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愉 離婚半年後,朱玉經歷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性高潮。那種稍縱即逝、欲仙欲死的快樂,使她人生的某一部分缺憾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她如同一株枯萎的荒原木棉,瞬間被清泉潤澤,從枝葉到根莖,處處飽滿。帶給她這種極致快樂的男人,是宋新平。 上床之前,他們只見過4次面,每次都是跟大夥一起。宋新平是朱玉朋友的朋友。他們的關係像城市裡的鄰居,見面點個頭,寒暄幾句,但絕不會把對方請到自己家裡去,骨子裡是冷漠和疏遠。朱玉對宋新平的印象僅限於濃眉、細長的眼睛、話很少、眼神很淡。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就是加了對方微博的關注。 出事那天,是朱玉的生日。前夫發來一條「生日快樂」的簡訊,她出於禮貌,回了句「謝謝」。前夫彷彿受到了鼓勵,不管不顧地纏上來,如同一隻叫春的貓,逼得她關機。一時間,那個男人出軌、劈腿的前塵往事喧囂而上,讓她的生日更顯得寂寞凄涼。然後,她看見宋新平當晚更新的一條微博:我在這個城市三岔街口的一個酒吧,在鋼鐵叢林的縫隙里,一個人喝酒。 原來,寂寞的人不止她一個。 三岔街口,距離她住的地方只有200米。她鬼使神差地摸過去,看到他一個人正坐在角落裡愣神,指上的煙頭明明滅滅,閃著伶仃的火光。在這之前,朱玉從沒想過和他發生什麼事,但是,那天晚上卻註定要發生些什麼。如果成年男女的情事必須找一個理由,那麼,寂寞相惜是個很好的借口。因為在那一瞬間,她看見宋新平的樣子,彷彿看見了自己,那是黑夜也掩不住的凄惶。 燈光很暗,平添幾分曖昧。她走過去,優雅地坐在他身邊,媚眼如絲。宋新平笑了:「我第一次見你時,就想象過你的身體。」她幹了一杯血腥瑪麗:「這不奇怪呀,男人對女人的歡喜,不都是從身體的意淫開始?」她的語調揚著,早不復平時的端莊—她鐵了心要墮落一次。 他們一直喝到酒吧打烊,似乎只有打烊了,才有下一個順理成章的去處。他們一路踉蹌著回到她的房子。宋新平還紳士地問了一下:「可以進嗎?」在酒精與寂寞的催動下,朱玉勾著他的脖子,把他拉進門來。 宋新平的吻一撲上來,朱玉便知道這夜晚註定是一個良宵。他是個有經驗的男人,那些輕盈溫熱的吻,有條不紊地落在她身上,所落之處,身體里的那些花兒瞬間綻放。她從來沒有想過性愛可以這樣美好,比前夫帶來的愉悅好上千萬倍。任她跌宕起伏、求饒喘息,他依然是緩的、慢的,手指不疾不徐卻又恰到好處的力度。曾經,她需要偽裝高潮給男人捧場,可是,對他完全不需要。這應接不暇的好,一浪接過一浪,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魚水之歡。 那一夜,糾纏出火,擰絞成水,空氣里情慾的濃度彷彿隨時會炸掉。 臣服 醒來時,已經是上午10點。宋新平吻了下她光滑的肩頭說:「你躺著,我做早餐給你吃。」她一直所渴望的不過是煙火生活和歡愉的性愛。享受到極致的一夜纏綿和一頓簡單可口的早餐后,她就把自己的心送出去了。 那天,他們一起吃飯、聊天、做愛。以至於很久之後,朱玉還常常想起那一天,他們說的話比後來說的都多。宋新平幾乎把他從出生到現在統統說了一遍,工作、家庭、情史,他的講述讓她的心漸漸踏實起來。沒有男人會無緣無故跟只上過一次床的女人說這些,除非他想要更多。他們後來相擁著入睡,醒來時,朱玉的後背已經縮在他的懷裡。 他未婚,她離異,交往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雖然,他從未表白,但他們的接觸卻越來越多,隔三差五地約會,互通行蹤,她甚至知道他某一天的詳細安排。朱玉開始為將來打算。她想,如果宋新平沒有房子,她的積蓄可以用來付首付;如果他有房,她可以給他換台好車。 有天他倆約會時,正遇到新人結婚,喜慶的紅紙屑落了一地。朱玉忽然心中一動,說:「如果結婚,婚禮要選在秋天吧,拍一組美美的婚紗照。」她歪著頭看他,不敢眨眼睛,怕錯過他任何的表情。她聽到他說:「那我到時候一定給你準備一份大禮。」她伸出去橄欖枝,他回了一潑冰水。還是夏天,朱玉的心裡卻有些涼意爬上來。 原來,他的未來設計里根本沒有她。她以為他是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而他卻當她是性伴。這是多大的誤會! 朱玉已經很久沒有失眠。她像走進迷宮,轉進去走出來,卻找不到出路。她對他已是全身心的臣服。他說的細枝末節她都記在心裡,這個交往了4個月的男人,她知道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甚至猜得到他下一句話說什麼。她醒來后想到的第一個人是他,睡前想念的還是他。只有深深愛了才可以這樣吧? 其實,他對她沒有什麼特別,隔幾天見面,他來她家的時候多,卻總是匆匆。有時候她精心準備一桌子菜,他吃下去的卻是她的脂粉,待在床上的時間要比待在其他地方的時間多得多。 既然他們之間沒有未來,朱玉決定把自己的感情一點點收回來。她QQ隱身,簡訊回得也少,宋新平約她時,她十次里只應兩回,偶爾見面,也是選在餐廳或公園。宋新平反而對她上了心,經常約她,也願意陪她去看無聊的電影,甚至陪她逛街購物了,就像一個熱戀中的男人。 她該繼續堅持下去的,但她沒有。一夜夫妻百夜恩,宋新平在床下的一點點好,就讓她丟盔卸甲。有時候,他只是看著她,她的心也會迷濛起來,想到歡好時的種種,臉立刻紅成四月的艷陽。每到這時候,他便得意地笑,帶她去一個可以纏綿到床上的地方。他是何等聰明的男人,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以什麼姿態什麼表情什麼台詞來入戲。 一次次的鬥爭與妥協,朱玉在慾望面前破釜沉舟,甘心為奴。與宋新平初試雲雨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需要被動地享受便已是天崩地裂。而現在,她知道如何做一場漂亮的性事,讓每一個細胞都潤澤一遍。因為這種愉悅,她更加迷戀宋新平。日子不疾不徐地走著,朱玉偶爾會勸自己,未來那麼遠,活在當下就好。或許有一天,他也會因性而愛。 性奴 房東要收回房子,朱玉將行李箱搬進宋新平的房子。在這之前,朱玉猜到宋新平可能的反應,但還想給自己一個死心的儀式。 在此之前,他們歡好的地點不是她家,就是旅館,宋新平從沒把她帶回家過。 他的住處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狹小、凌亂、黯淡。住在這裡的宋新平,也不是朱玉所熟悉的那個男人,他所有的表情都是僵的。她想,除了性,她了解他的其實並不多。 衛生間里還有用過的安全套,零散地放著女人貼身的物件,他過的並不是清心寡欲的生活。朱玉在心裡長嘆一聲。 宋新平說:「我沒有想到你來,我這兒太小。」可是他明明說過「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她已經33歲,卻還是願意相信這句上床后的情話。或許他喜歡她、善待她,卻不肯娶她。 朱玉說:「房子已經找好了,我會很快搬過去,我把行李先放你這兒幾天。」 她感覺到他長舒了口氣,她也終於聽到自己的心裡有「咔噠」一聲響,有什麼鎖上了。她忽然想起宋新平當初發的那條微博,其實,他何嘗不是鋼鐵叢林?她苦苦找尋進入他生命的縫隙,卻終究徒勞無功。 朱玉只在宋新平的房子里住了3天。這是她給他最後的機會,但是宋新平卻如一隻老饕,專註享用性愛的盛宴。或許他以為,她會在高潮時忽略他的冷漠,一如既往地向他臣服。離開時,宋新平出口挽留,不知道是出於禮貌,還是想再做一次。朱玉拎著重重的行李箱走下樓來,回頭時,對宋新平優雅地笑了一下。他給了她那麼多的歡愉,金牌牛郎也不過如此了。 現在,她更相信,她與他之間是一場事故而非故事,是性的歡愉使她有了愛的臣服。對他而言,她不過是一個性奴。就如古羅馬時期的貴族一樣,他享受在性愛中高高在上的感覺,以征服為樂。他用性捆綁了她的靈魂,與他在一起,她將不能承繼後世,沒有尊嚴,沒有未來。 沒有女人會甘心做一輩子性奴,哪怕是為了愛。 文/黃了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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