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移民精神病患故事(1) 憤怒的老羅

精神科急症處理中心裡.警察,醫生,護士,行政人員和病人熙熙攘攘地在連通或隔斷的空間走來走去,也有躺著(還有被綁在床上的)和坐著的.老羅就失魂落魄地垂頭坐在臨窗的長椅上, 眼睛空蕩蕩的,沒有一點神采.

老羅50多歲,福建人, 已婚,兩兒兩女,來美后打工掙錢,把老婆和一個兒子也辦來 了.他說自從老婆身份辦好了----又說自從他一年多前失業后---老婆就跟他吵架,還對他說自己在外面有男人.他說,你有男人就有吧,不說就好,你還對我講,真是氣炸了,搬了家,還是那樣,他氣得罵,你不胡搞不行嗎! 他的朋友開餐館不賺錢,他接手,雇了兩個鬼婆(洋婆)做PARTTIME, 她老婆生氣跟他鬧.後來留下一個,每周給她做一次」小灶」吃, 老婆吃醋,說她一個鬼婆你還給她專門做吃的,我是你老婆你怎麼從來不在乎? 我說她是鬼婆,能一樣么? 之前還有個女的，非常想給我錢，讓我開餐館，我老婆就說我外面有很多女人．．．．這種事很多,經常吵,氣死人. 我一直辛苦打工, 她們沒來時盼她們來,把掙錢的錢都寄回去,結果來了就是這樣,小兒子也不是東西,不告訴我就用我的卡拿走四百塊錢. 我們都住在妹妹家, 我外甥女也是個醫生….現在搞到她們都不相信我,好像沒有家了一樣,政府給我來的信,我讓外甥女給看,她不看,說你去找別人翻譯.每次吵架我都用頭撞牆, 實在受不了,後來就衝出去,抽顆煙,再回去.真不想活了,活著對我已經沒有用了.我每次給我在大陸的大兒子打電話都邊打邊流淚.我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在韓國,一個在福州,本來也可以過來美國,可她老公不讓她來,他在政府工作.我一月10號給我老婆的哥哥打電話,他在家鄉給人家做過調解,我對他講她妹妹胡搞, 她哥哥竟然對我說,你在外國可以隨便講,可是你如果回國亂講，我會找人揍你．我一聽氣得頭要爆炸了，第二天（１１號）就給老婆打電話，講了１５分鐘，她就講話了，　電話還開著，她不講話了．我就急得大聲喊她，她也不回答．半天不說話，　後來掛斷電話，過了５分鐘，我又給她打電話，問她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她就是不說話．我要跟她離婚，她不離．我住在唐人街，就拿著電話記錄單到法拉盛找張神父，我是天主教，當初都在神父面前相配結婚，我要神父看看電話記錄，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就可以幫我離婚．我的生活已經沒有用了，　我每次吵過架就幾天不吃不喝，想把自己毀掉．．．．．．

周賽醫生耐心聽著他斷斷續續口齒不清的敘述，問他能把住址寫下來么？他說沒讀過書，不會寫，但是給了他的家庭醫生的卡片，還有侄女的手機號碼．周賽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他說吃過早飯好些了.現在就覺得頭頂像有個蓋子,緊緊地壓著.他是昨天早晨自己來醫院看急診的，一天沒吃飯，晚上安頓后要求吃飯，被告知沒有．此前也幾天沒吃沒喝了，人非常虛弱憔悴．一雙大眼睛無力地睜著．醫生指著他手中拿著的一桶瓶裝水說，你要多喝水，因為你的血壓很低很低，最好現在就把剩下的喝完．他拿起剩了半瓶裝的水喝了一口．

周賽問老羅,你現在想傷害自己嗎?老周答,想! 那你有什麼計劃? 我想一頭碰死,或者跳樓去死.活著對我沒有什麼作用了.

醫生接著說，接下來給你辦住院手續，住華人病房．給你服藥治療，幫你控制你的情緒．你穩定下來出院后還要定期看精神科醫生,服藥.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憤怒，當你腦子裡充滿憤怒的時候，就會做出憤怒的反應，教你一個方法：　再出現憤怒的情緒時，讓自己放鬆下來，這樣：用力深吸一口氣，然後停住（ＨＯＬＤ），盡量長時間地屏住氣，然後慢慢地呼出，這樣做，你的大腦和肺得到充分的氧氣供應，會改善你的情緒，　同時你這樣的呼吸本身也轉移了注意力和情緒．這個放鬆方法你要每天做十次.另外你要學會不受影響（ＧＥＴ OVER IT）,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羅聽到這邊時說,張神父也告訴我要正確地面對, 可是……

周賽是個身材嬌小的女醫生,每天跟大量的精神病患打交道, 已經鍛煉得對任何情形都從容不迫.她接著輕聲說, 對,關鍵是你要記住要」自立自強」(TAKE CARE OF YOURSELF), 不要被那些壞情緒左右, 要重新開始(MOVE ON) , 做你擅長做的事情,比如開餐館或者任何事情.你能自立自強, 也讓你太太和家人都看到你究竟是什麼樣的.還有出了問題要學會寬恕(FORGIVE), 你是天主教徒,應該懂這個對嗎?

老羅連連重重地點頭, 眼睛也有了一絲光亮,晃著頭說道:如果我頭腦清醒,還是可以做事的, 也還是有人願意幫我. 但我跟我老婆肯定是不可能,一在一起就受不了……原來是很好的…..來了美國就變成這樣,我是一定要跟她離婚的.

看著老羅情緒安定下來,周賽醫生起身說,謝謝你, 按時服藥吃飯,多喝水,有什麼問題就說, 準備辦住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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