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天堂里,願他們幸福

作者:解濱  於 2013-11-1 23:13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不堪回首|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103評論


天堂里,願他們幸

解濱

 

引子

她和他,都是海一代。 沒有相見恨晚,也沒有什麼一見鍾情。 她和他,本來就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同一天上小學,同一天中學畢業,同一天插隊落戶,同一天考上大學…… 經歷了土插隊,洋插隊,經歷了人生的坎坷和艱辛。 然而在苦盡甜來的那一天,他們一同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去了就回不來的地方……

……

今年夏天我回了一趟國,那是去某大學參加一個學術會議,我做了半天的講座。會議結束后,主辦方安排了與會者遊山玩水。 那些風景區我已去過N次,沒啥新鮮勁了,特別是看見那人山人海的遊客浪潮我就雅興頓失。 我乘坐主辦方的遊覽車到達某省會後就跟他們說拜拜了,自己一個人去城裡瞎逛。 在一家超市門口我被一個老太太盯上了。 那老太太看上去有80多歲,快90歲了,身子骨看上去還算硬朗。 她從我面前走過後就轉身追過來,仔細瞧我。 我心裡立即發毛了:看這陣勢這老太太不是要訛俺一把吧? 俺又沒擠誰撞誰的,如今國內這碰瓷工業也太發達了,俺不碰不撞也會中槍。 我趕緊快走,想甩掉她。 可那老太太乾脆三兩步搶到我前面把我堵住:「請問這位同志您是不是從美國回來的?」

老太太這一問我心裡更加發毛了,她怎麼知道我是從美國回來的? 該不是什麼欺詐團伙盯上我了:「老太太,您看錯人了,我家就住這裡,什麼美國不美國的我不知道」。我趕緊想溜掉。

老太太看出來我想甩開她,索性伸手扯住我的衣角,「不對,你口音都不是這裡的,你是從美國回來的,你太太是不是眉角旁邊有顆小痣? 你太太是不是有個好朋友叫雪?」 我一聽這話嚇的魂飛魄散。 不錯,我家領導確實有個好朋友叫雪,可她都死去好幾年了,這老太太該不是她的鬼魂附身吧?  我定睛一看,這老太太還真長的有幾分像雪的模樣。 那眼角,那輪廓,確實像雪的樣子。 我遲疑、驚恐了幾秒鐘,老太太趕緊說:「我是雪的媽媽啊,我家相冊里有一張你們一家和我女兒她一家的照片呢,所以我認出你了,你是不是有個兒子比我家外孫小宇小几歲?」

老太太說的全對,看來她不是個碰瓷的。 我想起來了,雪確實說過她和她先生,皓,就是在這個省會城市長大的,她和皓是青梅竹馬。

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想確證一下面前這個老太太真的是雪的母親:「大媽,我想起來了,您女婿在世時是做IT的吧,我還請他給我修過電腦呢」。

「瞎說,皓是學物理的,後來該行當精算師了,他哪裡做過IT?」老太太更正我。

這麼一考,我確認面前這位老太太確實是雪的母親。 我趕緊握住老人的手:「大媽,您說的太對了,我太太確實是您女兒的好友,有一年我們一家還去過您女兒家做客呢」。

老人家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不忍看她辛酸,趕緊跟她說點讓她高興的事:「大媽,前兩天我還在《華爾街日報》上看到你家外孫小宇寫的文章呢,您外孫真給您爭光啊!」

老人家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是啊,去年小宇回來,省長還請他去做客呢。 不過這孩子中文越說越不地道了,省里乾脆給他配了個翻譯。 他小的時候我去美國帶過他,那時他的中國話可是呱呱叫的。 去年回來除了叫我『外婆』還算純正,別的話我都很難聽懂了,一大半是外語……」。

那一天老人家要我去她家做客。 面對這位失去愛女,陪著相冊度過餘生的孤獨老人,我怎麼好拒絕呢? 

老人家給我看了很多照片,其中有好幾張上面有我家領導和老人家的女兒當年在美國讀書的時光。  那是多麼風華正茂、書生意氣啊。 看到那些照片后我思緒萬千,感慨萬分。

當年那場悲劇發生后,美國的主流媒體和中文媒體都沒有廣泛報道。 只有中文網站《倍可親》簡短地報道了這件事。 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多。 對於雪和皓的身世我也只是聽我家領導說過他們在美國的那一部分。 那天老人家跟我敘說了雪和皓在中國的那些往事。 終於我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我這個故事,就是敘說這一個悲劇,這個海一代的悲劇。

  一

  雪和皓打小就是鄰居,兩家同住在一個大院里,但不在一棟樓。 雪家在201號樓,皓家在205號,中間隔一個203號樓。 那不是軍區大院,也不是省委大院,而是大學大院。 雪的爸爸是搞考古學的老古董,皓的爸爸鑽研歷史的老學究。

  雪和皓都出生在大躍進期間。 雪一生下就大哭大鬧,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煞是可愛,她奶奶從助產士手上把她一把搶過去,抱在懷裡又是親又是愛的。 滿月後給她報戶口,她爸媽給她取的名字是,雪白可愛的小寶貝.

  皓比雪早一個月出生,是早產,生下來后像個又黃又瘦的小貓,不哭也不鬧,在溫箱里住了好幾天。 他爸是獨子,爺爺也是獨子。 爸媽都擔心他活不下來。 可過了一個月後,這娃兒長的又白又胖的,一點也不像個早產兒。 給他報戶口時,爹媽給他起了這個名字,希望這孩子長大后光明磊落,氣宇軒昂。

  小孩子見風就長。 那個時候每一棟樓裡面的小孩大多在一起辦家家玩,要是打架每個樓裡面的小孩也抱團互助。皓個頭不大但力氣大,是205號樓的孩子王。 有一次皓被203樓的一個大孩子欺負,205樓的男孩子都太小,打不過他,眼睜睜看那個大男孩騎在皓的身上,誰都不敢動。 雪在一旁看不下去,猛地跑過去一把把那個大男孩推倒在地。 一個女孩營救一個男孩,這讓觀望的幾個小男孩的自尊心受到傷害,也來了勇氣。 他們乘那大男孩倒地還沒有站起來的一剎那,一窩蜂圍住那個大男孩拳打腳踢,那個大男孩哭著回家找爸媽告狀,以後再也不敢欺負皓了。 從此三個教師宿舍樓的孩子們都對雪刮目相看,皓老是跑到201號樓來找雪辦家家。  皓扮爸爸,雪扮媽媽。 要是有一天見不到雪,皓就玩的不開心。 那時文革已經開始了,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不是在造反就是在放羊。


  二

  局面混亂了一陣子,毛主席就發出了複課鬧革命的偉大號召,幾年後兩人小學畢業了,到大學附屬中學讀初中。 那附屬中學在大學校園外,要走過一段曲折的小路。 雪長的白白凈凈的,一雙大眼睛會說話,但性格反而靦腆起來。文革中知識分子臭不可聞,那所大學的孩子們在上學路上經常被校園外面的孩子們欺負,打架總是吃虧。雪雖然和那時其他女孩一樣穿著土的掉渣,但她水靈靈的模樣還是讓人忍俊不禁多看幾眼。 上學和放學的路上,一些外校的男孩子故意跟在她後邊,經常有某個男孩故意推另外一個男孩一把,那男孩就故作摔倒往雪身上撲來,乘機摸她一把,眾男孩哈哈大笑。 她哭著跟老師告狀,老師也沒啥辦法。 那時候大學在搞教育改革,他們爸媽的那所大學在農村試辦了一所城鄉結合的五七分校,實踐毛主席的無產階級教育思想,雪的爸媽都被派到那裡,既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也編寫革命的新教材。 雪和妹妹沒去,在家由奶奶帶著。她跟奶奶告狀有小孩欺負她,奶奶都快70了,也沒啥辦法。 有一天那群外校的壞男孩又吃她的豆腐,正好被皓看到了,皓衝上去抓住那個男孩當頭一拳。 那群男孩都傻了眼,回過神來,圍住皓一頓猛毆,皓被打得鼻子流血,膝蓋和胳膊也腫起來。雪哭著拿出自己的手絹給皓擦血,第二天皓叫了一大幫朋友在上學的路上等著,那群壞男孩一出現就一窩蜂衝上去猛打。 由於是突襲,對方毫無準備,大學幫第一次旗開得勝,對方被打得落花流水,趴在地上直哭。文革中這種事情很平常,沒人管。 大人武鬥打死人都不抵命,小孩子打群架根本就不算啥事情。

  打那以後皓上學放學總是和一大幫鄰居男孩一起走,怕那群外校的男孩報復。 他跟雪說:今後你就跟著我們後面,他們要是再纏你,我們就一起上。 雪跟在後面,皓一邊跟朋友們說說笑笑,還不時回頭看雪一眼,怕她跟不上。雪知道皓的意思,就保持著20步左右的距離。這種事情只有靠心心相印,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互相就知道了對方的意思。 那時候男孩女孩基本上不講話,哪裡跟今天這樣初次見面就接吻。愛,在那個年代太奢侈,他們也不敢。要是愛有了萌芽,只可以藏在心裡。

  雪從來就沒有問皓為什麼那天要幫她,甚至沒有說過一聲 她和他,似乎早就有一種默契。

  三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19761月,他們高中畢業了。 那時畢業就是失業。 想留城裡一定要有關係才行,她一個女孩子家上哪去走後門托關係? 上面分配她去她父母那個縣下鄉當知青,還說的很好聽:照顧她和父母團圓。 她還有一個妹妹,明年畢業。 要是她不下鄉,她妹妹明年就必須下鄉,她決定自己下鄉去。 那時下放女生在鄉下被大隊書記搞大肚子回城打胎,是常有的事。雪插隊的地方離父母近一點,還安全些。皓是獨子,本來是可以照顧留城的,但他家什麼門路也沒有,他爸媽又太老實,不敢去上面大鬧,五七辦公室說他可以去遠郊的一個知青農場插隊落戶,坐火車就兩小站。 他爸一鬆口,上面就把一張大紅喜報送到他家門口,把生米做成熟飯,他不去也得去了。

  那年頭雖說不是兵荒馬亂的,但通訊和交通都不發達。人一分開了,往往就是天各一方,再見面時也許都白了頭。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雪的心裡一直有皓,皓的心裡也一直有雪。要分開了,這種思念突然強烈了起來。還是雪的膽子大,跑到皓家敲門(小時候都是在樓下喊一聲,對方就出來),皓的媽媽一開門看見門口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沒想到一轉眼雪長的這麼水靈、漂亮,趕緊叫她進屋,自己出門去小賣部打醬油。

  雪見到皓,本來是有一肚子話要說的,可是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了。皓本來也是要找雪告別的,可雪突然上門,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長這麼大,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但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單獨在一起,反倒覺得不好意思,不知道說什麼。千言萬語,最後他們只是問了問對方下鄉的地方,然後簡單地互道珍重,就告別了。沒有擁抱接吻,沒有握手,甚至忘記了打聽一下對方的通信地址,就這樣他們就匆匆話別了。至於哪一天才能再相見,他們誰都沒譜。

  四

  他們是最後一批上山下鄉知青,也是最幸運的一批知青。本來,就他們倆的家庭,根本就不要指望被推薦上大學的,三五年後能招工回城就很幸運了。1976年毛主席逝世,華國鋒粉碎四人幫,文革結束了。 1977年鄧小平恢復高考,但應屆學生不可以參加高考,他們那一屆是剛好可以參加高考的最年輕的一屆。

  雪和皓都出身於書香門第之家,文革中雖然荒廢了不少,但他們還是比別的學生的知識底子要厚實一些。 沒有費多少力氣,他們倆都考上了外地的同一所大學。那一年是十屆畢業生在一起拼,錄取率是百分之一。

  雖然他們天各一方,但沒有一天不在想念對方。接到錄取通知書後,她就想起了他,他也想起了她。 可是沒有對方的通信地址,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考上了大學,怕萬一對方沒有考上影響對方的情緒,而且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了新愛,更不敢去打聽,兩人心裡都有些惆悵。

  那個大學特大,頭一天他們誰都沒見到誰。開學一個星期後,有一天在學生食堂里打飯時他們突然看到了對方,驚奇地跳了起來!再也沒有矜持、沒有害羞了,他們緊握對方的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當著那麼多新生的面,她喊了一句:哥。 那年頭不帶擁抱接吻的, 一男一女在公眾場合緊緊握手,喊一聲哥,這就是最最親密的舉動了。劉曉慶、陳沖演的《小花》裡面,也就是用一個字表達愛意。 別的,不能說。

  她在電機工程系(EE),他在物理系。大學四年,她和他共同的一個煩惱,就是如何對付無休無止的追求。他們大學里的校花大都來自文科各系, 她是工科生中的一朵校花,她收到的情書和示愛條子都能裝滿一籮筐。

  他是系排球隊的主力。 雖然他個子不是最高的,但他彈跳力極佳,扣球是最穩准狠的。那個時候中國女排在爭奪五連冠,排球在各大學都是最熱門的競賽項目之一。 他們系在全校奪冠,經常將近一半的比分都是他一個人打出來的。那時的女生不敢跟今天這樣赤裸裸地追男生,而是靠各種隱晦的辦法向男生示愛,例如在圖書館看書時候跟男生借書,還對方書時就順便夾個條子進去。 皓經常接到條子后都不知道,條子從書里漏出來,被室友撿到,整個寢室的男生笑的前仰後合。

  碰到有人求愛,他們總是聲明自己已經有了,可誰都沒見過他們在小樹林里約會。校園裡有片小樹林,是學生談戀愛的地方,愛情的聖地。他們確實沒有去過那裡,他們也不用去。功課再忙、再累,他們每天至少要相見一次,哪怕半句話也不說,只要互相看一眼就滿足了。常言道:眉目傳情, 其實眉目也傳愛。

  偶爾她會叫他去幫忙做一點挪箱子之類的體力活,她的室友好奇地問她:這帥哥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她笑而不答:你們想咋理解就咋理解好啦。

  偶爾他打球太累,會把一摞臟衣服拿給她洗。她洗好后疊的整整齊齊給他送到寢室來,他的室友驚掉下巴:你小子行啊,一聲不吭就把校花給搞到手了,怪不得我們班上的女生你都不正眼看一下呢 女生為心愛的人洗的衣服,總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只有心愛的人可以聞出來。

  大學最後一年,物理系有兩個男生一個女生考上了CUSPEA,其中最牛的那位男生追她已經兩年半。那牛人臨走前拿著飛往美國的機票,跑到她寢室,命令其他女生迴避,然後對她發出最後通牒:雪,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了 不等她回話,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

  親愛的雪:

  下個月,我就要飛到大洋彼岸,飛到那神往的國度,開始我新的生活了。 我嚮往那美利堅的新世界。 唯一讓我捨不得的,不是我的父母和親人,不是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而是你,親愛的你。如果你願意做我的愛的港灣,我要揚帆起航的時候,願放棄遠航的收穫,飄蕩在你的岸邊,陪伴讓我朝思暮想的你度過孤寂。 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遠航,我願意做你的螺旋槳,推動你航行到海角天涯。 因為我知道你就是我今生要等、要愛、要獻身、要白頭到老的人。我要用我的今生今世來愛你!在你煩惱的時候,我願做你的開心果。在你憂傷的時候,我願作你的忘憂樹。在你疼痛的時候,我願變成一片阿司匹林送到你口中。在你饑寒交迫的時候,我願用我的生命換取一捧甘泉、一碗大米飯、一顆肉桂、一個火爐來讓你度過饑寒,熬到山花爛漫的明天……

  ……

  雪打斷那牛人的話,叫他趕緊別讀了:哈哈,這麼動聽的情書,寫給我太可惜了,還是留給你未來的心上人吧。 我早就有了心上人,他還就在你們系! 我們的故事沒有你說的這麼好聽,但卻很真實,也很現實,還很珍貴。

  五

  畢業那一年,他考上了本系的研究生,她被分配回到家裡那個城市,在XX部下屬的一個XXX號研究所。 研究所的老所長一見這女孩就打心眼裡喜歡:做事勤快、好學、嘴甜,長的跟個大影星似的,所里人見人愛。 所長的兒子在中科院讀研,也考過了托福,聯繫好了美國的獎學金,但他快30了還沒有找對象,老所長盼著抱孫子,便托副所長,一位女幹部,出面找雪說媒。雪跟副所長說:我早就有對象了 副所長問:沒見你男朋友來過呀? 是不是最近才談上的 她的回答讓副所長大吃一驚:哪裡呀,我們都談二十多年了,你沒見我每兩三天就有一封來自XX市的信嗎,我們下個月就結婚

  其實雪根本就沒有說好和皓下個月結婚,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出來這句話來。 過了兩天她真的請假回家去了,其實她不是回家,而是去皓那裡。 事先沒告訴皓,她見到皓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哥,咱們結婚吧

  皓一聽這話淚流滿面,抓住她的手:雪,我早就想對你說這句話了

  傻哥哥,那你幹嘛不說呢? 你寫那麼多信,就捨不得說這一句話? 你就等著我開口,是嗎?

  不對呀,其實講起來我早就對你說了呀。

  我怎麼不記得? 你是對另外一個女孩說的吧,快快交代是誰!

  記得那一年辦家家,我當爸爸,我叫你當媽媽,你說了一聲,然後就當我小孩的媽媽了,我們早就是夫妻啦,哈哈哈…」

  你壞!

  第二天他們就去系裡開了介紹信,雪回到所里也開了介紹信。 都是大齡青年了,雙方的單位都沒有刁難。 第二個月他們果真結了婚,婚禮很隆重。


  六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蜜月還沒結束,他就接到了美國東部一所大學寄來的錄取通知書,連同獎學金。 他們倆早就有了去美國留學的小九九,那個時候出國沒有今天這麼麻煩,單位里沒有賠償這一說,皓沒費什麼勁就辦好了護照和簽證。 雪把皓送上飛機的那一刻,眼睛都哭腫了,四個月後雪也飛到了美國。

  書上和電影上看到的美國,總是那麼美麗和幸福,只有你來到美國后才能體會到美國生活的不易。系裡給皓的獎學金只有800元每個月,只夠基本生活。 校園大的出奇,有時從一棟樓跑到另一棟樓就連騎車都要半個小時,上街買菜什麼的要是騎車就要40分鐘。雪整天呆在家裡,看著屋外紛紛揚揚的大雪,皓白天黑夜的在教室和實驗室里泡著,心裡也疼,就琢磨著怎麼幫這個小家一把。

  雪聽說中國來的留學生和家屬大都在打點工,掙美元。她打聽到附近有家中國餐館,叫紅樓,老闆是個台灣人,她就去那裡找工。那時美國的最低時薪是3.15美元,老闆是個有名的吝嗇鬼,知道大陸來的打工的都是非法的,給大陸來的一律每小時3美元,不怕沒人干。 雪沒有餐館經驗,英文也說的只有她自己能聽懂,老闆只能叫她去當帶位,只願意付她每小時2.5美元,說是因為要培訓她。她和人民幣一換算,每小時2.5x5=12.5元人民幣,在國內她每個月也就只拿56元人民幣,這也夠賺的了,一咬牙,說了句,當天就上班了。

  店裡洗碗的是個老墨,幾天後因為喝酒後撞車被移民局抓走了,老闆急的到處打電話要工。她狠了狠心,跟老闆說:別找了,我去! 那活我好幾次看老墨做,沒啥難,我以前可是當過農民的。前台忙的時候我帶位,前台不忙的時候我去洗碗,你付我雙倍 錢,行嗎 老闆在美國走南闖北二十幾年了,做過走私販過毒品當過蛇頭開過餐館,還真沒聽說過一個女孩去當洗碗工。那活男人都嫌臟嫌累,一個女孩子怎麼可以干下來?老闆說什麼也不行。雪一急,把袖子一捋,站到洗碗機后把一堆臟碗一個個送到機器里,一小會兒就都搞定了。老闆一時也找不到洗碗工,就讓她先干著,答應每小時付她3.5美元。

  其實那時候她已經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要是在國內,怎麼也不會受這洋罪。 但雪看到皓在學校里那麼辛苦,每天睡覺不到45個小時,自己就咬緊牙關忍了下來。 她幹了一個多月的洗碗兼帶位后,老闆又找了個老墨洗碗工,就讓她學打前台,做waitress。她手腳勤快,笑口常開,客人都喜歡她,也不計較她一口難聽懂的英語,她的小費好的出奇。

  一直到她挺個大肚子,走路都有些困難的時候,她才辭了那個工。 臨走那天,老闆和老闆娘專門為她做了一大桌菜,還買了一大包開口笑讓她帶回家給老公吃。她在那家餐館掙了10000多美元。 那個時候,這可以買一輛嶄新的福特轎車了。


  七

  兩年後,他們家的海二代已經在家裡跑來跑去了,那是個可愛的男孩,比他爹帥很多。宇的爺爺奶奶每次打電話時都要和孫子說幾句, 皓已經通過了資格考試,進入論文階段。 雪把自己母親接了過來幫她帶孩子,這時候雪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了。雪在國內是學機電工程的,在那所大學讀研究生要拿助學金和獎學金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考過就可以了,但她偏偏沒有選取這條容易的路。不是她不愛自己的專業,而是她覺得那不夠刺激。  她四下打聽和比較后,決定走一條險路:讀商科,做Actuary(精算師)!

  她的EE同班同學來到美國后如果不做本行最多只是轉到相近的行業,如半導體、電腦等。 轉到商科當然是很大的跨度,要補許多門課。 但她靜下心來,還是把托福和GMAT都考了下來。最大的問題是學費,商學院不開多少公共課,沒有理工各系那麼多的助學金和獎學金,她只好又找一家中餐館,一邊打工一邊讀學位。

  又過了兩年半,他們幾乎同時畢業。 皓拿到博士學位,雪拿到MBA,國內的兩家老人高興地辦了幾十桌酒席,把十杆子打不著邊的親戚朋友都請到酒樓里大吃大喝了一頓。

  拿到學位后還不到3個月他們就發生了一點小危機:皓已經向許多院校和公司發了求職信,可是所有的求職信都猶如石沉大海。他知道他的專業不好找工作,這是現實。但他愛自己的專業,不捨得轉行。那個時候有個叫陳章良的,報紙上吹他謝絕了美國幾家公司和科研機構的高薪聘請,當時大家都知道,那是瞎吹。方舟子那麼牛,那時不也還是沒找到啥好工作嗎? 紐約唐人街上,學物理的在餐館里刷盤子的比比皆是,甚至有讀完博士的去撿瓶瓶罐罐賣的。

  但雪的工作卻一帆風順。半年前她就考完了CAS Preliminary 4級,畢業的時候她考過了CAS  Advanced的第五級,正在準備第六級。 她根本沒有到校外找工作,她把履歷表往大學的career center一送過去,幾天後就有了面試通知。那是一家工業保險公司,專門為各大車行提供各種保險。人家一看她是學工程的,拿了MBA,又考過了CAS 五級,立刻對她發生了興趣,面試后的第四天對方就來了一個offer

  皓對雪這麼快就找到了稱心如意的工作既高興又有點五味雜陳。 說起來他付出的心血比雪多了不知多少倍,可是雪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自己辛辛苦苦快半輩子了,拿到了博士卻掙不到錢,心裡真不是個滋味。雪安慰他:哥,咱們以前插隊落戶那是多苦啊,那個苦日子你不都熬過來了嗎? 今天是咱們兩個人一塊兒奮鬥,咱們誰好不都是全家好嗎? 你找工作不用著急,慢慢來,咱家有的是幸福,啥都不缺。

  儘管雪一直在安慰皓,叫他慢慢來,不要著急,皓還是感到越來越大的壓力。


  八

  半年過去了,皓有了兩個面試,但還是沒有找到他理想的工作。雪已經進入角色,很快就熟悉了那家公司的業務,能夠獨當一面,做了好幾個大的project。她老闆是個有點古怪的猶太老頭兒,做事情一絲不苟,屬於micro management那種類型,對手下的員工永遠是挑剔挑剔再挑剔,唯獨對雪網開一面。雪作為一個新手上路,其實也是大錯常犯,小錯不斷的,但她嘴甜,每次把報告送到老闆那裡時都要謙虛一番,多說請老闆務必多多幫助,若能不吝指教,鄙人一定感激涕零之類的好聽的話,老闆也就不好意思吹鬍子瞪眼了,願意坐下來告訴她要注意哪些方面的問題。幾個月後,雪的工作越來越出色,她的報告老闆基本上不用審查就可以直接送往下一個部門了。

  本來家裡的事情都是雪一手包辦的,自從她每天上班后,她就成了個大忙人。皓沒有找到工作,閑了下來。不好意思看妻子回家后還忙著做飯炒菜,皓就學著做家務事:抱小宇出去散步,上超級市場買菜,煮飯炒菜,洗衣服,等等等等。他的心理感覺某種彆扭,可是沒有辦法,他不忍心愛妻忙了一天回到家裡還要伺候他們爺倆。雪一回家看到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心裡既高興又擔憂:哥,這些事情還是讓我來做吧,我做這些事情習慣了。」  皓沒有回答,還是悶悶地做他的事情,他不知道說什麼好,雪確實每天回到家裡已是精疲力竭了。

  到了年底,皓終於決定不再找工作了,而是在附近的一個大城市的一所大學找了一份博士后。他知道,如果不找份事情干著,他花了小半輩子學的那些專業很快就會荒廢掉。他愛他的專業,即使掙不到大錢,他也願意去做。

  那所大學離他們家差不多150英里遠,開車兩小時就可以到達。一開始他在那邊租了個小apartment,周末就回來和妻兒團聚。做了半年後他覺得一家人分開在兩個城市太不像個家,忍了好幾次,終於有一天他跟雪開了口:

  雪,瞧這幾個月多不方便,咱把家搬到我那裡去吧

  哥,你知道我這裡的工作才有起色,我要是走了,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到你那邊還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嗎?

  能,一定能! 那是大城市,工作機會更多

  真的? 可是我乾的這一行,不是哪兒都有的呀? 怎麼會有個空缺在等著我去?

  沒關係,你就是一時半時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也不要緊,還有我呢。 我掙的錢沒你那麼多,但是比在當窮學生時好多了,皓說這句話時信心十足。

  哥,你可想好了,到那邊要是找不到工作,你養我?

  我養你! 砸鍋賣鐵也要養你!

  雪依偎在皓的肩膀上。


  九

  雪辭職的那一天,她的老闆以為她嫌薪水少才辭職的,他當下去找他的director,得到了director的口頭保證,如果不走就給她提薪20% 雪一看老闆要給提薪,心裡也是痒痒的,可是想到皓每個周末那樣辛苦地開車兩地跑,還是覺得家裡的事更重要。她拒絕了提薪,但是跟老闆說務必給個好的reference 老闆雖然脾氣古怪,但從不說假話,當下答應給雪做reference

  大城市確實有大城市的優越性。就說這中國城裡,什麼中國食品都能買到,這讓雪高興了一陣子。雪把小宇送到一個中國人辦的託兒所里,那個託兒所教小孩子學習中文,這也讓雪十分滿意。

  皓說的不錯,大城市的工作機會就是多。雪把履歷送到一個獵頭那裡,還沒有3個星期就有一家公司通知她去面試。那是一家大型醫療保險公司,待遇和福利都不錯。精算師這種行業並不是一通百通的,有很多情況下隔行如隔山。雪對於醫療保險是一竅不通,對方基本上不考慮她在前面一家公司的經驗。 但看在她有工科的背景以及她通過的精算師考試,就同意按照contractor而不是正式工作先試用她幾個月,雪一口答應下來。

  雪確實到哪都討人喜歡。 她上班時廢話不多,埋頭苦幹。老闆叫她做的事情,她就是加班到夜裡12點也要完成。 同事們要是有點事情請她幫忙,她是有求必應。 有一個同事去國外度假,她家裡養了一條大狗,想請雪幫忙每天按時遛狗。 雪以前見到狗汪汪叫都害怕,這一次還真難倒了她。 她問同事:那狗咬不咬人啊? 她同事說:不咬熟人,只咬生人。 你去遛狗你就是熟人了。」  雪去試了一次,那狗還真聽話,一次就跟她混熟了。 於是她愉快地答應了。

  半年以後她就轉正了。她那個老闆是個大好人,後來在她的葬禮上我見過她那個老闆,真的很善心的,溫文爾雅的一個老闆。

  她的薪水在芝麻開花節節高。


  十

  那一年雪和皓買了房子,邀請我們全家去他們家玩。

  她讀研究生時曾經和我家領導是同學。 我家領導是學統計的,和她一同選修了好幾門課,兩人就結成了密友,死黨。

  皓的廚藝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我經常自吹我的廚藝何等精湛,但和皓比起來我可真是羞的無地自容。 他的滷菜可以說是盡善盡美,爐火純青,色香味俱全。 他的炒菜可以說是堪比國宴的大師。就說他炒的小南瓜(Zucchini)炒肉絲吧,那真叫絕!火候真是精確到了毫秒級。

  宇也長大了,上中學了,那孩子十分懂禮貌,是個小帥哥。

  飯桌上,雪跟我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老解,你不就是轉搞IT的嗎? 你看我老公也跟你一樣轉行搞IT行不行?聽她這話的意思,皓還是在大學里當助教,沒離開大學。

  我苦笑幾聲:雪大師啊,這件事你可要想好,能不折騰你老公還是盡量不要折騰。 你知道轉行有多難。干我們這行,是上賊船容易下賊船難,我現在就是想回到我的本行也回不去了。不信你就試試回去搞你的EE,看你回不回的去。你看我這IT乾的,十天有七天出差,半夜裡要是數據中心call了,還得摸黑爬起來去應急。要不是我每三年跳一次槽,我這工資也就是比中學教師多不了多少。可我這累的,實在不值啊。現在我真TMD想去個技術學校什麼的,教完書就回家,過正常人的日子。你老公要是轉行做你那個什麼精算師的,一準比你還行。 他腦瓜子,那才叫靈!

  後來我知道,其實那個時候皓已經有了轉行的打算,但不是轉IT,而是轉商科,也就是走雪的路。讀MBA,考Actuary,對他這個大博士來說是小菜一碟。

  後來我也知道,雪還真厲害。那年我們去她家的時候,她已經提了好幾級。後來她和我家領導煲電話粥,說的都是如何健美、減肥、化妝之類的,這和她以前的興趣大不一樣。原來她已經被提拔當manager了,手下分管4個精算師,這時候她就必須格外注意外表和體型了。

  如果她不是這樣成功,也許她就不會如此迷戀她那份工作,也許那個悲劇就不會發生。


  十一

  皓很快就讀完了MBA,也一級級考到了CAS  Advanced第五級。 但他沒有任何精算師的工作經驗,一切要從頭做起。人家一看到他有博士學位,卻又沒有這方面的任何經驗,給他一個起點級別的工作,那說不過去。 但給他較高一點的級別,他又沒有任何經驗。所以皓找工作費了很大的周折,最後在另外一個州終於找到了他理想的工作。

  皓一旦入門了,他的潛力無限。博士就是不一樣,他乾的活確實讓人交口稱讚。很快他就成了他團隊里的主力隊員。人家按照數據模型做分析都跌跌撞撞的,他居然提出要修改數據模型,這讓他老闆刮目相看。在坐冷板凳多年後,他終於進入了人生大舞台的主要角色。他奮發努力,一步一個腳印在向前邁進。

  也是在這個時候,雪和皓的危機空前大爆發。

  皓每個月回家一次,有時坐飛機有時自己開車。車程要十幾個小時,夠遠的。 宇已經上大學,不需要大人照顧了。雪已經成了一個工作狂,早出晚歸,每天回到家裡倒頭就睡。 皓每次開車回家已經精疲力竭了,可是雪卻仍然很少沾家,她把生命都撲在工作上了。皓不想雪這樣賣命地上班了:

  雪,你太累了,該停下來,好好休息了。

  哥,我停得下來嗎?

  現在我可以養家了,咱們賣掉這個房子,搬到我那裡去,再買一個房子,咱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哥,這怎麼成?  我這麼多年積累的經驗、人脈、還有我這manager的頭銜,搬得走嗎?誰會付我這麼多的錢?

  雪,你養了這麼多年的家,現在該我了。 我不要你這麼累。 孩子都上大學了,咱們還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哥,這不光是錢的問題。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干不動了。 我再干一二十年毫無問題。 我可不要早早退休,在家無所事事。 我閑不住!

  雪,我也沒說叫你退休。聽我的話,到那邊去再找份工作,再也不要當manager了,輕鬆一點。 我也不要每個月這樣長途跋涉了。 咱們還是一個家啊。 這樣天涯海角兩邊跑,哪裡像個家啊。

  不,不能去啊。 哥,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喜歡我現在這份工作,我哪都不想去!人生不是永遠可以從頭開始的,過了這一村就沒有下一店了。

  ……

  不知道他們為這件事爭吵了多少次。 一開始是平心靜氣的說理,後來發展到什麼程度就無人知曉了。

  其實應該好好休息一下的,不只是雪,而且也是皓。

  也許是長期緊張和焦慮的緣故,皓不知不覺開始產生了一點壓抑的感覺,後來他總是感覺著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莫名的傷感,有時甚至突然有要自殺的衝動。 他去看醫生,醫生給他開了一些抗壓抑藥品。 如果他定期看醫生,按時吃藥,也許後來就不會發生那場悲劇。

  在美國你要是不努力,很快就會坐吃山空。 可是一旦努力工作,又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很難停下來,慢下來。 皓想讓雪放慢腳步,可他自己卻在加速腳步,結果兩匹馬都在拚命奔跑。 而他需要的卻是充足的睡眠和輕鬆的心態,這是辦不到的。 光靠藥品沒法讓他的心理狀態好轉。

  這個時候誰都沒有預料到危險已經一步步逼近他們了。


  十二

  他們的噩耗,我是在美國的一個中文網站《倍可親》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到的。 那家中文網站大概是從英文媒體轉載翻譯過來的消息,把他們兩個的名字都搞錯了。 我一看那兩個名字就覺得耳熟。 不會這麼巧吧,居然有一對夫妻和他們的名字的諧音完全一樣,而且就是在那同一個城市。我趕緊給他們家打電話,沒人接。然後我打聽他們的手機,沒有打聽到。我聯絡到當地的華人組織,他們居然告訴我沒聽說過這樣兩個人,更不知道還有這個噩耗。 我轉而一想,那則中文消息一定會是從英文消息翻譯過來的,何不直接搜索當地的英文報紙呢? 這一搜還真搜到了,那則消息還有一張照片,正是他們家的照片!

  我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理清思緒后趕緊跟家領導彙報這件事。 家領導怎麼也不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

  一整天我都在試圖和他們那邊操辦葬禮的人取得聯絡。 終於打聽到了葬禮的時間和地點,那是兩天後的中午12點在XXXXXX教堂舉行。

 

   十三

  一直到今天,沒有誰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們兩個都被一場大火吞噬。

  據事後的分析,那有點不像一場事故,更有可能是他們某個人點火引燃的。 至於他們之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真的永遠無人知曉。 但是那天他們發生了一場爭吵,這是真的。 他和她都是好人,都深愛著對方,這是毫無疑問的。

  消防車雖然及時撲滅了大火,保住了房子,但他們兩人卻永遠離開了人間,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叫天堂。

  葬禮那天,雙方的朋友、同事都獻上了一朵朵鮮花 。大家都淚流滿面,包括我。

  那時宇還在上大學。


  十四

  這是一對絕頂聰明的人,這是一對深深相愛的人,這是一對寧願犧牲自己也要顧全對方的人,這是一對生死相依的人。從孩提時代他們就心心相印,無論生活多艱難,他們都未曾忘記過對方。他們只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就會為對方努力奮鬥一天,但是他們最後為什麼會發生那場悲劇呢?

  人生並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給出答案的。皓的智商極高,但他對於這個社會的適應性不如雪那麼嫻熟。雪的智商應該也是很高的,但她的情商卻是遠高於大多數人的。她知道如何避免和同事發生衝突,如何擺平與其它部門的工作關係,如何讓老闆更加重視自己的新主意,如何找到與眾不同的答案,她的成功與她的高情商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皓也是一個成功者,雖然成功到來的晚了那麼一點。他們倆在困難的時候可以患難與共,為什麼生活好起來了反而開始爭吵了?

  也許,我們對成功和失敗都需要重新定義。也許,我們對家庭的重要性還沒有真正認識到。 等我們認識到的那一天,一切都晚了。也許,錢對於每一個家庭來說確實並不如我們想象的那麼至關要緊。 假如他們是一個小漁村裡面的一家漁民,或一個染坊裡面的一對普通的工人,他們興許會更幸福,儘管他們常常要為貧窮而嘆息。

  願他們在天堂幸福, 願他們在天堂快樂!


  十五

  幾年後的一天,一位老友和我說起這件事。 無意之中提起了他們唯一的孩子,宇。 我這才想起來,好久沒有聽說這孩子的下落了。 他現在在哪? 那一年我還耽心他在那樣巨大的傷痛下如何把學業完成呢。 於是我上網搜了一下他的名字。 搜索結果令我感慨萬分: 宇已經在華爾街的一家證券公司里當分析員。 他的照片我看到了,就是那孩子。

  海一代的夢碎了,海二代的夢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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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103 個評論)

回復 千年等一回 2013-11-1 23:15
大俠,這是你寫的?還沒看內容。
回復 解濱 2013-11-1 23:20
千年等一回: 大俠,這是你寫的?還沒看內容。
是的,這是我參加一個有獎徵文的獲獎作品。 不過我略做了些修改。
回復 千年等一回 2013-11-1 23:26
解濱: 是的,這是我參加一個有獎徵文的獲獎作品。 不過我略做了些修改。
恭喜,慢慢細讀。
回復 xqw63 2013-11-1 23:50
正像咱在微薄里寫的那樣,海外華人不缺IQ,缺的是EQ啊
為他們悲哀,也祝福他們在天堂不再爭吵
回復 tea2011 2013-11-2 00:45
可憐父母老年失子(女)。
回復 8288 2013-11-2 00:49
祝福他們在天堂不再那麼累
回復 解濱 2013-11-2 01:17
xqw63: 正像咱在微薄里寫的那樣,海外華人不缺IQ,缺的是EQ啊
為他們悲哀,也祝福他們在天堂不再爭吵
是啊,EQ很重要,因為大多數人都生活在真實世界,要和別人相處,一個聰明的大腦如果沒有很好的情商是很難和別人相處的。
回復 解濱 2013-11-2 01:18
tea2011: 可憐父母老年失子(女)。
是啊,白髮人葬黑髮人。
回復 解濱 2013-11-2 01:19
8288: 祝福他們在天堂不再那麼累
不會了,天堂里沒有那麼多的煩惱。
回復 mh224 2013-11-2 01:32
海一代的生命之光照亮了海二代的人生之路
回復 秋收冬藏 2013-11-2 01:34
看了大俠的文章,很是感慨。類似的情形,或大或小,在美國並不少見。是否缺乏信仰,是否失去了明確的生活目標,是否中年危機發展到極致就會有這樣的後果,不知道。
也敬佩你的好文筆。
回復 解濱 2013-11-2 02:03
mh224: 海一代的生命之光照亮了海二代的人生之路
是啊。
回復 解濱 2013-11-2 02:06
秋收冬藏: 看了大俠的文章,很是感慨。類似的情形,或大或小,在美國並不少見。是否缺乏信仰,是否失去了明確的生活目標,是否中年危機發展到極致就會有這樣的後果,不知道 ...
這可能是中年危機,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兩個人的性格衝突。 男方是IQ很高的那一種人,女方的IQ和EQ都很高。 男方很要強,卻在美國英雄無用武之地。 女方無論在哪裡都是如魚得水。 所以妻子比丈夫成功。 這就成了矛盾的根源。
回復 xqw63 2013-11-2 02:08
解濱: 是啊,EQ很重要,因為大多數人都生活在真實世界,要和別人相處,一個聰明的大腦如果沒有很好的情商是很難和別人相處的。 ...
考試教育,EQ培養被忽視了
回復 翰山 2013-11-2 02:45
你原來那篇我看過,印象不錯。這篇看了一個頭沒看下去,因為內容雷同。看了回帖才知道是改寫的。前面那篇感覺印象很好,至少沒什麼不好。這篇開頭有點冗。
回復 也和諧 2013-11-2 02:53
一聲嘆息!
回復 解濱 2013-11-2 02:57
xqw63: 考試教育,EQ培養被忽視了
國內的EQ培養就是教小孩在外面「不要吃虧」。
回復 解濱 2013-11-2 03:05
翰山: 你原來那篇我看過,印象不錯。這篇看了一個頭沒看下去,因為內容雷同。看了回帖才知道是改寫的。前面那篇感覺印象很好,至少沒什麼不好。這篇開頭有點冗。 ...
這是我8月30日那天花了一整夜寫的,為的是趕8月31日投稿截止日期,8月31日那天稍作修改就寄出去了。 由於這一篇是平鋪直敘的,太古董,所以今天我加了一段引子,也許使故事更悲情了。 這段引子是虛構,但故事大多數情節是有原型的。
回復 解濱 2013-11-2 03:06
也和諧: 一聲嘆息!
一個悲劇故事。
回復 也和諧 2013-11-2 03:10
解濱: 一個悲劇故事。
大俠的那段情書寫得相當出采,是否自己以前給領導的啊?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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