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的一個老師——L嵐

看村裡好多人在寫人物，我找了自己一個老帖子，也寫寫一個人。

 

 

   第一次看見那個女人（是的，我如此確定），一種久違的熟悉感便不得不令我多注視她幾眼：短髮，一張普通的雞心臉，配上一對極其平凡的眼睛，鼻子不會太高，臉上唯一可稱有些特色的就是那醒目的嘴，以及沿著唇型而清晰勾勒出的弧線！
    我注意她站在不遠的牆角邊，與我熟知的人聊天，有幾個調皮的孩子在四周逃竄，他們的嬉鬧聲掩蓋了她與別人的聲音。而在這邊，我試著和她微笑，就象面對一個熟人，用一種自然的姿態和她打招呼，但她只是在聊天，未曾轉頭，因而也未曾注意到我的這種友好和偷窺。
   這個世界非常渺小？小到讓我以為遇見了記憶里的L嵐，那個稍微有點風趣的小女人，英語極好的廈大學生，一個從來都沒有失去過學生韻味的成熟老師？
   首次走進F大，有個年紀頗大的老師居然對我說，「我見過你！你好面熟！」
   人的緣分可能在冥冥之中有種無法界定的特質，每個城市的角落也許真生存著一些可以讓自己砰然心動的人群，這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是存在的或然率，絕對不為零的答案在我碰見L嵐的時候，也讓我在心裡脫口而出：「你好面熟！」
   對於L嵐的記憶是個奇迹，顛覆了以往我對於老師的種種記憶。
   她是個有個性的老師，著迷於這點，聽她的課我從來沒有打過瞌睡。然而事實上，她的課程是枯燥又乏味的，整堂的語法課下來，我如墜雲霧，只想嘔吐。可是我喜歡L嵐，毫無理由可言，當她誇張著唇線分明的大嘴巴上下紊動，並且揮舞著全身每個可動的關節在講台上象只猴子一樣給我們講課時，讓我提不起精神來打瞌睡，聽她妙語如珠，炮製一句句優美的句子時，台下的我們幾乎個個精神抖擻，絕對給足她天大的面子。
   L嵐上課有個奇妙的怪癖。還記得第一次和JOE一起去聽她的課，在資源系六樓，那時天氣非常炎熱，一到教室我們便全都處於一種蒸髮狀態，誰還有什麼心思去聽那些亂七八糟的語法呢？L嵐彷彿很有精力，以至於第一天聽她的課，我們都沉醉在酸奶的香味里差點遲到了下一個老師的課。酸奶是L嵐掏腰包請我們享用的，不過沒有那麼簡單，一個事先未經我們決議的規定因為她首個請我們而給延續了下來，從那以後，凡是上她的語法課，我們大家輪流請客，那個學期是我念書以來喝飲料最多的一個學期，於是常常盼望那堂爬到六樓上的「語法課」，只是在輪到我與JOE請客那次，自己實在疼惜身上的小荷包啊！要知道一下子請二十三位同學外加一個一定要喝大瓶飲料的「霸王老師」，那費用可也不菲哦！
   我還記得，L嵐是在情人節的前一天結的婚。我們都很好奇為什麼她選了前一天，恰恰沒有選擇情人節那天。後來聽她解釋才明白，原來為了不影響其他情人朋友的約會，於是她和她丈夫把日子定在了前一天，而在情人節那天，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L嵐和我們一道在學校的文化館里度過，當我們在極有節奏的「right,left」的聲線中拚命跳左腳、跳右腳的時候，發現L嵐也像一隻奇怪的兔子夾雜在我們的隊伍中間，讓人難以置信，在前一天我們居然還吃了她的喜糖？
   在外語系說上一兩句不土不洋的話，打幾個不中不西的暗號應該都屬正常。當我們風聞L嵐「PREGNANT」以後，似乎就不大能見到她的身影了，那時我們都在私下裡笑侃，L嵐是被她那個老闆丈夫給藏起來生孩子了，直到我離開F大，我幾乎再沒有見過那個時髦又好象永遠也長不大的老師——L嵐。僅僅是聽說，她生了個兒子。
   對於L嵐的記憶就象一個省略號，淡薄卻沒法表達完整。她講的那段關於她在廈大的學生生涯，說起有個幸運的同學隨著潮漲的海水，游過台灣海峽到了金門島；又有個校友由於跟附近神學院的和尚戀愛，結果卻命喪九泉。還有，據她所說，在一部超寫實的電視劇里她還客串過一回女翻譯的角色，當時沒有人相信，只不過有一天很不好意思打開電視，演職員表上還真出現一個叫L嵐的女翻譯，看著電視劇里那頭會跳舞的短髮和那張畫得更加乖張的嘴唇，不是這個L嵐那還會有誰呢？
   再次在街頭邂逅那個神似L嵐的女人，我腦子裡L嵐的模樣竟然變得非常清晰。那張唇線清楚的嘴，甩著一頭柔順短髮的頭顱，不太修長的個子卻站在高高的講台上，幾乎被黑板所吞沒的影子，雖然透露給我們因為緊張而把我們這二十三個仔細聆聽的腦袋看作是二十三棵沒有生命意見的大白菜，可是她依然像一個驕傲的公主，大聲而清晰地念著英文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