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十年中我的小学

1969年的东北小城,小学改为夏天招生,和1968年底上学的孩子同在一个年级,称为新,老一年级.当时学生用的课本,为各省编写的教材,小学生上语文,算术,图画,音乐,常识(文革前的自然),体育课,偶有劳动课.虽然语文课本里有"复课闹革命"内容,当时的学生并没去闹什么革命,学习正规,老师要求背手听课集中精力.

语文课讲＂刻舟求剑＂, “矛盾”古文听得云山雾罩,只好背下来了事.数学课介绍什么归纳推理和演绎推理,大前提和小前提之类的东西从来就没真的理解过，编书的是有识之士，但学生听起来就要命了．图画课,用彩色蜡笔在图画本上画向日葵,井岗山,东方红(海上升起太阳),都没见过,根本也没教过什么画法和技巧,照葫芦画瓢.不过比起毛泽东画 “半壁见海日”一横线上一半圆,我们算得上是专业呢.体育课,是学生最开心的时刻,上课就是玩.下雨体育课就在室内上,没有什么器材老师就讲体育故事.什么朝鲜人说他们的足球踢得比中国人是因为他们喝狗肉汤啦,倪志钦如何跳出来2米29世界记录啦.音乐也非常轻松,学生帮老师抬来脚踏风琴,吊吊嗓子学首歌一堂课很快就过去了.学的歌曲大部分忘记了,但是＂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咱们的领袖毛泽东”, “大生产”,还有纪念巴黎公社一百年的“国际歌”，文革版的＂歌唱祖国＂　等红歌,印象还是很深的. 常识课,老师讲日蚀,月蚀,自转,公转,还有什么水循环,估计老师都没全搞明白,好在不记得有考试.

学生基本上半天课,没有早自习.因为9年义务教育,没有小升初压力,也没有重点学校.学生无忧无虑. 每学期末,语文,算术每学期末100分制闭卷考试.考完试,学生以班级为单位民主评议"三好学生",基本以成绩高低为准.没学生或家长拉选票,没有学生送礼.学费三块,家庭困难的免费.课本一两块钱每学期.课外活动很多:学雷锋,给烈士扫墓,去军烈属家帮帮忙,参加义务劳动,捡废品,班级大扫除,冬天升炉子,都是学生的荣耀. 老师领着学生去河套筛沙子赚班费,把我们留下来算沙堆的体积,只会算长宽高的孩子,感觉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寒假40天,头疼的事是写作文和捡粪支援交到学校支援农业建设.

课外读物甚少,见着带文字的东西就看.那时的小人书绘画,现在看也是精品.老作家杨子忱的儿童读物,读了一期盼着下期.<红旗>杂志毛选四倦囫囵吞枣.回头再看,一期<红旗>这样的杂志几乎只刊登<海港>一个剧本,空前绝后.看电影都是学校包场一毛钱一场电影.那时电影不分级,看<宁死不屈>德国人打女英雄的脸吓死孩子了,电影里大段大段的心理活动对白,现在看都费劲.孩子不管这个,有电影看就开心.还有,那时流行手抄本,我们孩子都没看过.但是故事却口口相传. 梅花党故事<一双绣花鞋>,<绿色尸体>,等孩子既盼着听,听得时候又吓得要死.总之,在今天的孩子们看来索然无味的东西,津津有味地伴我度过了童年.

学生打老师的没听过,老师偶尔有体罚学生的,罚站是家常便饭.学生几乎每天都会有因小错被老师要求自我"斗私,批修".有一体育老师,学生上课好动,常常踢学生,他竟然说这是轻的,日本人在的时候打学生那才叫狠呢.长大些知道有几个同学的家长在文革中自杀,那些事应该发生在66-67年.以后没听过再因文革自杀或被打死的.老师和同学对这些同学都不歧视,没有影响入72年左右恢复的少先队组织,首批入队是老师给戴红领巾的.土也主家庭出身的孩子,入队可能受影响,但是平时学生们是一律平等,老师也没有歧视他们. “早请示,晚汇报”早没有了,早期还能看到“忠字舞” 曾有同学写反标语,"打倒毛主席".公安进学校,查出写反标的学生,但并没有听说将其开除.学生业余时间无数,抓蜻蜓,抓蛤蟆,弹"溜溜(汤姆.索亚玩的那个东西)", 扇"Pia-Ji",钻防空洞,躲猫猫,女孩子们抓"嘎拉哈",跳"橡皮筋儿",冬天踢"lou",玩单/双腿冰车...玩的东西太多了.学校有腰鼓队,文艺队,足球队,篮球队,每年都有运动会,看着男老师跑接力的速度,真是激动心弦.除了物质不丰富,孩子的童年是非常快乐的.

政治活动不记得搞什么了,偶尔开个大会. 参观过日本人统治时期的”万人坑”,看过泥塑“收租院”, 听“忆苦思甜”报告.不过当时都穷, 团长家照样吃窝窝头,孩子们不知道过去有多苦.毛主席雕塑和画像到处都是,珍宝岛十英雄的图画,上海知识金训华抢救国家财产的宣称画,样板戏和其它电影宣称画,随处可见. “征途”, “渔岛怒潮”广播长篇小说,还有电影录音剪辑等,孩子们听得有滋有味.学生经历过的几件大事,抓获 “苏联间谍李洪枢”, “九.一三,林彪事件”, “李庆林”给毛主席的一封信.

后来学生不怎么爱学习,大概始于73年左右,黄帅 “反潮流”的后果是开卷考试很快普及.开卷考试,是学生不再认真读书祸首,而张铁生和张玉勤事件加剧了学生不爱学习的思潮.尽管课堂秩序和教学内容没有太大变化.老师不敢闭卷考试,怕被"反潮流",尽管没见到老师挨批斗的.学生上课就不如以前用心了. 孩子大都听过“拍花”摄魂的传说,但社会风气和社会治安是非常好的,恶性案件极少发生.学生就近上学,男孩,女孩都自己是走着上学和放学.孩子们出去玩,家长也不用担心给拐走了.

总之,童年的回忆是美好的. 没有汤姆.索亚的大胆,欢乐确丝毫不少.也许对大多数孩子来说,童年都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