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暴吊民,如时雨降

作者:lixixing  于 2009-5-9 07:18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随笔札记|通用分类:其它日志|已有3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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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暴吊民,如时雨降

 

    孟子为阐明自己的政治主张,常引述一些历史故事。下面就是他所讲述的,比当时还早1000多年的夏商之际(1600BC)的故事。

商朝的创建者成汤建都於亳(今河南商丘东)的时候,和葛国(遗址在今河南省商丘市宁陵葛伯)为邻。葛国的君主葛伯,行为放肆,还不举行祭祀。成汤派人问葛伯:“你们为什么不祭祀呢?”葛伯回答说:“我们没有祭祀用的牲畜啊。”成汤派人给葛国送去牛羊。葛伯把牛羊杀掉吃了,还是不祭祀。成汤又派人问:“你们怎么还不祭祀呢?”回答说:“我们没有祭祀用的谷米啊。”成汤就派亳都的壮年人去为葛伯耕种,并让老弱的人给耕种者送吃的。葛伯率领葛国人,拦住那些送饭者,抢夺他们带的酒水饭食,谁不给就杀谁。有个孩子去送米饭和肉,葛伯杀死了孩子,抢走米饭和肉。《尚书》记载:“葛伯仇视给耕者送饭的人。”说的就是这件事。成汤讨伐葛伯,就是因为葛伯杀了送饭的孩子。四海之内的人都说:“成汤的征伐不是贪图天下之富,而是为平民百姓报仇啊!”

“成汤的征伐,从声讨葛伯开始。”他出征十一次而无敌于天下。他征伐东方,西方的夷人抱怨;征伐南方,北方的狄人抱怨,都说:“为什么不先征伐我们这里呢?”老百姓盼望他,就像大旱时节盼着下雨。成汤的军队打来,既不影响市集的交易,也不妨碍农民种地。他们诛杀暴君,安抚百姓,他们征伐到那国之地,就如同降落一场及时雨。老百姓都很欢欣鼓舞,如《尚书》记载的那样说:“深切盼望汤王来临!汤王一来,我们就不用受苦了。”

回顾一下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唱词:

杨子荣唱:普天下被压迫的人民,都有一本血泪账。要报仇,要伸冤,要报仇,要伸冤,血债要用血来偿。

少剑波唱:人民的军队与人民共患难,到这里为的是扫平威虎山。

李勇奇唱:早也盼,晚也盼,望穿双眼。怎知道今日里,打土匪进深山,救穷人脱苦难,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

唱词里反映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在打天下时,以为被压迫的人民报仇伸冤为口号,因而争取到人心之所向。这和上古时,老百姓歌颂成汤为平民百姓报仇,以及深切盼望商汤革命的情绪,何其相似乃尔。葛伯不也是土匪头子座山雕吗?请注意,《智取威虎山》是文革时期走红的样板戏。这说明中国传统文化对人们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之深远。

 

孟子根据他所读的《尚书》里的片段记载,生动地讲述出上古时商汤革命的故事。当时的人民盼望商汤“诛暴吊民”的征战,视之为“如时雨降”。明代施耐庵和罗贯中合著的《水浒传》里,说宋江“为人仗义疏财。”具体来说一是:“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陪,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似土。”二是“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三是“且好做方便……如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水浒传》第十八回)

上面所列宋江号称“及时雨”的佐证,都是些泛泛之谈。我多次翻阅《水浒传》,发现宋江的“仗义疏财”,只有两个实例:一是在柴进庄上和武松结识,而实际上宋江只赠给武松十两银子,和柴进所施予武松的恩惠相比,怕是很不成比例的。然而武松只记得宋江的好处,却记不得柴大官人了(《水浒传》第二十三回)。二是宋江被发配到江州之后,先是借给李逵十两银子去赌,后来李逵打伤卖唱的姑娘,他又代李逵赔了二十两将息汤药费(《水浒传》第三十八回)

【按:宋江流配江州,路过揭阳镇,遇到病大虫薛勇在街头卖艺兼卖药,不料却没人给赏钱。宋江送薛勇五两白银,却惹恼当地一霸---穆春。说哪儿来的囚徒,“敢来灭俺揭阳镇上威风?”穆春嫌薛勇来镇上逞强,故分付众人,不许赍发他。这囚徒,“如何敢来出尖?说着出拳来打宋江。这时薛勇过来,把穆春一交颠翻在地。穆春挣扎起来,又被一脚踢翻。后来薛永知赠银的囚徒是宋江,便说:一两日间也来江州相会。兄长先行。宋江又取一二十两银子与了薛永,辞别了自去。(《水浒传》第三十六回至三十七回)这一例和结交武松、李逵有所不同。宋江先是打赏卖艺,后是犒劳护驾,轻易把薛勇收罗为忠实小弟。然而薛勇在梁山上的地位不高,他的事迹《水浒》里也极为有限。所以宋江的这次“仗义疏财”,就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至于“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的例子,一是对阎婆惜死去的父亲施舍一口棺材,二是答应给卖汤药的王公一条金子,作为棺材钱(这也是宋江自思,多年白吃白喝老头的汤药,该是要付出一点儿回报的)。但是因宋江杀死阎婆惜(《水浒传》第二十一回),犯人命案而逃亡,他就没有机会实施这一诺言了。而宋江接受别人的“仗义疏财”,那就不胜枚举了。先是在杀惜逃亡之中,受柴进、孔太公,花荣乃至清风山的强盗们多少恩惠。后来被发配江州,沿途又获得许多好处。连两个押解差人都说:“我们虽是吃了惊恐,却赚得许多银两。(《水浒传》第三十七回)

宋江的真本事,正像他在浔阳楼上写的造反诗所说:“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他精通中国传统的经学史书,是个很懂得权术谋略的人,尤其懂得如何恰到好处地处理人际关系。他通过私下给劫夺生辰纲的晁盖等人通风报信,交结了江湖第一大强盗集团---梁山水泊的好汉们,使他名利双收。他的名声越大,获利就越多,手里有了钱,再拿来笼络人。所以及时雨的名号就越传越响亮。

“时雨”由称赞王朝更替的革命之举,演变成对江湖好汉之侠义行为的推崇。这也算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大特征了。

然而,宋江给老百姓带来的是及时雨吗?我看不是。举两个例子。

例一:《水浒传》第三十四回  镇三山大闹青州道 霹雳火夜走瓦砾场

秦明官居统制,是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他率部到清风山剿匪被擒。宋江劝他入伙做强盗。秦明坚决不答应。宋江就设计把秦明灌醉,留在山寨歇了一夜。当天夜里,却让清风山的强盗,装扮成秦明的模样去攻打青州。第二天秦明被释放回去,“到得城看时,原来旧有数百人家,却都被火烧做白地一片。瓦砾场上,横七竖八,杀死的男子妇人,不记其数。秦明看了大惊。”青州知府因此杀了秦明一家老小。逼得秦明只好入伙当强盗。

例二:《水浒传》第五十一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误失小衙内

朱仝因私自放走打死人的好友雷横,而被流配沧州。当朱仝在盂籣盆大斋日晚上,抱着沧州知府的儿子小衙内,去看放河灯的时候,宋江派军师吴用,带着雷横和李逵,来沧州请朱仝上梁山入伙。朱仝不愿意。梁山好汉们就按照原定的计谋,让李逵劫持小衙内,以要挟朱仝。朱仝听说小衙内落在杀人不眨眼的黑旋风手里,“跌脚叫苦”。他找见李逵后,连忙问道:小衙内放在那里?

……李逵道:被我把些麻药在口里,直陀()出城来。如今睡在林子里。你自请去看。朱仝乘着月色明朗,迳抢入林子里寻时,只见小衙内倒在地上。朱仝便把手去扶时,只见头劈做两半个,已死在那里。

 

这条绝后计迫使朱仝不得不入伙。但是朱仝气不过,就提出个要求:

若要我上山时,你只杀了黑旋风,与我出了这口气,我便罢。李逵听了,大怒道:教你咬我乌!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干我屁事!【请注意,自宋江上梁山后,所谓“晁宋二位哥哥将令”,均系宋江之命令也。】

 

据媒体载:某海外华人的女儿中文不行(不爱学),只好买了英译的《水浒全传》【《水浒传》书名英译有多种,最流行的是Outlaws of the Marsh,意思是“沼泽地里的逃犯”】给她看。女儿读着读着,突然把书扔在地下,大叫:这帮家伙根本就是该杀的罪犯!家长过去一问,原来她正读到吴用奉宋江之命,设计逼朱仝入伙,叫李逵杀了小衙内的那一段。──可见心理状态正常的少年,看到这一段,都不会认同宋江、吴用等是好人被逼上梁山,而实实在在都是些该杀的罪犯

宋江等人的所作所为,显然和孟子宣扬的商汤革命精神,是大相径庭的。由此可见,宋江根本不能算是什么及时雨,而是祸害老百姓的灾星。

 

毛泽东评说:

    《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

 

而我认为:《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写的是真强盗。使人民都知道,为什么有人要作强盗,而强盗的出路何在?但是记住,千万不要去学他们的样!也别相信什么及时雨式的人。说白了,宋江就是旧上海黑帮头子之类的人物。有趣的是,大陆版《水浒传》电视连续剧里饰演宋江的李雪健,在大陆版《上海滩》电视连续剧里又饰演冯敬尧。网友们想想看:《上海滩》上的冯敬尧和《水浒传》里的宋江,在行事上是不是也有些相像?!

 

本文是我的《儒家四书格言》【样稿】之四。《孟子》原文以及英译略去。

 

                               ---李西兴 2009-5-9修订于新西兰奥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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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2 回复 lixixing 2009-5-9 07:26
http://pic.nipic.com/2007-12-10/2007121023461528_2.jpg
中国上古时期商朝的创建人成汤
1 回复 海螃蟹 2009-5-9 11:31
lixixing: http://pic.nipic.com/2007-12-10/2007121023461528_2.jpg
中国上古时期商朝的创建人成汤
够狠,沙发自己背着坐.
0 回复 遥祝 2009-5-9 13:38
海螃蟹: 够狠,沙发自己背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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