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英文名字故意用個一個港台式的拼寫,叫「Hwa Ann International Group」,儘管用的不是漢語拼音,但國內的人一看肯定能很準確地念出來。公司名字的縮寫是「HAIG」。當年尼克松的白宮幕僚長,後來成為了里根的國務卿的那個人就叫Haig「黑格」(Alexander Haig,亞歷山大·黑格)。他曾參與安排尼克遜訪華的歷史性破冰之旅,也曾被人懷疑是「水門事件」中的告秘者「深喉」(Deep Throat)。現在他已下海,是美國有名的「官商」。曾是世界上最大的電影公司米高梅(MGM)和美國在線(America Online)等大公司的董事會成員,沒事也動不動就往中國跑,做點中國生意。每次包博給別人介紹他公司的英文名字的時候會說TUNG Chee-hwa(董建華)的Hwa,英國安妮公主Princess Ann的Ann,縮寫是「黑格」,讓你就想象去吧!
法國工人詩人歐仁·鮑狄埃(Eugéne Pottier)在1871年6月Paris Commune(巴黎公社)失敗后寫下了著名的無產階級詩篇「The Internationale《國際歌》」。從此以後international這個詞就帶上了很強的Marxism(馬克思主義)的色彩。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許多美國公司在起名字的時候都盡量避免使用international這個略帶紅色的字眼了,大都以global(全球)或是multinational(跨國)代替。連「國際商用機器公司」也盡量避免使用它的全名「International Business Machines Corporation」,而是以縮寫IBM代替了。但國內的同胞並不太了解這些英文詞所隱涵的內在意義和文化背景上的細微差別。國人喜歡在公司名字里有「國際」兩個字,認為這樣聽上去很大很嚇人,所以international這個美國人迴避的字眼在國內公司的名字里都快被用爛了。包博十分知道國內同胞並不了解這些。但是對真正能理解這些英文上細微差別的美國人來說,包博反而正想給他們一種「中國背景」的印象。所以他在英文名字中故意用了International這個字眼。小小的一個公司名字,學問可真不小。包博把其中內涵的中國文化和美國文化都發揮到了極至。
名片也一併由專業設計師設計了,中英文的,和網站的設計格調、色彩、感覺等都是統一的。這名片可學問大了,名片就是「明著騙」啊。它和網站一樣,是商人的門面。所以名片可不能印得太cheap(廉價)了。要凹凸設計、用厚而硬的熱敏變色紙印。手一拿,這白色名片開始變藍,然後變紫變紅,拿的時間越長,顏色變化越多,放下就變回白色。叫你拿在手裡愛不釋手。名片上什麼也不印,只是中英文印著:「Hwa Ann International Group, Partner, Bob Sun。華安國際集團,合伙人,包博孫子」,其實公司現在就他一個人,不知道的以為還有一大堆的合伙人呢。可是他沒這麼說,沒misleading(誤導)你。名片下面是中國和美國的地址電話,EMAIL和網站地址。中國地址印的是「北京朝陽區亮馬橋路50號凱賓斯基飯店八層」,其實就一個大套間,不知道的一看還以為是一層樓呢。美國地址是美國華盛頓賓西法尼亞大街,然後是一郵箱編號,特神秘。就像當年國內的保密單位一樣。這名片保證讓你看了就忘不了。
還得再買一些德國「雨果·波士」(Hugo Boss)的純毛T恤衫和法國「聖羅蘭」(Yves Saint Laurent)的真絲襯衫,各式顏色的。休閑襯衫,包博喜歡「學院派」風格的。最喜歡的是為英國著名的貴族學校伊頓公學製作服裝的N&L(New & Lingwood)的襯衫。沃爾夫(Tom Wolfe)的小說《虛榮的篝火》(The Bonfire of the Vanities)中的男主角,那個華爾街大腕級的債券交易商Sherman McCoy就喜歡這個牌子。
然後還要再買一個英國Papworth的全皮公文包。要頭層小牛皮做的,結實耐用,而且頭層皮的皮子表面會越摩越亮。可不能用二層皮的便宜貨,劃上一點小道子都檫不下去。英國的Papworth是伊利莎白女皇二世(Her Majesty Queen Elizabeth II)欽定的為英國皇家提供行李用品的商店。現在國內假貨實在是太多,但Papworth公文包還是沒見過有人造過假的,因為國內作假名牌的同志們可能還不知道這個牌子呢。
老高家是個single family house(獨家房屋),在北京這叫「別墅」。4個卧室,3個廳房,3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廚房,樓上樓下兩層,大概有300平米。老高他們公司在這裡買下來幾棟這樣的「別墅」,然後以象徵性的價格租給公司的高管們住。98年99年的時候這裡的房子就是一平米三千多美元的價格。所以老高的房子幾乎是一百萬美元,比美國的許多城市的房子還貴。
老高的房子寬大、明亮、舒適,有落地窗和露台。包博上下參觀了參觀,感覺好像比老高在美國的房子還要舒服,而且房間讓保姆打掃得乾乾淨淨。老高自己在家裡還裝備了一個日式的房間,據說是為了請他的日本的客人。老高知道包博愛喝清酒,於是老高拿出了他上次去日本出差時日本人送他的「菊正宗」(Kiku-Masamune),和包博在日本式的「榻榻米」上盤腿一坐,就著保姆做的安徽菜和路上順便買回來的熟食開始邊喝Sake(清酒)邊侃大山。
老高又抿了口清酒,潤潤嗓子,說:「這裡不同於美國,不講人人生來平等的那套!中國社會文化歷來就喜歡把人分成若干個等級,你叫它『階級』也好,『等級』也好,『層次』也好,反正是社會橫向的劃分。沒辦法,中國人實在太多了,自然資源、生活資源、社會資源、什麼都那麼貧乏,就那麼點資源大家都要爭,所以只能『分槽飼養』了。讓高階層的佔用更多的資源,低階層就只能受窮去吧。這也算是一種資源的『合理配置』吧。這就是中國社會的不公,但你也別生氣!誰讓咱們資源缺乏呢?!美國資源豐富,不同社會層次之間爭奪資源的鬥爭沒有那麼激烈,大家可以共享差不多同樣多的資源,所以相互之間相干無事,不像中國。所以到中國了,你可能感受最深的,也是不習慣的,可能就是這個『層次』了。以後你會天天聽到,感受到這個東西無所不在!I know you don't like it, but have to live with it.(我知道你不喜歡,但不得不忍受它。)」
老高接著解釋這個上海詞,說:「現在國內顯示身份地位的三大『噱頭』無外乎是車子,房子,和『奶子』。你別笑啊!……你的車子已經足夠『噱頭』了,你還得買個房子,As we say in the States, it means stability and prestige to own a house, right? Same here.(就像我們在美國說的,擁有一個房子意味著穩定和地位,對吧?這裡一樣。)你在北京沒房子。誰信你是海外成功人士。再著說了,沒個房子,沒有根,人家也都不是傻子,怕你打一槍換地方,跑了。沒房子,交際生活也不方便。」
包博馬上上網去查,原來是「嘉和麗園」的房子。「嘉和麗園」在霄雲路南側,西邊是新恆基國際大廈,東邊是國航大廈。由三棟黃顏色的建築——「嘉園」、「和園」、「麗園」組成,地下三層為停車場。這裡以前是外銷房。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外。名聲不錯,而且又不太張揚,有點鬧中取靜的感覺,正合包博的基調。包博馬上打電話去問。接電話的是個女的,講著亞洲口音的英文。包博急著租房,就約了當天中午就去看房子。那面的女的說:「Ok, I have to call my husband back to show you around.(好,我要把我丈夫叫回來帶你看房。)」
包博中午準時到了「嘉和麗園」。房子在19層。上了樓,女主人開門讓包博進去,兩隻塗得象熊貓一樣的大眼睛把包博上上下下不斷地掃描了不下十遍。她不見得認得出包博穿的傑尼亞的西裝,但肯定能認出包博的鐵獅丹尼的皮鞋,可能也看到了包博腕上的那塊勞力士遊艇名士白金錶。打量完了,她一下子變得熱情了起來,話也多了。不斷地講這個房子如何如何的好:「This building was designed by Italy Milan famous architect Joseph. So, it is a well-designed, well-structured, well-built and…… We have a beautiful view. The building has excellent services, very tight security, great neighbors……(這個建築是義大利米蘭的著名建築師約瑟夫設計的,所以設計得好,結構很好,建得很好……我們這裡景色很好,大樓的服務也很好,保衛很嚴,都是上等鄰居……)」包博一嘴一個:「That is excellent! 」「Great! 」「Fantastic! 」 ……地應酬著。
包博開始迂迴地講價錢。於是包博說這是他看的第一處房子,他想再多看幾個地方再定。儘管他十分中意這裡,而且他幾乎現在就想定下來,但他想能夠找一個better deal(更好的交易)。這不就是變相地說this deal is not good enough(這個價格不夠好)嗎?包博很nice(有禮貌有風度)又不失身份地把價錢往下壓,顯然女主人很喜歡這樣的租戶。
包博心想,2500也貴啊!你又不用付中介費。於是包博說:「因為中介費咱們省了,而且我早簽約一個月,你們就少損失一個月的租金。我也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找房子上面。這樣吧,我可以簽個一年的lease(租約),預付6個月的租金,但前六個月我付一萬美元。六個月以後再付一萬。如果同意,我馬上給你們寫一張一萬美元的支票,easy and clear (簡單明了)!」
客廳的一面是一個假壁爐。壁爐兩側的build-in的書架通到天花板。書架最上面兩層擺放了一些包博從世界各地收集來的工藝品,有挪威的手工制的北歐侏儒Trolls;有美國俄勒岡州楓木雀眼樹榴(Oregon Bird's-Eye Maple Burl)作的鐘錶;還有一輛1936年540K型賓士敞蓬老爺車1/16的模型,模型的底座上英文寫著1936 Mercedes-Benz 540K Cabriolet B,這是包博從德國斯圖加特(Stuttgart)梅塞德斯-賓士博物館(Mercedes-Benz Museum)買來的。這車有點象韓國MTV《Once Upon A Day(思娘)》中宋承憲開的那輛老爺車。這些工藝品擺的是玲琅滿目,但也有點不倫不類。
壁爐的上面擺了一艘帆船的模型。這是1987年2月被號稱「美國杯先生」的Dennis Conner(丹尼斯·科納)帶領聖地亞哥遊艇俱樂部(San Diego Yacht Club)把美國杯(America's Cup)從澳大利亞人手裡奪回來時所駕駛的那艘著名的「星條旗號」(Stars & Stripes)USA-55帆船。壁爐上面的牆上掛著一個德國黑森林布穀鳥咕咕掛鐘(Cuckoo Clock),打點的時候會有小鳥從樹洞一樣的小房子里出來,嘟嘟地叫,然後公主和王子也會從城堡里出來跳一圈舞。
壁爐兩邊的書架上書並不很多。一邊書架的中間兩層幾乎全是電影DVD。從松板慶子主演的《永遠的羽季子》到美國人拍的歐洲片《布拉格之戀》(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從義大利大導演貝爾托盧奇(Bernaroo Bertolucii)的《巴黎最後的探戈》(Last Tango in Paris)到好萊塢經典大片《殺戮戰場》(The Killing Fields),當然還有王家衛的《花樣年華》、《春光乍泄》等等。包博的電影收藏頗豐,這只是他認為有品味的電影。他想著以後周末,請幾個朋友來家裡搞個小Party,欣賞欣賞他的電影收藏。
歌劇下面是古典音樂,維瓦爾第(Vivadi)的小提琴協奏曲,弗雷德里克·弗朗西斯克·肖邦(Fryderyk Franciszek Chopin)的奏鳴曲,德彪西(Claude-Achille Debussv)的印象主義音樂,門德爾松的《蘇格蘭交響曲》和《義大利交響曲》,比才的《卡門》、柴可夫斯基(Tchaikovsky)的「悲愴」《第六交響曲》、芭蕾舞劇《天鵝湖》、《胡桃夾子》和《睡美人》等。
老高發現手中青白花的的茶杯很精緻,儘管茶杯上的圖案是中國的古典園林,但從做工和色澤上看,老高知道這決不是中國產的瓷器。老高把茶杯舉了起來,看了一下茶杯底。茶杯底上是一個W字母的標誌,下面寫的是「Wedgwood, England, 1759, Bone China(威基伍德,英格蘭,1759年,骨瓷)」。老高笑著說:「都是名牌啊!香港買來的吧?海關沒讓你上稅?」
招聘廣告是用英文寫的。故意不寫中文,意思是說,如果您看不懂的話,也就不用bother(麻煩)來應聘了。廣告詞寫得簡單、專業、而且絕對是「美國式」的。先是介紹了一下公司,就兩句話,然後說,For more information, please visit our web site(預知詳情,請訪問我們的網站)。給個網站地址,你網站上自己看去吧!
最後再來一段很「美國化」的聲明:Hwa Ann International Group is an Equal Opportunity Employer. It is the ongoing policy and practice of Hwa Ann to provide equal opportunity in employment to all employees and applicants. No person shall be discriminated against in any condition of employment because of race, color, national origin, sex, religion, age, disability or veteran status.(華安國際公司是一個提供公平機會的僱主。對所有的僱員和申請人在就業上提供均等的機會是華安的一貫政策和作法。在任何的雇傭情況下,不會有人因為種族、膚色、國籍籍貫、性別、宗教、年齡、殘障、或是退伍身份而受到歧視。)
包博跑到了酒店樓下的「普拉那」,要了一個大杯的冰鎮light beer(淡啤酒),還特地向waitress(女服務員)要了一個凍得十分涼的pilsner(喝淡啤酒用的細高的啤酒杯)。普拉那下午的時候沒什麼客人。他們的德國經理Hans Peter Betz走過來和包博聊天。包博叫他Peter(彼得),包博常來這裡,所以和Peter都已經熟悉了。
包博和Peter正東拉西扯地談論著北京的應聘工作的這些人,不免抱怨一大堆。Peter笑著說:「I know exactly what you are talking about(我太知道你所說的了)。」包博一大杯冰啤酒下肚了,火也退了不少。這時,包博的手機響了。
因為昨天電話里張小姐和包博「見」過了,所以張小姐顯得像老朋友一樣地說:「Not bad, not bad(還不錯了)。」
這是來interview的人中唯一沒有象背書一樣地講「I am fine, thank you(我還可以,謝謝你)」的。中國的英文教科書上面全部是千篇一律的「How are you? I am fine, thank you」。可是在美國卻幾乎沒有人說「I am fine, thank you」這麼老舊古板傻氣的語言了,除非是不高興的時候的反話。每次當包博聽到國內的人講「I am fine, thank you」,包博就知道這又是一個背課本的,沒在真正的英語環境中生活過的人的英文。更讓包博受不了的是有的人還在後面再加上一句「and you(你呢)?」這就更「書本」了!
「OK……, I attended a big 'kindergarten' called the Beijing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我上的是一個大『幼兒園』,叫北京外國語大學)」看樣子張小姐也不乏幽默感,而且反應還很快。包博這手並沒把她難住,她還是照樣從大學開始講起了,迴避了大學前那些沒必要的經歷。
已經快到中午了,包博對張建安可以講是相當的滿意。所以他就直截了當地offer(給出)他所能affordable(付得起)的最高工資,打她個措手不及,把人雇下來。於是包博說:「Ok, let』s close the deal(好吧,讓我們完成交易)。這樣吧,一個月5000。你什麼時候能來上班?」包博根本也不給張建安討價還價的機會,問題一下就跳到了「什麼時候上班」上面來了,而不去問她5000塊錢可以不可以、有沒有問題之類得。
包博又咳嗽了一聲,看看她,說:「哦,By the way(順便說一下),今天interview(面試)的時候,讓你久等了。嗯……,嗯……,You know, but that is a very important phone call, so……Anyway, sorry for that.(你知道,但是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無論如何,對不起了。)」說這種話的時候,好像還是英文比中文更好用。
董厚明顯然對政府的政策吃得很透。他還在不斷地發揮他這方面的才華。但包博這時心裡卻在計算著他們的公司估價:按他們當年的凈利潤算,如果假設非上市公司的市盈率為5到8,以此來計算,那麼他們公司的市值也應該在5,000萬到8,000萬。他們現在用公司凈資產1,000萬做公司的valuation(估價),那麼光這裡就能賺大概5到8倍的錢。It sounds too good to be true(聽上去太好了,好得都不象真的了)。包博還想再確定一下,但又不能打草驚蛇,於是問:「以現有凈資產1,000萬合資,能不能得到上級的批准?」包博很善於聲東擊西。
從包博的表情和舉動,張小姐大概猜出了包博心裡在想什麼。上個星期,董厚明走後,包博用京劇對白講的「那時殺將進去,與他個措手不及」。今天是「殺將進來」了,但這個「措手不及」卻被軟釘子給頂了回來。於是她小聲地建議包博說:「If they don』t have the monthly Profit and Loss Statement, maybe the annual Income Statement works as well(如果他們沒有月度的《損益表》,那麼年度的《收益利潤表》也同樣行啊)。」
包博這才注意到每個人面前是大、中、小三個高腳杯還有一個喝白酒的口杯。那面牆邊上服務員用的service table(服務桌)上已經擺了三、四瓶茅台,三、四瓶紅酒,好多瓶的啤酒了。桌邊一排站了六位服務員小姐,這面兩個服務員給大家倒酒,另外兩個服務員跟在後面給大家倒飲料。獼猴桃汁、西柚汁、桔子汁、酸棗汁、西瓜汁、黃瓜汁、胡羅卜汁、木瓜汁、還有像Yogurt一樣濃的酸奶。包博看了半天,大部分都是甜的,他吃甜東西鬧胃酸。所以他還是習慣吃飯的時候喝冰水,都是在美國養成的臭毛病。於是包博順嘴和服務小姐說了一句:「Perrier with ice and lemon, please.」剛說了馬上發現不對,趕緊用中文說:「就是那個叫『法國』還是叫『巴黎』的礦泉水。」小姐愣住了,不知道包博說的「怕累誒」是個什嗎鬼東西,也不知道什麼是「巴黎水」。包博心理也犯嘀咕,這是法國南部加爾省的礦泉水啊,和巴黎沒關係啊?國內為什麼翻譯成「巴黎水」呢?還是站在那邊的領班小姐經驗多,馬上跑到酒店一樓的酒吧去給包博拿了Perrier(巴黎水)回來,搞得包博挺不好意思的。董厚明還拿人家開玩笑,說:「你們這服務還沒和國際接軌啊,怎麼這麼著名的礦泉水都沒準備?」領班小姐忙來解釋:「下次董總來我們一定準備好!」看樣子董厚明是這裡的常客,連領班小姐都認識他。
幾位處長都被張小姐灌得有些晃悠了。董厚明酒量是好,估計他也喝了有半斤多酒,竟然沒有任何事情。酒歡人散。晚飯之後,幾位處長都晃晃悠悠地走了。張小姐也有些醉了,兩隻醉眼直直地不加掩飾地盯著包博。包博看得有些心疼,小聲對她說:「Thank you for saving me! You are so great. I did not know you can drink. You look much prettier after drinking(謝謝你救了我!你真偉大。我不知道你還挺能喝。喝過酒知道你看上去更漂亮了)。」張小姐的嘴撅了撅,沒說話,滿意地笑了笑。包博讓司機把她送回樓上的房間休息了。作者: mm021 時間: 2008-3-1 20:19
就剩下董厚明和包博兩個人了,董厚明對包博說:「忙了一天了!這麼老遠地從北京趕過來,又是坐車又是坐船的,咱們晚上去『輕鬆輕鬆』。你是喜歡唱歌呢?還是喜歡桑拿按摩呢?」
車子沿著北四環一路飛奔,一會兒就出了北京市區上了八達嶺高速,再從昌平轉向東北。車過十三陵后,城市裡的污染和喧囂被漸漸拋在了後面。空氣變得新鮮了;10月金秋的天空變得高遠而晴朗;路邊匆匆閃過的是青草、果園、白楊樹;沿路的柿子樹也已是果實累累了;遠處山谷中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村莊和時斷時續的干河床。車裡的音響在播放著拉丁巨星安里奎•伊格萊希亞斯(Enrique Iglesias)的CD專集「Escape(《為愛走天涯》)」中的歌曲「I Will Survive(《沒你過得更好》)」。安里奎·伊格萊希亞斯高抗的歌聲、獨特的嗓音、拉丁風格的強烈節奏伴著高速飛奔的車子,讓車裡的包博真不知道是身在美國華盛頓郊區的Virginia(弗吉尼亞州)還是在中國的北京。
老高接著說:「不過你要記住,『江湖險惡』啊!國內有些人總想利用點『黑白道』的手段達到商業上的目的。於是和國內的公安、甚至國家安全局私下串通,用這種手段來要挾別人。這叫『政治或是經濟問題黃色解決』啊。有時候報紙上動不動就報道某某人嫖娼被抓,這滿大街的小姐,處處鶯歌燕舞,為什麼單單抓他?還不就是因為有人給他做『套』了嗎?!這種case(案子)我已經聽到過好幾個了。你是江湖老手,這種事情不用我多說,你知道該如何判斷、如何防範。我只是怕你過於『藝高人膽大』了。Better safe than sorry, right?(有備無患,以防萬一,對吧?)」
車裡的音響中安里奎正在唱「One Night Stand」(《一夜情》):「……Just like nothing happened last night. But if I had one chance, I'd do it all over again……(就好象昨天晚上什麼沒有發生。但如果我再又機會,我定會重蹈覆轍)」
「總體來講,國內的企業領導人有這麼幾個特點:第一是not sophisticate enough to understand the business, especially from an international perspective(沒有足夠的水平理解商業,尤其是從國際的視角),表現為不知道國際商業的通行作法,金融、投資、財會、商法……所知甚少,一張嘴就漏怯;再有,不知道如何和外商談判,缺乏溝通能力,不只是語言的問題,不懂得談判技巧,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談什麼。He does not know what he wants(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啥);第二是no vision(沒有眼光),表現為鼠目寸光、小肚雞腸。沒有戰略眼光,更沒有execute(執行)戰略眼光的能力;第三是多疑,一天到晚總是疑神疑鬼的,very very jumpy(非常非常神經過敏)。整天想著騙別人,也天天防著自己被別人騙。
老高繼續說:「這人情手段嗎,比如你的項目是某個領導介紹的。如果不幹的話就會得罪人。但現在人情越來越淡,靠人情也不好辦事了。人情也是錢啊!……時間手段嗎,就是你要巧妙地掌握節奏,讓對方已經在時間上沒有能力在從頭開始和別人重新項目了,否則的話他們耽誤不起。其實,這裡面比較實用的還是經濟手段。中國人財迷又愛貪小便宜,所以要好好利用中國人的這個弱點。當然,如果你把這些手段綜合起來一起用,hybrid them together(把他們綜合一起),那你就無往而不勝了。」
包博「唉」了一聲,不說話了,若有所思地走著。老高知道他不樂意聽別人批評留美學生。估計他心裡肯定在罵「說誰呢?你他媽的不也是留美的嗎?」。只是礙於面子,他沒講。老高看得出包博心理是怎麼想的,所以老高把話岔開了:「嘿。想什麼呢?別光想著『套』別人。弄不好,最後把自己套進去,你也要和國內這些企業一樣要學會能夠walk away from a deal(放棄一個項目)。你要永遠處於一個能進能退的位置。這本身就是在防範風險啊。」
老高接茬說:「是啊。也不是所有人都貪,有的時候也是peer pressure(同伴壓力)。領導班子里,別人都這麼幹了,你不幹就顯得不『團結』了。於是大家一起貪。所以他們的貪婪,直接導致國企的第三大風險,就是『公司被掏空』的風險。This is the most series problem, man(哥們,這可是最嚴重的問題啊!)。這個你應該知道啊?」
「咱們接著說。再比如,銀行貸款過多,資產負債率過高。其實這不應該被認為是個問題。在國外,這反而可能說明這個企業的資本結構更加優化。Use Other People』s Money(利用別人的錢)也就是OPM永遠是資本效益比較高的一件事情。但是國內的許多企業靠rob Peter to pay Paul(拆東牆補西牆)來過日子。一旦中央宏觀調控收縮銀根,銀行不給貸款了,資金鏈馬上就斷了。一下『雷』就炸了。所以要找外商投資把資金鏈接上。因為一個『雷』炸了,可能會牽扯到一大堆其他的隱形危機。所以千萬不能讓它炸了。如果炸了,就要有牽扯到一大堆幹部啊。還是要保護同志們啊……
包博想想說:「我想不太會。第一、這個公司剛剛成立才兩年,水不是太深。不會有那麼多『雷』。有,也只是小金庫之類的小『雷』。關於對外擔保之類的隱形債務我再和他們好好聊聊,了解一下;第二、我想把deal structure(交易結構)搞得巧妙一點,就算有『雷』,小的,咱就排了。大的,盡量掛他們褲腰帶上。萬一雷響了,咱也別炸著咱自己,至少是要炸,炸大家。這次我是51%,我控股,我是法人。但我覺得他們不像是在甩包袱,到像是把我放前面『當槍』用的。所以我想我會把他們綁進來的,大家一個線上的螞蚱,風雨同舟。當然,類似小金庫之類的這種小『雷』,用點金融手段就可以幫他們把『雷』排了,此乃piece of cake(小菜一碟),肯定會讓他們皆大歡喜的。」
老高說:「那麼你下一步就是要摸清情況了。我就怕你一摸他們情況,他們就害怕了,給摸『驚』了。打草驚蛇,不肯繼續向前邁步了。所以你事情要做得巧妙,手法不能太『生硬』,要『誘敵深入』啊。So, be ready. It is about the show time.(所以,準備好了,演出就要開始了。)」
唱了幾句,他停住歌聲,手舞足蹈地接著說評書:「劉皇叔一聽:我操,Excuse my language(原諒我的語言)。」包博沖女孩子們呲牙笑笑,接著說:「我操,這不是試探俺呢嗎?咱不能上當啊。咱劉叔是誰啊?國家一級演員啊,說哭就能哭,說笑就能笑,咱能裝啊!於是就和老曹打起了馬虎眼,劉叔說:『薩達姆啊、小布希啊,這些都是英雄啊』。老曹一聽直搖手,笑話他說:『你丫兒這水平也太凹了點了吧?!就這幫傻小子也能算英雄?我告訴你什麼是英雄吧?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也就是要有vision(眼光),要有idea(想法),要有generosity(寬大慷慨),還要有ambition(志向)。』」
看樣子這個事情不能瞎猜。這就像只給你一個籌碼讓你去玩輪盤賭一樣。有36種下注的可能,但Las Vegas(拉斯維加斯)只給你1/38的幾率讓你贏,而且你只有一次機會。贏了,不只是贏來了錢,而是贏到了你再次play(玩)的機會。輸了,輸得不只是錢,也就輸掉了整個game(遊戲)。The game is over(遊戲結束)。所以拿在手裡的這個籌碼所代表了很大的opportunity cost(機會成本)。這個項目也是這個道理。所以包博決定不能瞎猜,這個「貓膩」一定要讓他們自己講出來,至少是暗示出來。逼供、誘供、套供、騙供,反正要讓他們「供」出來。
A BVI offshore company shall be formed as the investor to invest into this deal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Investor」).
The Investor and the Fairway Scavenging Company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Company」) will establish a Joint Venture (hereinafter referred to as the 「JV」). The Investor will invest US$ 1.20 Million (RMB 10 Million) into the JV in exchange of 51% of the ownership of the JV, and the Company shall put all its business, interests and assets into the JV in exchange of 49% of the ownership of JV.
The Board of Directors of the JV shall consist of 5 directors, 3 of whom shall be designated by the Investor and 2 of whom shall be designated by the Company. The Chairman of the Board shall be appointed by the Investor.
The current General Manager of the Company shall take the CEO position of the JV, and the current management of the Company will be hired to take the similar positions in the JV respectively. The CEO shall be appointed or dismissed by and only by the Board of Directors. Approved by the Board of Directors and agreed by the CEO, more senior executives will be hired.
JV』s management shall complete a three-year business plan for the JV to present to the Board of Directors for approval. The Investor shall assist the Company in writing a comprehensive world class business plan.
The Company shall work with the Investor to conduct the due diligence and audit on a timely basis and in good faith.
Upon the completion of the due diligence and the audit and the signoff of the documents aforementioned by both Parties, the Investor shall transfer Eight Hundreds Thousands US Dollars (US$ 800,000) to the designated account of the JV within five business days, and the rest of the investment that is Four Hundreds Thousands US Dollars (US$ 400,000) will be released upon the first half year provided the JV reach the goals setup in the business plan.
The JV』s management shall sign the Executives Compensation Agreement and Non-Disclosure and Non-Compete Agreement (that are two agreements to be signed separately) with the JV and shall commit to serve the JV for at least three years.
The management of JV shall be offered an incentive program that includes stock or stock options or other incentive programs. This issue shall be addressed in the Executives Compensation Agreement.
包博腦子裡實際上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deal structure(交易結構)了,但他沒有把這個交易結構完整地寫進協議。他寫的這個協議要點,只是他的deal structure的一部分。也就是一個半成品。他在最關鍵的地方留了一個缺口。這就好像對敵人實行合圍進攻的時候,在包圍圈的某一點上留個缺口,好把敵人引入這個缺口,然後再一路追擊。這可是當年林彪慣用的戰術,這叫「在運動中消滅敵人」。包博現在就是想把他們趕進他留好的這個缺口中去。他們一旦進了包博留好的缺口,Everything will be under his control(所有的事情就在掌控之中了)。
包博本來想說:你走路都帶著「范兒」呢,一股「梨園氣」。但剛剛認識還不太熟,不好意那麼說話。於是話到嘴邊又改口了,說:「你身上有一股明星的氣質,一看就是個『碗兒』。By the way, you look so beautiful! Your Chanel dress, purse, Manolo shoes, and everything look perfect on you.(順帶說一下,你看上去十分美麗。你香奈兒的裙子、手袋、莫羅的鞋子,所有的一切在你身上都那麼完美。)」
「The China Banking Regulatory Commission is trying to reduce bank exposure to real estate. China's real estate developers have been chasing after capital since banks tightened lending, and the real estate investment trust property funds or securitization instruments is a way to go next. The securitization and other instruments can not only be a way to raise money for you, but also be a financial vehicle to market your profit, of course, at the same time, you transfer your risks to the capital markets……(中國銀監會正在試圖減少銀行在房地產領域的投資。由於銀行縮緊銀根,中國的房地產開發商開始到處找錢,房地產投資基金的自己和資產證券化是下一步可走的路。資產證券化和其他的金融工具不僅可以為你融資,而且是一個金融載體市場化你的利潤,當然,同時你也把你的風險轉嫁到資本市場去了……)」
「大鼻子」按了一下手裡的激光遙控器,幻燈片換到了下一頁:
「Securitization instruments, that are the most types of asset-backed securities including 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 have NOT yet been seen in China. This is an opportunity, of course, it is ……(大部分是資產為基礎的證券類型,包括以住房貸款為基礎的證券的證券化工具在中國還沒有出現。這是一個幾乎,當然,這是……)」
「The barrier to entry into China is CHINESE GOVERNMENT itself. Anything new in China takes a long time for approval. If there is not an existing regulation or precedent transaction, approvals take even a LONGER time, I mean a LOOOOONG time.(進入中國的門檻正是中國政府自己。在中國任何的新鮮事務都要經過長時間才能被批准。如果沒有一個現行規定或是先例可循,審批過程將會更長,我是說一個長~~時間。)」
大鼻子的語氣越來越誇張了,但還不忘時不時地給自己做做廣告:「Having skilled legal and financial advisors with MANY YEARS experience, SUCH AS US, to deal with the regulatory agencies, the lag time can be REDUCED.(如果你有有多年經驗的又十分有技巧的法律和財務顧問,比如我們,這個拖延的時間可以減少。)」他用雙手自己指了指自己,把『SUCH AS US(比如我們)』說得十分的重,然後沖著台下一列嘴,得意地笑了笑。
幻燈片換到了下一頁,「大鼻子」繼續炮轟中國的現狀,一條一條的開始列舉「罪狀」:
「Beyond the government, there is no reputable rating agencies YET in China. Even though some agencies are getting up to speed, it is a LONG way from rating various collateralized instruments. Secondly, the tax structure differs and may not afford the same REIT benefits to investors. The third issue, the commercial banks are sitting on every residential loan they ever made. There are no commercial conduits. Let me tell you something funny happening here in China. The auto loan industry recently is experiencing an increasing default rate, which is almost 50%. FIFTY PERCENT, think about it, that means half of CHINESE PEOPLE who buy a car using a bank loan RUN AWAY. Without proper records, it has been impossible to trace defaulters, even if they gave correct information in the first place.(除了政府,在中國也沒有有聲望的平級機構。儘管有些平級機構正在加速發展,但是給各種各樣的抵押金融工具平級還早著呢。第二,稅務結構不同,可能支付不起同樣的房地產投資信託帶給投資的利益。第三個問題,商業銀行現在把他們貸出去的住宅貸款全都坐屁股地下。沒有商業導管。我告訴你一個中國發生的可笑的事情。汽車貸款行業最近經歷了不斷升高的違約率,現在已經是50%了,百分之五十,想想!這意味著一半中國人用銀行貸款買了汽車就跑了。沒有適當的信用記錄,你不可能找到為違約者,儘管他們一上來給的信息是正確的。)」
「It's unlikely that any of these assets will be securitized recently. Now, the 『BUZZWORD』 in China is 『securitization』, but CHINESE do NOT really understand it. They have applied it to non-performing loan resolutions. In fact, there have not been any 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 commercial 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 or other collateralized securitizations in China. There is plenty of real estate in China that could be securitized. But that could be a few years AWAY……(好像這些資產最近不太可能證券化。現在在中國最時髦的詞就是『證券化』,但是中國人真的是不懂。他們已經把證券化用在了不良貸款的解決上。實際上,現在在中國沒有任何房屋貸款的證券化,商業房屋貸款的證券化,或是其他有抵押物貸款的證券化。中國有許多房地產可以證券化,但是還要有幾年的時間……)」
「大鼻子」講完了,手拿一隻紅酒杯站在前面,等著回答別人的提問,一副沉浸在自己表演之中的良好感覺。「大鼻子」果然是個a super salesman and a big exaggerator(超級推銷員和大牛皮將),他的presentation引起了不小的反應,聽眾里提問的很多。最後,主持人「杜聿明」不得不宣布:「Last question, all right?(最後一個問題,好嗎?)」
包博在那裡自言自語,沒想到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金髮碧眼高鼻子的老美接過話說:「We do have Zin from Sonoma County. It』s right over there(我們確實有索諾瑪縣的『金粉黛』,就在那邊)。」
包博順著老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那邊桌子上擺放著一排五、六瓶1999年的Dry Creek Vineyard Reserve Zinfandel(干溪谷葡萄園貯存金粉黛)。一個穿紅綢上衣黃綢褲子的女服務員正站在旁邊在幫客人倒酒。酒瓶上黑色標籤的中央是藍色的大海和一條美洲杯帆船賽的帆船。包博十分喜歡帆船。他是美洲杯帆船賽的big fan(狂熱愛好者),家裡壁爐上擺的也是美洲杯帆船「星條旗號」的模型。所以對這個號稱是「Wine for Sailors(為航海者而制的紅酒)」的紅酒很熟悉。美國加州索諾瑪縣(Sonoma County)以盛產紅葡萄酒著名。而其最著名的是「三大谷」——阿歷山大谷(Alexander Valley)、干溪谷(Dry Creek Valley)和俄羅斯河谷(Russian River Valley)。包博最熟悉也最喜歡的紅酒之一就是「干溪谷」的Zinfandel,可能就是因為標籤上面印的帆船吧。
「It looks like a typical American Wine & Cheese Party(好象是典型的美國紅酒和乳酪的聚會)。」包博對那個聽得懂中文的老美說。
「Yes, we brought in these stuffs all the way from California. I do appreciate you enjoy it. Sounds like you love these American stuffs, don』t you?(是啊,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從加州遠來的。很感激你能喜歡。好象你很喜歡美國東西,對吧?)」老美指著加州紅酒、美國芝士和小吃,很得意地向包博解釋。真不虧是洛杉磯的律師事務所,辦party的吃喝都是從美國加州運過來的。
包博樹起了大拇指,很美國派地一歪頭,一臉的讚賞,說:「You bet. That is my American fix. I do miss the damn good things a lot in Beijing.(千真萬確。這是我美國相思病的解藥。我在北京真的十分想念這些鬼東西。)」
說著包博騰出一隻手來,伸出去和懂中文的老美握手:「Oh, by the way, I am Bob, Bob Sun. Nice to meet you(哦,順便說一下,我是包博,包博孫子。很高興認識你)。」
「Glad to have you here(很高興你能來). John Darrow,我叫張達若,我是美國的律師。」老美開始改說中文。他的中文講得不錯,但還是四聲不分,並混合著美國口音。所以聽上去好像「撞大肉」是「霉過的綠屍」。
包博和「撞大肉」交換了名片。「撞大肉」看看包博名片上有中美兩個地址,問包博:「Where do you call home(你把哪裡稱為自己的家)?」
這是最讓包博疑惑的問題,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哪裡是他的家,哪裡最終是他的歸宿。他說:「Well, I live both in the States and China. But be honest, I don』t know where I should call home. Just like I know where I come from, but I don』t know where I am going to.(嗯,中國美國我都住。但是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把哪裡稱為家。就好象我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但不知道歸宿在哪裡。)」
包博把一大塊cheddar(柴達乳酪)放到嘴裡,再啐了一口金粉黛。乳酪在嘴中的紅酒中溶化混合著紅酒的乾爽產生一種特有的香味,包博簡直是陶醉了。他學著電影《虎口脫險》里油漆匠,用背書一樣的語氣說:「在美國東北部美麗的新英格蘭地區,有一片美麗富饒的牧場,那裡放養著100頭最純正的瑞士棕色奶牛,這些奶牛聽音樂、吹空調、看風景、吃豆莢,悠然自得。他們每天只產50磅的牛奶。著名的『雪伯林農家乳酪』就是用這50磅的牛奶經過兩到三年的時間發酵而成。由此誕生了當今世界上最好的『柴達乳酪』!」說著包博用叉子扎了一塊乳酪遞到銀倩的面前,眼光中帶著讓女人心醉的百般柔情看著銀倩說:「怎麼樣,聽上去不錯吧?不想嘗嘗嗎?Come on, give it a try.(來吧,試一下。)」
包博和「撞大肉」又聊起了在北京哪裡可以吃到比較的美國的東西?Outback Steakhouse(澳拜客牛排店)的冰鎮啤酒是北京最涼的,但價格卻是如何如何地overprice(超出實際價值的奇貴)的;T.G.I. Friday(星期五餐廳)什麼都是美國貨,但最最關鍵的A1 Steak Sauce(A1牛排醬)卻是味道十分差勁的蹩腳貨;盈科大廈那裡新開的Chicago Joe's Restaurant(芝加哥喬斯餐廳)味道如何如何的正宗,但卻沒有人去;中國大酒店後面的Henry J. Bean's Bar(亨利酒吧)如何裝飾得比芝加哥的酒吧還像芝加哥的酒吧,但裡面當裝飾用的「古董」Good Year(固特異)廣告牌卻把TIRES(輪胎)一沒小心拼成了英國或香港式的TYRES,以致完全漏了馬腳;亮馬河大廈底下的Hard Rock Cafe(硬石餐廳)中午的lunch special(午餐特價)如何如何的好,但晚上卻如何「小姐」比顧客還多……兩個人說得十分開心、十分投機,眉飛色舞,越說越有共同語言。還相約以後發email相互聯繫,互通北京吃吃喝喝的情報,並找時間一起happy hour(歡樂時光)喝啤酒去。銀倩覺得包博整個就是一個「神侃」,三下兩下就把老美侃得五迷三道的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研討會的嚴謹氣氛已經被party的活躍氣氛所代替。大家都在互相打招呼,聊天,喝酒。在這種party上,銀倩很是popular(受歡迎),經常有人過來和她打招呼,她認識的人也很多。尤其外國人,見了她就兩眼放光、腳挪不動地方了,跑過來使勁地hug(擁抱)她,還吻她的臉。她英語中夾雜著英國口音和中國口音,誇張的語調,豐富的表情,看上去要比一般女孩子seductive, bewitching, and coquettish(嫵媚誘人,魅力十足、婀娜妖艷)但在老外眼裡就是一個very cute, very elegant and very very sexy的Chinese doll(非常漂亮、非常高貴、非常非常性感的中國娃娃)。銀倩儼然是北京涉外交際場上的紅人。
其實,銀倩在觀察包博的同時,包博也在觀察銀倩。從銀倩的穿著、談吐、做事、接人、待物,包博覺得銀倩只是一個活躍於社交場上的漂亮花瓶。包博相信她有許多關係,認識許多人,但她不會有什麼實際商業運作的知識和經驗,更不具有一個優秀商人的水平。She is a sophisticated, expensive, elegant doll to hang out with, but she is not sophisticated enough to understand business。
包博一語雙關地問銀倩:「Do you like to have 『SEX ON THE BEACH』 or you like PINA COLADAS?(雙關語:你要在『海灘上作愛』[酒的名字:性慾海灘]還是要『椰林飄香』?)」
銀倩又是一擊粉拳打在包博胸上,媚笑著說:「你少來了!你要是把我灌醉了,你送我回家?!」
包博笑迷迷地溫柔地說:「沒問題,我送你回家!」
銀倩可能覺得「SEX ON THE BEACH」這名字有點太露骨了,就拿了奶白色的Pina Coladas喝。包博沖她不懷好意地笑笑,一字一頓地說:
「You like Pina Coladas, and
getting caught in the rain, and
the feel of the ocean, and the taste of champagne.
If you like making love at midnight in the dunes of the cape.
You're the love that I've looked for, come with me,
and, and, ……
今夜讓我們私奔!」
其實這兩杯酒不管銀倩拿哪一杯,包博都有詞等著她呢——這點小把戲,太老套了!包博早已經practice(實踐)過N多次了,無往而不勝,What a smooth play!銀倩雖然是久經風雨的情場老將,但還是沒見過幾個象包博這麼手法嫻熟,駕輕馭熟,在不顯山不露水之間就把她的心俘獲的男人。不去問他是真是假,她都情願把自己投入到這羅曼提克的夢幻中去。銀倩兩眼含情默默地看著包博,心中洋溢著浪漫,一股幸福的熱感從下腹部的丹田冉冉升起傳遍全身,胸脯的起伏在加劇,兩腿之間在發熱,臉上已是彩霞漫天了!
如果只是一個單純的女孩,有了好感,包博是不會拒絕一夜情的。包博當年號稱也是信奉4F信條的,就是美國大學生常常掛在嘴邊的4F(或是F4)信條——「Find them, feed them, f**k them, and forget them(找到她們,請他們吃飯,X她們,忘記她們)。」但是今天眼前的這個女人卻不一樣,她這種女人要比一般女孩複雜得多,說不定也麻煩得多。包博不想在不了解她的底細之前陷進去。包博的本能告訴他,這可能是一個會帶來麻煩的女人。
在北京以包博的談吐、學識、風度、財力,他從來不缺女人,外企的「小白領」、在校的大學生、「北飄」的演員、前衛的藝術家、……就是應付送上門來的,就夠他疲於奔命的。這就像包博的一個美國朋友來北京后,問他對北京的最大感受,他說了一個對北京女孩的「3 So」(「三餿」)的描述——「They are SO young, they are SO beautiful, and they are SO available(她們這麼年輕,這麼漂亮,這麼到處都是而且隨意上床)」。這最後一「餿」so available已經到了近乎oversupply(過量供應)的程度了,而且活靈活現地表現出了當今中國女孩子的一種自願獻身、勇往直前、隨意開放的態度。
朝陽公園南門大門口的東側有一個兩層的小樓,整個就是美國新奧爾良Bourbon Street(波缽街)上十九世紀房子的翻版。這裡是新奧爾良風格的Jazz(爵士)酒吧,是一個美國新奧爾良人,叫Douglas Monitto的在1998年建的。這個酒吧建築和裝潢材料全部是從新奧爾良運過來的。當時花了一百多萬美元。後來老頭死了,現在這個酒吧是她老婆Mary在經營。這個酒吧的英文名字叫「The Big Easy」,這是新奧爾良的昵稱,中文實在太難翻譯,於是就起了個中文名字叫「快樂站西餐吧」,意思上也算是牽強吧。這裡是在北京的外國人來的最多的地方之一。
那天晚上,包博到這裡來喝酒。看到一個老外騎了一輛挎子,就停在了門外的停車場。在酒吧里,包博過去和他聊天:「I like your big bike. It looks very classic(我喜歡你的大車,看上去非常古典)。」老外說:「You are talking about my motorcycle with sidecar? Yes, that is Changjiang 750. It is a legend!(你是說我的挎斗摩托車?是啊,那是長江750,一代傳奇啊!)」
包博看著她那副像小女生一樣的興奮勁兒,心裡想女孩子只知道關心酷不酷。於是包博故意擺出一副對「酷與不酷」的問題十分不解的樣子。張建安挺著胸雙手在眼前比劃著,一臉的興奮繼續說:「你再穿一個領口袖口有翻毛的那種皮茄克,就是宋承憲在《Once Upon A Day(思娘)》那個MTV里穿的那種,再戴一大風鏡。嘻嘻,老闆,你真的帥歪了唉!」
.…….
I've found in you 在你身上我找到
So many reasons in so many ways 各式各樣的那麼多理由
My life has just begun 我的生活剛剛開始
Need you forever, I need you to stay 永遠需要你,我要你說
You are the one, you are the one 你就是那個人,你就是那個人
Said I loved you but I lied 說我愛你,但是我在撒謊
Cause this is more than love I feel inside 因為這比我能從內心感到的愛更多
Said I loved you but I was wrong 說我愛你,但是我錯了
Cause love could never ever feel so strong 因為從來不會也永遠不會感覺這麼強
Said I love you but I lied 說我愛你,但是我在撒謊
.…….
包博很快衝了澡,換了衣服,回到客廳。聽到波頓的歌聲,包博問張建安:「你喜歡Michael Bolton?」張小姐回過頭來說:「是啊!我上大學的時候就愛聽他的歌。最愛聽他唱的《How Am I Supposed To Live Without You(沒你我該如何活)》。」
包博笑著說:「I don』t have anything in Bohemian . By the way, you look very good, like an art major college student.(我們沒有任何波斯米亞風格的衣服。順便說一下,你看上去很漂亮,象個學藝術的大學生。)」
包博下了車,趕緊給警察老爺們鞠躬。然後一邊比劃著一邊用英文飛快而又囫圇吞棗地說:「I don't know you guys are hiding here, otherwise how dare I『d make such a stupid left turn. But I know you will let me go and I should go and otherwise I』ve to go and so it's not a problem and I'll go and I can go and I go anyway.…….(我不知道你們在這裡藏著呢,否則我還敢傻不唧唧地左轉。但我知道你們會讓我走的,我也應該走,否則我也不得不走,所以一點事兒都沒有,我會走的,我能走,我怎麼也得走……)」
警察一看這個煩啊,就打斷他說:「唉,唉,我說,我說,你,你會說中國話嗎?」
包博態度特好,滿臉堆笑地用手比劃,用四聲不分的中文一字一字地慢慢地說:「Chinese(中文),一電電(點點)、一電電(點點)了。」說著又開始用用英文語速飛快地說:「My Chinese actually is not bad, I can understand whatever you guys say, but I can not speak it, otherwise you guys'll find out.…….(我的中文實際上不錯,你們說什麼我都明白,但是我不能說,我一說就露餡了……)」
包博聽警察一口一個「孫子」地叫他,又好氣又好樂,但還得裝著什麼也沒聽明白。當他聽到最後警察讓他交點錢走人時,心裡這個樂啊!但臉上不能表現出來,還是一臉的誠惶誠恐、恭恭敬敬。他心裡憋著笑,面帶真誠而感激地不斷鞠躬,從錢包里飛快拿出了100塊錢遞給了警察,嘴上說:「Thank you, ありがとう,Thank you,ありがとう,Thank you very much……」然後飛快地上了車。警察接過錢,說:「等會,我給你撕票。」
但包博已經上車了,這時警察忽然好象明白了過來,說:「唉,他不是能聽得懂中國話嗎?這句話他怎麼聽懂了?」這時包博已經開車走人了。嘴裡還小聲地嘀咕著:「I told you I can understand Chinese(我早告訴你我懂中文啊)。古得兒白了,您了!我還要票幹什麼?!您留著慢慢撕吧,我顛了!要是真讓你把我撕了票,我不就玩了嗎?」
他這一套歪論不說倒好。他這一說讓旁邊的張小姐聽到了。張小姐心裡這個氣啊!覺得這「胖腦袋」簡直就是一個小痞子。她就在後面拉了一下包博,為了不讓「胖腦袋」聽懂她說什麼,就對包博用英語小聲說:「老闆,Let』s go. He is trying to rip you off. He tries to sell a junk for an arm and a leg!(咱們走吧。他宰你呢!一個破東西他賣得邪么貴!)」
包博對銀倩說的項目倒是不太在意,但是既然人家送上門來了,這頓飯還是要請的。包博腦子裡在想:去哪裡請她吃飯呢?For such an expensive girl, it has to be an expensive place(對這麼一個會花錢的小姐,怎麼也要找一個化大錢的地方啊)。好在國貿附近好餐館不少,就在這邊找一家吧。
張小姐搖了搖頭:「不方便的,我不去了,我去找同學玩了。」說著臉上擠出一絲略帶酸楚的笑容,和包博揮揮手,把長長的波斯米亞圍巾往身後一甩,低著頭很失望地走了。看著她的背影,在風中飄動的長圍巾和靴子口叮鐺的流蘇,包博隱隱約約感到了什麼,心裡想以後可不能讓她給另一個女人發簡訊了。Women are the natural born enemies of each other(女人天生相互是敵人)。
Aria(阿麗雅)餐廳在國貿那裡中國大酒店的二樓,餐廳為兩層。一層是爵士酒吧,正門在停車場,也可以從酒店大廳通過一道窄窄的很低調的小門進去。進了窄門,迎面是一副Baroque(巴洛克)風格的人物油畫,很有幾分佛蘭德斯(Flemish)畫家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的肖像畫的味道。其他牆壁上也是Baroque風格的裝飾,一層酒吧還有一個壁爐,營造著一種家庭式的氣氛。
包博象講藝術欣賞課一樣地繼續說:「當初這個餐廳設計的主題就是要為Western Expatriate(西方去國者,在中國工作的西方人)提供一個『Home Away From Home(賓至如歸)』的感覺,所以用歐洲Renaissance(文藝復興)時期以及Baroque(巴洛克)時期的油畫風格來營造一種西方人頭腦中家鄉的感覺,再加上溫馨的沙發、溫暖的壁爐、柔和的燈光,用以營造一種家庭的氣氛。這種『歐洲現代古典主義』的風格和西式的家庭氣氛正是中國人的腦子裡fantasize(想象)出來的西方形象。所以我估計當演藝圈的朋友們在尋求一種西方的體驗的時候,這個餐廳的感覺也就正好與他們的fantasy(幻想)相吻合了。於是客人有一種走入自己fantasy的感覺。這就是為什麼說這個設計十分成功,所以也就拿獎了啊。」
包博繼續他的高談闊論:「如果要說景色的話,還是悉尼的那家Aria餐廳的景色最漂亮。那家餐廳就在悉尼海灣的Circular Quay(環形碼頭),坐在餐廳里就可以看見Sydney Opera House(悉尼歌劇院)或是另一邊的Harbor Bridge(海港大橋)。你想,對著Opera House吃飯該有多麼浪漫。」
銀倩很是嚮往地說:「我以前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去紐約林肯中心或是悉尼歌劇院演唱。」
上次見面的時候,包博就猜到了銀倩以前是個演員,很是好奇。但上次是第一次見面,如果第一次見面就刨根問底的話,就顯得太唐突了。包博很會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知道該如何at a right time ask a right question(在適當的時候問適當的問題)。這次銀倩自己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來了,所以他也就開始輕描淡寫地問銀倩一些private questions(私人問題)了:「你是學聲樂的?」
這個《項目介紹書》中大部分介紹的是項目的Concept Plan and Program Design(概念規劃和項目設計),然後是Promotion and Marketing(市場推廣)的一些東西。市場分析和市場定位等許多內容沒有仔細寫,競爭分析和風險分析等也多沒有。Pro Forma Financials(擬制性財務分析)和項目的ROI(投資回報率)以及Funding(資金)的情況就更沒有了。根據這樣一本東西,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本沒辦法對這個項目做出判斷。包博是頭一次接觸中國的房地產項目,他腦子裡在想:難道中國的公司就是這麼策劃一個3000畝的大項目。在他眼裡這個《項目介紹書》不夠專業,水平不高。但包博決不會輕易批評別人的項目。
在美國做投資銀行的和VC(風險投資)的有一條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不對任何項目說「NO」,因為A terribly bad project today maybe turn to be a super star project tomorrow. You never know. So just don』t shut down any door for yourself(一個今天看上去很差的項目可能明天會變成一個明星項目。你可說不好?所以別把任何門關上)。
包博看了看菜單,問安妮:「Annie, What is soup du jour tonight? (今晚例湯是什麼?)」
安妮說:「Creamed Spinach Soup. You know what, it is really good. Do you want to try?(奶油菠菜湯。你知道嗎,真的很好,試試吧?)」
包博說:「Yes, I take the Creamed Spinach Soup. Carrie, do you also want to give it a try?(好,我要奶油菠菜湯。卡莉,你想不想試一試?)」Carrie(卡莉)是銀倩的英文名字。
銀倩對包博騙她吃cheese(乳酪)的事情記憶猶新,所以她笑著說;「No, I don』t trust you any more. I'll stay with my Clam Chowder.(不要,我再也不信任你了。我還是喝海鮮蛤蜊濃湯。)」
澳大利亞女孩沖包博擠了一下眼睛說:「You must have done something really bad. Sounds like you lose all your credibility.(你一定幹了什麼壞事,好像你信譽全沒了。)」
包博也擠擠眼笑著說:「Don』t worry. I』ll get my credibility back.(別擔心。我會贏回信譽的。)」
銀倩問安妮:「Do you still have salmon?(你們還有三文魚嗎?)」邊說邊在菜單上翻來覆去地找三文魚。
包博心裡笑銀倩,原來她只會點clam chowder和salmon啊?Too simple(太簡單)了。於是包博慈眉善目地對她說:「May I suggest you something else? I guarantee that is the best. Much better than salmon.(我能給你推薦點別的東西嗎?保證是最好的,比三文魚好吃多了。)」
銀倩這次倒是沒反對,說了聲「Ok」。於是包博對安妮說:「Get her a Fillet of Orange Roughy, and get me a Roast Rack of Lamb, please.(請給她拿羅非魚塊,給我烤羊排。)」
安妮點頭稱讚到:「Oh, yea. That is a good choice. I like Orange Roughy too. You definitely know what is good here, don't you?(哦~,噎~,那可是個不錯的選擇。我也喜歡羅非魚。你還真是知道這裡什麼好啊,對吧?)」
銀倩哈哈地笑著說:「人家不叫『講求美』,人家叫江秋沫,多詩意的一個名字,到你嘴裡就變得這麼難聽!不過,哈哈,你還真相信這種鬼話?!什麼加拿大著名建築師。他就是一個上海的設計師。前幾年移民加拿大了。拿了個加拿大身份,就又回來了,在上海開一個建築設計事務所,取了一個洋名字叫『C. J. 建築事務所』。現在他是沙總的『御用』建築師。」
包博笑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比這再俗的我都見過。人家不也都批准立項建了起來了嗎?你讓沙總多花點錢。你再幫忙給做做工作。這點小事兒還擺不平?」包博故意擺出一副「萬事不難」只是a piece of cake(小意思)的樣子,他想用這副「不屑」的態度刺激一下銀倩。但包博說的也是他的心裡的實話,在包博看來有沒有新意不是關鍵,是不是「農民蓋羅馬皇宮」也不是關鍵,關鍵是利益!
李倫晶是包博的好朋友。他是在賓州大學沃頓商學院金融系(The Finance Department of The Wharton School of the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拿的Ph.D.(博士學位),現在在加拿大溫哥華一個大學里的商業學院教MBA(工商管理碩士)。李倫晶有點知識分子的那種執拗,喜歡認死理。好聽的說法叫「堅持真理永不放棄」,難聽的說法就是「鑽牛角尖死不認輸」,所以包博特別愛和他抬杠。他們兩個笑稱是「杠友」,見了面就要找點相干不相干的東西鬥嘴抬杠,但這絲毫不影響這兩個「杠頭」的感情。
包博聽了笑了,說:「哇!哇!That sounds too good, too good to be true(聽上去太好了,好的我都有點不信了)。聽了我都動心了,那你還不快回來辦學啊?在為祖國培養人才的同時,你也可以和你那個校友郎咸平一樣,沒事兒在報紙上寫點文章,今天『跑轟』這個,明天『單挑』那個。你也在國內弄個『明星教授』噹噹,比你在加拿大當『寂寞的高手』強多了。」
李倫晶忽然想起了什麼,說:「Bob,我在U of I(伊利諾大學)讀Master(碩士)的時候有一個roommate(室友)叫韓文革。95年就回北京了,現在說可算是老海歸了。我和他失去聯絡了。前些日子想再聯絡聯絡他,可是打他的電話始終打不通?Email也沒人回。我把電話號碼給你,你幫我聯絡一下好嗎?」說著李倫晶把韓文革的手機號碼給了包博。
李倫晶把行李放在了房間,包博讓司機小趙開車走了。然後就拉著李倫晶從凱賓斯基出來,走到東三環和亮馬橋路的路口過馬路。李倫晶剛從國外回來,站在馬路邊上傻傻地左等右等,發現所有的車都橫衝直撞,沒有車讓他。他費了老半天的時間,最後才手忙腳亂地衝過了馬路。包博站在馬路這邊笑話他:「哈,哈。這不是加拿大,沒有車會讓你的。你就得沖著車沖。Don』t be afraid to be run over(別怕被撞死)。」
服務員女孩送上來了兩大瓶啤酒和兩個細高的印著和啤酒瓶上相同logo的Pilsner(喝清淡啤酒用的啤酒杯)。服務員斜著酒杯緩緩地把啤酒沿著杯壁倒入杯中,就是這麼標準的倒酒動作還是產生了許多泡沫。李倫晶拿起啤酒瓶,看到啤酒瓶上黃色的標籤的中央是由釀造啤用的麥芽和木杴水桶等組成的標誌,上面用中文寫著:「中心啤酒,湖北啤酒學校啤酒廠」,下面德文寫的是:Zentrums-Bier,Erste Nationale Brauereifachschule China, Wuhan。翻譯成英文就是Center Beer, First National brewery technical school China, Wuhan。地址在武昌石牌嶺東二路5號。
包博一副對李倫晶的話不滿的樣子,說:「什麼話啊?Money is never a problem(錢永遠不是問題)!」
李倫晶也解嘲地說:「Of course, money is never a problem till you don't have any, then it will be a problem(當然,錢不是一個問題直到你沒有錢了,那將是問題了)。如果在你們這些做投行的人嘴裡說錢是個問題了,那麼他也就不是做投資銀行的了!那好吧,先不說錢,其他的最主要的問題是什麼?」李倫晶知道Investment bankers don't like to talk about money(做投資銀行的不喜歡談論錢),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呼悠錢的。
包博送他回到酒店大堂,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松下GD88的手機遞給李倫晶,說:「你在國內就先用我這個電話吧。我的電話號碼,韓文革的號碼都存在裡面了。要給你老婆打國際長途的話,別忘了先撥17951,給我省點電話費。你走的時候還給我就是了。這個手機的號碼我貼在了背面,明天我讓司機把充電器給你送來。Ok, you have a good night. See you tomorrow.(好了,晚安,明天見。)」李倫晶接過手機,看了看手機背面貼的號碼,又看了看這個手機,比他在加拿大用的手機時髦漂亮多了,他說:「噎,還帶照相的呢!那你用什麼?」包博又掏出一個三星V208手機說:「我這裡還有呢。」
20年的時間使龍安志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China Hand(中國通)。於是他開始寫書,寫過20多本關於中國的書,什麼《中國的世紀》、《紅色首都》、《中南海》了,還有最近新出版的寫朱鎔基的傳記《Zhu Rongji and The Transformation of Modern China(朱鎔基與現代中國的變革)》,差點就著作等身了。儘管這20多本書加起來也比不上Edgar Snow(愛德加•斯諾)一本有名,但這並不影響龍安志成為北京洋人圈子乃在世界漢學界的知名人物。「一個外國人,把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這是什麼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這是共產主義的精神」。毛主席老早就表揚過象龍安志這樣的Western Expatriate(西方去國者,在中國工作的西方人)了。
李倫晶看了看這雪茄,發現不是機制的廉價雪茄,是Hecho a Mano(手工卷制)的,看上去不錯。上面貼著金色的「新紅資」標籤,標籤上是紅色的「新紅資」的logo(標誌)。這個標誌和全國政協的標誌很象,兩邊各三面紅旗鮮艷奪目,代表著「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面旗幟;中間革命紅星光芒四射照耀中國。在標誌的上方紅色英文大字寫著「Red Capital」,下方是金光閃閃三個草體中文大字「新紅資」。在紅五星的光芒下還有一個代表工人階級的齒輪。
李倫晶的執拗又來了,說:「我可沒有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我是平等地看他們啊。」作者: mm021 時間: 2008-3-1 20:27
包博笑得更厲害了,故意抬杠說:「那就更不對了。『人人平等』的觀念是典型的美國人的觀念。中國人腦子裡天生就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如果你的言談舉止符合國人腦子裡那些固有的stereotype(僵化的模式),他們就會覺得你就是他們想象中的那個『牛B大人物』;反而當你沒有任何架子,平易近人,他們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和你相處了。他們會覺得這麼沒架子肯定不是什麼有『檔次』的人。以前一個在中國工作的老美和我說起國內的中國人來,你知道他說什麼?他說『You can』t treat them equally. The more you treat them like shit, the more they respect you(你不能平等對待他們。你越象狗屎一樣地對待他們,他們反而越尊重你)。」
李倫晶聽了包博這套謬論大不以為然,尤其聽了最後這話,簡直就是氣憤了:「That is totally bullshit(純粹胡說八道)!怪不得在北京的這幫洋鬼子這麼mean(刻薄 、惡劣)呢,原來還有理論了!我就不信……」包博知道李倫晶已經不只是要開始抬杠了,簡直就是要開始論戰了,於是馬上舉起酒杯想偃旗息鼓:「信不信由你。喝酒,喝酒!以後你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其實這套中國人等級觀念的東西還是當初老高教育包博的。從那兒以後,包博就銘記在心,而且時常運用於實踐之中。包博發現在美國這麼多年,許多觀念已經在無形中、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被美國化了。不回國不覺得,但當自己在美國生活了十幾年之後再回到國內想重新熔入國內社會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與國內社會之間已經有了許多隔閡。最最大的格格不入的東西並不是嘴中夾雜的洋文,也不是生活方式的不同,而是觀念。比如,人人平等的觀念就是這麼多年在美國被植入包博腦子裡最根深蒂固的東西,而這個觀念也是他與當今中國社會發生衝突最多的,包博十分憎惡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不同的等級了。但是國內剛剛富裕起來的這些暴發戶所謂的「有錢階層」為了能使自己凌駕於芸芸眾生之上,故意在擴大社會的「階層」差距,炫耀自己的「身價」和「地位」。而許多城市新興白領階層和小資產階級市民階層為了效仿先富起來的有錢人,也十分虛榮地跟在屁股後面標榜自己的「檔次」和「品位」。這兩年,隨著國內社會財富的增加。社會分化在加劇,虛榮的和偽善的追求時尚的風氣愈演愈烈。一本諷刺美國社會等級現象的叫《格調》(Class:A Guide through American Status System)的書竟然成了今天中國社會上許多媚俗人士言談舉止的指南。
李倫晶說:「韓文革嘛!你怎麼會不記得了呢?我們在East Green Street住的時候,你不還來找我們一起打過網球呢嗎?」
老高說:「對!對!我那會兒好象住在你們前面的East John Street。92年你轉學去U Penn(賓州大學)了。後來他女朋友也來U of I(伊利諾大學)讀Ph.D.了,他就搬去和他女朋友住去了。後來好象他們兩個吹了,他不是早就回國了嗎?一晃快十年沒見了。他也在北京嗎?」老高記性不錯,在伊利諾大學讀書的事情幾乎都想起來了。
在來的路上,李倫晶和包博大概講了韓文革的故事。韓文革和李倫晶在伊利諾大學讀書的時候是室友。他們同在工學院,李倫晶讀的是Applied Mechanics(應用力學),韓文革讀的是Civil Engineering(土木工程)。他們兩個又都是90年暑假來的美國,都沒有趕上「陸肆」綠卡。老高是91年在費城的爵碩大學物理系(Dept of Physics of Drexel University)博士畢業後到伊利諾大學工學院作博士后的,他們就是那時認識的。
包博懂得老高的心裡。他知道像老高這麼聰明的人,「響鼓不用重鎚」,話點到既止。所以他看老高不說話,他也就不再多說了,何苦『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包博馬上又換上一副調侃的腔調,說:「毛主席早就『教導』我們說:什麼是機會主義者,機會主義者就是哪裡有利就到哪裡去。Businessman is always after the money, even though it sounds vulgar(商人永遠是追逐金錢的,儘管聽上去很俗)。所以好的商人一定都是機會主義者。」
其實這個問題以前就有人委婉地問過包博。這是包博最煩的問題。包博認為能問出這種問題的人基本上屬於Just don't get it一類的,翻譯成北京小青年兒的語言就是「整個一傻逼」。所以包博也從來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其實這種事情儘管是「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但都是「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所以包博不樂意告訴任何外人這裡的奧秘。做投行的,你永遠不知道他手裡有多少錢,就和你永遠不知道小姐多大年齡一樣。
於是包博回敬他:「我說大教授,我真不知道這幾年你是怎麼去教你那些MBA學生的?你這個問題問的就是『武大郎放風箏出手不高』。一張嘴就是『這要花多少錢啊?』。如果你的MBA學生有誰問這個問題,那麼這個人只適合到Wal-Mart(沃爾瑪)去當店鋪經理。He will be very good at running a razor-margin business by watching its cost, but he can never be a good investment banker because in this business you are doing BIG TIME things and you can』t afford to think or sound like a 『small timer』(他將是監控成本運營微利企業的一把好手。但他永遠不是一個好的投資銀行家,因為干這行兒的,你是干大事的,你不能像個小家子氣似的說話或想事情)。」
這套理論是典型的美國做投資銀行的人的思維方式,所以包博講著講著就變成了英文了。投資銀行這個行業是一個比較特殊的行業,不是用類似Fourier Cost Function(傅立葉成本函數)之類的東西可以分析解釋的。在這個行業,如果要做大的deal(交易),確實要有big time(大氣磅礴)的氣魄和風範,一天到晚摳摳嗦嗦的,誰會相信你是a guy who deals 100 million dollars(一個做上億美元交易的人)?
包博一看李倫晶抬杠的熱情又來了,就說:「好了,好了。開你玩笑的。實話告訴你,這花不了多少錢。Looks can be deceiving, OK(外表是會騙人的,對吧)?如果你也被我製造的這些表面現象給鎮住了,那就證明我的包裝很成功!更何況我沒錢了,我還可以去融嘛!我是幹什麼的?我是做投行的。做投行的有嚷嚷著沒錢了的嗎?我只要有deal在手裡,我就能掙著錢,對吧?」說來說去,包博還是沒有告訴他這裡面的trick到底在哪裡。別說李倫晶了,這種事情包博是不會和任何人講的。誰都知道做投行的是融錢的,但怎麼融?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商業秘密,這是其中的一個。
老高認真勁也來了,說:「辦學要不要請教授?新的MBA項目要不要打廣告做市場?學校里的各方利益要不要照顧?辦那些許可證啊、批文啊之類的要不要疏通關係?跑關係要不要錢?這些都是錢啊。這些錢哪裡來?誰做先期投資?如果一上來就和你說這些,早不就把你們嚇跑了嗎?先呼悠著你們,給你們畫一個大大的pie in the sky(天上的餡餅、空中的樓閣)。等你和他們一簽約,他們就可以打著你們的牌子去辦批文了,有了教育部和國務院學位辦的批文,那就好辦了。這批文本身就是錢啊!這時就不是你們說了算了,你要不投資,不出錢,可以啊,我就找別人合作。在中國辦學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批文。現在批文在我手裡,我怕誰?等著和我合作的有的是呢。這叫什麼?這叫『Bait and Switch(引你上鉤事後調包)』,這是再經典不過的呼悠方法了。最後說不定你就給人家當一次辦批文的『藥引子』了。」
李倫晶問:「Bait and Switch這種事國內也有?」
「什麼?也有?You are too simple, too naive.(你太簡單,太幼稚了。)」老高學著三年前領導人教訓香港記者的名言說:「這種事不但在國內有,而且咱們中國人幹這種事兒可是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唯一沒有的就是咱們中國話里還沒有這麼一個專用名稱來形容這種被咱們中國人玩濫了的把戲。」
包博從第一天就陰陽怪氣的和李倫晶說「That sounds too good, too good to be true.(聽上去太好了,好的我都有點不信了。)」李倫晶當時就覺得包博話裡有話,原來問題在這裡呢!
李倫晶十分認真,想了想:「那我有什麼辦法控制住他們,不讓他們搞這套『Bait and Switch』的把戲呢?」
老高說:「你們MBA課上不教這個?那好,我告訴你對付『Bait and Switch』的最經典的兩招兒。第一招兒就是不讓他們『Bait(引誘上鉤)』你:你可以多找幾個合作夥伴,比如多和幾個學校談談合作辦MBA班的事情,看誰家的條件更合適一些,更優越一些。這至少也使你在談判中佔據主動位置;第二招兒是不讓他們『Switch(事後調包)』:在美國,這主要是靠簽署協議,靠法律保護,比如說Exclusive(獨家)的協議,一但咱們談好了,簽約了,你就不能再找其他人合作了。但中國,沒人遵守協議,協議簽了也是白簽,廢紙一張。但中國人有一個天大的『優點』,那就是財迷。中國人不信協議,但信錢。你上法院告他他不怕,但如果你壓著他的錢,他別提多心痛了。那怎麼辦呢?除了簽協議,你們可以讓他們先交一部分『品牌使用費』或叫『訂金』什麼的。交了錢在你手裡,你就不怕了。他毀約,你就不還他錢了。如果你手裡握著他們的錢,他們馬上爺爺變孫子。這就是為什麼在中國『楊白勞逼死你黃世仁』了。」
老高說:「In today's China, everything is possible(在今日之中國,什麼事情都可能)。關鍵就看你的手腕了!這就要用到對付『Bait and Switch』的第三招了,也是最毒最陰險的一招,那就是以毒攻毒,你也給他們來一個『Bait and Switch』!以呼悠對呼悠,他呼悠你,你呼悠他,大家一起呼悠。」
李倫晶沒想到,看上去挺容易的一件合作辦學的事情。怎麼到了中國就變的複雜起來了呢?包博打斷了李倫晶的冥思苦想,說:「倫晶啊,不用想那麼多。你先去辦就是了。如果遇到什麼問題,再來找老高商量。不是說了嗎?在中國,Everything is possible and everything is doable(什麼事情都可能,什麼事情都是可能做成的)。老高只不過是把該防範的地方提前給你打打預防針,你有個準備就是了。」說著,包博看了老高一眼,意思是說,你別嚇唬他啊!老高聽了包博的話,又看到包博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馬上明白了。所以他也就不再繼續說了。
包博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日曆,感嘆道:「哦,真快啊!又到Halloween了,去年Halloween還是在美國過的呢。去年我女兒買了一套Winnie the Pooh(小熊維尼)的costume(戲裝)。我帶她去買的。她穿上后特別的cute(伶俐可愛)。我開車帶她去Trick 'O' Treat(「不給糖就搗蛋」),人家都特別喜歡她。她那天要了好多糖,裝了滿滿一小籃子,把她高興壞了。晚上睡覺都不捨得脫了那身衣服,抱著一籃子糖睡的覺。不知道她今年買的是什麼costume,過兩天我給她打電話問問。」
張小姐聽包博講帶女兒騎pony那種小馬,於是想起來了什麼,她說:「有一首歌,特別好聽。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教授特別喜歡所以推薦給我們的。我記得其中有兩句歌詞是女兒對她爸爸說,『Walk beside the pony daddy, it's my first ride.』『I know the cake looks funny, daddy, but I sure tried. (幫我牽著我的小馬,爸爸,這可是我第一次騎馬。我知道我做的那個蛋糕樣子很可笑,爸爸,但我真的儘力了)』。那歌真的特別感人!我爸爸也特別喜歡那首歌。」
張小姐發覺當一個男人流露出父愛的時候,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特別溫暖、特別偉岸、特別可愛,象座山一樣可以依靠,象棵大樹一樣可以躺進他的懷抱。男人身上的父愛,和女人身上的母愛一樣都是最能打動人的東西。她記得她每次看「Sleepless In Seattle」(《西雅圖不眠夜》)都會被貫穿影片中的那一股淡淡的哀愁、一絲淺淺的溫柔、和無窮無盡的愛意感動得淚如雨下。其中最能觸動她心弦的便是Tom Hanks(湯姆·漢克斯)扮演的那個父親。不知道為什麼,當包博眉飛色舞地講起他女兒的時候,張小姐也有一種觸動她心弦的感覺。好父親總是女人心中的夢想。
包博笑了:「你腦子今天怎麼不過火呢?管他懂不懂呢,這不是找個excuse(借口)提醒他一下,告訴他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我就在這等你),知道了嗎?」
張小姐「哦」了一聲,立刻明白了。她學著Richard Marx(理查·馬克斯)那首膾炙人口的流行歌曲的歌詞說:「Ok, 我懂了。Whatever it takes, Or how my heart breaks,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不管什麼代價,或是我心碎如何,我都將在這等你)。」
「There's two things I know for sure.
有兩樣東西我十分清楚
She was sent here from heaven,
她是上天賜於我的恩物,
and she's daddy's little girl.
她是父親的寶貝小女兒。
As I drop to my knees by her bed at night,
夜晚,我曲膝跪在她的床前,
she talks to Jesus, and I close my eyes.
我閉著雙眼聽她與耶穌交談。
And I thank God for all of the joy in my life,
我感謝上帝賜予了我生命這麼多的快樂
But most of all, for……
而這絕對大部分的快樂來自於……
Butterfly kisses after bedtime prayer.
睡前禱告后的蝴蝶之吻
Stickin' little white flowers all up in her hair.
在她的頭髮上插得滿是小白花
『Walk beside the pony daddy, it's my first ride.』
『幫我牽著我的小馬,爸爸,這可是我第一次騎馬。』
『I know the cake looks funny, daddy, but I sure tried.』
『我知道我做的蛋糕樣子很可笑,爸爸,可我真的儘力了。』
Oh, with all that I've done wrong,
哦,儘管我作了不少錯事,
I must have done something right
但我一定也作對了一些什麼
to deserve a hug every morning,
這樣才配得上每天早上的擁抱,
And butterfly kisses at night.
和每天晚上的蝴蝶之吻。
…… ……
…… ……
Standing in the bride room just staring at her,
站在新娘的房間里,我只是獃獃地望著她,
She asked me what I'm thinking, and I said "I'm not sure,
她問我在想什麼,我說「我不知道,
I just feel like I'm losing my baby girl."
我只是感到我將失去我的寶貝女兒。」
Then she leaned over.......and gave me.......
然後她貼近我,給了我一個.......
Butterfly kisses, with her mama there
蝴蝶之吻,她的媽媽就在旁邊
…… ……
…… ……
I couldn't ask God for more, man, this is what love is
我不能再向上帝要求更多,這就是愛
I know I've gotta let her go, but I'll always remember
我知道我必須讓她走了,但我將永遠記住
Every hug in the morning, and butterfly kisses……
早上的每個擁抱,還有那蝴蝶之吻……」
包博故意逗董厚明說:「美國總統他爹就是老布希。他大爺叫Prescott Bush Jr.。他們來中國投資,中國政府一般還是會給點優惠政策的。他們只要有點政策就可以了,因為已經有人替他們買單了。比如90年代初上海建的第一個高爾夫球場,就是澱山湖邊上那個『上海國際高爾夫球鄉村俱樂部』,那就是美國總統他大爺和上海市政府合資建的。當時是江澤民批的。1800萬美元的投資是日本青木公司出的,他大爺佔30%的乾股。估計你說的這家投資公司肯定比美國總統他大爺還牛X,否則怎麼中國啊,南非啊,都追著給他們錢讓他們投資呢!」
這時一個嬌小的年青女子從裡面踩著小碎步一路快步地迎了出來,老遠的還沒看清楚是誰就已經開始鞠躬了。邊鞠躬嘴裡邊用甜美的日語說:「こんにちは。お久しぶりです(ko n ni qi wa,o hisa siburi desu,你好,好久不見)……」一句話還說完,她一抬頭,笑了:「咳,我當是誰呢?Bob,是你啊?你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好久沒見了,你最近怎麼樣?還好嗎?」
包博這時注視著坐在對面的銀倩。北京深秋初冬的陽光從窗外投進來照在她的側面,把臉上的輪廓勾勒得十分迷人。銀倩確實有明星氣質,受過專業訓練的形體動作十分的有「范兒」,一舉手一投足無形中就帶出了那種味道,所以走到哪裡別人馬上能感覺出她的與眾不同的風範。再加上她很會打扮自己,永遠是一身的名牌時裝,恰到好處的化裝,讓人能感到時尚流行的脈搏。在男人眼裡,她更多了一種略帶風騷的女人味。她一張嘴夾雜著倫敦和中國口音的英文也讓人感到那麼的cute and sexy(好玩並性感)。包博想,她當年沒有唱紅也實在是很可惜了!一個天生的明星、難得的人才!既然現在跌進了商海,那麼就應該好好地利用利用她身上的這些才華。包博腦子裡有了一套初步的想法。那麼現在就要開始訓練她,讓她儘早進入角色。
包博說了聲:「一他大黑媽死(いただきます,yi ta da ki ma si,那我開動了)」,拿起筷子,開始給銀倩示範吃「握壽司」的正確方法:先拿筷子把芥末放一點在魚片上,味道重的魚片上再放上一片醋薑片。然後把筷子放一邊,用手巾擦擦手。直接下手,用右手的三個指頭把壽司拿起來,食指按在魚片上的醋薑片上,這樣手指就不會沾上魚腥味了。拿起,翻腕,魚身朝下,用魚片的一邊蘸醬油,再翻回來,進嘴。包博一連串的動作做的是熟練、大方、舒展,有一種男人的陽剛之美。在銀倩眼裡,包博很有日本魅力男星福山雅治的風度。而且她覺得包博的笑容和眼神也很象福山雅治。
老高也樂了,他知道韓文革這人機靈,一點就透,就說:「我們要的是優質服務,不是廉價服務。只要工作做到家,達到預期目標,不出問題,We would like to pay premium(我們願意支付溢價)。韓總,你回去作個預算,別擔心錢,只要開支合理合法,我們樂意支付。咱們過兩天商量一下,簽個合同,我把錢給你打過來。你抓緊行動。」
「You can tell from the menu, it's not 100% Cajun food. Their chef is from Boston actually, but they do have quite many Cajun flavored dishes. (從菜單上你可以看出來,並不是百分之百的『剋珍』菜。實際上主廚是波士頓人,但他們確實有不少『剋珍』風味的菜。)」老高一講英語,包博順嘴就講起了英語。這時他才發現,這些女孩好像一句也沒聽懂,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李倫晶仔細看了一下菜單上的註釋,說:「OK!以美國最偉大的爵士歌唱家命名的Filet Mignon(菲力牛排),應該不會錯。那好,就要Louis Armstrong, medium, with Creole Ratatouille and red beans, extra Marchand de Vin Sauce on side(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牛排,烤到中等程度,克瑞噢式燉蔬菜,和紅豆,另外再單獨來一小盤法式紅酒牛排醬,不要倒裡面,單獨放)。」Musa在旁邊飛快地記著。
包博沖老高笑了笑,語帶曖昧地說:「What a Wonderful World(多麼美好的世界)!」
銀倩知道包博說的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那首最著名的爵士歌曲,她順嘴哼了兩句:「
I see 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
(我看到了綠樹,還有紅玫瑰)
I see 』em bloom……for me and for you
(我看到他們綻放,為了我,也為了你)
And I think to myself……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對自己說,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世界)
I see skies of blue……clouds of white
(我看到了藍天白雲)
Bright blessed days……dark sacred nights
(光明賜福白天,黑暗奉獻夜晚)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我對自己說,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世界)
…… ……
…… ……」
飯吃的差不多了,路易斯安那餐廳的主廚Dan Segall出來和每一桌的人握手交談,問問菜好吃不好吃。Dan Segall有些禿頂,人不胖,和一般人印象中的大廚相去甚遠。他到了包博這桌,顯然還記得包博的名字,見面和包博握手:「Hi, Bob, where』ve you been?(包博,最近去哪裡了?)」
「Still hanging around(還是瞎混呢)。」包博說著給他介紹了一桌的朋友。
銀倩馬上讓領班Musa去拿個一個酒杯來,她敬Dan酒。Dan看到這麼一個大美人和他喝酒顯然十分高興,一杯下肚就和銀倩也熟了起來,Carrie長Carrie短地和銀倩聊天。銀倩大肆吹捧他做的菜如何如何地好吃,他聽了更是高興了 ,臉都紅了起來。一時興起,他對包博他們說:「You guys got so many pretty girls tonight, so I offer you some special dessert I made especially for girls. It is on house. Tiramisu, you know, that means 『pick me up』 in Italian. Guys, go for it!(你們今晚帶來那麼多漂亮姑娘,我給你們點特殊的餐后甜點,我特地給姑娘們做的,本店請客。醍酪米酥,你們知道,義大利語的意思就是說『帶我回家』。弟兄們,加把勁啊!)」
Jenny Hui Lu,
Director of Shen Art Gallery
Art Consultant of Sun Pyramid Global
B.A of Museum Studies of Fu Jen Catholic University
MA, Art Museum and Gallery Studies, University of Leicester
銀倩問:「你說的Herbalife是不是就是叫『賀寶芙』的那個老鼠會啊?我一個台灣女朋友一天到晚打電話向我推銷他們的減肥藥還拉我當她的下線,說他們的老闆如何英俊,如何在十幾年的功夫rags to riches(白手起家由窮到富)的,她們的減肥藥多麼多麼管用,嚇的我都不敢接她的電話。She is crazy(她腦子有病)。」
包博兩眼目視前方,不動聲色,故意一臉嚴肅地小聲說:「不能這麼說。東西一經我的手,價值就增加了。假畫還是假畫,也沒變成真畫,但是卻增加了新的用途,所以也就有了新的價值,這叫value-added service(增值服務)。你說點石成金也可以。Oh, by the way(哦,順便說一下), 紅酒你一箱我一箱,算我還借你的錢。Is that fair(公平吧)?」
包博「嗯」了一聲,說:「這是原因之一。但是網易去年一年來基本面很漂亮,這才是主要原因,否則也不會吸引Legg Mason和Lone Pine Capital這些大的基金跟進。網易的營運成本低,毛利率高。網易的毛利率71%,很接近雅虎的80%的毛利率。去年第二季度網易扭虧為盈。最最關鍵的是網易去年新增的營業額中有近90%來自非廣告收入,這些收入哪兒來的?這是簡訊和網路遊戲的收入。今年簡訊業務十分十分的賺錢。中國現在有兩億多部手機。今年春節,單單除夕這一天就發了10億多條的簡訊。您算算賬,這是多少錢?一條簡訊一毛,10億條簡訊就是一個億的進帳,就一天時間。今年中國網路遊戲市場增長也非常非常的快,網游也成為了目前中國最火的行業。盛大同時在線人數最高峰時已經超過了100萬。今年3月,軟銀亞洲給盛大投了4000萬美元,盛大現在正策劃在美國上市。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簡訊和網游是下一波股市追捧的概念。而且這些概念肯定出口轉內銷,美國那邊一火,中國股市肯定跟風。」
歷史上利順德是名流薈萃之地。1899年2月,後來當上了美國第31任總統的胡佛(Herbert Clark Hoover)帶著他新婚第二天的太太,也就是他斯坦福大學的女同學Lou Henry乘船來了天津,成為最早來中國打工的外派工程師。他們在天津就住在利順德的309房間。他們沒想到第二年正好趕上了天津鬧義和拳,差點沒讓「刀槍不入,滅洋殺毛子」的拳民給拿了性命,所以第二年他們就去了倫敦。1915年蔡鍔帶著小鳳仙從袁世凱眼皮底下逃到天津,住進了利順德。後來蔡鍔隻身潛回昆明發動了討袁護國運動,小鳳仙據說後來流落到了東北。1924年溥儀被「基督將軍」馮玉祥趕出紫禁城,帶著金銀細軟住到了天津,他沒事兒就帶著皇后婉容、淑妃文秀到利順德吃「御膳」、跳洋舞。民國歷史上六位大總統,孫中山、袁世凱、黎元洪、馮國璋、徐世昌和曹錕都在這裡住過。段祺瑞、梁啟超、宋教仁、黃興、還有日本的伊藤博文……好像民國歷史上的名人都住過利順德。
包博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把報紙翻了一頁,邊看邊慢條斯理地說:「不能這麼說!現在沒有,不等於明天沒有。等咱們有了再轉手給沙總也不遲啊,他又不急這一兩天。我總不能弄一大堆項目在手裡存著吧?所以,這不叫『空手道』。咱們只不過是為他搞了一次made to order(定製)。客戶需要什麼項目咱們就找什麼項目,這是零庫存和Just-in-Time Deliver(準時配送)等先進管理理論在投資銀行領域的最新應用。」
「不會的!別看他是農民,但是他一點不傻,充滿了中國農民所特有的民間智慧。他用一個死項目換了一個活項目,而且還拿了這個項目的5%的利潤分成,It is really a sweet deal for him(對他太合算了)。他不會放棄的。如果他放棄了,我們沒有任何損失,最多也就是損失一個Opportunity Cost(機會成本),但是他卻意味著在開發區這個項目上的前期投資全打了水漂。」
包博打開手機,「嘟、嘟、嘟」馬上就有簡訊進來了。先是包博在香港的一個朋友的簡訊:「I sent you an email. Please check it out, and call me back.(我給你送了一個郵件,查一下並給我回電。)」後面是老高的簡訊:「你從來不關機的,今天怎麼了?別告訴我你手機沒電了!」後面還有一首歪詩:「塵世喧囂不勝擾,關掉手機度春宵。待到山花爛漫時,給我來電把春報。高謹」
包博不理她。他從名片夾中找到昨天見過的洛杉磯沈氏典藏美術館館長呂惠珍的名片,把她的手機號碼存進手機。然後又打開PDA(掌上電腦)中Calendar(日曆),在星期一早晨寫上「Call Jenny Lu(給呂惠珍打電話)」,再寫「Make reservation at the Restaurant(在餐館訂座)」。
老高說:「以前也有startup(初創)公司的人找過我。因為我們公司的投資專門有一個戰略投資部門管,那個部門不歸我管,所以基本上都沒什麼接觸。這樣吧。你什麼時候去深圳?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以前是深圳科委的,92年他到U of I(伊利諾大學)進修的時候我們認識的。他現在是深圳科技發展投資集團的副總裁,專門負責項目投資。你什麼時候去深圳我給你介紹,你可以和他談談。他們深圳科技發展投資是當地最大的政府背景的風險投資公司,這兩年做得相當不錯。」
張小姐昨天晚上就在網上把去深圳的飛機票和賓館都訂好了,所以攜程的人一早就來送飛機票了。包博一摸口袋,還沒有那麼多現金了。包博還是不習慣帶一大堆現金在身上,他問送票的人收不收信用卡?那個民工模樣的送票員憨厚地沖包博笑笑,搖搖頭說:「我們只收錢。」包博看和他說不通,就說:「那好吧,你和我下樓去取錢吧。」一邊走包博一邊發牢騷加開玩笑地說:「回去告訴你們梁建章,讓他以後學會收信用卡,都什麼年代了還現金交易啊?!」他看那個送票員對他的玩笑沒有任何反應,就問:「你知道梁建章是誰嗎?」那個人憨厚地搖搖頭,說:「我們只收錢,您認識人我們也要收錢。」包博被民工逗樂了,知道自己是在對牛彈琴,就揮揮手像是安慰自己似地說:「Ok, never mind, never mind.(算了,算了。)」
那天請來的樂隊是一支活躍在北京的中外組合的搖滾樂隊。女主唱是一個野性十足的中國女孩,剔了一個光頭,化了一個濃濃的晚妝——藍色發亮的眼影,鮮紅耀眼的唇膏,在聚光燈下燦爛奪目,十分妖艷。她一上來就是一曲珍妮芙·洛佩茲(Jennifer Lopez)的《Waiting For Tonight(等待今夜)》,高亢的歌聲、強烈的節奏一下子就把參加party上眾男女的熱情點燃了。大家跟隨著隆隆的低音鼓聲一起高唱:「Waiting for tonight, oh……When you would be here in my arms……Waiting for tonight, oh……I've dreamed of this love for so long……Waiting for tonight.(等待今夜,哦……你應該在我的懷抱……等待今夜,哦……我夢想這個愛已經很很久了……等待今夜。)」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節奏搖動了起來。這之後音樂越來越激烈,也越來也曖昧。樂隊男主唱,是個美國帥哥,帶著墨鏡留著鬍子,開始尖聲高唱The All-American Rejects樂隊的名曲《Dance Inside(舞在其中)》,他把吉他彈得震耳欲聾,一聲高過一聲地重複著「Move down to me, slip into you(到我下面來,塞進你身體)」。
樂隊的女主唱光著身子伴隨著激烈的節奏煽情地唱起Berlin(柏林)樂隊的那首名曲《Sex》:「Wrap your legs around mine and ride me tonight……Slip and slide in your wet delight, feel the blood flow……Not too fast, don't be slow, my love's in your hands……Skin to skin, tongue to oooh! Come on honey hold tight, Drink your fill from my fountain of love, wet your lips……And we make love together…… we'll make love forever.」在歌中她如同叫床一般春意盎然地叫著:「I'm a virgin……I'm a blue movie……I'm a bitch……I'm a geisha……Am I bi? ……I'm a one night stand……I'm a hooker…… I'm a slut.(我是處女,我是黃片,我是母狗,我是藝妓,我和男人女人都搞?我搞一夜情,我是妓女,我是騷貨。)」
在女藝術家的帶領下,大家開始躺在一塊10米長的灑滿玫瑰花的大白畫布上,開始擁抱,接吻,做愛。迪斯科燈不斷閃耀,燈光忽明忽暗,笑聲、叫聲、呻吟聲混合成一股原始的聲浪衝擊著人的腎上腺。大家身上的顏料被作為愛的印記留在了長長的畫布上。當大家筋疲力盡的時候,這幅「人體繪畫+行為藝術」的巨幅美術作品就完成了。這幅巨畫起名叫「性靈的伊甸園」。畫布上琳琅滿目,什麼圖案都有——有「Make Love Not War(要做愛不要戰爭)」的圓形反戰標誌,有帶翅膀射箭的丘比特,有金剛杵蓮花生的密宗歡喜圖,有象徵愛情的心和玫瑰,有大麻的葉子和罌粟的花,更多的是乳房、臀部和身體各個部位以及兩個人姿勢的印記,甚至還有混合著顏料的精液和女人的體液,五顏六色,五花八門。這時大家為能共同在歡喜大樂中完成這幅巨作而歡呼鼓掌。據說這幅畫將被要送到柏林參加明年2月份將要舉行的《第三屆柏林當代藝術雙年展》,然後還要參加後年的《第五十一屆威尼斯雙年展》。
「是啊。張藝謀在這裡也有一套房子。據說前幾天章子怡在烏克蘭拍《十面埋伏》的時候受傷了,回北京養傷來了,所以這幾天這些狗仔隊們就天天守在樓下,想拍一張章子怡破相的照片,那該多轟動。這些無聊的傢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也不知道他們消息怎麼這麼准?」作者: mm021 時間: 2008-3-1 20:40
車子沿著東三環向南到了國貿。沙總他們北京的分公司就在國貿橋東北角上的中服大廈。包博下了國貿橋轉個幾個圈才繞到了中服大廈門前,門上不知是誰題的「中服大廈」四個金字,下面是英文「China Garments Mansion」。他停了車,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巨大的一半藍色一半白色的圓形柱狀龜尖頭的建築,忍不住說了一句:「Wow! Such a big dick building!(哇!這麼大的一個陽具大廈!)」
包博也笑了,說:「招攬高檔商店入住不是什麼大問題。國外有專門的commercial real estate broker specializing in retail development,也就是專門做零售開發的商業房地產中介,雇一家好點的broker(中介)來做可以引進許多國外的知名商店。大型的shopping mall成功的關鍵是要能引入anchor store(錨店)。Anchor store是吸引retail traffic(購物人流)的關鍵。以前都用大型的百貨商店做anchor(錨),但是這幾年消費者好像不再那麼熱衷於大型的百貨商店了。百貨商店的生意都在下降,所以現在許多shopping mall開始引入LBE的概念,就是location based entertainment,直接翻譯好像是『場地娛樂』。這是美國這幾年剛剛時髦起來的新名詞。但是概念卻已經有許多年了,其實就是在shopping mall里同時開設立體電影,建大型的遊樂設施,大到翻好幾個跟頭的過山車、五花八門的virtual reality experience ride(虛擬現實體驗遊戲),小到各種各樣的投幣arcade game遊戲機,還有laser tag,滑冰場,甚至射擊場等。」包博自己也都覺這段話說得極累。這些商業和娛樂業的概念都是美國最先搞出來的,許多東西太新,以至於中文裡還沒有相對應的詞和概念,所以包博中文裡加了很多英文詞。顯然在場的人都聽得似懂非懂。包博也有點無奈!
銀倩問:「你剛才說的LBE,現在搞LBE概念的shopping mall有嗎?」
包博說:「實際上早就有了。美國明尼蘇達的Mall of America(美利堅購物中心)就是這樣的。它10年前剛剛建好的時候曾經是美國最大的shopping mall,現在已經不是了。但是它卻是世界上最火的shopping mall之一,一年的客流量超過4000萬。4000萬人是什麼概念?那是明尼蘇達州人口的八倍。你算算,來的人就算平均一個人花20塊錢,那麼一年的銷售額就是8億美元,64億人民幣,有幾年就把投資都賺回來了。Mall of America之所以這麼吸引人就是因為它建了一個美國最大的室內主題公園,叫Camp Snoopy(史努比營地),以漫畫《花生豆》里的人物為主題,在shopping mall的中心,大概有3萬平米,有兩個roller coasters(過山車),還有其他好多遊樂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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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咱們建一個Gaylord Hotel那樣的會展中心,旁邊再建一個Mall of America,也搞史努比為主題的LBE,我最喜歡史努比了,怎麼樣?」銀倩聽了包博的話很興奮。
丹雨講的希客就是烏利·希客博士(Uli Sigg)。他70年代末來中國,80年代在中國搞合資企業,90年代在中國當瑞士駐華大使,現在是瑞士最大的媒體公司榮格傳媒集團(Ringier Media Group)的副主席。在中國20多年,他專註於收藏中國當代藝術品,現在他是世界上最大的中國當代藝術私人收藏家。除了收藏藝術,他還時不時地利用在建立起來中國的人脈和關係牽橋搭線把瑞士的建築事務所引入中國給奧運會設計一個大鳥巢什麼的,然後把艾青的兒子艾未未介紹給他們噹噹顧問。
呂惠珍說:「政治波普和玩世現實主義的東西以後在西方肯定還會漲,因為他們的風格正好迎合了西方人頭腦中對中國人的某些stereotype(偏見),而且他們作品中發出的一些政治訴求,也正是西方人最感興趣的地方。所以他們才大受西方媒體和評論家的歡迎。西方人一直在揣摩這些作品後面的反叛精神或隱藏的政治理念。93年底《紐約時報雜誌》發表了一篇近萬字的文章,叫『Their Irony, Humor (and Art) Can Save China(他們的嘲諷、幽默和藝術能拯救中國)』,對當時的中國現代藝術做了一個比較全面的介紹,影響很大。其中講到在中國Idealism has given way to ironic playfulness since 1989(89之後理想主義已經讓位於反諷的玩世主義)。那期雜誌的封面就是方力鈞的作品,一個打著哈欠的大光頭,註釋上寫著『這不是哈欠,是吶喊』。西方媒體把他的畫當作一個social symbol or political statement(社會象徵或政治宣言)。」呂惠珍對西方如何看待中國現代藝術還是很了解的。
呂惠珍說:「那次展覽真的是顛覆了內地對藝術的認知。可能觀眾和官員從來沒見過在美術展覽上竟然有人孵雞蛋、有人洗腳、有人扔避孕套,更可怕的是還有人開槍射擊自己作品的。我當時還在輔仁讀書,開槍之後台灣的報紙上都是介紹《中國現代藝術展》的文章,還有那個很有震撼效果的『不許掉頭』的標誌性照片。我當時也看了許多國外的媒體的報道,我記得《時代周刊》用的標題是『Condoms,Eggs And Gunshots(避孕套、孵蛋和槍擊)』,還配了一副王廣義的打了格子的毛澤東的畫像。華盛頓郵報說這是『China』s Dada Shock(中國達達主義的震撼)』。」
這時一個白人姑娘迎了過來,用流利的西式中文問:「晚上好。有什麼可以我幫你們做的嗎?」一看就是從課本上學的中文,把英文的「What can I do for you?」直接就給翻譯過來了,大部分中國人的普通話好像並不這麼說。
包博不理她的中文,用英文回答:「Hi, there. Dinner for three, please. We have a reservation under the name Bob Sun.(嗨,你好。三個人吃晚飯。我們有預訂,用得是包博孫的名字。)」
那個女孩低頭查看檯子上的預訂登記本,看到6點半的那一欄寫著包博的名字,於是說:「Oh, yea, 6:30。」然後她看了一下腕子上的手錶,意思是說這才剛剛4點,然後她手指又滑向名字後面注的2字,說:「And dinner for ……」還沒等她把後面哪個「two」字說出來,包博馬上說:「Can we have a drink first or we take a look of the gallery?(我們能不能先喝點酒或是看看畫廊?)」包博知道小張肯定預訂的是兩個人,所以不等那個白人女孩把話說完,他就把他打斷了,省的她羅嗦。
包博露出笑容,說:「You speak perfect Chinese. Where did you learn it?(你的中文天衣無縫,在哪裡學的?)」
外國女孩子聽到有人誇獎她的中文很是高興:「真的嗎?謝謝。我學習在南京大學。」
包博知道南京大學和美國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有一個很不錯的合作項目,於是就說:「The program with Johns Hopkins, right?」
這個美國女孩發現包博很內行,於是改用英文說。「Yes, you know that?(是。你也知道?)」
包博一臉肯定地說:「Oh, yes, of course, an excellent program. By the way, what』s your name?(當然,一個很出色的項目。哦,你叫什麼?)」
女孩回答叫Sara(薩若),並告訴包博她是今年10月份剛剛到這裡來當餐廳經理的。Sara和包博開始熟絡起來。這時Sara忽然想起什麼,對包博說:「You know what? Now it is the perfect time to watch the sunset over the Forbidden City in the upstairs cigar lounge.(你知道嗎?樓上的雪茄吧現在是看紫禁城日落的最好時間。)」
穿著白襯衫、黑坎肩,打者黑領結的服務員端上來了雞尾酒。杯邊插著一片青檸檬的是包博要的Gin and Tonic(琴奎寧);像托盤一樣的廣口杯,杯口沾了一圈雪鹽的是呂惠珍要的Margarita(瑪格麗特)。最後,服務員把一杯酒放在了丹雨面前的茶几上,酒中泡了三、四粒大大的咖啡豆,並在邊上放了一個吸管,服務員拿出打火機,「啪」地一聲點著了杯中的酒,幽幽的藍色火苗在酒杯上跳動,屋子裡一下子顯得溫暖了許多。
包博他們回到樓上餐廳,Sara已經幫他們在靠窗的位置布置了好了餐桌,並問他們:「How』s the photography?(攝影如何?)」包博說:「They are kitschy but very ironic and critical. I like it.(他們淺薄嫻熟,但是非常具有諷刺性和批判性,非常的棒!)」
Sara好像遇到了知音,說:「Yea, yea, very Gregory Crewdson .(是,很有格里高利•克魯德遜風格。)」Sara提到的Gregory Crewdson(格里高利•克魯德遜)是美國著名的攝影師。他擅長拍攝導演出來和擺設的畫面,用超現實的場景營造一種心理幻覺,以表達對美國人日常生活的反諷和思考。王慶松的作品帶有很大的模仿Gregory Crewdson的痕迹,但是無論從導演水平、場景布置、還是攝影技法和思想深度上都比Gregory Crewdson相差一定距離。
丹雨一看這裡的菜單就頭昏,整個菜單上沒有一個中國字,更可恨的是菜單上面的洋文好像也不是正兒八經的英文。鵝肝好吃,可是哪個是鵝肝啊?菜單上根本找不到goose(鵝)也找不到liver(肝)這兩個單詞。她掃了一眼菜單前面八個appetizers(頭盤),只認識一個Peking Duck(北京鴨),但是後面還跟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單詞——Lumpia。她一抬頭,包博正微笑地看著她。包博看她手指指著Peking Duck Lumpia在皺眉頭,就說:「Peking Duck Lumpia是北京烤鴨卷。Lumpia是菲律賓英文,其實是閩南話『潤餅』的音譯。這裡的大廚號稱是菲律賓華人,所以菜單上竟是些菲式英語。估計他可能認為Lumpia也是中文,他們哪兒搞得懂北京話和閩南話的區別。」作者: mm021 時間: 2008-3-1 20:44
Sara大概聽懂了包博在談論他們的菲律賓廚師,就說:「Our Filipino-Chinese-American chef Rey Lim is very creative. He was trained at Jean Georges and worked at Bouley in New York. You will love what he cooks.(我們的美籍菲律賓中國人大廚非常有創造性。他是在紐約的吉恩•喬治斯餐廳受的訓 ,在布萊法國餐館工作過。你會喜歡他做的菜的。)」Jean Georges是紐約最著名的法國餐館之一,以大廚Jean-Georges Vongerichten(讓•喬治•馮格里奇頓)的名字命名。它位於曼哈頓中央公園旁邊,每天出入那裡的都是紐約的明星顯貴。
說起Jean Georges餐廳,包博順便問Sara:「I heard Jean Georges will open a restaurant in the property on the Bund that Handel Lee is renovating.(我聽說讓•喬治斯餐廳要在李景漢的在外灘的改造的一個房產里開一家餐廳。)」
Sara從服務員手裡接過紅酒,給包博看了一下酒瓶的標籤,是包博點的Pinot Noir Willamette Valley Guadalupe Vineyard 2000(2000年威拉米特河谷瓜德陸普葡萄園的皮諾奴瓦紅酒),然後很熟練地把酒打開。用白餐布裹著酒瓶口,倒了一點在碩大的水晶酒杯里讓包博先品嘗一下。包博把酒杯在桌子上晃了晃,深紫色的紅酒蕩漾起來,在杯壁上倒掛了下來。包博拿起酒杯湊近鼻子,一股略帶著泥土芬芳和黑櫻桃味道的酒香漂了上來,包博豎起了大拇指。於是Sara開始給每個人倒酒。邊倒酒她邊說:「This is good choice. Pinot Noir grape is very hard to grow, and needs a lot of care and attention. So, that's why its flavor is so haunting and thrilling, also very subtle. Oregon is at the same latitude as Burgundy and has very similar climate. So, Oregon』s Pinot Noir is as good as Burgundy』s.(你選的酒很好。皮諾奴瓦葡萄非常難種植,需要精心愛護和照顧。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酒的味道這麼綿長,震撼,並且非常精緻。而且俄勒岡州和法國的勃艮第是相同緯度,氣候也很相似。所以俄勒岡的皮諾奴瓦和法國勃艮第的一樣好。)」
包博看她這麼吹噓俄勒岡的皮諾奴瓦,就開玩笑地問她:「Are you from Oregon?(你老家是俄勒岡的吧?)」Sara一本正經地說: 「No, but I know that, and I love Oregon』s Pinot Noir.(不是,但是我知道這些,而且我喜歡俄勒岡的皮諾奴瓦。)」
包博好奇地問:「那他們買畢加索的名畫幹什麼,當商標?生產『老婦人』牌避孕套?法國有一個很有名的葡萄酒莊園就曾經用畢加索的名畫當過酒標,那年的酒因此很出名!」包博講的是法國波爾多(Bordeaux)五大酒庄之一的Château Mouton Rothschild(穆頓•羅特希爾德莊園)。從1945年以來他們一直用名畫家的作品做酒標。其中最著名的一個故事就是穆頓·羅特希爾德莊園的老闆菲利普男爵(Baron Philippe de Rothschild)當年就看中了畢加索1959年畫的一幅名叫「酒神祭」的油畫,想拿它當酒標,但是畢加索不答應。1973畢加索死了,兩年以後畢加索的女兒把這幅畫送給了菲利普男爵。這時正好是1973年葡萄酒開始裝瓶的時候,為了紀念畢加索逝世,也為了紀念1973年穆頓·羅特希爾德莊園晉陞為一等莊園,所以那年的酒標就用了畢加索的「酒神祭」。1973年的葡萄酒確實不怎麼樣,可是穆頓的酒仍然成為人們爭相收藏的搶手貨。現在,畢加索的這幅真跡依然保存在菲利普男爵在酒莊裡修建的穆頓藝術館內。
服務員過來問包博的荷包蛋如何煎。包博順嘴說:「Sunny side up and the sausage on the side(單面煎,旁邊要香腸)。」張小姐忙拉住包博,笑著說:「你還是over easy(兩面煎)吧!在廣東還是盡量別吃生的東西,『非典』剛過。」包博裝出一臉的無奈,說:「O—K—,就聽你的。Over easy, please。怎麼又成我老闆了?」服務員不以為然地斜了張小姐一眼走了,估計是對她話中對廣東的偏見表示不滿。
如果能從中悟出點道理,我想那也就不枉作者敲了那麼多文字。作者: Pure 時間: 2008-3-3 00:49
Read it long times ago. Seems it stops here, author 安普若 does not update it any more.作者: 匿名 時間: 2010-2-19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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