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在病房裡看了場虛擬煙花,92歲的奶奶哭了 | 科幻春晚

[複製鏈接]

1萬

主題

2萬

帖子

3萬

積分

貝殼精神領袖

Rank: 6Rank: 6

積分
35927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華盛頓人 發表於 2019-2-2 09:27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2019-02-01 19:18公司/設計/技術

  

  編者按:記憶中,奶奶靈巧的雙手裡頭,什麼神奇玩意都能變出來,現在,換她看著我們拿著包羅萬象的智能設備,露出有些茫然的微笑。其實故鄉和我們處於同樣的時間流速之中,技術時代,傳統藝術往何處去,也和每個人的未來密切相關。

  奶奶的年畫

  呂默默 | 科幻、科普作者,大學教師,多年生幻迷,愛讀書,會彈琴,喜旅行。意識上傳支持者,期待自我意識數據化。《在寒夜中醒來》獲未來局寫作營第一期優秀作品。

  「奶,我是誰啊?」林寒蹲在奶奶的椅子前,仰著脖子,雙手捂著她的已經不再乾裂,仍然滿是皺紋的右手問道。

  「明明。」老人眼睛睜得跟湯圓一般,將落在對面白牆上的焦點移回來,湊過去看了一眼,薄嘴唇緊扣著牙床,略有些不耐煩地回答道。

  林寒笑著扭過頭對著一旁的妻子青蓮做口型道:明明是我爸小名。

  「奶,您再看一看。」

  「啊,是小寒,回來了啊。」奶奶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焦點提到了眼前。雖然眼球依然渾濁,但多了一絲愧疚,左手摸了過來,揉著林寒的手。

  「奶,給。」林寒站起來從一旁的妻子手裡接過一盒點心放在奶奶的腿上,「奶,給您帶了稻香村的糕點,一次只能吃一塊啊,當心飈血糖。」

  「好,好,俺記住了,一次只吃一塊。」奶奶用手使勁捏著紅色的盒子,抱在懷裡憨笑著,臉上的溝壑擠出來一朵花的紋路。

  林寒站起身來,倆手先是插進褲兜,然後又抱在胸前,最後把智能眼鏡摘下來,擦了擦鏡片,又戴了回來。這時一條新消息蹦出來,他像了得了救星似的伸出手想去點開投射在面前的綠色對話框。手抬起一半停住了,半透明綠色的對話框後邊是奶奶眯起的眼睛,以為他又要變出來什麼小玩意兒。

  「您看,這是最新的智能眼鏡,帶上去,甭管您是近視還是老花都不是問題,看啥都真真切切!」林寒想起來包里還有公司新推出的眼鏡,即使不植入智能晶元也可以實現一部分虛擬現實的功能。

  「哦。」奶奶伸手接過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小寒,你看牆上白花花一片,掛點啥好?」

  林寒扭過頭,淡綠色的壁紙上掛著幾幅五寸的照片,留白太多,看上去頗為不自然,這估計是剛學會用智能系統的老爹弄的。

  「這不是掛著……」他把唾沫和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奶,您帶上這眼鏡,就能看到掛著的照片了。這張是您和爺爺站在咱家平房前的照片,門框上還掛著扒了皮的玉米棒子……」

  「記得記得。」奶奶雙手撐著拐杖,身子向前傾,撅屁股這才站起來,眯著眼睛往前走去。

  林寒以為奶奶要去牆上看個究竟:「奶,戴上眼鏡就行了。」

  「工作忙嗎?吃了飯再走吧,奶給你做手擀麵吃。」

  哐哐哐,智能眼鏡上連著蹦出來五六條消息,林寒長呼了口氣道:「不了,我還得加一會兒班,工作還沒做完,先回去了。」

  「哦。」奶奶摸索著椅子,緩慢往下蹲,屁股距離椅子還有十多公分的時候,突然跌坐了上去。

  「我先回了,您好好的,別去工作坊印年畫了啊。」

  奶奶沒有說話,眼睛始終盯著對面雪白的牆面,左手離開拐杖揮了揮。

  2

  從奶奶家出來,天空中難得飄落著碎雪,一粒一粒打在臉上,倒也不疼,只是冷得有些臉麻。林寒雙手插在口袋裡,並沒去理剛才彈出來的消息,綠色半透明的對話框擋著一半的視野,他的世界一半泛著熒光綠。

  「你不是經常說起奶奶,但剛才的情形,原來你跟奶奶關係一般?」新婚妻子青蓮摘下眼鏡,看著眼前的被白雪覆蓋的世界。

  「不懂就別瞎說!你哪隻眼睛看出我跟奶奶關係不好?眼鏡不行了就換一個。」

  「我也沒說什麼呀,你急什麼?」青蓮笑道。

  「我跟奶奶關係很好。這些年忙,可能是因為我一年就回來一次吧,有些疏遠了。」林寒聲音越來越低,「不過,她老人家太倔了!太倔了!眼睛不好了,還不弄個眼鏡戴。說什麼年紀大了,不會用,啥也不需要,有口飯吃,有個暖炕睡就行。等快不行了,兩腿一蹬就去找我爺爺,弄這勞什子沒用。」

  「哈哈哈,這就是你為啥在家裡書房弄了一個帶著攝像頭的老電腦的原因啊。人老了就跟孩子一樣,做什麼事情得哄著。」

  「哄著也不管用。她都92了,每年這時候都要去年畫坊,兩步一喘,三步一停,來了興緻還要親手描一幅。攔都攔不住,她這眼就是當年在油燈下畫年畫熬的。」林寒想起來小時候從村裡的育紅班回來,直接鑽到爺爺奶奶的年畫坊貓著,奶奶捨不得電費,在油燈下描著畫。他就這瞅瞅,那摸摸,餓了奶奶就會做手擀麵,打了西紅柿雞蛋鹵,熱氣騰騰吃完一碗,往炕上一趟,那個美。爺爺經常拉住他,教他繪稿,說這是最重要的一步。他那時候調皮搗蛋得很,哪裡坐得住,亂畫一氣。經常氣得爺爺拿著笤帚疙瘩滿世界追他。

  「年畫坊?」青蓮湊過來伸手摘下來丈夫的眼鏡,將他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對啊,我家是年畫世家啊!爺爺奶奶是遠近聞名的年畫師傅。每到逢年過節,來買年畫的人踏破門。」林寒從青蓮手裡又拿回眼鏡,示意她也帶上眼鏡,開始了共享。

  「武強年畫,與楊柳青年畫、濰坊年畫齊名。我們這邊的過年風俗,家家戶戶過年要貼年畫,寓意平安健康。」林寒雙手在身前飛快的晃動著,把視野里圖片拉到中部,指著紙上的五短身材人物繼續道:「你瞧這幅咋樣?」

  「這張門神,雖然圓圓的腦袋與身體比例有一些問題,但用線簡練,粗狂奔放,顯得十分威風。」青蓮伸手點著從眼鏡里投射過來的年畫道。

  「你還真能唬人,這是我小時候爺爺教我畫的。」林寒又用手划拉著投射,「看,這張是我畫的變形金剛,這張是比卡丘,這張是黑貓警長。」

  「門神雖然筆鋒稚嫩,但很氣派啊,有大家的神韻。」

  「那是當然,我爺爺最拿手的就是畫門神,在他們圈子裡首屈一指,所謂名師出高徒!」

  「那奶奶呢?」

  「這張就是奶奶的作品,是我超級喜歡的畫,一直都想要一張收藏,可惜找不到了。猜一猜畫得是誰,掛在廚房裡的。」

  青蓮歪著頭看著這幅幾乎沒有一點空白、以紅色為主色調的年畫,在哪裡見過呢?難道是財神?畫中正中間是一位面相莊重的圓臉官人,身著紅色的官袍,留著美髯,左手托著金元寶,右手拿著玉如意。頭和身體的比例幾乎是1:3,簡直就是漫畫中的萌物,頭上和四周籠罩著祥雲或者乾脆就是煙氣,煙氣?看到這裡,青蓮笑著說:「既然在廚房,那肯定是灶王爺啊。」

  「對,每年農曆臘月二十三,奶奶都會摘下、燒掉貼在廚房裡的年畫,嘴裡念念有詞。她以前可不信這一套,年輕的時候還跟著爺爺進山剿過匪,騎著馬,扛著刀,女中豪傑一枚。現在已經老成這個模樣了,唉。」林寒關掉共享,「醫生說她應該儘快裝上智能系統,不是為眼睛能看清東西,而是監控她的心臟,怕有個三長兩短。」

  「既然這麼緊迫,你得想想辦法啊!」

  「奶奶這個老倔頭,當年爺爺去的時候,愣是三天三夜沒吃沒喝,後來說夢到了爺爺,聽到句話,才挺了過來。這樣的老太太我該怎麼勸?

  3

  「林寒,剛才你在忙,二姑視頻電話過來說,她想做缸爐燒餅,問你能不能過去一趟,看一看爐子怎麼修。」青蓮推開書房的門,探頭道。

  「我知道,但那東西得找我同學弄,一會兒電話問。」林寒雙手插在褲兜里晃過來,「三姑在奶奶那,她走不開,說要買點大白菜,你跟媽去吧。」

  「還有電話,說是你小叔,今年晚點,得臘月二十三才能到,讓爸去接。」

  「他比我忙多了,能回來就不錯了。」

  「上次你說小姑在廣州,過年回來嗎?」

  「說不好,嫁出去的小姑潑出去的水。不過,今年應該回來吧,上一次她也在病危通知書上籤過字,知道是什麼情形。」

  「你還有多久才能做完?不是說回來陪奶奶玩?你這是陪甲方在玩吧?

  「我也不想啊,但這次虛擬煙花是公司的重頭項目,年三十要用,你以為我願意加班。」

  「奶奶那邊咋辦?你這跟在北京上班有什麼區別。」

  「誰想996?不賺錢拿什麼養家,憑空變鈔票還房貸?有點時間還得陪你。你別嘮叨,我趕緊做完手頭的活。」

  「沒時間陪奶奶還怪我咯?不到300公里,你休假的時候也不見回來,現在著什麼急!」青蓮擰著眉毛狠狠甩上門。

  「青蓮,青蓮。」林寒急忙掀開門追上妻子道:「我去,我去。說來我現在的工作也是受了爺爺奶奶的影響。小時候就跟著他們學畫畫,做年畫,現在做了幻象投影的設計師,火車站上空,投影造型奔騰的石頭馬就是我設計的。可偏偏奶奶她看不到啊。」

  「哼,還有臉說,爺爺奶奶是教你畫年畫,不是讓你生產那些程式化的、沒有神采、沒有靈魂的莫名其妙的設計畫。」

  「奶奶也沒說過讓我做藝術家啊。」

  「你這裡有問題,理解不到重點。」青蓮戳著他的腦袋道。

  「其實我也不是不想陪奶奶,但她就是不肯裝智能系統,有了系統隨時隨地都能看到我,興許她早點裝上了,經常嘮叨嘮叨,我會回來繼承年畫坊,變身超越他們的大藝術家!」

  「你是說養成每天回家就掉進智能眼鏡的習慣,是這個時代的錯?」

  「我這不是為工作嘛,房貸,房貸。」林寒聲音越來越低,低下頭,雙手插在褲兜里,聳著肩:「其實,其實就是我的問題。」

  青蓮看丈夫這幅模樣,沒忍心再往下說,可誰知林寒走進出門拎了個黑乎乎的傢伙。

  「你拿著幻象投影設備去哪?快吃晚飯了!」

  「我去奶奶那。」

  4

  「怎麼樣了?」早已經靠在床頭的青蓮,把手裡的紙質書放下問道。

  「老太太的興頭真足啊,讓我弄了一堆全家人的幻象投影,比工作三天的工作量都不小。不過老太太高興都能看見小舌頭了。」

  「我問的是奶奶同意安裝智能系統和眼鏡了?」

  「這到沒有。」林寒昂起頭的頭又耷拉了下去,「不過,我跟奶奶打了個賭。」

  「什麼?」

  「我給了奶奶改裝版的眼鏡和智能筆,教會她使用方法。打賭,既然她這麼愛年畫,只要她這幾天能用智能眼鏡和筆畫一張差不離兒的出來,我就再不磨她裝智能系統。」

  「怎麼可能?奶奶又不是專業人員。」

  「只要她老人家能畫個大概,哪怕是野獸派的年畫都成。但其實我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奶奶在用這套簡易智能系統的過程中,發現很多便利,說不定就不再這麼倔了。」

  「你啊,跟奶奶一樣,都是老小孩兒啊。行了,睡吧。」

  「還不能,我又接了個新活兒,這幾天趕緊弄完。」林寒神秘的笑了笑,在媳婦兒額頭親了一口,走出了卧室。

  5

  「一會兒去買點年貨,我給你做糖墩兒。小時候奶奶每年都會做一些,和貢品一起放在灶王爺的畫像前,說灶王爺被糖抹嘴兒,上天稟報的時候就只會說好話,能保佑來年一家人平平安安。」林寒洗漱完畢,帶上智能眼鏡道。

  「嗯,我家以前也有這樣的民俗,都是老人們的美好願望啊。怎麼,你會做?」

  「以前我是個小胖子,就愛吃這個。後來奶奶教會了我,說是等她去了,不怕餓到我這個饞貓。求人不如求己,不能總奢望別人能幫你。」

  「我想吃。」

  「稍等,二姑的電話。」林寒開啟了視網膜投射模式。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青蓮放下碗問道。

  「奶奶出事了。」

  「什麼!」

  林寒嘴巴抿成了一條直線,扯起衣架上的衣服出了門,身後跟著神色慌張的妻子。

  「奶奶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還住院了?」青蓮戴上眼鏡設定好智能車的導航目的地。

  「都是我害的。奶奶年紀大了,記性倒是真的不太好。畫了幾天年畫也沒畫出來一張像樣的,就趁著姑姑們出門辦年貨,溜了出去。估摸著想去年畫坊找以前的板子照著畫。今天風大,回來的路上,被高樓上掉下了牆皮砸到了頭和後背,現在在重症監護室。可惡!」林寒一拳錘在了車門的扶手上,鑽心的疼。

  奶奶看到穿著綠色無菌服的林寒,眼球終於活了過來,艱難地轉動著。因為插了喉管,說不出一個字,只是嗚嗚嗚的哼著,眼淚馬上就滑了下來。

  「奶,會好的。」林寒剛才氣得要爆炸的肺,現在乾癟成了地上的枯葉,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以前那個雖然瘦小但身強體壯的小老太太,如今縮成了一團麻繩般癱在病床上。

  「小,寒,俺,不,能,動,了。」奶奶抓著林寒的手,在他手心裡寫著字。小時候一回到年畫坊,林寒就抓著奶奶的手,寫著當天學的字,就這樣奶奶又上了一次特殊的掃盲班。每次回家的時候,這也成了祖孫倆的固定娛樂項目之一。沒想到現在成了他兩人唯一的溝通方式。

  林寒明白「不能動」對一輩子停不下來的奶奶意味著什麼,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畫。」奶奶在林寒手裡慢慢得寫了一個字,然後眼神指著一團宣紙。

  「奶啊……」看著那紙張發黃,團成一團的年畫,數落的話,林寒說不出口。

 
時代小人物. 但也有自己的思想,情感. 和道德.

1萬

主題

2萬

帖子

3萬

積分

貝殼精神領袖

Rank: 6Rank: 6

積分
35927
沙發
 樓主| 華盛頓人 發表於 2019-2-2 09:27 | 只看該作者
 6

  「奶奶怎麼樣了?」青蓮拉過與父親一起出來的林寒問道。

  「凶多吉少。」林寒耷拉著頭,「如果不是我非要給奶奶裝系統,也就不會……還有這該死的年畫!」說完把手裡團成一團的年畫狠狠地摔了出去。

  「都是你二姑攛掇的,當初讓你回來勸娘!」站在一旁的三姑衝過來道。

  「芬,你咋說話呢……」二姑衝過來,揪過三姑的胳膊開始撕扯。

  林寒沒心思拉架,只是雙手插在褲兜里,像一根木樁戳在ICU自動鐵門的一旁,靜靜得看著走廊里整齊的吸頂燈。這裡沒有一樣是幻象投影做出來的東西,真實得可怕。

  「我聽說有一種上傳的方法……」青蓮端杯水遞過來。

  「醫生剛才也提了。但那不是真正的意識上傳。」

  「到底是什麼技術?」

  「醫生講的技術與科幻電影里的意識上傳不同。電影里的技術可以充分解析並記錄大腦的微電流,甚至可以把記憶細胞里的記憶給導出來,還有意識活動,徹底把人的意識數字化。但現實則是另外一回事兒了。」林寒低頭抿了一口水,繼續說。

  「現在的智能網路之所以能實現暢通無阻的人機交互,依靠的重要技術之一是無處不在的各種大小、類型各異的攝像頭和麥克風收音系統。如此才可以實現流暢的人機交互。如果把這些影像和音頻積攢起來,通過特殊的演演算法,幾乎就可以數字化模擬出來一個人。它的喜好、聲音、動作、表情,甚至一些記憶都和本人無異。這就是現在的上傳技術,簡單粗暴。」

  「這有點可怕,那……」青蓮沒有往下說,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但你得尊重奶奶的選擇,要不要去問一問。」

  「奶不會同意的。」林寒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站直了,撫平了襯衫上的褶皺,往ICU的金屬門走去。

  7

  農曆臘月十六,已入三九,氣溫並不低,只是一直吹著的北風,帶走了林寒臉上的最後一絲熱氣。他在朋友的工作室內連續通宵了幾個晚上,此時頂著黑眼圈往家趕。

  關上門,脫下外套,林寒鞋都沒脫,扯著嗓子喊到:「青蓮,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糖瓜兒和糖墩兒都弄好了,你過來嘗一嘗吧。」聲音從廚房裡透過來。

  從臉被熏得紅撲撲的青蓮手裡,林寒接過來一枚拇指肚大小的糖瓜兒,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像極了一枚縮小的南瓜,只是顏色更接近乳黃色,這跟小時候印象里的一模一樣。

  「二姑打電話來說奶奶愛吃的缸爐燒餅也做好了,一會兒就拎過去。」

  「她就這麼一樣拿得出手的手藝了,三姑那邊的燉白菜也差不離兒了。」

  「你呢?設備都借過來了嗎?」

  「周哥一聽說這事兒,立馬就給我了,還幫忙安裝在樓頂了。」

  「那咱過去吧。」

  床被移到了陽台附近,奶躺在床上,連頭都不能移動半分,但卻聽出來林寒的腳步聲,嘴裡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比以往更急切。

  林寒連忙走到奶奶跟前兒,握住奶奶插滿各種管子的左手道:「奶,昨兒李醫生說您情況好轉了,給您拿掉了喉管,一會兒您就能吃點東西。青蓮給您做了糖瓜兒,一會兒您給品品,看孫媳婦兒做得如何。」

  「嗚嗚。」奶奶的精神比在ICU病房的時候好了許多,眼睛里也有了一絲光亮,用唯一能動的右手輕觸著林寒的手。

  「二姑、三姑、小姑也都帶了您愛吃的東西,對了,還有年畫,年畫坊的王婆專門送來了今年的年畫,一會兒就給您貼上。」林寒從懷裡拿出一張「打金枝」的年畫,沾上水,仔細地貼在窗戶上。

  家裡所有的人都回來了,二叔家的妹妹,二姑家的哥哥,上一次天南海北的親人湊這麼齊還是爺爺去世辦白事的時候。

  李醫生說老太太很頑強,硬是挺過來了。撤掉維持設備后,只要不惡化,就算度過了危險期,之後身體條件允許了,裝上智能機械輔助系統,下床走路不是問題。聽完林寒的轉述,奶奶在他手裡勾勾畫畫著:「等這幅老皮囊不中用了,俺就去見你爺爺了。你爺爺去了之後夢裡跟俺說好等俺三年,這下老頭子要多等些日子了。」

  酒足飯飽,奶奶一看到林寒還在發出急切的嗚嗚嗚的聲音。林寒沒顧上,他先把改裝過的煙花幻象投影煙花設備打開,關上屋子裡的燈。

  「要開始了!大家都坐過來吧!」林寒道,自己則依偎著瘦小的奶奶身旁。

  隨著音響里爆出來模擬的爆炸聲,五顏六色的煙花在黑色的天空中爆炸開來,菊花、牡丹、芍藥、迎春,都是奶奶喜愛的花卉煙花,流光溢彩,如夢如幻。

  「都別走開,後邊更精彩。」待煙花「燃放」完畢,林寒把存儲器塞進設備,天空里投射出來一個留著齊耳短髮,帶著軍帽,騎在一人多高的黑色大馬上,腰間挎著一門盒子炮的女人。奶奶眼睛睜得更大了。

  「奶,這是誰啊?」

  老人發出嗚嗚的聲音。

  從小到大,從年輕到皺紋爬上額頭,一張張照片出現在夜空里。有奶奶出嫁時,坐在椅子上嬌羞的照片,也有奶奶跟著爺爺上掃盲班時候拿著鉛筆寫字咬牙切齒的照片。

  投影的最後,林寒遙控把室外的機器關掉,打開屋子裡的另一台幻象投影設備。一瞬間,每一寸方磚,每一根房頂的椽子,都被搬了過來,就連木頭上的紋路都沒有放過,這是奶奶家的老平房。屋子裡的有一張邊緣磨得發亮的書桌,爺爺站在奶奶旁邊,舉著一張寫好的字: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奶奶住進ICU之後,林寒很少露面,連著幾個通宵就是為了今天。但直到昨天,當他製作這張照片的投影時,才明白奶奶在病房裡畫的那句「等三年」究竟是什麼意思。

  奶奶泛著淚花,再一次更急切的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林寒這次懂了,奶奶這是想在林寒的手上寫字,他伸過手去。

  奶奶寫了個「畫」。

  「年畫不是給您領來了嗎?」

  奶奶搖擺了眼球,又寫了個「畫。」

  林寒一下子明白了,連忙鏈接上給奶奶臨時製作的簡易智能系統和眼鏡。一張用毛筆勾勒出來的,像是兒童簡筆畫模樣的灶王爺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這是奶奶用虛擬系統給他畫的灶王爺。

  奶奶扭過頭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林寒,再次在他手裡寫寫畫畫。

  「去了老房子里,照著貼在灶台上灶王爺畫的。」

  8

  臘月二十三的清晨,林寒早早起床,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你去哪啊?」

  「我、我……」林寒不好意思說出口,他要去年畫坊去拿一張年畫。在奶奶眼裡,今天是小年夜,肯定會燒掉灶王爺的年畫,他想替奶奶做完今年的份。她老人家剛裝上智能機械輔助系統,還不能做細緻的動作。

  「別去了,給你。」青蓮從一旁的書架上,拿出一張折上的年畫,「就是奶奶那張,我給你撿回來了。」

  林寒接過重新撫平、對摺起來的發黃的年畫,打開,他眼睛亮了,背面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鉛筆字:「全家平平安安。」

  「這可能拆了一多半的老平房裡的那張畫。這老太太真不讓人省心啊!」

  看著已經泛黃的舊年畫,林寒沒有再說話,小心把年畫塞進懷裡,雙手插兜,哼著調子出了門。傍晚回來時,手裡提著兩個畫框,裡邊放了兩張年畫,一張紙張泛黃的灶王爺,另一張則是新印出來顏色鮮艷、線條略顯生硬的門神。他摘掉了智能眼鏡,找釘子釘了掛鉤,把畫框掛在了牆上。

  從此,白牆上不再空無一物,在毛筆簡筆畫灶王爺年畫的旁邊多了兩張看得見的年畫。

  (責編:東方木)

  

  

  



時代小人物. 但也有自己的思想,情感. 和道德.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4-4-25 18:39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