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侄女談起電影《咖啡公社》,她特別欣賞此電影作者、導演伍迪艾倫對猶太人的自嘲。於是我便將此片找來一看。看罷方知,侄女談的都屬片中花絮:有黑道的凶頑,有親屬的顢頇,有叫妓的難堪,有對宗教的調侃......卻於故事情節主幹瞭然無涉。
主演傑西·艾森伯格是個有特點的演員,我最感興趣的就是他呆萌的形象,語速極快的對白。而裝傻充楞和話癆饒舌,這似乎也都是伍迪艾倫電影的基本元素,再來點荒誕理趣或莫名其妙,就能讓豆瓣網裡的小資粉絲拚命叫好。
《伊索寓言》里的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葡萄是否真酸?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給自己一個台階,知道該放手時須放手,該低頭時須低頭。那狐狸的聰明伶俐一如善軋苗頭、會識時務的俊傑,不死貧道死道友的精英。
戀愛中的人智商永遠是低的,所以吃不到的葡萄不僅不認為是酸的,反而想像它格外的甜。各種牽腸掛肚,各種藕斷絲連,矯情個不肯歇伙。
女友舍小鮮肉傍了大款,踹了外甥做了舅媽;小男生離開傷心地好萊塢,回到紐約。至兩小有猜,情愛兩乖的小情侶再次相見時,吐魯番的葡萄自然是熟了,且是熟過了,不酸不甜變味了。女的舉止言談已然一水當家奶奶的惡俗,正如果大觀園裡寶玉所說:珍珠一般的好女兒,嫁了人便成「魚眼睛」了。女的如此,男的亦未能免俗:男的不僅有了老婆孩子熱坑頭,還靠著黑幫大佬哥哥的蔭庇開夜店,銀子賺得盆滿缽滿,滾滾紅塵拂了一身還滿。可兩人一旦重逢便互擲相思,攜手花前月下,傾述魂繞夢牽,雖然是「放不開魂牽夢繫愛的你」,但彼此又自視混得還行,情景彷彿「五陵衣馬自輕肥」的「同學少年」開見面會一般,故不消「無處說凄涼」。是舊情難捨?還是趨俗同步?反正不是一往情深,死去活來的愛情套路。也難怪侄女忽視了電影中的情愛成分。
電影最後情景表述,此男女兩人在熱鬧場中的眼睛都是無神的、空洞的,這是編劇加個雞腿添個蛇足煮雞湯的節奏,無非是說沒有了愛,沒有了追求,人活著就是行屍走肉而已。
本故事的時代背景為何是近百年以前?大概是編劇覺得,說那時代的人青蔥歲月有一絲天真還是可信的。就像如今當爹當媽,甘為兒女做牛做馬的老一輩人,聽譚詠麟唱《難捨難分》,內心是有一份感動的。現代的少年,如熱播劇《中國式關係》中馬小驛,年紀輕輕,剛入人生驛站,就已經是玩長輩於股掌的好把式、老司機,此輩人曾不知情為何物。《咖啡公社》的故事是個成長的故事也好,沉淪的故事也罷,時代背景置於現在,要說有愛情,怎麼看也不真實。「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誰陳?」凡我同好,亦可觀此故事,「攄懷舊之蓄念,發思古之幽情」,追憶一下已經成為歷史遺產的人類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