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法國人的中國女人

紫嫣


在離開北京前一個盛夏的午後，接到倩的電話，約我一見。倩是幾年前認識的朋友，當時和一個法國帥小伙戀愛談的火熱。一對金童玉女，羨煞一幫姐妹。後來她隨法國男友去了巴黎，再後來聽說她生了個女孩。很想聽聽她的故事。於是約了在一家星巴克見。倩準時趕來，還是那樣優雅迷人，只是懷抱里多了一個漂亮的洋娃娃，引來周圍人的眼光。倩一邊照顧著在媽媽懷裡亂爬的小傢伙，一邊時斷時續地和我聊些家務瑣事、育兒心經。只是，看著她曾經白皙光滑的眼角已經生出些淺淺的細紋，不由感慨紅顏易逝、青春易老，更想起她那令人唏噓的感情經歷。

年輕的時候，倩心高氣傲，不僅因為長得漂亮，是名校外語系的系花，而且畢業后就去了法國領館工作，令很多人羨慕不已。因為見過些世面，倩對男朋友的要求自然也很高，無論長相、財力、家世、背景，總要一一符合標準才行。倩的傲氣令很多追求者望而卻步。歲月蹉跎，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倩依然孑然一身。不過，命運總算眷顧她，讓她最終遇到了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DD法國人雷蒙。

倩是在一次時裝發布會上認識時裝設計師雷蒙的。雷蒙的父親曾是法國的政府要員，母親做過時裝模特。他自己學時裝設計，曾在法國著名的時裝公司工作多年。後來到中國發展，並受聘於國內一家民營的服裝企業。上任之後推出了許多獨特的女裝設計，令這家品牌的女裝成為高雅「OL」的最愛。在國內時裝界創出一片天，算得上小有名氣。在那次活動上，他倆可以說是一見鍾情。雷蒙長得並不像好些口碑不佳的法國男人，而是高大俊朗，金髮碧眼，穿著另類，渾身上下充滿藝術家的氣質。倩則是西方人眼中標準的中國美女：長髮油黑烏亮、細眉大眼、臉如滿月，一身中式的衣裙把窈窕的腰身襯得搖曳多姿。倩在巴黎學習過一段時間，法語說得很純正，這更讓不懂中文的雷蒙有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後來，他們便形影不離。倩也成了雷蒙最好的助理和翻譯。

不像很多自傲的法國人，雷蒙對別的文化並不排斥，尤其對於中國文化有濃厚的興趣。自從有了倩，他對中國的東西更加著迷。他喜歡喝豆漿、吃烤鴨，每天晚餐后以元宵做甜點；還喜歡去潘家園、古玩城淘古董，儘管知道是贗品，照舊喜孜孜地大批搬回來，再付昂貴的運費運回巴黎裝點他的小屋。有一次他還曾經買回幾十雙三寸金蓮掛在房間里當風鈴，讓倩笑得直不起腰。當然，雷蒙還具備一切法國男人的迷人作派。每次去餐廳吃飯，他會幫倩拉開椅子，安頓好她后再坐下。有好吃的菜他會不顧在座人的眼光，溫柔地給倩喂到嘴裡，情到濃時還會旁若無人地給倩一個甜吻。令在座的女士既羨慕又嫉妒，男士則慚愧得恨不能鑽到地縫裡。有一次倩過生日，雷蒙忽發奇想，買來千朵玫瑰，沒有大把獻給倩，而是把玫瑰花瓣撒滿了一屋，還在房間上下點起無數只蠟燭，房間頓時幽香迷人，像是王子和公主的夢幻宮殿。倩一打開門，看到這一幕，喜極而泣，撲到雷蒙懷裡，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

儘管雷蒙很愛倩，但兩人在經濟上卻各行其事、各付其帳，算得分明得很。每逢倩過生日，雷蒙也只是送些小毛小狗一類便宜玩具而已。倩對此也不以為意，覺得這樣對大家都好。再說雷蒙對她很寬容，從不干預她的私生活，也不限制她交往其他的異性朋友。讓她很欣賞。只是幾年下來雷蒙從來不提結婚的事。他只是享受和倩在一起的時光，並不想早早背上這個沉甸甸的責任和義務。倩知道這是法國人的特點。很多人同居幾十年，即便有了孩子也不結婚，尤其年輕一點的人更不願被婚姻拖累。可倩畢竟是中國女人，年齡見長，就有了安一個家的願望，再說父母親戚也不斷催促。後來，倩隨雷蒙去了巴黎，不小心懷了孕，而她必須有法國的居留權才能在巴黎呆下去，所以結婚的事不能不提了。雷蒙最初對這件事大動肝火，因為他從來不想要孩子，甚至一度懷疑倩為了拿法國的居留權而設計他。以至於當倩大腹便便，行動困難時，他照樣到處出差，讓倩一個人在家自己做飯買菜。後來，看到孩子的B超，雷蒙有了做父親的感覺，很快和和倩辦了結婚手續。孩子生下來，雷蒙也很喜歡。但他不願變成一個「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平庸中年人，更無法忍受家庭生活的瑣碎和孩子的哭鬧，總是和倩爭吵不斷。後來兩人達成協議，倩和孩子搬去和雷蒙的父母去，雷蒙則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埋頭創作，搜尋靈感。日子一久，倩覺得巴黎不是自己的家，孩子也沒人照看，所以決定帶孩子回到北京。雷蒙知道后也不反對，還打電話給在北京的朋友，讓他們幫忙給她們母女找房子。

倩如今帶著不滿一歲的女兒回到了北京，並拿出自己這幾年的積蓄，在遠郊買了套房，還把父母接過來幫她照顧女兒。雷蒙有時會來探望她們，平時也會打打電話。但倩知道他們不會生活在一起，至少在近期內。對於他的行為，倩有時會生出些怨恨，覺得他自私，沒有責任感。但她欣賞他的才華和性格上的坦率，也夢想有一天他成熟一些後會發現家庭的重要，回到她們母女身邊。好在倩在經濟上並不依賴雷蒙，她在法國學了時裝管理，加上前些年和雷蒙一道參與了很多中法合作項目，很容易地一個法國駐京機構謀到了一個很好的職位。

工作和孩子讓倩覺得生活很充實。看她親著孩子時的笑容，和最幸福的母親沒有什麼兩樣。我問她怎麼考慮自己的婚姻，她說了兩個字，隨緣。如果和雷蒙住在一起，難免相互計較傷害，導致婚姻走向盡頭，還不如各自保留自己的個性和空間，從遠處欣賞，倒會讓愛長久。不過，她唯一擔心的是如果孩子一直跟她住在中國，一定會被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所以想等她大一些后再送回巴黎。對於她自己來說，儘管和雷蒙情債未了，但做為丈夫的他，只是無可無不可的存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