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我寫的東西像董橋，研究下他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發信人: mcmartingale (馬珂芙拘禁賭霸馬停機)

上次我寫《阿叔》時，有人說過象董橋。這個名字我知道，在以前看香港報紙時副刊經
常出現，無奈那時我只看娛樂及風月版，所以也只是聽過名字而已，現在被人說象某位
專業作家，自然受寵若驚，急急忙忙地上網尋找翻版書虔誠地拜讀一番。

開頭幾篇還可以，說的是南洋的回憶，沒有我想象（希望？）中的好，但平心而論，閱
讀體驗還很不錯，然後繼續讀，就不是味兒了，尤其是他反反覆復地說什麼什麼人什麼
什麼物時。

他反反覆復地表現「冷艷高雅清貴」還真的讓人厭煩。首先是，他表現的不自然和過火
，活像一位大戶人家的幫廚下手，眼巴巴地看著一道道佳肴從廚房運出，自己接觸倒是
能近距離接觸，但看得見吃不著，只能回家帶著狠勁細細描繪，好像很多人說他淡，他
也是以此為豪，但我絲毫都不覺，我覺得他質地太濃，然後又扮淡，成為一種很滑稽的
感覺，猶如用N只老雞N塊火腿N粒瑤柱熬成的清湯，濾掉湯渣，再把燙熟白菜放在上頭
的所謂「清」，失去了真正開水煮白菜能入禪的清淡樸拙味道。

其次，我覺得他寫的內容其實和他的背景很脫節。這是我感到最可惜的地方，也是覺得
讓我覺得他文章造作假古董的源頭。他的背景其實非常特殊，能真心實意地面對，而不
是幻想著自己和那些有家世的「冷艷高雅清貴」的民國遺老是一撥時，拚命地描繪著他
成年才有根基淺薄的acquired taste，其實能有很不錯的文章。他出生在南洋，華人，
白人，本地穆斯林雜處，印尼排華時已近成年，大學在戒嚴壓抑的台灣度過（而且是在
一所工科大學，並不是很有人文氣息的文理學院，也是在台南鄉下，而不是民國遺老聚
居的台北），畢業後去香港謀生，67暴動估計也經歷，他在香港時也是謀生艱難，不是
住在半山不食人間煙火的，然後還有英國留學等經歷。他不是沒有經歷過大環境的風波
，也不是與世隔絕無論外界多麼急風暴雨他也能維持著靜靜讀書的一個安樂窩，有他那
樣的經歷，再加上他那樣的文字功底的人非常少。如果他不是劃地為牢，願意用心去細
細描繪曾經歷的人和事，無論多麼瑣屑庸俗，他的文章會非常可觀。

所以我覺得他寫散文最大的問題，就是自戀，「我」字在心中位置太重，文章喜歡從不
同角度來建立一個他理想投射的一個自我形象，而不是從detached的角度去寫身邊的人
事。他的每一筆，給我的印象，不是寫實素描的鉛筆，而是再一次撲在自己臉上的粉撲
。這就非常違背我讀散文的原則－－真實。我愛讀散文筆記，其實最大原因就是這些非
虛構的東西信息含量大，而且能填補歷史的空白。散文里的小人物，小事件，小地方，
小風俗，小情感，微不足道，但都能讓歷史豐滿起來，但「真實」，不僅是要真實的事
情，還有真實的情感，是非常必須的。

我雖然厭煩悶熱的天氣，但去到星加坡，那種風物，和中國南方還是有不同的天氣，植
被，各民族雜居，還是讓我覺得很有風情的。董橋寫華僑生活，這方面的優勢，比起以
他跟著南洋幾位老先生的單薄國學功底來賣弄，優勢大很多。他那種功底，也只配幻想
一下民國閨秀而已。

我也愛懷舊，如果功力夠，真希望能把自己童年少年經歷的家鄉人事一一描繪，也愛看
古文。但董橋愛的「舊」，讓我覺得他不過是在故意與時代脫節，來證明自己的出眾，
尤其cater for現在中國文化真空后對民國時期風雅的嚮往。

我也愛英國，更愛舊書局，英國那種散淡的天氣，再配著散淡的讀書心情，是最適合不
過了。Charing cross附近的舊書局，每次我去旺記狂食一餐燒鴨飯後，都要流連一下
午，愛看舊書，愛看舊書扉頁上的題字，也愛看原來主人的寥寥幾筆，幾許人世滄桑，
盡在其中。但我覺得董橋筆下那麼雅的英國，充滿著遺老紳士氣息的英國，那麼面譜化
，簡直對不起這個促狹俏皮生機勃勃的愛冒險的國家。

不過董橋語文功底的確不錯，中英文也如此，所以他寫的一本書關於很多語文細節的，
倒是我看得最津津有味的一本了，能學到不少東西，也是唯一有巨大信息量的一本。

有些同感，董橋有點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