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鐵杆兒粉絲的實話和胡話
飛蠓
2008年1月13日,「南方日報」A09版登出一篇名為「工程師寫出中醫啟蒙
書?」的報道(注1),介紹珠海一個名叫劉明武的地質工程師(報道中含糊地
稱其工程師)「潛心研究傳統文化,在眾多核心學術期刊上發表了重要論文」並
且「從哲學和文化角度」寫了一部名為《換個方法讀〈內經〉》的「解讀中醫文
化與文化中醫的書」。報道中提到劉明武這個中醫鐵杆兒粉絲的一個重要觀點:
學中醫不讀《內經》等於學神學不讀《聖經》。原話是這樣的:
在劉明武看來,中醫學院里的學生不通讀《內經》,中醫研究生只是選修
《內經》,這實在叫人難以理解。「如果西方神學院里的學生只是選修《聖經》,
西方會容忍這樣的神學院嗎?」
把中醫學院比作西方神學院,多少有些不倫不類,然而我們不能說這是口誤,
因為在閻純德為這部書寫的序(注2)里提到,劉明武的書中還真的拿「黃帝內
經」與「聖經」作了比較。這些比喻反映出一個事實:在鐵杆兒中醫粉絲眼裡,
中醫已經不僅僅是治病救人的一門專門技藝,而是一門類似於宗教神學的精神寄
托。由此不難理解,何以中醫不能批評,何以一批評中醫就如同捅了馬蜂窩。從
這個意義上講,劉明武工程師說了句大實話——當然這是和那些口口聲聲地稱
「中醫是科學」的騙子手相比較而言的。
然而這句實話同時也是一句胡話。說一千道一萬,醫學就是醫學,它之所以
能夠存在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它是一門實用的學問。西醫(西方傳統醫學)是這樣,
現代醫學是這樣,非洲土人的醫學是這樣,中醫(中國傳統醫學)當然也是這樣。
本質上講,醫學屬於技術範疇,只不過有的醫學基於科學,有的醫學基於經驗,
而有的醫學基於神學、哲學(自然哲學)甚至迷信。現代醫學是基於科學和經驗
的,特別是基於科學的(如循證醫學),這就能夠解釋為什麼學習現代醫學的學
生不需要熟悉西方文化,更不需要學習聖經,而只需要學習科學這樣一門無國界
跨民族的知識體系。如果中醫粉絲們真的相信「中醫是科學」,那麼,請問哪門
科學是需要把幾千年前的人寫的書當聖經來讀、來當作行事指南的?不要說天文
學、物理學這些古老的自然科學學科,就是剛剛成型不久的計算機科學,也沒有
規定學計算機的學生必須閱讀圖靈或者馮·諾依曼原著並把它們當作不可逾越的
「聖經」。
中醫能否生存下來,不取決於何祚庥、方舟子或者張功耀,也不取決於劉明
武這樣的鐵杆兒粉絲,而取決於廣大患者和人民群眾。只要你中醫能夠表現出比
現代醫學更安全更有效,就不用擔心生存問題;反之,就是政府再大力扶植也是
無濟於事的(除非政府下令用現代醫學手段治病是違法行為,但我估計沒有哪個
政府會或者敢於採取這樣的「扶植」手段)。而中醫要想表現出比現代醫學更安
全更有效,吹噓自己如何歷史悠久、如何政治正確是沒有絲毫用處的,只有遵循
循證醫學的要求,用醫學實驗的手段來檢驗療法與藥物的安全性、有效性,才是
最便捷最有效的辦法。中醫存廢之爭,已經吵了一個多世紀了,中醫的現狀有目
共睹,能不能抓住循證醫學正方興未艾所提供的這次難得的歷史機遇,就看中醫
界的大老們和管理者們如何定奪了。(草於3月14日)
註:
1,記者 蒲荔子 實習生 段太彬:《工程師寫出中醫啟蒙書?》,南方日報,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dd/nfrb/A09/200801130070.asp
2,閻純德:《「通於一而萬事畢」——《換個方法讀》序》,天地生人學術講座快訊第278期,
http://www.tdsrjz.org/message302008/2008030027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