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破碎 去留兩難

上周中國四川汶川大地震將一個又一個鄉鎮夷為平地，迫使人們在走還是留之間做出抉擇。

生活在四川紅白鎮的毛順玉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丈夫和許多朋友，她的生意也徹底毀了。今年45歲的毛順玉現在住在一頂帳篷里，靠政府救濟過活。她現在需要決定，是隨逃難的朋友和家人隨便搭上輛卡車離開紅白鎮，還是留下來重建震後面目全非的家園，。

毛順玉說，這裡曾經非常好，有很多五層高的樓房和一座大酒店。她活到45歲從未長離開過這個地方。

中國國務院(State Council)周四表示，這場中國30多年來最嚴重的自然災害已經致使51,000多人遇難，由於還有29,000多人失蹤，汶川地震中的罹難人數可能還會進一步增加。

現在有500多萬人無家可歸，有些鄉鎮可能要徹底廢棄。目前中國政府已經表示不會在原址重建毗鄰震中的北川縣城，泥石流已經吞沒了這座被強震撕得支離破碎的小城。政府還在安排將一些大熊貓送到北京進行康復飼養。

對紅白鎮15,500居民來說，5月12日的地震不僅摧毀了他們絕大多數人的家園，作為本地主要工業的磷礦和化肥生產也基本被破壞了。當地的宏富大酒店被震出了一條條巨大裂縫，成為不能居住的危房，紅白鎮本想憑藉四周險峻的山景吸引遊客前來觀光。

紅白鎮沒有放棄努力。鐵路工人正在把枕木複位。一台起重機則在清理一所小學的廢墟，以求儘快獲得外界的重建援助。鎮長張小濤表示，我們會從頭再來。

紅白鎮能發展到震前的水平應歸功於這裡的磷酸鹽資源，以及上世紀80年代發展起來的化肥工業對這種原料的旺盛需求。四川距離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有1,000多英里遠，採礦及化肥生產在四川工業中佔有較大比重。由於監管不嚴，此類工業往往具有高污染、高危險特點，它們常常能在紅白鎮這樣的地方獲得蓬勃發展，因為當地官員急於想把原來靠種土豆和玉米為生的農民變成收入較高的產業工人。

紅白鎮的成功吸引了毛順玉這樣的人，她80年代時從鄰近的村莊嫁過來，丈夫陳道碧在礦上慢慢升到了管理層，收入足以負擔他們的兒子陳鏡雲到成都一所著名大學求學。毛順玉則在紅白鎮的主要街道上租了店面，銷售塑料桶這樣的家居用品。

現在，大地震已造成夫妻二人陰陽永隔，毛順玉自己的生意也全毀了。現年23歲的陳鏡雲則在努力恢復自己的生活。他在綿竹市當老師，地震發生時他正好離開教學樓去上廁所，因而幸免於難。

當強震襲來時毛順玉從設在一層的店裡衝到了街上，和鄰居們一起驚恐萬狀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顧不上擔心家人的安危，第一時間便跑到鄰近的小學救人，雖然救援及時，40名學生中仍有6人沒能逃過此劫，同時遇難的還有一名老師。

毛順玉商店裡的拖把、桶和杯子被搶用一空。因為有好幾天時間這座小城都和外界失去了聯繫，人們開始爭奪有限的食物和飲水。

居民們表示，在地震發生后第七天，國家主席胡錦濤來到了距紅白鎮最近的城市什邡；對紅白等鄉鎮的救援行動似乎也加快了進度。政府建起了一處由若干藍色帳篷組成的暫居地，收容了數千像毛順玉這樣的當地災民。

毛順玉坐在一張長椅上，她的邊上就是一口用來給許多人煮飯的大鍋。她說，這樣的環境有助於讓鄉里鄉親都聚在一起；她每天都在哭，一方面是哭丈夫，另一方面是哭家鄉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群人吃的菜是辣椒炒豬肉，年長些的人說現在的氣氛很像上世紀60年代初的公社食堂。但有一個人說，很大一點區別是飯菜變好了。

毛順玉非常想找些事情做，於是欣然應允帶著我們在紅白鎮各處走訪一下。她曾經認識這裡的每一個人，但是現在，除了一個用獨輪車運送毯子的男人她還算知道外，一路上見到的絕大多數都是軍隊救援人員了，他們正在每一塊石板下尋找遇難者的遺體。目前這裡的死亡人數尚未公布。

毛順玉說，她原來的家非常敞亮，夏天時住著也很舒服，不颳風也不刮沙子。她的兒子說，能從家裡樓上的窗戶中看到一道瀑布從山上奔流而下，穿過山谷。

不過，毛順玉並沒有去清理她家房中殘存的物品。她在家中最喜歡的地方是後院，她在那裡整了整東倒西歪的花草，並輕撫著一株她丈夫在春節時買來的銀杏幼苗，當時他們還想要把它修剪成圓形。

毛順玉聽說她的丈夫在地震發生時躲到了一台推土機下，但這台機器很快就被泥石流淹沒了，而他幾個逃到山頂的同事活了下來。毛順玉並不清楚當時的情況到底怎樣，而且她丈夫的遺體還未找到，因此現在她面臨著一個艱難選擇，是再等等，還是埋一套衣服就算是安葬了他。眼下陳鏡雲就穿著一件父親的藍色外衣，他說，我想我將會繼續穿一陣子。

從前，每當毛順玉有機會到成都這樣的大城市逛逛時，她總是急著要趕回紅白鎮。但是現在，她在這裡已經一無所有了，需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毛順玉說，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地方，哪兒也不想去，但如果政府給她蓋房子，那一定不會大；如果政府只是給錢的話，她會去和兒子一起生活。

James T. Ared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