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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島由紀夫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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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YLASH 發表於 2008-12-9 01:57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1970年11月25日,曾經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日本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在位於東京的陸上自衛隊總監室內切腹,享年45歲。30多年過去了,關於他的死因依然眾說紛紜。本文作者從三島的人生、家庭、創作與個性等諸多方面對他的死進行了深入剖析。
   
    三島才華橫溢,他的創作涉及短篇、長篇小說,散文,戲劇和文學評論等等。早期深受日本浪漫派的熏陶,他將對美的豐富感受和對唯美的徹底追求,通過精湛嫻熟的文筆發揮到了極致。
   
    在死前,三島寫好幾封妥善處理後事的信件,並於自決當天將提前半年完稿的《豐饒之海》的最後一部《天人五衰》的稿件裝進寫好了出版社地址的信封里,放置於客廳的桌上,才整裝出髮帶上隨從走向不歸路。他從未拖延過稿約,他在文學上的才華和成就不容置疑。可是,他為何選擇切腹而死?
   
一生充滿矛盾
   
    三島由紀夫的一生充滿矛盾。也許,他的死終於使他從難以自拔的矛盾中得以徹底解脫,或者說,他的死使他那一生都不曾安寧過的靈魂終於得以安息。
   
    出生於1925年的三島由紀夫本名平岡公威,在戰爭年代中長大成人。除了戰爭,對他的成長起著很大影響的是兩位女人,一位是有貴族血統的祖母夏子,還有一位是培養了他的文學興趣,並始終忠實地成為他的「第一讀者」的母親倭文重。
   
    精通皇家禮儀的祖母固執而偏激,是大家庭的獨裁者,卻唯獨溺愛長孫三島,三島生下49日便由祖母撫養直至13歲。夏子向年幼的三島灌輸貴族的趣味,禁止他外出與「野孩子們」玩耍,6歲那年就將他送進培養皇家貴族子弟的學習院讀書。自幼養成的這種嚮往上流社會、對小市民生活充滿鄙夷的中層階級的情緒,一直在三島的作品里飄蕩,他那一輩子愛虛榮、講排場的生活方式也發源於此。被神經質的祖母過分管教和保護,不僅使三島自幼身體弱小,也給他的性格打上了女性化的烙印。年幼的三島對祖母的絕對權威混合著對被支配的厭惡和對被庇護的依賴。他對外部世界一直有著敏感、豐富、細膩的感受性,而這種反應很容易走向一種既任性又脆弱的過激。
   
    13歲那年,三島被送回父母處。好不容易奪回兒子的母親將他視為掌上明珠,悉心培養已經在學校里展露出文字才能的兒子在文學方面的興趣。直到三島去世,母親都一直不離他的左右,紙張筆墨、茶水點心,一概照應。對於他的死,母親這樣說:「……戀人終於回到了我的身邊。」兒子的肉體死亡,於她而言,是精神戀人的徹底回歸。
   
    這種難分戀情與母愛的關愛,不僅導致了三島戀母,與他的同性戀傾向也不無關係。三島到死都沒能擺脫這種單純而幼稚的孩子氣,這種孩子氣使他既勇猛又脆弱地矛盾著。思維敏捷的三島無論與誰對談,都口若懸河,從未輸過。任何時候,不處於絕對優勢就沉不住氣的三島,甚至會拔刀揮刃,孩子氣地挽回自己的敗局。
   
    他的死,從這個角度來看,就像膽小的孩子逃向母親的懷抱一樣,看似無比勇敢的切腹自盡行為,事實上是他在把自己逼進思想上的死胡同后,逃向了代表世俗權威的日本刀,是一種借用世人對「死」的敬畏來挽回敗局的孩子氣的任性行為。
   
其人其文
   
    三島一生好出風頭,他敏捷善辯,愛在媒體面前高談闊論,樂於為公眾充當焦點人物。除了眾所周知的大作家的身份,他還是個蹩腳的演員,不止一次登上銀屏,甚至在思想激進的影片《憂國》中兼編、導、演三職於一身,該片由於預告了他在五年之後的切腹自決而風靡一時。
   
    分別於1951年和1953年出版的《禁色》上、下部里,他塑造了醜陋的老作家俊輔和美青年悠一這兩個極端的形象。俊輔醜陋卻充滿智慧,一生為女人所背叛;悠一肉體完美卻沉湎於同性愛,對女人毫無興趣。俊輔利用悠一誘惑女人愛上這個如同希臘雕像一般完美、卻也如同希臘雕像一般毫不動情的美青年,來實施他對女人的報復。在書中,三島醉心地將由悠一所代表的男性肉體美刻畫得無以復加,將老作家的痛苦表現得淋漓盡致。
   
    早在1949年的成名作、半自傳體小說《假面的告白》里,三島已經承認了自己的同性戀傾向,「用同性愛來嘩眾取寵」也是他長期被一部分批評家所不屑的原因之一。其實,三島本身就是俊輔和悠一的奇妙的矛盾綜合體。如此崇尚肉體完美的三島卻自幼瘦弱,身高只有1.63米,孱弱的「短軀短足」使他苦苦地掙扎於理想和現實的矛盾中。
   
    1955年,時年30歲的三島一邊潛心創作《金閣寺》,一邊痛下決心進行徹底的身體改造,以擺脫貧瘠的肉體所帶來的深刻自卑。他通常於深夜開始寫作至清晨,睡至中午,午後去健身房或劍道場接受專門訓練。次年發表的這部力作是以發生在1950年的「金閣寺縱火事件」的真人真事為原形所創作的小說。或許,正是主人公小僧徒溝口的遭遇激發了三島決心苦練健身的願望。
   
    溝口天生口吃嚴重,長相醜陋,孤僻自卑的性格使他被生活拒之於門外,他正值青春年少,卻與愛無緣。無盡的孤獨在虛幻的想象與苦悶的現實中糾纏,完美的金閣寺在他的心裡成了追求絕對的精神完美的化身,然而一連串的遭遇使他在美與丑、愛與憎的對立中嚴重失衡,喪失了對女人、友情、地位和未來的一切希望。他憎恨起金閣,憎恨它代表著一個自己無法進入的世界,憎恨它長期束縛著自己的精神,於是決心放火焚燒金閣……作品發表后隨即引起轟動,被冠以「日本近代文學史上最高傑作」。和《禁色》一樣,三島在絕對的美與丑的對立中構築著他的唯美世界,這種由於虛幻而浪漫,由於破滅而悲情的唯美世界矛盾而獨特,其實正是三島本人的精神世界的折射。
   
    過人的精力和過人的努力,不僅使三島的創作獲得了巨大成功,也使他在健身訓練方面效果卓越,很快他便練就了隆隆的胸肌。身體改造的成功為他帶來了巨大喜悅,三島徹底告別了肉體的自卑,一有機會就在公眾場合展示他的強健胸肌。他說,「終於將這個身體弄到手之後,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樣興奮,想到處去賣弄,到處去炫耀,到處去操作給所有的人看。我的身體就像我的新車一樣。」
   
    繼《金閣寺》之後,於1958年發表的《鏡子之家》里,主人公之一峻吉是嘲笑思考、熱衷於直接的肉體行動的拳擊手,另一個主人公收是劇場里無所事事的跑龍套的美青年,經過刻苦的訓練,終於練就了粗獷的體魄。擁有「詩人的臉龐和鬥牛士的身體」既是收的理想,也是三島本人的目標。原先只能舉起10公斤杠鈴的瘦小身體經過10來年的刻苦訓練,三島死前已經能舉起90公斤。當時正逢好友中井英夫在編輯《原色百科事典》,他毛遂自薦充當「健身」一詞的圖片模特,被正式編進了百科事典。他還出版了題為《薔薇刑》的裸體寫真集,自贊「吾之肉體乃美之神殿」,並將寫真集放在包里隨身攜帶。遺憾的是,由於他不重視下肢的力量訓練,加之身材矮小,整體上有點頭重腳輕之嫌。
   
自卑與自負
   
    與三島的文學成就和肉體改造的成功形影相隨的自大與狂氣,顯然削弱了他客觀評估現實的能力。僅時隔兩年,與《金閣寺》所造成的轟動效應成明顯對比的是,雖然作者本人對《鏡子之家》所反映的戰後的「時代性」在突破《金閣寺》的「個人性」方面寄予了厚望,卻意外地被評論界報以沉默的冷遇。那些年輕時狂熱地崇拜著三島的讀者,隨著閱歷稍有增長,對他的作品中過多的獵奇怪論和裝飾過剩的人工性文筆,以及他那招搖過市的作風,開始感到厭倦反感起來。以往新作上市,銷售量飆至20萬冊,到了60年代(35歲)以後,他的大多數作品只維持在兩三萬部的銷售量上。一些舊友因不堪忍受他的自我膨脹,逐漸疏遠起來。以《鏡子之家》為始的挫折,對三島的打擊很大,對此他鬱悶地寫道:「欲置作家於死地,不必刀劍,窮盡筆墨只讚賞他的舊作即可。」
   
    自卑和自負一樣,都是對自我認識缺乏客觀評價的表現,三島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經過改造的強健肉體將他從自卑的陰影中徹底解放,但與此同時,他卻開始了另一個矛盾。他懼怕令他自豪無比的肉體漸衰漸老。他說:「我無法想象自己衰老的模樣,我不能容忍自己的衰老……我不願承認這樣的宿命就跟不承認自然規律一樣。」早在《鏡子之家》中就已經有所流露的「人應該在肉體尚處於美好的階段自殺」的想法,到了60年代的後期已經很明確。
   
    美被一點點侵蝕的衰老過程在三島看來是對美的最大褻瀆。一般意義上的作為衰老的自然終結點的死亡,在他的眼裡,卻成了根除衰老的積極手段。美好肉體的突然死亡,是美好肉體永存的唯一途徑。
   
    戰爭末期的日本浪漫派作品,像病毒一樣蔓延著一種悲劇式的浪漫,面對即將來臨的末日,對死亡唯美地渲染著一種恍惚的期待。三島被視為浪漫派的最後一個代言人,對「肉體美」的迷戀和貪求促使他積極地構思著肉體死亡,並在作品中反覆渲染由此衍生出來的對世界毀滅的期待。
   
    三島對切腹有著詳盡的研究。以1936年的「二二六兵變」為背景的短篇小說《憂國》發表於1961年,並於1966年改編成同名電影,三島身兼編、導、演三角。《憂國》中描述了一個皇家近衛大隊的年輕中尉的切腹過程,周圍的年輕軍官們憐惜中尉新婚不久,沒有邀請他參加謀反,而兵變僅持續四日便以失敗告終,反亂軍受到徹底肅清。中尉被迫面臨討伐友人的立場,他深感痛苦,於是以嚴格的古法用軍刀在自宅內切腹,夫人麗子亦殉夫自決。
   
    小說中經過縝密構思和細緻安排的場景刪除了一切日常生活的瑣碎細節,宛如歌舞伎里出現的刑場般美麗。雖然只是個短篇,《憂國》結構精簡、細部描寫細膩,作品的完整度很高。三島本人如是說:「世人多忙,若僅讀一篇而盡知三島作品的優缺點,當推《憂國》。」
   
    1957年發表的四幕劇《鹿鳴館》,以1880年代推行歐化的明治時代的政治與社會矛盾為背景,劇中提及的切腹多少有點將它作為日本精神的代表來向西洋人宣揚「國粹」的味道。在日本,隨著武士政權的確立,切腹被認為不同於一般的自殺,並被高度模式化。從某種意義上講,對肉體的迷戀、對死亡的色情幻覺,以及同性戀的傾向,在三島的世界里以切腹的形式得到了統一。
   
    摘自《櫻花瓣》蔡葵  著  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  2008年版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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