好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難受的日子卻始終難以忘懷;
我的生日是1943年小年的前一天,上大學后因為離開了母親就沒有過過;兒時的生日,都是和弟弟同時享用的,儘管我們相差三年四個多月,每次都是母親煮兩個雞蛋分給我倆,還會囑咐說:「有能耐去外邊使,別在家裡橫;親兄弟要互相謙讓,就像老話說的:爭之不足,讓之有餘。」
1961年的生日最難過,我家每月的糧食定量是:父親35斤,我32斤,弟弟和母親都是27.5斤;副食是每人三兩豆油,半斤豬肉。因為沒有孕婦和嬰兒,所以沒有牛奶和雞蛋的供應。蔬菜也極少供應。我們家不分餐,父親要帶飯盒先吃,母親總是最後一個。兩腳浮腫得穿不進鞋。放寒假后飢餓難耐,我想起國慶節時學校組織我們去蘇家屯北「滿融」農村背稻子勞動的事,那地里一定還有遺失的稻粒;於是跑到鐵路南站的敞篷車廂扒車,下車后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我們勞動過的地方,不過先知先覺的飢餓大隊早已把地篦過了一遍又一遍,我只能在泥土裡尋覓那一粒一粒的散落,三四個小時收穫不到多半個茶缸,我已經餓累得直不起腰了。再扒車回家,已經是掌燈時分。
家裡飄著炒黃豆的香味,弟弟推過少半茶缸炒熟的黃豆說:「哥,這是給你留的。」我二話沒說端起玉米糊糊就著一把黃豆大嚼起來。
母親一面清洗著我撿回的稻粒,一面告訴我說:「居委會今天發雞蛋票了一戶半斤,明天你過生日就有雞蛋了。」晚九點,父親下班回來興沖沖地帶回了一紙袋伊拉克蜜棗。我和弟弟顧不得母親要去清洗的阻攔,興奮地打開來「嘗了又嘗」,剩下多半袋,母親洗過說「留一些明天送給奶奶吧。」
后聞:伊拉克蜜棗帶乙肝病毒,我卻不以為意。
1961年的生日,晚餐吃得很「豐盛」:一碗大米粥,一個煮雞蛋,兩個苞米面窩頭,一碟腐乳,一碟炒黃豆,一碟伊拉克蜜棗。飯後,弟弟小聲告訴我:「哥,咱倆吃的黃豆是醫生給媽開的治療浮腫的藥方,媽現在連腿肚子都腫了。」我無語,不知有愧夜不能寐。
1989年春,我赴任香港前體檢,是「乙肝帶菌者」,急詢弟弟,他說「已帶菌多年了。」再詢女兒們亦呈「陽性」尤其是二女兒2005年因肝壞死,逝年33歲,遺一女,八歲。
六十年了,每每思及,不知所云。今又生日,唯念親人們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