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宋詞元曲里討點酒文化吃

　　我總是心太軟，心太軟，講過的事情也翻案，主要想把事情做圓滿。

　　此語何意？是這樣的。前文里講過，酒與文藝的文學環節，獨選出唐宋詩代表，也就是說，詞曲小說等不再與酒發生關係，擔心拖長文字篇幅。當時考慮過宋詞的影響力，把唐詩追加到宋代，算作彌補對宋詞的歉意。待到本篇里通過戲曲與酒聯姻，交待幾句元曲，至於明清小說，哪裡方便哪裡意思幾句。畢竟，這幾種文學體裁的歷史地位，唐詩略勝幾籌，詞曲小說等稍遜幾色。

　　我才說服自己，便讀宋詞，越發不自在，宋詞的酒性情太豐滿精緻了，深深地打動我的心扉，單就寫酒這個環節而論，宋詞絕對不亞於唐詩，那些意境悠悠的詞句，難分彼此和伯仲。若寫專論，非本書的任務，況且夢魂牽繞的文字，正適合此處無聲勝有聲。我更想抄些宋詞片斷，與讀者們共同分享陶醉的場面。

　　李清照起筆就是婉約派詞，前面已讓她出過鏡，但還是忍不住替她吟吟《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蘇軾寫得「把酒問青天」的那首，肯定耳熟能詳，他還寫過《定風坡》，又有另番風味：「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偶遇曾經的戀人，陸遊大發感慨，愛情悲劇《釵頭鳳》用酒道心聲。他感嘆：「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范仲淹的《御街行》，也挺凄涼：「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未到，先成淚。」辛棄疾報國無門，壯懷激烈，靠寫詞來平復悲憤。聽聽《破陣子》：「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最有女人緣的詞人柳永，筆下的詞們也很女人味，他的《雨霖鈴》可作證：「多情自古傷別離？更哪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晏殊的詞有點小清新，我喜歡「似曾相識」那句，特意把《浣溪沙》抄來：「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黃庭堅是寫詩高手，寫詞也很有水準，他的《鷓鴣天》前半闕猶如詩：「黃菊枝頭生曉寒，人生莫放酒杯乾。風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歐陽修的詞各精一路，讀起來很有頓挫感，《定風波》寫道：「把酒花前欲問伊，忍嫌金盞負春時。紅艷不能旬日看，宜算，須知開謝只相隨。」

　　宋代詞人多的是，成名成家的也不在少數，我由著性子選出殘破的詞句，雖然片面，但屬於詞感地帶。誰若還想過癮，趕緊找本《宋詞全集》讀讀。

　　和宋詞說聲再見，我奔著戲曲而來，淺探戲曲與酒的關係。可以這樣不太負責任地定論，戲曲與酒淵源深長，正論戲曲與酒，應當從元曲開始。畢竟，元曲里充斥了大量的酒情節，並以其獨到另類的特色，能夠與唐詩宋詞齊名，絕非說著玩鬧著玩。

　　我推出元曲多少存點私心，因為「元曲四大家」里，有我的老鄉馬致遠，滄州還專門建有「馬致遠公園」。關漢卿、白樸、鄭光祖三位上天若有靈，千萬別怪我，你們可以到其他人的酒文化里作客。

　　馬致遠以寫雜劇見長，著錄的有16種，今存《漢宮秋》《薦福碑》《岳陽樓》《青衫淚》、陳摶高卧》《任風子》6種，其中雜劇《岳陽樓》，描寫的是神仙呂洞賓三上岳陽樓飲酒，最終點化郭馬兒。我摘了劇中的劇詞，饗饗讀者：「說甚麼瓊花露，問甚麼玉液漿。想鸞鶴只在秋江上，似鯨鯢吸盡銀河浪，飲羊糕醉殺銷金帳。這的是燒豬佛印待東坡，抵多少騎驢魏野逢潘閬。」

　　馬致遠同時是撰寫散曲的高手，號稱「曲狀元」，那首「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的《秋思》，就出自他的散曲。今存馬致遠的散曲約130多首，我略選兩首與酒相關的散曲提供瞻仰。

　　《四塊玉.恬退》：「酒旋沽，魚新買。滿眼雲山畫圖開，清風明月還詩債。本是個懶散人，又無甚經濟才。歸去來！」

　　《四塊玉.潯陽江》 ：「送客時，秋江冷。商女琵琶斷腸聲。可知道司馬和愁聽。月又明，酒又酲，客乍醒。」

　　怎麼樣，讀出感覺了嗎？我的老鄉還行吧。

　　我並不怎麼欣賞戲曲，但為寫好這篇文字，破例從流傳至今的戲曲中發掘酒情。所面對的戲曲們，主要包括但不限於京劇，與酒的關係很是直接。

　　先別說內容，看劇名便知有沒有酒，因為劇名里含著「酒」。如《貴妃醉酒》《寶蟾送酒》《監酒令》《酒丐》《溫酒斬華雄》《青梅煮酒》等等。

　　有些劇名雖沒「酒」字，卻含酒意，明眼人讀過劇名便知與酒有關。如《鴻門宴》《功臣宴》《醉縣令》《度劉伶》《太白醉寫》《醉皂》。

　　有些劇名既沒酒形也無醉意，全劇籠罩著酒情節，實為純粹的酒戲。主要代表劇目是《薛剛大鬧花燈》《伐子都》《紅梨記》。

　　更多的戲曲是以酒當催化劑，給劇情點贊添彩，從而強化戲曲效果。如《西廂記》《楊門女將》《白蛇傳》《草船借箭》《四進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