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斯鳩男爵（三）

文/陸幸生

五、交友及財產、爵位、官位繼承

少年時代，孟德斯鳩被父母親送到離家370多英里之外的巴黎近郊朱伊公學接受教育。這所學校創建於1633年的路易十三時期。由具有改革進步思想的奧萊托里教派主管。

當大部分學校的教育仍拘泥於經典教義和虔誠信仰的時候，朱伊公學的課程設置已頗具人文色彩。學校的自由氣氛已達到法國官方認可的極限。朱伊公學的教育對他自由觀的形成，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

最重要的是在朱伊公學他與一幫巴黎的貴族子弟成為校友同窗，這對於他今後躋身巴黎最有影響力的貴族圈奠定了雄厚的人脈資源。

其中在英國、法國、西班牙三國高層都具有影響力的人物貝里克公爵就是他的校友，後來兩人成為莫逆之交。貝里克公爵是法王詹姆士二世當年做為約克公爵流亡法國時的私生子。約克公爵在其兄查理二世復辟成功后返回法國。查理二世死後，由他繼承王位為英王詹姆士二世。

貝里克曾經擔任英軍和西班牙軍隊的將軍。其父王因為急於繼承其斷頭父親查理一世和病死的兄長查理二世的遺志，登上王位后，迫不急待地復辟國王專制特權和基督教統治國民等舊制度，推行恢復舊軍隊建制，鞏固王權意識等倒行逆施的舉措，與議會發生尖銳衝突。被老謀深算的大臣勾結其女兒、女婿瑪麗郡主和荷蘭的奧蘭治親王，聯手逼走。詹姆士二世再次流亡法國。議會頒布系列法令進一步完善了英國的君主立憲政體，史稱"光榮革命」

英國「光榮革命」后詹姆斯二世被迫遜位，議會將詹姆士二世的女兒瑪麗郡主和女婿荷蘭奧蘭治親王推上英國王位。貝里克公爵被驅逐出國門，成為頑固的海外保王黨頭目，他時刻夢想藉助法國軍事實力復辟斯圖亞特王朝的王權專制。

貝里克在法王路易十四的支持下成為法國軍隊的元帥，曾多次率法軍和西班牙軍隊和英軍作戰，再次被路易十四授予公爵封號，並具有西班牙大公的封號。因此，貝里克公爵在英、法、西三國均有一定影響力。後來作為法軍住吉倫特省的衛戍司令，是波爾多的最高軍事長官，和孟德斯鳩的伯父，當時的波爾多高等法院的庭長有良好的私人關係。

孟德斯鳩對貝里克司令長官的印象很好，他曾經在繼任伯父的庭長職務后編撰了一部《法學彙編》中，饒有興味地記載了當年貝里克公爵到訪高等法院，因為不懂法院規矩而發生的狼狽事件。

據載，這位司令官器宇軒昂地步入法庭時，走到了法院院長的前面。法院為此進行了專題辯論，並要求院長提醒元帥注意此類軍權僭越於法權之上的越軌行為。貝里克非常謙虛地接受了批評，他表示遺憾，並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改正錯誤。10天之後，同樣的場合，他果然讓庭長們先行，表示了對法院權威的尊重。一個地方的最高軍事長官，且有著斯圖亞特王朝的直系血統，在法律機構面前自覺維護法院的尊嚴，的確令庭長們很受感動。孟德斯鳩為此寫了一篇文章讚美公爵，說他性格安詳而開朗，處事開明而謹慎，待人謙虛而嚴厲。任何見過他的人，均會被他美德所感染。

正是孟德斯鳩本人從貝里克公爵的美德中受益匪淺。公爵的謙和使兩人成為莫逆之交；公爵對朋友忠貞不渝，使孟德斯鳩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能得到幫助。尤其是在孟德斯鳩周遊歐洲列國的時候，由於有這位聲名顯赫的王族朋友幫助，所到之處一路綠燈。

孟德斯鳩在巴黎能夠如魚得水般地活躍於王公貴族濟濟一堂的社交界，也得益於貝里克的引薦與支持。

20歲的孟德斯鳩在家鄉波爾多大學獲得法學碩士學位和律師資格。在巴黎一住就是五年。父親的逝世，他從巴黎回到故鄉繼承父親的產業成為封建大莊園主。三年後，伯父逝世，伯父沒有子女，在將部分財產分給擔任聖職的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后，於1716年1月16日立下遺囑，將剩下的遺產及世襲爵位、官位留給了侄兒夏爾-路易。三個月後，伯父去世，孟德斯鳩遵遺囑繼承了其家產、官位和爵位成為孟德斯鳩男爵和波爾多高等法院庭長，那年他27歲。

孟德斯鳩從來沒有因為經營和社交活動的繁忙放棄學術研究,也從未偏離一個偉大的啟蒙思想家人生的軌跡。1711年他在啟蒙思想家比埃爾·貝爾的影響下寫下一篇論文，論述異教徒對於偶像的崇拜，主張他們不該永久被罰入地獄。同一時期，他撰文讚揚西塞羅，對這位古羅馬思想家敢於抨擊迷信，倡導自由、反對凱撒專制欽佩之極，緊接著他以《論國家債務》為題，給攝政王寫了一篇諫書，探討國家債務問題。1716年孟德斯鳩庭長入選波爾多科學院以《論羅馬的宗教政策》為題發表了自己的就職演說。這是一篇極具思想性和進步性的文章。孟德斯鳩一針見血地指出：不是懼怕，不是虔誠，而是出自一種需要，才建立了羅馬人的宗教，而這是任何社會所必需的。

孟德斯鳩引用了神學家奧古斯丁的代表作《論上帝之國》中的名言：「世上有三種神，詩人創造的上帝、哲學家創造的上帝和法官創造的上帝。」揭露了宗教的本質。與伏爾泰所批判的宗教本質「最卑鄙的無賴編造出來的最卑劣的謊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在語言上更加溫和。這篇文章顯然是在啟蒙思想家和現實主義理論家的影響下而出現的成果。1717年11月孟德斯鳩被推舉為波爾多科學院院長。

置身於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和暢銷的葡萄酒產業，秉持著帝國一省的司法審判大權，他成為法國顯赫的黑袍貴族。這意味著高貴的地位和身份，意味著在巴黎可以更自由的出入上流社會的「沙龍」，結交更多有用的朋友。作為法官，他也更深刻感受到封建王權對於法權的至高無上，更增添了帝國法律的虛偽性。因此，他對司法庶務毫無興趣，在法學研究領域他辛勤耕耘，形成《法學彙編》6卷4開大本手稿。筆記的每一頁都記得密密麻麻，其中大部分是關於《學術彙編》、《羅馬法典》的摘錄。其中還記錄很多案例，有關的法律準則或者要點，包括他在擔任庭長之前，在波爾多高等法院擔任推事期間的審判案例。

作為拉布萊德莊園的繼承人，他擁有大片的葡萄種植莊園和暢銷各地的葡萄酒產業，這些資產和貴族頭銜都為他今後出入巴黎上流社會、周遊歐洲列國進行旅遊考察奠定了雄厚的經濟基礎，當然波爾多葡萄園和繁瑣的生意、外加高等法院庭長等庶務，是困不住他雄心勃勃的凌雲壯志的。這些志向是他在朱伊公學期間和波爾多大學畢業混跡巴黎社會時就立下的。和開明的上層貴族為友，尤其是那些身份高貴、學識豐富、相貌迷人、談吐風雅的貴族小姐及夫人所造就的迷人氛圍，很能激發智慧的靈感，而使人的眼界、境界進入更高的層次。進入這樣的圈子就令他難以忘懷，他那時已經是一位有資歷的律師和有著遠大學術理想追求的青年貴族學者。而騷動中的巴黎無疑是實踐自己理想信念的跳板。

久歷巴黎上流社會交際圈如魚得水的孟德斯鳩，再回到波爾多，已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波爾多拉布萊德莊園的土地主生涯和波爾多法院風塵俗吏的庭長崗位顯然難以束縛他噗噗跳動追求自由的年輕心臟。

但是祖上大片的產業和創造財富賴以維繫上流社會紳士體面生活收入是需要有人經營的。這時，他需要一位助手和拉布萊德莊園精明能幹的女主人當他的女掌柜和錢袋看護人。他需要成家守業、創業，增加財富，以體面的貴族、豐厚的資產為基礎創造不同凡響的精神思想成果。此刻的婚姻，愛情已經不是男爵的首要選擇。似乎那種抽象情感在放蕩開放的巴黎貴族婦女之間並不難以獵取，尤其憑藉他那雄厚深沉的才情和流光溢彩的文字，和波旁王朝深厚關係的家世背景，這些都是他和貴族婦女打情罵俏獵取愛情的資本。因此，他挑選妻子首要選項當然不是情感，而是樸實能幹精明的家庭主婦，唯一應當取捨的是未來老婆的門第、財富和生兒育女、治理家政、管理龐大產業的能力。

2018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