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小的時候. 已不復記憶. 但抗日戰爭暴發時我已七歲. 雖已過去70多年. 但這一段歷史卻深深刻在我的心裡. 難以忘懷. 1937年11月. 上海淪陷. 我跟隨父母逃難至無錫農村我姑媽家. 約10餘天後即傳來蘇州淪陷. 並已由鄉紳們組織了維持會. 親戚家也不宜久居. 就跟著父母回歸蘇州. 進城時城門由日本兵把守. 對每一個出入城的人都嚴加盤問及檢查. 我記得他們反覆的檢查了父親的手和肩膀. 問清職業. 總算平安地進了城回了家。
我家住在梗子巷. 前門是巷. 後門直接是河. 有台階直通河上. 平時可直接在後門與船上的農民買菜. 河的對面就是有名的幹將坊. 我就在幹將小學上學. 梗子巷是一條小巷. 但巷裡卻有大軍閥李根源的一批弄堂房. 約十餘套.相當於美國現在的連橦屋. 在當時的蘇州. 要算最好的住宅了. 自然就為日本人所佔有. 整天日本人在我眼前走來走去. 確是可恨. 對日本大人. 我們不敢惹. 但對日本小孩子. 哼. 就不客氣了. 只要一落單. 我們總要收拾他們一番. 嚇得他們上下學總是成群結隊. 使我們無從下手. 記得有一次. 我們五六個男孩正在打兩個日本小男孩. 忽然一個男孩的家長到了. 他一邊罵. 一邊追. 我們拚命的逃. 想反擊. 但找不到武器. 急忙中拿起書包中的一方硯台就扔了過去. 那日本大人只看見黑黑的一團東西扔過來. 就躲閃了一下. 我們也就逃脫了. 但丟失了心愛的硯台. 回家還挨了幾下屁股. 但心裡還是美茲茲的。
最使我們感動的是我們的老師們. 為了控制學校. 日本人在每所學校都派了一名日本"督學". 但老師們都和"督學"玩貓貓. 小學三年級開始上日語課. 第一堂課老師即來了一段自我介紹. "我是日本留學生. 日本人很容易發現我精通日語. 因此我只有三種工作可做. 1. 當日本軍隊的翻譯. 2. 上日本人開的洋行工作. 3. 教日語. 我再三想. 還是當日語老師最對得起良心. 我不是漢奸. 但我要養家活口. 我不會勉強你們學日語. 上日語課時你們愛幹什麼都可以. 但當日本"督學"來時. 你們一定要認真專心的樣子聽課." 所以我學了七年的日語. 還是什麼都不會. 課本是經日本人審定的. 什麼大東亞共榮圈- - - . 但老師有自己的一套. 他們自己印發了補充課文. 什麼"最後一課"等我們都能學到. 在上"最後一課"時我們都哭了. 更是令人難忘的. 只要日本督學一離開學校. 音樂老師居然教我們"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 "流浪三部曲", "畢業歌" 等等抗日歌曲。
蘇州有一個紡織廠叫蘇綸紗廠. 是蘇州最大的紡織廠. 自然被日本所侵佔. 為日本做軍服. 大概是1940年左右. 該廠起了大火. 紛紛傳說是抵抗分子乾的. 日本人為殺一儆百. 把當夜值班的七名中國工人全公開槍斃了.還連登了幾天的報. 至於個別中國人被殺. 那更是家常便飯. 但是在農村還是不斷傳來日本兵及皇協軍被殺的消息. 據說所有的農村基本上有三股力量. 即皇協軍(汪偽軍). 忠救軍(國軍在江浙一帶的游擊隊.). 新四軍. 有了忠救軍. 新四軍.皇協軍就不敢做壞事. 農村就太平多了. 一旦有磨擦. 就會起火.可見抗日鬥爭即使在日本及汪偽政府的心臟地區也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我的童年就是這樣在日本人的淪陷區渡過的. 但是淪陷區人民即使在城市. 隱蔽的愛國抗日鬥爭無處不在. 有這樣的中華民族中國不會亡. 中國怎麼可能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