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們這個年齡段的,同院同學中叫愛國建國的不少,今天說說建國。
這個建國是俺們班的,比俺們大多數同學都大,是留級留下來的。那會還在文革中,剛剛複課,因為是就近入學,所以大部分同學又是同院住的,很多是幼兒園時的青梅竹馬,父母又都是同一系統,互相知根知底的厲害。
俺們住的院子巨大,有很獨立的生活系統,早期有自己的農場,小醫院,食堂,合作社什麼的(當然後來都交出去了)建國的爸爸是服務社的理髮員,腿腳不好但手藝精湛(俺自己到沒有試過)建國媽媽是個很瘦小的女人,身體不好沒有工作,沒事時經常在理髮室幫忙,他們的工作時間長,人緣極好,慢慢那裡就成了除傳達室和存車庫以外的家長孩子交接和存放東西的集散地,俺每次去差不多都是拿老媽留下的飯菜什麼的,也從來沒有在理髮室見到過建國。
建國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從小愛打架不愛學習不服管名聲不好,院里的大人們不論級別高低都對建國父母非常尊重,可是都囑咐自己的孩子離建國遠一點,女孩子怕打架,基本聽勸,男孩子們就不一樣了,反正家長們整天不在家又自顧不暇的,加上建國很仗義有凝聚力,身邊就有了一大幫鐵哥們,呼啦啦的自行車隊到處留下痕迹和闖禍。
要不是建國留級,又留到了俺們班,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可能和他認識打交道。
那會兒分男女生界限,可俺是班裡幹部,有時候就要硬著頭皮找建國收作業什麼的,10有9次不順利,也沒少跟老師打建國的小報告,很多年後建國說,那就是想找機會和女生多說幾句話唄,可俺那會心裡可是嚇的戰戰兢兢的,說實話都沒有敢好好正眼看過他。
和建國同學時間不長,建國就因為大院和院外打群架置一人死亡被抓,聽說最後的一板磚就是建國拍的。陸陸續續同抓的都被放回家了,只有建國一人被判了8年,因為死者是個早就掛號的流氓,還加上有些事實不清和有壓力,不過,建國在俺心裡的形象還是定格在電影里打架鬥毆的兇悍嘴臉上了。
不知道建國的爸爸中風,媽媽去世,是不是和建國這個兒子的折騰有關,只知道建國被判以後,很多院里的大人們都經常去看望和安慰建國的父母,那以後很多很多年都沒有建國的消息了。
再次聽到建國的消息是同學轉來的聚會照片,告訴俺那個眼生的是建國,看著那個似曾相識的中年大叔模樣完全沒有了壞蛋臉譜,取而代之的是憨笑和忠厚。同學說他們現在經常聯繫,還向俺問好,於是終於有了「壞小子」和「好同學」的重逢。
回北京約好同學聚會之後,接到建國的電話,說聚會地點是他定的,就是希望能在聚會前先見到俺聊聊天兒,俺正有一肚子的好奇呢,就問他這麼多年過去了,希望不要找錯人,建國說,錯不了的~俺覺得建國說話的語氣一點都沒有變。
在建國的辦公室和他見面一點沒有戲劇性,和俺想像的完全不同,就好象前一天才剛剛一起吃過飯似的那麼淡淡的,他滿足了俺所有的疑問:那最後致死的板磚不是他拍的,他舅舅(當時的公檢法系統高官)在他被抓后第一時間知道了真相,向姐姐也就是建國的媽媽承諾建國會釋放,可是到了建國這裡說不通,說打架是對方挑起的,死的人幹了好多壞事,自己一個人一定能擔得了,有舅舅的關係不會受多少苦,說不能讓沒有舅舅關係的兄弟哥們被關;俺說你不怕償命啊?建國說:那會也不懂害怕,就想著護著自己哥們了。還特地說你那會是幹部打小報告也不算什麼錯,你要是內疚待會多喝點就行了。
建國出來以後,他之前保護過的哥們家長幫了他好多的忙,他自己也能幹肯吃苦,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工廠,效益不錯,結了婚,就是怕老婆,時常被哥們解救和調笑,建國也不介意,好像小時候的火爆真的沒有了。再後來,離了婚,所有的房產給了老婆,自己住到工廠去了。再後來他和一個北漂的女子同居,朋友們都擔心他被算計了。
那天後來的聚會太有意思了,人不多,有億萬富翁,有前神秘國安,有文藝圈知名總監,有國企小資男,有建國,有愛國,還有建華,都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知根知底糾糾纏纏幾十年,都能喝說話沒有禁忌,女的就俺一個。
又是一大陣時間過去了,手懶疏於聯繫,不知道建國的北漂女同居的如何,不過,就算真的被算計了,以建國的修鍊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