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青楊：「屌絲生存報告」帶給中國人什麼啟示？

風青楊  文  



你是屌絲嗎？北京大學發布了全國首份《屌絲生存現狀報告》，報告顯示：一、屌絲月均2917.7元，一半單身，7成遠離家鄉；二、一日三餐花費39元以內，近六成拿不到加班費；三、更喜歡宅家，社交、遊戲類軟體是「宅家神器」；四、最放不下親情，平均每月給父母1076.7元。五、屌絲指數吉林最高，農林業最多。（10月29日澎湃新聞）



此報告一出，不少網友驚呼「自己當屌絲的資料都沒有了」。為何人人皆爭當「屌絲」？人們熱衷於給自己貼標籤，只是排解發展中出現的社會身份困惑的需要。其實如同「房奴」是用於自嘲，只是表明自己的無奈現狀，而不是表明個人甘願如此一樣。「房奴」只是基於買房而言，「屌絲」則擴大為個人對自己社會位置的整體定位。外國也有類似的身份標籤。美國文化中，Loser（失敗者）是一個較嚴重的詞，常指在工作和生活中缺乏能力的「輸家」；日本則有總待在家、迷戀網路和遊戲的「宅男」和不思上進、缺乏熱情和活力的「干物女」。



中國到底有多少屌絲？去年5月有機構發布了《中國網際網路「屌絲」用戶遊戲行為調研報告》。報告顯示，我國「屌絲」人數達5.26億人，這意味著在13.7億中國人口中約4成屬「屌絲」人群。儘管這個數據只能算是一家之言。不過「屌絲」這個詞無疑已經從網路語境在向現實生活的語境擴散。從普通網民到「微博大V」，越來越多的人以「屌絲」自居。



爭當屌絲，當然不是一群人無聊的搶地盤滑稽戲，而是社會心態的表現。他們當然也不是所謂平民英雄，不是在電視中「感動中國」的那種80后或者接班人。他們集辛酸、自嘲、惡毒、惡趣味於一身，很難被感動，但絕不被當槍使。屌絲善於自嘲，但他們的自嘲往往被誤讀，解讀者常常以為「窮矮丑」和「高富帥」是對社會不公的控訴，實際上屌絲的身上沒有任何的懷才不遇。他們在餐館吃飯總躲在角落裡，看演出也喜歡坐最後一排。在簡歷「受過何種獎勵」那一欄，他們很多只能填「獲得過雪碧『再來一瓶』獎」。



這種行為，看起來矯情，未必不是明智之舉，因為你確實不知道，某一天你在微博或微信朋友圈上炫富的時候，哪一個巴掌就把你打回原形了。就連百萬富翁即使在人前得瑟，在千萬富翁面前一樣氣短。哪怕你家產上億，數億又怎麼樣，還有數十億元的人在你前頭。而財富在權力面前又底氣不足了，一個區環保局局長就敢斷言，分分秒秒就可以搞垮一家企業。柳傳志又如何，他坦言一樣被一些小官員算計。哪怕你家產萬貫，聽到這樣的話，一樣心裡拔涼，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得罪哪尊菩薩了，惶惶不可終日，你還得瑟得起來嗎？



在不少時候，跟富人比，窮人是屌絲，跟權力比，富人也是屌絲，富的還有更富，權力還有大小，所以，在內心的深處，誰都可能自認為是個屌絲，差別只在於，誰比誰更屌一點。「屌絲」以自嘲的方式道出了階層的遺傳，以性社會學上的階層對應關係為核心，概括了個人先驗居於不平等地位的事實，但並不承認這種社會安排的合理性。這個說法既包含對現實的暫且接受，也包含對現實的弱小反對。



儘管有時候「屌絲」一詞，更像是把自己描述為天生的失敗者，但歸根結底這恰恰說明他們不相信叢林法則，因為叢林法則是弱肉強食，以叢林法則看待社會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敢承認自己是弱者，因為在他們的心目中，自居弱者就等於放棄了任何權利。而屌絲敢於自居弱者，恰恰是因為他們能獨立思考，他們相信弱者也有平等的權利，這種自我作賤的自尊甚至有一種「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的味道。屌絲有意無意的提醒我們，在英雄主義之外還有一種平民主義。



還記得古希臘犬儒第歐根尼那些有趣的故事嗎？有一次他跟亞歷山大對話。那位史上最有權力的帝王之一，堪稱極品「高富帥」，有天屈尊降貴，來第歐根尼的木桶旁找他，說可以滿足他提出的任何要求。結果第歐根尼連頭也不抬，說：「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你丫趕緊滾蛋，別擋著我曬太陽。」或許歐根尼才是當下中國屌絲們的楷模。當下中國越來越多的人爭當「屌絲」，難道這是「屌絲」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