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婆今天可出洋相了!」吃晚飯的時候我跟家裡領導說。
「你又亂叫人外號了,還不吸取教訓啊?」領導對我講。我沖他撇撇嘴,沒吱聲。
領導說咱的教訓有個典故:若干年前在國內,曾有個姓於的主任,四,五十歲,業務特差,靠政治上位。無論是長相還是做事方式都很教條,呆板,無趣,他專管政治學習,每周三下午組織大家讀報紙,讀學習材料。不能不來,學習時還不能做其他的事,就在那昏昏欲睡地聽他念經。我們幾個小年輕煩得不得了。但是,俺也只敢回到家裡去個人主義,跟家裡領導罵他,叫他「爛魚」,叫著叫著,叫順口了。到父母家,到姐姐家都這麼叫他。一天在單位公共場合下竟然脫口而出叫他「爛魚」,幸好他本人沒在場,也是一幫年輕人,大家愣了下,而後就是哄堂大笑,誇俺有才。甭提當時俺多窘了。打那以後,很久俺都下意識地不敢給人起外號了。
可是今年,這個老巫婆讓我破例了,她是我的美國同事,首先她長得就像我印象中的巫婆:瘦瘦的,大大的鼻子,凹進去的眼睛,臉上很多皺紋,其次,她走路輕輕的,看人總是冷冷的,面無表情,偶爾沖你笑一下,你也會覺得很假。難怪學生們都怕她。每次我見到她,都會想起白雪公主的后媽去大森林裡害白雪公主時的樣子。
我們公共的複印室離我的教室很近,天天都上鎖,每天早上最先來複印的人會用自己的鑰匙打開,有時會有老師忘帶自己的鑰匙而不能進門,就跑到我這裡來借鑰匙,我呢,也就索性經常主動過去先把門為大家打開。有一個早上,我看到老巫婆在裡邊複印完了,把門一帶,鎖上,走了。打那以後我就在家裡和我家領導叫她老巫婆了。
今天她班裡的一個男孩子遲到了,大家都已經進了教室,只有他還在locker前往裡塞冬天的衣褲,就聽見老巫婆用她那略帶英國的口音,很不耐煩的語氣, 生硬地在教室里對著門口大聲說:「喬治,你還想讓我們大家等多長時間?!」 這時,我剛好在他們教室對面的儲藏室里找東西。 意外地,我又接著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是喬治的醫生爸爸為自己的二年級的兒子解釋遲到的原因(按理,這時候家長是不應該在學校里的, 他們應該是特殊情況)。 接下來,我聽到的是,老巫婆用和前邊截然不同的慈愛語調說:「喬治,我擔心你生病了,我可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生病不能來學校,快進來吧。 」這一前一後,簡直就和川劇變臉一般快! 讓我驚詫不已。過後在走廊里碰上她,腦海里老是想起她那前後不協調的聲音。怎麼看她都覺得她就像老巫婆那樣醜陋。
我不知道那個喬治的爸爸碰上這一幕,會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