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最喜欢的一位老师
教师节过去了,但是每年的这个节日我都会想起那些教授过我的老师们。其中有一位老师对我影响至深,我最喜欢,一直忘不了。她叫刘凤梧,当年一位能歌善舞的年轻小学教师。
现在回想起来,刘老师她应该不算很漂亮,眼睛好看明亮,但脸上有雀斑,右下颚还有很深一颗豌豆大小的伤痕,个子也只能算小巧玲珑。可当年的老师她年轻活泼、热情大方,歌声甜美,气场十足,打扮时尚。(当年用语是时髦)
上世纪60年代文革前,人们普遍物质生活条件差,说好听点是大家艰苦朴素,说白了就是贫穷闭塞土气。但是我认为我的刘老师跟一般人不一样,她时髦时尚,给我深深的印象就是天然微卷的头发续到半腰,时而用手绢捆起来扎朵花,时而辫两条靠的紧紧的辫子耸立在后脑勺,好几件花色款式不同的长短裙、连衣裙,一双秀气的高跟鞋走在水泥或木楼板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可、可、可”声,她走过的地方总是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在那个年代西南蜀中小地方可是很稀罕的。
老师当年在全县的教师队伍中是个名人,那时候好像记得做老师的人一年四季都要参加社会上的政治活动,主要就是组织起来唱歌演戏,当然红歌红戏了。听我妈妈讲,1964年时,全县各区的教师都集中起来演一出名叫《夺印》的歌剧,参加县里组织的汇演。在大汇演中,剧中一号女主角的风采都叫我的刘老师占尽了,适中的身段,完美的嗓音,天生的表演才能,恰到好处的浓妆遮盖了她脸上的不足,一时间无人可比得上。
也因为人怕出名猪怕壮,等汇演结出后不到一个学期的时间,就传来刘老师要被调出县师范附小发配到乡下小镇学校去锻炼,改造小资产阶级作风的消息。恰好,她将会被调到我妈妈所在的学校来工作。记得我妈妈说,听到刘老师要来他们的学校做同事的消息后,全校的老师都欢欣鼓舞,早早就盼望年轻的名人刘老师的到来。
我跟妈妈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刘老师来了以后就住我家隔壁的二楼上,我也刚好就读她做班主任的三年级班里。这样我除了睡觉没有跟她在一起以外,几乎都活动在她的身边不远处。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那么直接的影响着我,对我一生的兴趣爱好,审美观的形成,以至于以后的恋爱观都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曾经刘老师的独特的辫子,飘逸的连衣裙,穿在脚上让人挺拔的高跟鞋,爽朗的笑声,高亢的《红珊瑚》《红梅赞》《人说山西好风光》······的歌声,都让我迷恋不已,下意识的暗暗模仿。
刘老师是教语文和音乐课的。她上课用普通话讲课,要求学生用普通话回答提问。当时一般的老师都不能用普通话教学。我学习讲普通话就是从她的教学课开始的。当年可没有电视机学习普通话哟,连收音机都是相当的奢侈品,一般人都没有。还是刘老师后来的老公,当时的男朋友,送了她一个小小的收音机,我才生平第一次收听到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这在那个年代是最高级的娱乐了。也是我学正宗的普通话最早的途径。
老师还会弹一手好风琴和编排教炼学生跳舞,我清楚记得的是,她教过我和同学们跳《三只蝴蝶》《草原英雄小姐妹》《北京的金山上》,后来文革初期大跳的《洗衣舞》《造反有理》《阿瓦人民唱新歌》······我喜欢跳舞以及后来的跳交谊舞,现在跳中老年人的街头健身舞,肯定是那时候给熏导出来的爱好。
刘老师宿舍里堆放了好多的文艺书籍,有杂志、有小说。我喜欢看书,从那时候开始天天到她的宿舍看书,因为我妈妈只准我看合适小学生看的书,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宝葫芦的秘密》《微山湖上》,小人书《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这类的。而刘老师的家中有《收获》《十月》这些大人看的杂志,还有《红岩》《铁道游击队》《野火春风斗古城》《儿女风尘记》《敌后武工队》的红小说,更有我当时还不怎么看得懂的外国小说如《安娜卡林丽娜》《红与黑》《高老头》《巴黎圣母院》《静静的顿河》《牛虻》《少年维特之烦恼》《简爱》。
众多的小说杂志我只来得及看了部分杂志,如文革开始最后一期的《收获》杂志上的中篇小说《大学春秋》;当时流行的红小说以及外国书籍中的《牛忙》《少年维特之烦恼》还有《简爱》等等。文革开始了,一切书籍均被封存或烧毁了。
被毁的还有刘老师的高跟鞋,因为怕红卫兵造反批斗,老师把高跟鞋的后跟锯掉了,锯掉高跟的鞋,鞋尖往上翘,根本就不能穿了!小小年纪的我对文革产生恐惧和厌恶就是从这件事情上开始的。
文革开始的时候,也是刘老师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到了的时候。很多人争先恐后的给她介绍对象,其中有人的条件较好。可是刘老师就是不喜欢,自己在县城的时候做学生家访时,看上了一位学生的舅舅,一个在青海地质队工作的年轻人,后来他们结婚了。
刘老师婚礼在哪里举行的我不知道,关于她结婚了,告别单身的事情,是有一天,一个我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幕,让我知道了老师再不是一个人在宿舍里睡觉了,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也不需要因害怕而跑到我家跟我挤在一间床上了:
一对满脸幸福的青年男女,男的高高个穿一件深麻灰色中长呢大衣,头戴同样颜色的鸭舌帽,围着一条紫色毛围巾,脚着擦得透亮的黑皮鞋,女的身穿墨绿底暗花的中式绸棉袄,纽扣制作得像一排两朵对称的小菊花。头上依然是以往的辫在脑后紧紧相连的两条中长辫子,脖子上是真丝白围巾,一朵用围巾角系出来的花不经意地贴在脖子的右边,高跟鞋照样擦得透亮。女的小鸟依人的半靠着男的,男的右手臂缠绕着女的整个后背上半身,二人从大门外通过走廊向站在尽头的我走来。
我当时虽然小还不懂得什么,但是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充满感动,觉得老师好漂亮,叔叔好帅气,他们真幸福!这样的幸福模式影响了我一生,我心中婚姻幸福的标准就是,两人愿意、永远、随时像刘老师夫妻两人一样相互依偎着,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微笑,一道向人们随意的走来。这就是衡量一对夫妻是否真的婚姻幸福恩爱的标准,否则就是吹牛皮的。
刘老师于文革期间的1968年,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终于调到青海西宁市和老公团聚了。我也从此再没有见过她。现在的她应该75岁左右,儿孙满堂了吧。祝愿她现在身体健康,合家欢乐。要是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位曾经深受她的影响,不仅仅是她的学生,还把她当偶像来崇拜之人,在每年的教师节里都想起她,祝福她,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