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磋商的背後：中國人如何評估特朗普風險？

【魚論】特朗普到底是在搞大戰略，還是小政治？如果僅僅是搞小政治，一切為競選連任的考量，那麼，中美貿易戰就會很快結束。
然而，事情果真如此嗎？

多維新聞/多維客/時事/內文
王陶陶

中美貿易磋商的背後：中國人如何評估特朗普風險？




2018-08-16 01:54

今天，商務部公布消息稱，中國商務部副部長王受文受美國邀請，將於8月下旬率團訪美，與美國財政部副部長馬爾帕斯進行貿易磋商。此次磋商的背後，實際上也意味著中美雙方在經歷了一個多月的貿易混戰之後，開始致力於通過談判結束此輪貿易衝突。這在某種程度上也驗證了筆者在貿易戰之初所做的論斷——即，貿易戰持續時間不會太長，八月底，九月份，國內政治形勢將迫使特朗普降低要求，儘快結束貿易戰，哪怕特朗普只是取得形式勝利。

「在（中期）選舉前，特朗普不僅僅需要避免貿易戰的政治損失，還希望儘快攫取貿易戰勝利的成功。只有這樣，（貿易戰）才能最大程度利於他的政治成功，否則就有可能變成沉重的包袱。

這一弱點決定了，在後續貿易戰中美方政策的基本框架，特朗普非常有可能頻繁推出更多更強有力的對華施壓措施， 以期逼迫中國儘快做出更大讓步，但是一旦臨近選舉甚至第二輪開徵前，他就有可能迅速尋求妥協，以期取得一個足夠說服民眾為他投票的成功，同時免除貿易戰的負面政治後果。」

——參考鏈接：《政治角度：中美貿易戰的持續時間及後果評估》中對貿易戰持續時間和談判節點的預判，文章寫於2018年7月21日

事實上，從特朗普上台至今，筆者對特朗普貿易戰關鍵節點之每一步走向的預判都可以說是比較準確的。這種準確，並不是靠模稜兩可、故作高深、事後諸葛做到的，而是事前直截了當、簡潔明了地告知大家特朗普可能採取的舉措及風險。

比如說，特朗普上台之後，筆者就立即告訴大家特朗普一定會踐行他的承諾，發動貿易戰：

「他（特朗普）本質上是一個革命政治家，因為他幾乎完全依靠全球化貿易失意者的支持才得以問鼎白宮，他與建制派惡劣的關係，使得他實際上很難受到體制的掣肘，他的政治基本盤決定了他必須採取打貿易戰（除了中國外，也包括日本、德國等盟友），否則他在政治上就無法生存——「成功的革命家必須儘可能地踐行他的承諾，否則他只能曇花一現」(希特勒《第二本書》)——如同列寧、希特勒一樣。」

——參考鏈接：《2017 特朗普將給中國帶來哪些風險？》，寫於2017年1月26日，告知大家，特朗普一定會努力踐行他的所有選舉承諾，開打貿易戰

而後，中美之間在5月20日達成暫停貿易戰的諒解聲明后，特朗普高呼「我們的農民將因此獲益」，親口讚美中美諒解聲明，國內也歡呼貿易戰不會爆發。但筆者在目睹班農和Fox主持人Lou Dobbs的反饋后，意識到貿易戰必然重啟。

「特朗普舉起了對華貿易戰的大旗，成功吸引了民眾的支持。但是，當他試圖適可而止的時候，更多的政客則來舉起了更激進的遏華大旗，以吸引選民的認可，同時將特朗普標籤為國家利益的叛賣者，從而動搖他的鐵盤——這是特朗普唯一的依靠。

特朗普能夠止步嗎？只要他想生存，他就必須繼續前行，這不是他個人認知決定的，這是群眾政治的邏輯決定的。那麼，中美貿易衝突能夠避免嗎？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

不能。」

——參考鏈接：《革命政治的邏輯：中美貿易衝突的風險遠未結束》，寫於2018年5月23日，當所有人歡呼貿易戰避免時，筆者告知大家，貿易戰不可能避免，這是革命政治的邏輯決定的

同樣，到了七月底，美歐貿易問題的聯合聲明剛剛發布后，很多人認為，美歐將迅速實現零關稅，並聯合針對中國，但筆者認為，這是非常困難的，最多只是一種政治姿態——要知道，當時法國政府和歐盟尚未做進一步澄清表述，大陸網路一片恐慌。

「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將此次會晤實際上當做一個完美工具，他試圖達成兩種效果：

1、通過鼓吹其成就，增加民意支持率，

2、通過誇大美歐的聯合意願，來施壓於中國。」

——參考鏈接：《王陶陶：美歐「聯合」的真偽與效應評估》，寫於2018年7月27日，就網上的恐慌情緒做一個澄清

無論是在特朗普2017年上台之初，國內篤定貿易戰打不起來，認為其只是說說而已時，筆者卻篤定特朗普必須踐行其承諾，並發動貿易戰（因此被讀者視為唱衰黨）；

還是中美2018年5月20日簽署諒解聲明后，國內一片樂觀時，筆者卻認為特朗普根本沒有資本抗拒其政治基本盤的壓力，必然會重啟貿易戰（因此被讀者視為唱衰黨）；

亦或是中美貿易戰打響之後的2018年7月份，輿論陷入悲劇甚至絕望時，筆者認為此輪貿易戰很可能在8月底或10月份結束，以及將7月底美歐聯合聲明視為虛張聲勢（因此被讀者視為五毛黨）；

事實證明，在每一個關鍵節點，筆者都基本做到了準確預見特朗普貿易戰的走向。假如貿易戰真的是一場殘酷的政治試錯，那麼其他人將因錯判死無葬身之地，而我將因此生存下來，並變得更好。與我的所有預判一樣，我的正確預判並不是一種偶然。

那麼，為何筆者的預判能夠準確而且明確？

根本原因在於，當我分析特朗普政策的時候，我從來不會去考慮什麼美國的大戰略，也不會去考慮美國的整體國家利益，更不用說所謂的中美價值觀分歧。說起來，我分析特朗普政策的基準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特朗普本人的政治利益。

比如，我認為特朗普必然打貿易戰，以及他根本無法避免貿易戰，從來不是從美國的國家利益考慮的，而是從特朗普的個人政治利益考慮，他的個人政治利益迫使他必須「言出必踐」地去發動貿易戰。

再比如，當特朗普與容克召開發布會的那一刻，我就意識到所謂的歐美聯合聲明只是一紙空文，為何？因為這張聲明所謂削除歐美農業市場壁壘的宣言，將會摧毀歐洲政客馬克龍等人的權力基礎，這是不可能落實的。當然，這種空頭文件會給特朗普帶來短期的選舉利益，從而有益於他的中期選舉。

這就是我對特朗普政策屢判屢準的關鍵。

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我從不相信世界有「大愛無疆、公而忘私」的巨人，我只相信所有明智政客的首要政策目標要服務於自己的利益——要永遠記住馬歇爾將軍那句話「美國的政客寧願輸掉戰爭，也不願失去選票」。

1939年9月，歐戰爆發，馬歇爾將軍試圖說服國會增加軍費，用於衰弱不堪的美國陸軍軍備之擴充，但遭到了旨在迎合美國孤立主義民意之兩黨議員的痛罵和指責，對此，馬歇爾憤憤地表示「這些政客寧願輸掉戰爭，也不願意失去選票！」

所以，任何從國家大戰略理解特朗普的人，都必然會錯判他，反之，只要真正理解了特朗普的政治利益，特朗普的政策走向就會非常清晰明確——特朗普為何要制裁盟國土耳其？不惜破裂至關重要的土美關係？原因僅僅只是一位涉嫌參與政變的福音派牧師？因為，福音派選民是特朗普最重要的支持群體，所以特朗普必須迎合他的支持者。

從這個角度看，中美貿易戰的未來也就可以預見了。

這就是本文要告訴你的，任何基於大戰略幻想的時政分析都是扯淡，外交政策的關鍵決定於政客的個人政治需要，這個道理不僅僅適用於特朗普，而是從三百年現代外交政治史的血與火中，提煉出的寶貴現實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