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林第一武僧」自居的一龍,在拉斯維加斯的擂台上不敵美國警察的左擺拳,仰面倒地。不僅輸掉了擂台賽,輸掉了「少林寺」的面子;而且觸動了中國人最深的一根神經。由於這根神經的脆弱和敏感,這邊一龍剛剛栽倒,那邊已經有人在劃清界線:一龍和「少林寺」沒有任何關係,甚至想說和中華武術沒有任何關係。不過在這位一龍老兄大戰泰拳並獲全勝時,沒聽說有人把他和「少林寺」作切割,把他和中國功夫作切割。如有好事,千方百計地靠上去;如是壞事,急急忙忙地撇乾淨。這就是中國人的習慣。
不知從何時起「少林寺」成了武林正宗名門的代名詞?也不知從何時起「少林寺」的方丈成了武林的領頭大哥?眾武林豪傑寧死也不願說出在雁門關伏擊蕭遠山和殺死喬峰之母的領頭大哥少林寺玄慈方丈的名字,足可證明「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地位,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從歷史上的13棍僧救唐王的傳說到八十年代《少林寺》的電影,在中國人心裡,少林武僧幾乎無事不能,戰無不勝,個個都是能扭轉乾坤的高手。即便是少林寺玄慈方丈因一念之差和葉二娘生下來的虛竹,也有本事大敗星宿老怪丁春秋。可見少林一脈幾乎就是中國人的龍脈國本,動搖不得。
對中國人來說,「少林寺」的第一武僧敗給一個默默無聞的洋警察是不能想象的。在武俠小說里,警察是個什麼概念?是辦官差的衙役,沒什麼真本事,是只會在「野豬林」里下黑手的那種人。即便是溫瑞安筆下的四大名捕無情、鐵手、追命和冷血,也不見得可以把少林武僧絕殺於一分鐘之內。就算少林僧人遇到了強敵,面臨生死存亡的滅門之災,最後總會從藏經閣等地方走出來一個更高人,一切都能化險為夷。
這次在拉斯維加斯沒能化險為夷是因為武俠小說家鞭長莫及,或者因為他們的英文不太靈光,故事沒能編進內華達的沙漠。眼睜睜看著一龍在老美的重拳之下仰面倒下,所有中國武術的崇拜者兩眼頓然發黑,一尊豐碑轟然倒塌。如此不堪一擊,中國人該從沾沾自喜的武俠小說里清醒過來了。一個美國普通警察的左擺拳,幹掉的不僅僅是「少林第一武僧」,而且還幹掉了中國人的坐井觀天和自我陶醉。一龍打倒之後,至少牙齒沒缺;如果換了當今的少林寺住持釋永信在台上,大概只會爬著到處找牙了。披袈裟的人也拎起了經商的皮包,開起了高級轎車,沒有死在溫柔鄉里已算不錯了,還能上陣打擂台?還能靠他們發揚光大中華武術?少林寺早就名存實亡,剩下的不過是快要榨乾的名字而已。誰能說說有這個戒那個戒的和尚們需要上億的收入幹什麼用?撞鐘和尚口袋裡有了那麼多的錢,還會下功夫站樁打坐?那等於是在孫悟空邊上建桃園,等於是在魯智深邊上開酒店,也等於是在豬八戒邊上辦妓院。如果要面對老美警察的拳頭,山上下來的人說不定連一龍都不如呢!
認為中華武術的博大精深,在更多的時間裡與其說是一種驕傲,不如說是一種安慰。清朝末年,面對列強的橫行,中國人需要一個安慰,需要一種發泄,霍元甲的出現就是因應了這種需要。抗戰時的葉問也是因應了這種需要。俄國拳師和日本浪人也知道這裡面的含義,所以想通過打擂台,來打擊中國人的民族意志。所幸的是霍元甲和葉問都沒有象如今的少林寺主持一樣掛羊頭賣狗肉,他們靠真本事維護了中國人最後的尊嚴。
一龍輸了,少林寺輸了,中國的武術輸了。其實沒有什麼可驚訝的,只是來得太快了。如果能以此當成一次醍醐灌頂的警鐘,未必是一件壞事。
難道一直自我感覺良好的僅僅是南拳北腿的中華武術?人家還沒有拔拳,已經在自拍胸脯稱第一的,難道只有一個一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