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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松:常識、理性與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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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nxin 發表於 2010-2-6 20:02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2010年02月06日06:57新京報白岩松

從1993年開始做電視,我給了自己九個字「說人話、關注人、像個人」。隨著「東方時空」開播,到「焦點訪談」,再到「新聞調查」,一直到「實話實說」等等,堅持著這樣相同的信念,我和我的同事們就這樣一路走了下來。

中央電視台曾經有過一段很輝煌、很受尊敬的歲月,就是因為打破了過去八股的文字,打破了過去或仰視或俯視的牆頭草的心態,正式建立一種「平視」的概念。東方時空以及後來成立的新聞評論部是最早提出「平視」這個理念的,那時候電視的確做了它應該做的事情。

到了2008年,我40歲了,那一年充滿了巨大的交鋒,奧運火炬衝突,抵制家樂福,汶川大地震,如此多歷史事件宿命般地糾結在了2008年,所以我會去想很多事情。我覺得40歲要給自己一個新的目標,不能停留在「說人話、關注人、像個人」,我想起碼我們評論部或者我們這些人做到了這九個字,不能再原地踏步,因此我給自己提出了12個字,叫「捍衛常識、建設理性、尋找信仰」。

我覺得這12個字不僅僅屬於我自己,我後半輩子奔這12個字就足夠了。我甚至不敢想象這12個字包含的追求,會在我人生終了的時候在中國實現,它可能是百年的道路,沒那麼簡單。

捍衛常識

我們曾經有過顛覆常識的時代,比如說一畝土地能產多少糧食?其實它基本上是個常識,它應該在一定的公斤數里浮動。但奇怪的是,居然在一個荒唐的年代里,報紙上能登出放衛星一畝產多少的天文數字,很多人還真信,這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政治可以扭曲常識嗎?在我們這個國家的確扭曲過。文化大革命的瘋狂也來自於很多對常識的顛覆。那些荒唐時代的荒唐做法我們姑且不談,現在這個時代里,常識是不是被很好地維護著?不一定是。

舉一個例子,曾經有一個排毒養顏專家,在中國很多媒體上宣揚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然後推薦他的食譜。當時我聽了之後覺得很不靠譜,老祖宗吃了千百年這些東西過來的,如果說這些東西不能吃了,這裡一定有隱情,這是常識。但為什麼我們的媒體會給他時間給他空間,讓他發表這些明顯違反常識的東西?我們的大醫學家在哪裡?為什麼不出來駁斥這種明顯的偽常識?

後來這個所謂專家被台灣抓了回去,判了刑,這個時候你突然明白,原來在利益面前常識是可以隨處顛覆的。過去顛覆常識是因為政治,現在顛覆常識有些開始是因為利益。

在我們生活中,1+1=2時常被人說成1+1=3。很多人面對媒體,說那些空話、套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但是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信的東西他會說呢?因為這樣對他有利。

因此作為一個媒體人,作為一個或許算知識分子的人,如果不能把捍衛常識當成自己的一個目標的話,我覺得是很可怕的。

建設理性

為什麼要建設理性?首先我們從執政黨的角度來說,中國共產黨正由革命黨轉變為執政黨。革命黨與執政黨有什麼區別?執政黨是不管你喜歡不喜歡的人,你都要為他服務。這時候,要求執政黨和執政政府必須是理性的。

革命很難理性,大家想象一下,文化大革命,多麼的瘋狂,理性幾乎無處藏身。再比如法國大革命,革命者是非理性的,甚至很殘暴,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但是我們因為站在革命的一面,總認為革命是有道理的,所以非理性就是有道理的,所以學生掄起皮帶打老師就是有道理的。

現在大家都把責任推到某一個人身上,可是那些掄起皮帶打老師的男學生和女學生,他們人性的瞬間泯滅是不是直接推到某個人身上就可以解決呢?我覺得不能,別人無法譴責你,自己還要跟自己對話。在那樣的時代里,不是所有人都掄起皮帶打老師,不是所有人都做了讓人性徹底顛覆的事情。

在當下這個時代,大國需要與此相對應的大國國民性格,理性是重要的構成。我在《南方周末》上寫關於「建設理性」的時候,提出了「脫敏」的概念。過去我們很敏感,很多東西都躲著走,不知道該說什麼。但去年,溫家寶總理演講時有人扔鞋,咱們新聞聯播都播了,沒什麼呀。當你脫敏了之後,他就沒力量了,當你敏感的時候他才有力量。

我在耶魯大學演講的時候開了一個玩笑,說如果大家對我講的內容有什麼不滿意,歡迎扔鞋子,不過最好扔一雙,我的鞋號是43,謝謝各位。全場人樂噴了。

所以,當很多事情脫敏了,這個民族就大氣了,這就是理性。

尋找信仰

尋找信仰,我覺得這是中國將來最大的命題。

中國改革頭二十多年,要解決人和物質之間的關係,溫飽、小康、翻兩番,全是物質的概念。經過二十多年,我們物質達到了一定程度,提出了和諧社會,和諧社會不就是要解決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嗎?

進入到這樣一個發展階段,一個新的挑戰來了,一個13億國家怎麼解決人和自己內心之間的關係?

幾千年走過來,中國人的信仰在哪裡?它在一種雜糅了之後的中國文化里,在你姥姥給你講的故事裡,在你看的戲里,在小學課本、唐詩宋詞里,這些糾纏在一起,養成了我們骨子裡的信仰。

比如中國人講究對長輩的尊敬,對孩子教育捨得投入,懂得節儉,還有敬畏天地。

但過去我們有的一些信仰,幾千年來對中國人起到支撐作用的東西,徹底被毀掉了,文化大革命達到了巔峰。

因此在八十年代初的時候曾經提出「信仰危機」,那時候提的信仰危機跟現在我說的尋找信仰是不一樣的。那時候信仰危機指的是文化大革命對內心的挑戰,而現在我們真的要尋找屬於中國人的信仰,它是什麼?

它不一定是宗教,但應該是把中國人被摧毀掉的信仰鏈條重新接上,如果一個人活著沒有任何畏懼,他會讓整個社會感到不安。

我借墨西哥的一句諺語,大家一起趕路,突然一個墨西哥人停下來,旁邊人問他為什麼停下來,他說走的太快,把靈魂扔在後面,要等一等。現在我們很多人的靈魂也扔後面了,我們得等等它。

■ 提問環節

問:您覺得政府在整個社會建設理性的過程中,如何有所作為?

白岩松:政府的理性主要體現在由人治向法治過渡。

現在個人崇拜比過去減弱了,但是權力的權威崇拜其實比過去增長了。

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單位領導不算什麼,辦公室大家聊天,互相拍個肩膀等等。

而現在,在一個小處級單位,處長弄的副處長都不敢張嘴,處長一進來,大家恨不得都顫起來。

我突然發現我們個人崇拜時代結束了,但是群體權力崇拜時代卻拉開了大幕,這是非常糟糕的一種局面。

昨天還有人問我,你怎麼不從政啊?我說你覺得我適合從政嗎?我說我不能讓自己和讓別人都不開心吧。

問:你們評論部一直用冷靜的眼光看社會的變遷,您覺得,您的社會責任感能夠多大程度上改變或者影響這個社會?

白岩松:聽你前面說評論部那些詞兒,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聽挨罵的聲音很習慣,聽過分表揚的聲音很不習慣。評論部在我看來只不過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沒什麼值得表揚的。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隨著年歲的增長,越發明白一個道理,我不過是萬千聲音中的一個而已,有用與沒用都不妨礙我自己認真的做,這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我早已過了一言興邦和一言喪邦的某種自戀或自信。

但是作為萬千聲音中的一個,它還是有價值的,最後匯成大交響。中國就像一列火車,有人從後面往前推,有人從前面往後攔著,有人從側面向另一邊推,更可氣的是有很多人管你向哪邊推,自己坐車頂上。

我希望自己是從後面向前、向正確的方向推這列火車的人群當中的一個,這一點很重要。

問:我現在已經快三十歲了,沒房也沒車,感覺生活挺焦慮,對這些問題,我個人的責任更大一點,還是其他東西的責任更大一點?

白岩松:首先我非常理解現在80后的生活壓力,所謂的蟻族,我覺得全社會應該關愛他們。

但是,不該用溺愛的方式去關愛。哪一代的青春容易呢?季羨林老先生他們那一代,年輕時去德國留學,二戰開干,十年滯留在那兒,回來再沒有見過媽。他當面跟我說,如果能選擇,不會離開村子,不會離開媽媽。那一代人的青春是一個偌大的國家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建國這一代人的青春容易嗎?該長身體的時候三年自然災害,該談戀愛的時候男女不分,該結婚的時候高考恢復了,剛想生孩子計劃生育了。

到了我們60后這撥,我2000年32歲的時候才有了第一套房子,之前搬了N次家,租房子住,曾經有一次從同一個小區這個樓的六層搬到另一個樓的六層,我跟搬家公司的人說同一個小區能不能便宜?人家說「不」,而且還要加錢,因為是兩個六樓。我記得我夫人在那一夜累得急性腎炎。

現在年輕人沒有人再回頭看那幾代人的青春,我要告訴你,每一代人的青春都有挑戰,那時候我們甚至連成為蟻族的條件都沒有,沒糧票敢在北京漂著嗎?全社會關注蟻族的時候,蟻族已經在它的痛苦中具有天然的幸福,我們那時候連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問:您認為民主是什麼東西?中國在農村很多地方搞了很多年民主,您認為這些地方的民主有沒有實現?

白岩松:民主不一定帶來最好的,但是它一定能制止最壞的,這就是民主。首先我們對民主要有一個很清醒的認識。

第二個,在建築民主的過程中需要各方的理性,其實現在有很多呼籲民主的人,在我看來也有很多不理性的東西,我們有沒有思考未來中國的民主模式是什麼?其實破壞非常容易,建設很難,在民主這方面,我們現在面臨著建設的巨大挑戰,這是需要整個社會思考的問題。

第三個,基層的民主,我非常看重,為什麼?他要讓我們普通農民先知道投票權是什麼,然後知道選擇是什麼,然後知道比例是什麼,民主是什麼。我認為咱們姑且不論個別地區有沒有真正的民主,但是他已經讓人知道這些個什麼,對於中國未來民主很重要。

中國的民主進程正在陸續拉開大幕,我認為這五到十年是媒體人最有責任和最有作為的時候。

我覺得要不悲觀,又不盲目樂觀,做好自己的事情。
一個人沒有了知恥之心、羞惡之心,沒有了負罪意識、懺悔意識,也就意味著他的人性泯滅。一個失去了恥感和罪感的民族,一個底線倫理崩潰了的民族,即使能在某些領域造成暫時的泡沫式強大,但它不可能創造真正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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