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交的作文：三十五年前的那個清明節（4）

下午一點半，全班二十四個女生，一個不落地全部到齊。沈立晶本來要一揮手讓大家出發的，忽然停了下來，說聲「等等」，轉身進了教室。教室里幾個在學校吃午飯的男生正坐在一起神聊，班長陳永強也在其中。沈立晶直直地走到他的前面，對他說了聲：「告訴朱老師，我們全體女生到天安門廣場悼念周總理，第二節課下課以前回來。」說完轉身就走，丟下陳永強和幾個男生目瞪口呆地不知說什麼好。

 沈立晶對著門口的女生說聲走吧，大家抿著嘴從學校出發。走出校門，轉了幾條小衚衕，幾條小街，拐上長安街，往東走。郭茗茗，魏媛和張曄走在最前面。走過中南海，郭茗茗忽然覺得後面沒人跟著，回頭一看，忙叫住兩人，「哎哎，你倆等等。。。」兩人轉過頭來，郭茗茗說，「壞了，陳永強騎車追上來了。」

 那時候，每個單位內部已經傳達中央的指示，讓大家不要再到廣場去，只不過大家都不聽。現在郭茗茗她們看到陳永強追上來，就知道來勢不好。大部分女生都跟著沈立晶停了下來，郭茗茗正要往那邊跑，魏媛叫住她，「要是沈立晶決定往回走，咱們怎麼辦？先回去放學后再來還是不回去？」

 張曄說，「要是沈立晶回去，我也不回去。說話就到廣場了，不能白走這一趟。再說，回去了，朱老師要是明說了不能來，咱們再來，老師發現了，肯定挨斥兒。」

 魏媛爭辯道，「你這樣也要挨斥兒。。。」

 「哎呀，現在爭這個！」郭茗茗不耐煩地說，「我也不回去。咱們快去看看，沈立晶怎麼說。」

 三個人跑回去，看見女生們已經對著陳永強和他的自行車圍了個半圈。那個年代，一來是文革，二來他們正處在一個非常的年齡，班上的男女生是彼此不說話的。開班委會的時候，要是班主任朱老師不出席，這個會就開不成，因為男女生誰也不理誰，女生對著男生說話，男生都裝著聽不見，反過來也一樣。陳永強小學時也是當班幹部的人，在全班面前說話倒是有好幾次，但單獨對著所有的女生說話，這可是第一次，難免有些尷尬。這麼多的女生看著他，他兩手扶定車把，硬著頭皮，只看著沈立晶說，「朱老師讓你們回去呢。」

 沈立晶說，「馬上就到廣場了，我們不回去，你跟朱老師說，我們悼念完了周總理就回去。」

 「朱老師說，中央有指示，不要再去廣場。你們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去？悼念周總理有什麼錯？」

 「朱老師說，你們這樣私自出來，是無組織無紀律的表現。你們要是現在就往回走，一切都既往不咎。」

 「我們自己組織出來悼念周總理，沒有錯。我們不回去。」

 陳永強使勁攥著車把，攥到兩手的骨節發白，「我可跟你說過了，朱老師讓你們回去。你們到底回不回去？」

 「我也跟你說過了，跟朱老師說，我們悼念完周總理后就回去。」

 「你們真不回去？」

 沈立晶一挺胸脯，「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陳永強一扭車把，蹬起車就往回騎。大家團團圍住沈立晶，有幾個女生看著她說，「真沒事兒呀？你不怕啊？」「沒事兒，」沈立晶固執地說，「悼念周總理沒錯，我不怕。」大家聽著沈立晶這麼說，又是高興，又是欽佩。張曄看著陳永強遠去的背影，「咱們該讓陳永強跟咱一塊兒去的。」

 「呦。。。」張曄周圍的幾個女生聽著，作出滿臉厭惡狀，尖聲叫起來了。郭茗茗推了張曄一把，「你真噁心！」聽見張曄這話的人告訴沒聽見的人，一會兒全體女生都知道了。大家又笑又叫，都同意郭茗茗，一致認為張曄的話真噁心。

 沈立晶說，「咱們快走吧，晚了，第二節下課前趕不回學校，朱老師就更有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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