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英雄劉放吾與冒牌將軍林彥章

　　滄海遺珠真英雄

　　2005-8-3

　　

　　圖：英國前首相戴卓爾接見劉放吾

　　一九九二年四月十一日，在芝加哥的卡爾登酒店大廳里，英國首相戴卓爾夫人緊緊握住一位八十四歲高齡的中國抗日老將軍的手，再三感謝他五十年前於緬甸仁安羌解救英軍的壯舉。同年四月二十日，美國總統布希也致函這位老將軍：「在仁安羌大捷五十周年之際，我願再次代表國家，感謝你解救五百名美國記者、傳教士和數千名英軍的英勇行為。」

　　將軍次子劉偉民在回憶錄中寫道，「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日，中國遠征軍在緬甸締造仁安羌大捷。這是清朝中葉以來，中國在境外第一次挫敗日本軍隊的輝煌戰役，而當年領導遠征軍新三十八師一一三團，以一團兵力浴血奮戰、立功異域的劉放吾團長，就是我的父親。」

　　但記者遺憾地錯過了採訪不久前從美國來北京的劉偉民。與劉偉民私交甚篤的中國二戰史研究會秘書長彭訓厚一直致力於抗戰史研究，這位軍事科學院研究員，向大公報記者講述了六十多年前名震中外的「仁安羌大捷」和劉放吾將軍的傳奇人生。

　　感憤時世　投筆從戎

　　劉放吾，原名劉繼樞，一九○八年四月十七日出生於湖南桂陰縣雙嶺村。一九二六年中學畢業，同年秋考入黃埔軍校第六期，一九二九年五月畢業。一九三二年二月，劉放吾在第五軍擔任連長之前，參加了「一二八」上海抗戰，並在瀏河戰鬥一役中阻止日軍登陸，掩護軍司令部安全撤退。

　　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劉放吾調任財政部任連長，后升任營長。稅警總團原為緝拿走私鹽販而設。一九三二年孫立人應財政部長宋子文之邀，擔任稅警總團特科兵團團長，后改為第四團。一九三七年，孫立人在「八．一三」淞滬抗戰中負傷，第四團被胡宗南帶往陝西。一九三八年初，在行政院長孔祥熙協助下，孫立人收容稅警總團舊部，在長沙成立財政部緝私總隊，擔任總隊長。一九四二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軍於一九四二年一月下旬從泰國入侵緬甸，英軍要求中國派兵救援。

　　在這種情況下，軍政部長何應欽找孫立人談話，商討后決定將稅警總團二、三、四團變為國軍第六十六軍新編第三十八師，孫立人任師長，劉放吾任一一三團上校團長。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一日，新三十八師到達貴州興義，並於次日舉行誓師典禮，此後經過近半個月行軍，終於到達昆明西南的安寧縣向六十六軍報到，並於二十八日開拔入緬，四月五日全師到達臘戍。

　　殲敵萬人　解救盟軍在緬甸戰場，日軍於三月八日佔領仰光后，兵分三路向北追擊英軍。西路第三十三師團由仰光地區沿伊洛瓦底江向仁安羌方向進攻，企圖儘速佔領仁安羌附近的油田地區，並協同東路和中路日軍在五月下旬清除緬甸境內的英軍，切斷美英援助中國軍隊的路線。

　　四月十四日，日軍第三十三師團進攻仁安羌之荒本部隊，擊潰賓河南岸的英緬軍。原田部隊也奪取了沙斯瓦、東敦枝等地。當日下午二時，曾指揮過敦刻爾克大撤退的英緬軍總司令亞歷山大，鑒於前線情況緊急，面告中國遠征軍代表侯騰，要求中國遠征軍迅速予以援助。十七時，中國遠征軍長官部即令新編第三十八師第一一三團赴皎勃東地區增援。

　　十六日，日軍作戰部隊推進至仁安羌以東五公里處，部分兵力向仁安羌東北推進。十七日，日軍荒木部隊攻佔馬圭，切斷了馬圭至仁安羌的公路。在正面，日第三十三師團亦迎面逼近，致使英緬軍第一師及坦克營一部被圍困於仁安羌東北地區。英緬軍補給被切斷，糧水不濟，在日軍猛烈轟擊下，死傷慘重，基本上陷於崩潰。

　　在這萬分緊急的關頭，先期到達皎勃東地區的中國遠征軍劉放吾第一一三團，於十七日十一時進抵賓河北岸，偵察地形，部署戰備，並於十八日拂曉，向該地日軍展開攻擊，將其擊潰。

　　劉放吾將軍生前曾回憶：「當時我們面對的是戰鬥力很強、配備也很精良的日軍第三十三師團……他們不但有戰車和大炮，還有一隊飛機。十八日凌晨，我的部隊在協同作戰的英軍戰車及配屬炮兵的掩護下，向賓河北岸的日軍採取兩翼包圍態勢，開始攻擊。這樣一來，敵軍包圍了英軍，我軍包圍了日軍，日軍腹背受敵，形勢不利，但仍持其精良配備，負隅頑抗，同時以巨炮及飛機向我軍陣地猛烈轟射。我軍以昂揚戰志，必勝信念以及熾烈活力，除施以兩面夾擊外，並向敵正面反覆衝殺，直到午後四時，敵軍傷亡慘重，放棄陣地，紛紛涉水逃竄。」

　　當晚，中國軍隊一面就已佔領各要點徹夜固守，以防敵人反攻，一方面派小部隊向當面之敵做擾亂攻擊。這時，已抵前線的中國遠征軍新三十八師師長孫立人連夜調整了部署，令一一三團即刻渡河接應被圍英軍。十九日拂曉，第一一三團逼近日軍陣地，並於下午二時，攻克了五○一高地，激戰至傍晚六時，收復了全部油田地區。

　　是役，劉放吾指揮的第一一三團殲滅日軍一萬餘人。劉放吾救出了當時已經絕望的英緬軍第一師和裝甲第七旅官兵七千六百多人、馬千餘匹和三百餘各種車輛，還救出了被日軍俘去的美籍記者和傳教士五百餘人。他們在被中國軍隊解救后情不自禁高呼：「中國軍隊萬歲！」

　　遭人冒充　滄海遺珠

　　彭訓厚介紹說，仁安羌解圍戰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中國軍隊在異域首次取得輝煌成果的一次戰役，當時轟動了世界，並作為以少勝多、以劣勢裝備戰勝優勢裝備之敵的光輝戰例而載入史冊。四月二十日也因此而被定為「克複仁安羌解救英軍日」。戰功卓著的劉放吾團長也得到了表彰，由上校晉陞為少將。

　　在仁安羌戰役中，中國遠征軍解救出的英緬軍官兵中有一位英炮兵團團長叫菲士廷。戰後，此人官運亨通，一九五○年晉中將軍銜，當上了英國駐香港陸海空三軍司令。身處香港，接觸到很多中國人，菲士廷不禁憶起往事，遙想起當年救他一命的中國團長。他便到處打聽劉團長的下落，以當面表示謝忱。

　　然而在長期以來的歷史記載中，多數只提到中國遠征軍新三十八師揮師解救盟軍，甚少凸顯隸屬於新三十八師的主要作戰部隊第一一三團的戰功，更少談及身先士卒、衝鋒陷陣的第一一三團團長劉放吾。況且當時在戰場上人員的流動性很大，菲士廷與劉團長始終未曾見過面。劉則性情敦厚，淡薄名利，沉默寡言，也從來不提「當年之勇」，並始終認為「援救友軍是作為一個軍人應當做的」。

　　劉團長的這種態度，沒想到被「冒牌將軍」林彥章鑽了空子。此人系廣東高要縣人，曾在當地自衛隊當隊員，開始了軍旅生涯。後來在雲南昆明結交了一位在新一軍當過華僑義務團團長的吳待旦團長，聽吳說過為英軍菲士廷解圍的故事。說者無意，聽者卻別有用心。林彥章後來又與原中國遠征軍的一位副師長打交道，混熟之後，將該前任副師長的軍服及勳章，全部借了下來。另外他熟讀了不少中國遠征軍當時的歷史，把自己打扮得很像一位當年的團長，這樣居然把菲士廷騙過了。

　　菲士廷以為林彥章就是當年的劉團長，高興之餘，除給他幫不少忙之外，還和林彥章合拍了不少照片。林彥章拿著與菲士廷的合影以及一些來往信件，到處招搖撞騙、肆意活動。本來窮困潦倒的他，搖身一變成了菲士廷的「救命恩人」和顯赫一時的「將軍」，出入上流社會，與港府及英軍大打交道；他正是憑著這塊「金字招牌」，到處行騙，數年來撈得盆盈缽滿，大發橫財。

　　一九六三年三月林彥章又在新界活動，聲言要集資一千萬，在當地開闢菲士廷新村。他向新界鄉民宣稱，新村建成后將有若干好處。信以為真者不乏其人，使他又大撈一把。也正是這件招股的事，使他露出了假將軍的破綻，香港當局宣布他為「不受歡迎的人」，並於八月二十四日將其拘捕。林被捕后，一夜之間關於林彥章的出身問題成為熱門的社會新聞，眾說紛紜。

　　真相大白　享譽英美同年十月十八日，台灣《中國時報》前身《徵信新聞報》刊出對劉放吾將軍專訪，至此真假將軍的謎底終於揭曉。當年劉放吾在仁安羌大捷后，隨部隊到達印度，即由孫立人保送到陸軍大學第七期受訓。抗戰勝利后，他先後被委派了諸如少將參謀之類的閑職，薪水甚少，不得已做起了煤球生意，但也僅能b口。

　　另外，由於孫立人在台灣以發動所謂「兵諫」而下獄，涉及孫將軍的一些史料多被銷毀或刻意被毀滅。一直跟隨孫立人將軍的劉放吾將軍顯然也受到了冷遇、排擠和打擊，連一枚應得的獎章也遲遲到不了他的手中。

　　然而，歷史是公正的。真正的民族英雄劉放吾的功績得到了社會的公認、贏得了公眾的愛戴。台灣當局在半個世紀后，給這位老將軍補發一枚中國陸海空軍甲種一等獎章。

　　一九九二年四月二十日，仁安羌大捷五十周年當天，美國加州州長彼得．威爾遜致函表揚劉放吾將軍，「很高興與你一同慶祝第二次世界大戰緬甸仁安羌大捷。我知道你親歷大戰，且對五十年前這段歷史記憶深刻。只有熱心忠誠的人，能領軍在戰鬥中制勝，或奮不顧身參加戰鬥，你已經證明了自己出類拔萃的才能。身為中國遠征軍第一一三團團長，你曾面臨解救英軍、美國記者及傳教士的艱苦戰鬥，雖然兵員損失三分之一，你及官兵仍然克敵制勝，完成任務。你的英勇，促成戰役捷報。」

　　英國國防部長馬爾科姆．里夫金德致函劉將軍：「今年是仁安羌戰役勝利五十周年，我願在此向你及你團官兵對英軍的支持，表達最誠摯的謝忱。」

　　面對英美等國首腦的種種褒獎，劉放吾老將軍只是淡然一笑，說道：「那是並肩戰鬥的友軍，友軍遭遇危難，援救是應該的。不能列為戰果。」而對自己因種種原因承受了半個世紀的冤屈卻隻字不提。老將軍晚年安居美國，含飴弄孫，過得非常安逸，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九日仙逝。




大公報與抗戰/ 大公報揭「冒牌將軍」
2005-8-3  


幾乎與劉放吾將軍同齡的大公報，在幾十年間內，見證了將軍的傳奇人生。在仁安羌大勝日軍之時，大公報及時向海內外同胞報捷；而在二十年後，大公報又揭露了騙子林彥章的醜惡嘴臉。

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一日，重慶《大公報》刊出斗大標題：「我軍攻克仁安羌―――油田重見天日　被圍英軍救出」，文內採用中央社訊：「據此間昨日（二十日）接獲之中國入緬軍司令部公報謂：『由克安克巴邦出發之國軍克複油田中心之仁安羌，並救出被日軍包圍之英軍數千人。』該公報全文如下：『由克安克巴邦出發援救被圍英軍之我入緬軍，經二日之血戰，卒將仁安羌克複，並救出被多數日軍困圍之英軍。此役日軍死傷五百餘，我軍僅死傷百餘。』」

二十多年後，一九六三年八月二十日，「冒牌將軍」林彥章在香港被捕。此後幾天內，大公報一直跟進林彥章一事作後續報道，用文字剝去了一個沽名釣譽的騙子的畫皮。二十五日《大公報》刊載，「林彥章的高要同鄉說，其實林彥章並未做過國民黨團長，最高是當過自衛隊隊長。他說，林彥章是高要縣樂隆區馬鞍鄉人，所受教育不多，是個粗人，言談不離『炒蝦拆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