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話沒聽進去,這最後的提醒紫屏倒是上心了。接到信的當天傍晚,送完其他孩子后,她就來到子英的住處。坤雲走了后,這是她第一次踏進這道門。她的似乎沒有表情的眼光環顧著屋裡。她發現屋裡比先前零亂了許多。
坤雲走了以後,子英一人獨撐桐鄉小學,一切事務和責任都壓在他一個人肩上。他喘不過氣來,時常有無力的感覺。但是他知道桐鄉小學是坤雲靈魂里的一道光,他沒有選擇,他必須堅持下來,直到孩子們進入初中。
看著那沒有來得及洗的碗和扔在一邊的舊衣服,那空空的水缸,紫屏心裡頓然責怪自己沒有想到子英的難。她不聲不響挑起水桶往外走。
「紫屏我來。」正在改作業的子英站了起來。
「劉老師,跟我你不用客氣。我做我的,你忙你的。」紫屏恍惚回應著,卻叫錯了子英的姓。
子英意識到她把坤雲的姓喊到了他的頭上。他沒有糾正她。
子英也實在忙不過來,沒有多阻攔,看著她挑著水桶出了門去。
紫屏挑完水,升火做上飯,就去拿那些待洗的衣服。
「紫屏,你不要麻煩了,衣服我自己來。」子英想攔著她。紫屏回過頭來,說了句:「不麻煩。」
洗完衣服回來的路上,紫屏拐到了自己菜園裡去摘了一捆油菜,帶上幾個雞蛋,一點鹹肉和芝蔴豆漿。
不一會兒的功夫,紫屏就炒好了一盤青菜和一盤辣醬豆付,煮了一碗蛋花湯。見子英還在忙,她就把飯和菜都溫在爐台上,走過來輕輕和子英說:「劉老師,」話剛出口,她意識到自己的口誤。「石老師,」她喚道,「別忘了吃飯!我走了。」
「紫屏,等等!」子英才發現紫屏已經替他做了這麼多事。他站起來,走到即將出門去的紫屏跟前。
「等等……」他看著紫屏,心頭湧上來許多話,卻不知先說哪一句。
「等一下就涼了,你先吃飯吧,我改天再來。」紫屏說,眼睛沒有看他。
「大哥,給我寫信了。」子英終於想起來先說哪一樁。
「大哥?」紫屏一時不解。
「紫建大哥。」子英補充說。
「我哥他寫給你做什麼?」
子英躊躇片刻,「他要我多關照你。其實,紫建大哥不說,我也會的。」
「謝謝,謝謝石老師。」紫屏由衷說道,「我先回去了。」她腳步緩緩往前。
子英沒有說再見,只是看著她。她是大哥生前的女人。那時候大哥愛她,他也愛她。他愛她,因為她純樸,單純,她美麗,善良,還有她那憂鬱和明媚相交融的眼神。他愛她,但是他只能默默地愛。後來這默默的愛讓他覺得不對勁,覺得羞恥、怪誕和痛苦,他把那愛深深埋進他心田的沃土裡去。就像一粒種子,可能會發芽,也可能就此永眠。
現在,大哥沒了。她還是那麼清純美麗,只是她的雙眸里只有憂鬱和遲緩,沒有了以往的活潑和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