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虛擬的世界末日

寫在虛擬的世界末日
我們生活在一個逼仄的空間。地球表面，留給我們棲息的陸地，不過是那可憐的百分之三十而已，餘下的百分之七十是水域，所謂五大洲，其實在四大洋麵前，就是個小巫。
我們沒有機會從太空俯瞰我們的星球，假如可以，也許我們會懷著感恩去領略，在深不可測的、杳無邊際的廣大水域上，那幾塊陸地及其周圍散落的星星點點的島嶼，果然是上帝特別的賜予。但是我們在享受的時候還會不停地問，為什麼那潮汐那般洶湧澎湃，為什麼它日夜不停地拍擊著崖岸，為什麼它搖晃著也顛簸著我們的美夢？人類向來如此。猶太人出了埃及就怨聲載道，惹得耶和華髮出烈怒。
我們生活的這個空間不僅很小，而其同時，也充滿苦難。天災，如海嘯、颶風、火山爆發、地震、泥石流，面對這些，人類無力抗拒。不幸，便被吞噬，有幸，便躲過劫難。其實人類很可憐，我們只能在風和花雪和月的安謐中豪情放歌，而一旦經歷來自自然的災難，我們才真真切切地痛感自己的無力。人禍是人類自己揮向自己的屠刀。勢均力敵者醉心於戰爭與紛爭的遊戲，強者對弱者則施以掠奪與殺戮的暴行。翻開中外人類的歷史，我們一手可以寫出文明的華章，而另一手，也照樣可以記錄下野蠻的變奏。
所以我們也不儘是無辜。細數今日之世界，全球變暖，冰川融化，碳排放，臭氧層，淡水資源匱乏，核彈，槍殺，恐怖炸彈，自焚與焚他，加沙地帶的隆隆炮聲，凡此種種，哪一個畫面里找不到我們自己的影子？還有，農田變成城鎮，草場變成高速，植被大面積破壞，沙漠迅速擴大，水土嚴重流失；河流湖泊嚴重污染，大量淡水生物滅絕。當我們真的有一天要為這麼多的放肆而付上代價的時候，我們能怨誰？
人類一步步走來並不容易。我們都是從一小撮、從一個群落開始的。我們循著可以哺育我們的大河，安營紮寨。旋轉地球儀，我們發現原來我們的棲息地都在大河流域。古巴比倫依傍著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兩河流域，古埃及沿著尼羅河而蓬勃，古印度汲取恆河的營養，而我們自己，吸吮著黃河與長江的乳汁。我們的城市在這些「可安歇的水旁」發生髮展乃至發達。而城市，又成了我們人類靈魂可以寄託的小屋，人類精神正常時，我們在其間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人類精神不正常時，就在其間爾虞我詐兵戎相向。「國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 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 渾欲不勝簪。」杜甫一首小詩，道出了城市的幾許歡笑，幾許哀愁。
城市的文明過程，直接折射了人類文明的過程，而它們的災難，照樣也是人類自己親手戕害文明的災難。人類社會學學者有如此統計——生態環境惡化和天災人禍降臨，曾使世界上許多城市文化斷裂、毀滅和消亡。沙漠化，曾吞噬了大約7000多年前在如今的巴格達南部形成的世界上第一座城市「烏爾」的城市文化，並直接導致了古巴比倫文明的衰落；早在2世紀前就已是泱泱之國的西域樓蘭古國的城市文化也已然是可怕的「死亡之海」； 瘟疫曾經奪去了我們這個星球上數以十億計的生命，摧殘了曾經輝煌的古羅馬文明、瑪雅文明；中世紀歐洲鼠疫曾使歐洲許多城市人去城空；都城庫斯科是印加文明的象徵，古意盎然，別具風格，被人們譽為「考古之都」和「美洲的羅馬」 ，印加帝國是美洲三大古文明之一，建於公元1200－1500年，極盛時的疆界包括今天的秘魯，玻利維亞，厄瓜多和智利，有８萬平方公里的版圖，1000萬人口。十六世紀初，西班牙殖民軍用刀槍將這個帝國殺得血流成河。
我們知道今天註定不是世界末日。但是在這個虛擬的日子，我們也不妨有一點鄭重的思考。
且不論世界怎樣天地怎樣，僅就我們自己而言，我們都會把我們該走的過程走完，而後塵歸塵土歸土。如同《聖經》中所說，我們當中強壯的，也不過七八十歲，而後就如飛而去。
再怎麼說，我們的生命畢竟是有限的，這有限的生命必須有他人和社會相伴才不孤獨，才可以給我們一個「無限」的假設與憧憬。沒有大病纏身，我們都不屑於想「我哪天離開這個世界」這種只有尼采才會去想的荒唐問題。
生命總是與愛情相關。愛情偉大，不僅在於我們找到了兩情相悅的另一個，而更在於它叫我們有「幸福就在眼前和幸福可以到永遠」的充實感。愛到狂放處，過把癮就可以死，愛到婉約時，則要天長地久無絕期。所以人類世代推崇愛情，絕不僅僅因為情慾與肉慾在蠱惑，而是因為它把兩個人的生命既濃縮為精華又擴展為無限。
但是，我們何不讓自己的境界再寬廣一些，讓我們的愛情以一種心懷的樣式蔓延出去，成為對所有人，也包括我們身處其間的環境的尊重，珍惜，特別是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