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陳光誠來美

陳光誠事件發生后，一直在關注。為他的悲慘遭遇而同情，為他在醫院裡的境遇而擔心。當他踏上美國的土地的時候，更為他終於來到這塊自己的地方而欣慰，為他一家能夠至少在未來一段時間裡自由地生活而高興。至於他和他的家人是否在這裡常住，相信他們會做出最合適他們的決定，當然也決定於中國政府的雅量。

事件發生后，很多人在村裡爭論陳光誠應不應該來美國。一開始好像是討論他來美國以後還能不能成為一個英雄，最近又有人說他夠不夠格當英雄。我感覺他自己從來沒有想當一個英雄，他只是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為自己、也可能為自己的鄰舍，爭取一些應該得到的權益罷了。僅僅是因為爭取作為中國公民應得的權利，他就被監禁、軟禁，甚至連孩子都被剝奪受教育的權利。這樣的他，我們有什麼權利去要求他什麼，去責備他什麼？至於那一些光環，有人願意給他也無妨，但也沒有由此給他潑髒水，因為那些光環不是他自己搶著掛上去的。

為什麼他的事件有這麼多的人關注，其中包括美國的政治家們，我覺得是人性使然，也是因為這是一個中國現在普遍面臨的問題。在一個成熟的國度里，政治家固然有他們的動機，但是不能拿到檯面上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往自己身上扯的。

計劃生育是國策沒錯，但也沒有不要設想成是絕對正確的。人口密度比中國高的多發達國家也不少。更重要的是，如果你有機會去農村了解一下地方計生辦的做法，再想想如果這樣的命運加在你的身上，你就不會那麼有自信指點江山了。很多地方的做法，只能用令人髮指來形容。另外，類似的事情不僅僅發生在計劃生育上。圍繞拆遷、土地里發生的多少充滿鮮血的事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上周，陳光誠終於來到了美國。等到他到了美國以後，卻看到鋪天蓋地的文章，討論誰給他出錢，美國人為什麼要為一個中國盲人出錢。很多人覺得陳光誠是盲人，就認定他就是得施捨的對象。至少我個人看來並不如此。

目前他受邀成為NYU的訪問學者。根據網上的信息，NYU很有可能是用美國政府的經費來資助他的學習、研究。很多人以為自己是美國的納稅人，就飄飄然地覺得他們就是陳光誠的衣食父母了。其實，大學里絕大多數從事研究的教授都在拿政府的項目資助，然後就是怎麼僱人（研究生、博士后，或者訪問學者）來幹活。很多中國人（至少包括我自己以及我周圍的很多朋友），都是通過這種方式來美國的，大家都沒有覺得自己是在白吃白喝美國納稅人的血汗錢。大學的研究，無論是文是理是工是醫，有的項目直接創造價值，有的沒有，但至少都在為社會（很多人留在了美國）培養人才。這本來就是學府的使命。美國政府，通過不同的機構給高校提供資助，大多都有這方面的考量。受項目資助，每一個人都是在其中工作，不是在白吃白喝。

設想如果你研究的是當代中國，陳光誠完全可以是一個很好的學者和合作夥伴。他在基層對中國的社會問題有很多探討，有很多第一手的資料，這對於研究中國的社會問題的學者來說無疑是很好的素材。這樣的學者，從學術上來說，是完全有價值的。所以，至少我覺得他不是被養，而是和我們一樣，至少和我們初來的時候一樣，為這個社會創造價值。也許他做的，不像理工醫學那樣馬上看得見價值，但是美國在國際政治和關係方面的投入，一樣也是各行各業中一個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而且常常可能更重要。

美國無疑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國家。他的魅力，首先就在於這是一個有人性的國度，因為它相信「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所以大家不管身份、不管貧賤、不管膚色，都能和和睦睦、至少客客氣氣相處。作為一個外來的學生學者，不管你最終是否留下來，它給我們一個個的留學生免費的學費，提供給我們生活費，讓我們在這裡沒有牽掛地完成研究生或是博士后的研究。我們很多人都是受惠者。當然，在其他國家在人道方面遭受威脅的時候，它也會充當國際警察，就像這裡的鄰舍看到別人家的家暴會報警一樣。固然美國的能力也很有限，但是至少它有「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的信念。

我住得地方，近年都在9月11日舉行成為美國公民的宣誓儀式，以紀念十多年前的慘事。我有幸在這一天成為美國公民。幾位法官在儀式上分享，特別通過紐約的救急人員那種無私的奉獻精神，希望成為美國新公民的人們能夠和其他美國人一起承擔那一份對社會的責任。

我非常認同這種觀點。也堅信那些動不動就以納稅人的身份自居為救世主的人，他們不能代表美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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