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標題: 《史記》譯註--十書 [列印本頁]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19
標題: 《史記》譯註--十書
禮書第一

劉洪濤 譯註

【說明】

書是司馬遷創行的史體之一。《索隱》說:「書者,五經六籍總名也」;《正義》說:「五經六籍,咸謂之書」。其實司馬遷《史記》中的八書之書,與五經六籍之書完全不同。後者是名詞;前者是動詞,為書寫之書,是記錄的意思。班氏《漢書》改稱為志,志、誌,古代通用,也是記錄的意思。本來十二本紀、十表、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都是記錄,惟因內容和形式有所不同,故以不同名目區別之:史以帝王為中心,名為本紀;人物為傳紀,名列傳;諸侯以世襲,名世家;大事系以年月,列成表格,名之為表;余無所屬,便徑以書名之。
書體的由來,多數人承認是司馬遷獨創,同時又以為,雖曰獨創,必有所本。於是有人以為仿自《禮經》(如劉知幾《史通·書志篇》),有人以為原於《爾雅》(如鄭樵《通志序》),或以為昉自《呂覽》、《淮南子》諸子書(如章學誠《文史通義·亳州志掌故例義》)等。今人程金造撰《史記管窺》另標新說,以為是由《尚書》擴充而成。理由之一是「左史紀言,右史紀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史家只此二事。太史公撰史事紹發《春秋》,八書自當是仿於《尚書》了。之二是《尚書》與八書都名為書,內容又有相彷彿處,如《禹貢》之於《河渠書》,《堯典》之於《天官書》等。其實都是敷會。《尚書》是上古檔案,非獨紀言;八書之中,如《封禪》、《河渠》等篇亦非紀言 ,可見與紀言、紀事無關。至於說《堯典》與《天官書》形似,《禹貢》與《河渠書》形似,更是郢書燕說、魯魚亥豕之談了。史以紀事,事關人物及其言論、行動者,司馬遷分別以本紀、列傳、表、世家貫穿之,此外不能及者,按類分篇,以書名之。若從按類分篇看,與諸子書頗相似,但內容絕不能侔;若從內容與《禮經》、《尚書》、《爾雅》有相似處看,其輕重,繁簡、體例又絕不相同。因而,只能說史之有書體,創自司馬遷,僅此而已。與之形似者雖多,都不能說是八書的原形。
八書的內容清人趙翼說是「以紀朝章國典」,這是歷代定論。仔細推敲,似不盡然。八書中的禮、樂、律、天官四篇主要內容都不是紀朝章國典。有人說,前三篇系後人所補,非太史公原著,不足憑據。亦有可疑,以《禮書》論,皆知是後人以《荀子》文補之,兩相對照便知,《史記》多有增刪改易處,大多雖僅一字二字,必中肯棨,若非太史公所為,世間更那有如此手筆?《曆書》一篇,太史公是太初改歷的主持人之一,所載又偏偏缺少太初曆法(書中的《歷術甲子篇》後人以為系褚先生所補),實在令人不解。由此似可認為八書中的禮、樂、律、天官四篇是學術專論,系司馬遷雜取時論而為之。其餘四篇旨在指責漢代,特別是漢武帝時代的政事,如《封禪書》專論武帝之淫祀;《河渠書》譏武帝屢信淺陋之言,工程勞而無功;《平準書》責武帝無故興兵開邊,財用不給,於是刻民侵商,致國困民貧。惟武帝太初改歷為一代盛事,《曆書》於太初曆法又缺而不書。當時便以《史記》為謗書,大約主要由於這些緣故。自《漢書》改書體為志,專記朝章國典,雖是受《史記》啟發,卻不是司馬遷創立書體的本意。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0
【譯文】

八書之一是《禮書》。專門探討有關禮的若干理論。禮,就是維繫世間萬物等級、秩序的規定或制度。司馬遷列為八書之首,反映了他對社會等級、秩序重要性的認識。本篇以「禮由人起」為界,分為二部分,以前為序錄,簡述禮的特徵、功能和沿革。以下是詳說,是刪截《荀子》「禮論」、「議兵」二篇文字而成。又可分為七個層次:序論二,詳說五。前二個自然段為第一層,論「沿人情而制禮」。「沿人情」的意思包括「順人情」、「節人慾」二個方面。第三、四、五自然段為第二層,述禮制沿革。第六、七、八自然段載自「禮論」,是第三層,內容是第一層的深化,惟把「順人情」概括為「養」人情,「節人慾」概括為「禮之辨」。進而指出後者是儒、墨兩家理論的分界線,即認為墨家主張「一之於情性」,儒者則主張人慾按等級加以節制。第四層包括九、十兩個自然段,是「議兵」篇中文字,內容是以實例證明禮的重要性。以下至篇末均出自「禮論」,其中第十一、十二、十三自然段為第五層,論禮的另一特徵是「貴本親用」。先述「禮有三本」:天地、先祖和君師。次以實例說明辨尊卑大小是「貴本」的具體表現。末述「貴本親用」是禮的最高形式。第十四自然段為第六層,是以上內容的綜述。余為第七層,是太史公評語(也是載取「禮論」中文字而成),重申了禮的重要性,提出「禮為人道之極」、禮貴適中的觀點。
對此篇出處有三說:一如《索隱》、《正義》,認為「是褚先生取荀卿禮論兼為之」;二如日·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卷二十三所說,自「禮由人起」(第六自然段)以下為後人妄增,但未必便是褚少孫;三如清·郭嵩濤《史記札記》卷三所說:第一部分為「太史公草創之文」,不是定本;第二部分取荀子書以足之,「史公於此,有深意焉」。意思是「禮書」出自太史公,但非完書。今觀《史記·龜策列傳》,「正義」說:「史記至元成間十篇有錄無書,而褚少孫補《景》、《武紀》、《將相年表》、《禮書》、《樂書》、《律書》、《三王世家》、《蒯成侯》、《日者》、《龜冊列傳》。《日者》、《龜冊》言詞最卑陋,非太史公之本意也」。其中說「元成間十篇己有錄無書,不知所本。」至於是否褚先生所補,則大有斟酌餘地。其中以有「褚先生曰」字樣,可確認為褚先生補書者只有《三王世家》、《日者》、《龜冊》三篇。此外《禮》、《樂》二書系取他書文字而成者,《律》書各段文字不相連屬,這三篇僅略有補綴痕迹,實難斷言是褚先生手筆。蓋緣史無足征,則取他書以成之,是古人著書通例,不獨《史記》為然。像《漢書》整篇抄錄《史記》,醫書《靈》、《素》多有同文,農書更是互相傳抄。《史記》「禮書」皆知錄自《荀子》「禮論」,但又與《大戴禮》「禮三本」篇雷同,可見《荀子》、《大戴禮》亦相抄錄,實不足由此撼作者。另《太史公自序》說:「維三代之禮,所損益各殊務,然要以近性情,通王道,故禮因人質為之節文,略協古今之變。作《禮書》第一」。由前述段略大義,《禮書》雖錄自《荀子》,通篇內容既不悖太史公初衷,且由略到詳,層次分明,自成一嚴密整體,抄錄時已經過匠心斧斫,故謂系太史公自補亦未嘗不可。


太史公說:「禮的品格、功能,實在博大眾多而又盛美啊!它主宰萬物、驅策群品,豈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我曾到大行禮官那裡,研究夏、商、周三代禮制的演變,才知道,按照人情制定禮,依據人性制定儀,是由來已久的事了。
做人的道理,千條萬條,無不貫穿一條基本準則,就是誘導人們,使知仁義,並以刑罰相約束。所以,德厚之人,地位尊顯貴重;俸祿多的享受榮耀恩寵,以此來統一天下人的意識,整齊人心。人的身體乘車馬感到舒適,就以金飾車,又雕鏤車衡,鑲金錯銀,加上繁瑣的裝飾;眼睛愛看五彩美色,就設計了黼黻文章等花紋,使外表形態更美好;人耳樂聞鐘磬等動聽的聲音,就調諧各種樂器以激蕩人心;人口喜歡吃美味食物,就烹調出嘉肴異饌,或酸或咸,各盡其美;人情喜愛珍貴善美的物事,就以美玉製成圭璧,又加琢磨,以順人意。這樣下去,如何得了?於是,又製造了大路越席、皮弁布裳、朱弦洞越、大羹玄酒等,防止過分奢侈,挽救衰敗。所以,上至君臣等朝廷中的尊卑貴賤秩序,下到黎民百姓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的等級,事事皆有適宜之度,物物文飾皆有節制。孔子說:「禘祭自灌以後,次序顛倒,我不願再看了。」
周朝衰落後,禮制廢棄,樂制破壞,大小不按等級,以至管仲家中娶三姓婦女為妻。世上遵法律、守正道的人受侮辱,奢侈逾制的人名顯身榮。
上自子夏這樣的孔門高弟,猶且說:「出門見到紛紜華麗盛美的事物而歡喜,回來聽到夫子的學說而歡喜,二者常在心中鬥爭,不能決定取捨」。更何況中材以下的人,長期處在失於教導的習俗、環境中了?孔子論衛國政治說:「必先正其名分。」但在衛國終於無法做到。孔子死後,受業門人沉淪星散,有的到了齊、楚,有的遁入河北、海內。豈不令人痛惜!
至秦統一天下,全部收羅六國禮儀制度,擇其善者而用之,雖與先聖先賢的制度不合,卻也尊君抑臣,使朝廷威儀,莊嚴肅穆,與古代相同。到漢高祖光復四海,擁有天下,儒者叔孫通增損秦制,制定了漢代制度。主體卻是沿襲秦制,上自天子稱號,下至僚佐和宮殿、官名,都很少變更。孝文帝即位后,政府有關部門建議,要重定禮儀制度,那時孝文帝喜愛道家學說,以為繁瑣 的禮節只能粉飾外表,無益於天下治亂,沒有採納。孝景帝時期,御史大夫晁錯明於世務,深通刑名之學,屢屢建議說:「諸侯是天子的屏藩、輔佐,與臣子相同,古往今來都是如此。如今卻是諸侯大國專治其境,與朝廷政令不同,諸事又不向京城稟報,此事斷然不可持續下去,流毒後世。」孝景帝採納他的計策,削弱諸侯,導致了六國叛亂,首以誅晁錯為名,天子不得己,殺晁錯以解時局的危難。此事詳載於《袁盎列傳》中。自此以後,為官者但務結交諸侯、安享俸祿而已,無人敢再復倡此議。
今上(漢武帝)即位后,招納羅致通儒學的人才,命他們共同制定禮儀制度,搞了十餘年,不能成功。有人說:古時天下太平,萬民和樂歡喜,感應上天,降 下各種祥瑞徵兆,才能夠採擇風俗,制定製度。如今不具備這些條件。皇帝向御史下詔書道:「歷朝受天命而為王,雖然各有其興盛的原因,卻是殊途而同歸,即因民心而起,隨民俗確定製度。如今議者都厚古而薄今,百姓還有何指望?漢朝也是一家帝王,典法制度不能流傳,如何對後世子孫解釋?治化隆盛的對後世影響也自博大閎深,治化淺的影響就偏窄狹小,怎可不自勉勵!」於是,以「太初」為元年改定曆法,變易服色,封祭泰山,制定宗廟、百官禮儀,作為不變的制度,流傳後世。
禮是由人產生的,人生而有慾望,慾望達不到則不能沒有怨憤,憤而不止就要爭鬥,爭鬥就生禍亂。古代帝王厭惡禍亂,才制定禮儀來滋養人的慾望,滿足人的需求,使慾望不致因物不足而受抑制,物也不致因慾望太大而枯竭,物、欲二者相得而長,這樣禮就產生了。所以,禮就是養的意思。稻梁等五 味是養人之口的;椒、蘭、芬芳的芷草,是養人之鼻的;鍾、鼓及各種管弦樂器的音聲是養人之耳的;雕刻花紋是養人眼目的;寬敞的房屋以及床簀幾席,是養人身體的。所以說禮就是養的意思。
君子慾望既得到滋養而滿足,又願受到「辨」的限制。所謂辨,就是辨別貴賤使有等級,長少使有差別,貧富輕重都能得到相稱的待遇。因此,天子以大路越席保養身體;身旁放著香草,用來養鼻;前面的車衡經過嵌錯裝飾,用來養目;車動時,鸞鈴叮?,節奏緩和如《武》、《象》二舞的樂曲,急驟如《韶》、《濩》舞曲,是用來養耳的;龍旗下,九旒低垂,是用來養信用的。戰陣上,以兕牛皮為席,車上手握處,雕成虎文,用鮫魚皮蒙馬腹,雕龍文飾車軛,是用來養威的。駕馭大路的馬,之所以必須調教順馴,才能乘坐,是為了養安。誰能知道,士人出生入死,邀立名節,正是為了養護他們的生命?誰能知道,輕財好施,揮金如土,是為了養護錢財?誰知謙恭辭讓、循循多禮,是為了養護平安?誰知道知書達禮,溫文儒雅,是可以安養性情的?
人若一意苟且求生,如此必死;一意苟且圖利,如此必受害;安於懈怠、懶惰的必危,固執情性的必亡。因此,聖人一概處之以禮義,就能獲生避死、近利遠害、居安離危,事事得兩全其美了。反之,若一概任情盡性,就會兩者齊失。而儒者的學說使人兩全其美,墨家學說使人兩皆有失,這是儒墨兩家的分別。
禮是治世辨惑的極點,強國固家的根本,威力施行的基本方法,事功名位的總表現。王公奉行它,可以統一天下,臣服諸侯;不奉行就會捐棄社稷,破家亡國。所以,堅韌的甲胄、犀利的兵器,不足以獲得勝利,高大的城牆、寬深的溝池,不足以為險固,嚴酷的號令、繁苛的刑罰,不足以增加威嚴。按禮辦事,就事事成功,不按禮辦事,就諸事皆廢。楚人以鮫魚革,犀牛、兕牛皮為衣甲,堅韌如同金石;又有宛城製造的大鐵矛,鑽刺時犀利如鋒蠆之尾;軍隊輕利飄速,士卒像疾風驟雨般迅捷。然而,兵敗於垂涉,將軍唐昧戰死;庄蹻起兵,楚國分而為四。這能說是由於沒有堅甲利兵嗎?是統領的方法不對頭啊。楚國以汝水、穎水為險阻,以岷江、漢水為溝池,以鄧林與中原相阻隔,以方城山為邊境。然而,秦國軍隊直攻到鄢郢,一路如摧枯拉朽。怎能 說是因它無險可守呢?是統馭的方法不對啊。殷紂王剖比干之心,囚禁箕子,造炮烙刑具,殺害無罪之人,當時臣民懍然畏懼,生死不保。周朝軍隊一到,紂王命令無人奉行,百姓不為所用,怎能說是號令不嚴、刑罰不峻呢?是統領的方法不對頭啊。
古時的兵器,不過戈、矛、弓矢罷了,然而,不待使用敵國已窘迫屈服。城郊百姓不須聚集起來守城,城外也不須挖掘防守用的溝池,不須建立堅固的阨塞要地,不用兵機謀略,而國家平安,不畏外敵,堅固異常。沒有其他原因,只不過是懂得禮義之道,對百姓分財能均,役使有時,並且推誠相愛。所以,百姓聽命,如影附形,如響附聲。間有不服從命令的,以刑罰處治他,老 百姓也就知罪了。所以,一人受刑,天下皆服。犯罪的人對上級無怨無尤,知道是自己罪有應得。因而,刑罰簡省而威令推行無阻。沒有其他原因,按禮義之道辦事罷了。所以,遵行禮義之道,萬事能行;不遵此道,諸事皆廢。古時帝堯治理天下,殺一人、刑二人而天下大治,書傳說是「威雖猛厲而不使,刑罰厝置而不用。」
天地是生命的本原,先祖是宗族種類的本原,君主與業師是國家治理、安定的本原。無天地那裡會有生命?無先祖你如何能來到這個世上?無君主和業師,國家怎能得到治理?三者缺一,則無人能安。所以,禮上奉事天,下奉事地,尊敬先祖而隆遇恩師,是禮的三項根本問題。
所以,帝王得以太祖配天而祭之,諸侯不敢懷想,大夫、士也各有常宗,不敢祭先祖,以此來區別貴賤。貴賤有別,就得到禮的根本了。只有天子有郊天、祭太祖的權力,自立社以祭地則至於諸侯,下及士大夫各有定製,以此表現尊者奉事尊者、卑者奉事卑者,應大則大,應小則小的原則。所以,統治天下的奉事七世宗廟,有二乘采地的奉事二世宗廟,待耕而食的人不得立宗廟,以此來表現積德厚的,恩澤流布廣,德薄的流布狹的原則。
大祭祀饗神,樽酒崇尚玄酒,俎實崇尚腥魚,羹以大羹為先,是飲食貴本原的意思。饗神雖崇尚玄酒,飲用的卻是薄酒;食尚黍稷,所飯還要加稻粱;祭屍先上大羹,飽腹的卻是各種餚核雜饍,這是貴本親用的意思。貴本是形式,所以叫做文;親用符合實際,所以叫做理。兩者相合還是文。只有再加入禮的初始狀態那種質樸性,才算有文有質,達到禮最隆盛完美的階段了,稱為大隆。因此,樽酒尚玄酒,俎實尚腥魚,羹尚大羹,道理是一樣的。祭祀時,佐食不啐酒,一飲而盡;卒哭之祭有獻無酢,參加祭祀的人除屍之外,不嘗俎實;祝與佐食勸屍用飯,因禮成於三,三勸之後,禮數已成,屍停止用飯,雖再勸侑,亦不再食。以上三事道理相同,都是表示禮好其辨、有節制、貴本原的意思。大婚時祭神以前,祭祀時迎屍入太廟以前,喪禮從始絕氣到小斂之間,禮的性質相同,都保留了原始的質樸性。天子大路用素色帷蓋,郊祭時服麻布冕,喪服最重散麻帶,道理相同,都是禮尚質不尚文的意思。斬衰(讀如崔)之喪,哭聲哀痛,不重形式;《清廟》這首祭歌,一人唱,三人嘆和,情致殷殷,溢於歌辭之外;樂鍾在架,卻有時懸而不擊,拊擊鐘架以為節拍;大瑟練絲製成硃紅色弦,音質清越,卻於瑟底穿孔,使聲音重濁,道理也都相同,是重情不重聲,亦重本原的意思。
凡禮都始於簡略疏脫,加上文彩,才算完成,文彩又不可過盛,終須加以取捨,以合實用。所以,完備之極的禮,是情文並茂的;次一等的是文勝於情,或者情勝於文,二者具其一;最下等的違背情性,混混噩噩,有如同無,回復到了太一原始的狀態。完備的禮能使天地合諧,日月光明,四時有秩序,星辰運行,江河流動,萬物昌盛,好惡有所節制,喜怒無不適當。在下位者則順從,處上位者則賢明。

太史公說:完美極了!樹立隆盛完備的禮作為人道的最高準則,天下無人能有所增損。它情文相符,首尾呼應,富於文彩而不繁縟、有節制,明察秋毫而不苛細、使人心悅服。天下遵從就能得到治理,否則就生禍亂;遵從者得安定,不從則危亡。平民百姓靠自身是不能守禮的。
禮的本身實在深奧啊,「堅白同異」理論的辨析入微,與它相比,就會喪敗破滅。禮本身實在太博大了,那些擅自製作的典章制度,及狹隘、淺陋的理論,與它相比,就會自愧渺小,望塵莫及。禮本身太高尚了,那些粗暴、傲慢、放縱、淺露而又輕俗自高之徒,與之相比,就會自墜形象,顯露出浮薄來。所以說,繩墨既設,則不能以曲直相欺;秤錘已懸,則不能以輕重相欺;圓規和角尺擺在那裡了,就不能以方圓相欺;君子精審於禮,人們就不能以狡詐虛偽相欺。因為,繩墨是直的標準;秤錘是輕重的標準;圓規和角尺是方圓的標準;禮則是人道的標準。但是,不守禮法的人不值得待之以禮,稱為不守法術之民;守禮者才配以禮相待,稱為守法術之士。能得禮之中道,不偏不倚,又能事事思索,不違情理,叫做能慮;能慮而又不變易禮法,叫做能固。能慮能固,加上對禮的無比喜好,就是聖人了。天是高的極點,地是低下的極點,日月是明亮的極點,無究是廣大的極點,聖人則是禮義之道的極點。
禮以應用財物為表現形式,以區別貴賤為文彩,以多少表示等級的差異,以繁簡為要領。文彩繁多而人情淡薄的,是過盛的禮;文彩不足而人情濃厚的,是簡易之禮;文彩和人情互為表裡,揉合適中,才是禮的中流。君子能上得過盛之禮的文彩,下得簡易之禮的人情,中不離中流之禮那樣的文情適中,緩急左右不失於禮。所以說,君子的本性就是守中道,不偏激。能嚴格以禮義的範疇作為行動範疇的,是士君子。此外的是平民百姓。在士君子和平民百姓之間,既不象士君子那樣拘泥,也不像平民百姓那樣不守禮范,而是能徘徊周旋,隨事曲直而變化,總不失禮之次序的,便是聖人。所以,聖人道德深厚,是多行禮義,積累所致;恢弘博大,是禮義拓廣的結果;道德高尚,是禮義隆盛 原因;心智聰明,是事事盡禮的緣故。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1
【原文】【註解】

太史公曰①:洋洋美德乎②!宰制萬物,役使群眾,豈人力也哉③?余至大行禮官④,觀三代損益⑤,乃知緣人情而制禮⑥,依人性而作儀⑦,其所由來尚矣⑧。
人道經緯萬端⑨,規矩無所不貫⑩,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故德厚者位尊,祿重者寵榮,所以總一海內而整齊萬民也(11)。人體安駕乘(12),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13);目好五色(14),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15);耳樂鐘磬,為之調諧八音以盪其心(16);口甘五味(17),為之庶羞(18),酸咸以致其美(19);情好珍善,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20)。故大路越席(21),皮弁布裳(22),朱弦洞越(23),大羹玄酒(24),所以防其淫侈(25),救其雕敝(26)。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貴賤之序(27),下及黎庶車輿衣服宮室飲食嫁娶喪祭之分(28),事皆有宜適,物有節文(29)。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30),吾不欲觀之矣」。

①太史公:《史記》書中對漢代太史令官職的稱呼,這裡是司馬遷的自稱。另有不同解釋,略。②洋洋:眾多、盛美貌。《詩·魯頌·閔公》:「萬舞洋洋」,毛註:「洋洋,眾多也」。又《索隱》說:「洋洋,美盛貌」。德:品格,功能。③由於把禮的範圍擴大到人類社會以外,凡是客觀世界中的秩序、規律、都稱為禮。所以認為禮的作用、功能、非人力所為,是天賦的。其實,這是有意把禮神聖化的一種方法。自然界中的「禮」,與人類社會中的 禮是兩碼事:前者非關人力,後者則完全是人力造就的。④余:我。大行:秦官名,主管禮儀。⑤三代:指夏、商、周三個朝代。損益:減少為損,增加為益。⑥乃:於是。緣:緣故,因由。這裡作動詞用,可譯為「沿」字。人情:人具有的各種情感。《禮記·禮運》:「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不學而能」。禮:就是維護社會等級和秩序的規定或制度。古人有許多種解釋,《史記·正義》說:「天地位,日月明,四時序,陰陽和,風雨節,群品滋茂,萬物宰制,君臣朝廷尊卑貴賤有序,咸謂之禮。」把禮擴大到了人類社會以外的普通客體,這是儒者的普遍認識。又如《禮記·禮器》說:「禮也者,猶體也」。在《禮記·序》中,孔穎達引賀瑒的話解釋說:這有兩種意思,一是指物體,「言萬物貴賤、高下、小大、文質,各有其體」;二是指禮體,「言聖人製法,體此萬物,使高下貴賤各得其宜。」前者是指萬物的區別,或者說是秩序、等級,是客觀的;後者指維護這種區別的制度,是人為的。後者才是真正的禮。儒者為了把 禮固定化,神聖化,才故意與事物固有的區別相混淆。⑦人性:古人認為,人的情感之中先天具有的部分,叫做人性。如《禮記·中庸》說:「天命之謂性」。⑧尚:久遠。⑨人道:做人的道理。這個道理究竟是什麼?古人有許多說法:《易經·說卦》說:「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意思是,人道就是指仁義;《禮記·喪服小記》說:親親、尊尊、長長、男女之有別,人道之大者也」。又 有「君子之道」,小人之道等等。《史記·禮書》中所說的人道是指《喪服小記》中那種關乎人際之間等級關係的人道。經緯:即縱橫,方方面面。⑩規矩:準則、標準。貫:貫穿。(11)這句話的意思是,使天下人有共同的意識和行動。海內,四海之內。(12)駕乘:即車馬。駕為車,乘為馬。(13)金輿:古代車由三大部分組成,上為車蓋,下為車輪,中間的部分稱為輿(參見《周禮·考工記》「輿人為車」條)。輿就是俗話說的車架子或車盤,此處泛指車。金輿就是用金裝飾的車子。錯衡:車轅頭上的橫木叫做衡,又名車軛(《論語·衛靈公》:「在輿則見其倚于衡也」邢昺疏:「衡,軛也」)。鑲嵌花紋的車軛,稱為錯衡。(14)五色:青、黃、赤、白、黑稱為五色。此處泛指一切漂亮的色彩。(15)黼黻文章:《周禮·考工記》說:「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黑謂之黼,黑與青謂之黻」。意思是青、赤、白、黑四種色彩,兩兩組合成的花紋,分別稱為黼黻文章。又《尚書·益稷》「黼黻」孔疏說:「黼文如斧形,蓋半白半黑似斧,刃白而身黑;黻謂兩『已』相背,謂刺繡 為『已』字,兩『已』字相背也。」文章的花紋也是固定的,如《周禮·司服》注所說:「古天子冕服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藻、火、粉、米之類。表:動詞,表而出之的意思。能:之省文,同「態」字。(16)八音:八類樂器發出的聲音,這裡泛指樂聲。八類樂器名見《周禮·大師》:「播之以八音:金、石、土、草,絲、木、匏、竹」。(17)五味:酸、辣、苦、甜、咸,合稱五味,此處泛指各種美好的滋味。(18)庶羞:泛指美味食品。《周禮·膳夫》「羞用百二十品」,鄭註:「羞出於牲及禽獸;以備滋味,謂之庶羞」。意思是,肉類食品稱為羞;各種滋味齊備的羞稱為庶羞。庶,就是眾多的意思。(19)酸咸:酸味、鹹味。這裡泛指滋味,可譯為或酸或咸。(20)琢磨:玉、石的加工方法。《爾雅·釋器》說:「玉謂之琢,石謂之磨」。圭璧:玉器。大圭又名珽,就是笏板。璧是圓片形玉器,中有圓孔。璧徑稱為羨,孔稱為好,邊稱為肉。《爾雅·釋器》說:「肉倍好謂之璧,好倍肉謂之瑗(yuàn,院),肉好若一謂之環」。即只有邊是孔徑尺寸二倍左右的才稱為璧。如《周禮·考工記·玉人》說:「璧羨度尺,好三寸以為度」。又解:圭璧為同一物名。如《周禮·玉人》說:「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按鄭玄的解釋,圭璧就是「其邸(即「底」字,指圭下部)為璧的圭。(21)大路:相傳是殷王使用的車子,木製,以其簡質近古,周朝以後祭天時使用。《禮記·明堂位》說:「大路,殷路也」。鄭玄註:「大路,木路也。」「漢 祭天乘殷之路也,今謂之桑根車也」。古書對大路的解釋很多,除木路之外,又有玉路、金路、革路等,還有的認為凡天子賜於臣下之車,都稱為大路(參見《左傳》「僖28」、「定4」、「襄19」注等)。越席:即蒲草席。(22)皮弁布裳:以白鹿皮做冠,白繒布為裳,是天子朝服之一。與皮弁相配的衣裳(上身所著為衣,下身所著為裳)都用素繒布。不加染色,也是表示儉樸的意思。(23)朱弦洞越:《集解》引鄭玄語:「朱弦,練朱絲弦也。越,瑟底孔。」「練朱絲弦」是指用經過搗練的熟絲,染成硃紅色,製成的弦。熟絲製成的弦,柔軟堅韌,彈性好。(24)大羹:又作泰羹。淡肉湯。玄酒:祭祀時用酒之中最尊貴的一種,是用水代替的酒。(25)淫侈:《爾雅·釋詁》:「淫,大也」。侈即奢侈。故淫侈的意思是大奢侈,或謂之太奢侈、過分奢侈。(26)雕敝:即因雕零而破敝,可譯為衰敗。(27)序:次序、秩序,即等級。(28)黎庶:黎民、庶民的省稱。分:分別,分野。(29)節文,有節制的文飾。文就是文采、裝飾。(30)禘:四時祭名。灌:祭祀中的一個步驟,指以酒灌地。

周衰,禮廢樂壞①,大小相逾,管仲之家,兼備三歸②。循法守正者見侮於世,奢溢僭差者謂之顯榮③。自子夏,門人之高弟也④,猶雲「出見紛華盛麗而說⑤,入聞夫子之道而樂⑥,二者心戰,未能自決」,而況中庸以下⑦,漸漬於失教⑧,被服於成俗乎⑨?孔子曰「必也正名」⑩,於衛所居不合。仲尼沒后(11),受業之徒沈湮而不舉(12),或適齊、楚(13),或入河海(14),豈不痛哉!

①樂:古人所謂樂,除了指如今所說的音樂之樂外,還包括舞及舞所執器具,如干戚羽旄之類,參見下篇《樂書》。儒者變為禮、樂、刑、政,為治國四項根本,故樂的興廢十分重要。②此語出《論語·八佾》:「管氏有三歸」。何晏註:「三歸,娶三姓女。婦人謂嫁曰歸」。邢昺疏:「禮:大夫雖有妾媵,嫡妻惟娶一姓。今管仲娶三姓之女」,不合禮法。③奢溢:奢侈超過限度。滿而外流稱為溢。僭差:指差失、錯謬。《尚書·大誥》:「天 命不僭」,孔安國注說:「以卜吉之故,大以汝眾東征四國,天命不僭差。」意思是:卜既得了吉兆,這是天命,必無差錯。④高弟、弟子中次第高者。⑤說:通「悅」。⑥夫子:先生、長者尊稱為夫子。這裡是對孔子的尊稱。⑦中庸:中等材能的平常人。庸作用或常解(見《說文》:「庸,用也」;《爾雅·釋詁》:「庸,常也」),⑧漬:浸漬、濡染。⑨被服:被子和衣服,作用是復蓋和包裹。本 句中被服二字做動詞使用,詞意與其作用意同。⑩必也正名:必須把名分與實際不合者糾正過來。語出《論語·子路》。名分即身分、等級。(11)沒:通歿,意為死亡。(12)沈湮:沈通沉,沉淪;湮,湮滅、埋沒。(13)適齊、楚:去齊國和楚國。事見《論語·微子》:「大師摯適齊,亞飯干適楚」。大師、亞飯,樂官名;摯、干,人名。(14)入河海:事見《論語·微子》:「鼓方叔入於河」,「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包咸解釋說:「鼓,擊鼓者;方叔,名;入謂居其河內」。古以 河北為河內,河南為河外。又孔安國解釋說:「陽、襄皆名」,那未少師、擊磬為樂官名。海,邢昺解釋為海內,地域不詳。大約是指四海之內,謂其居無定址的意思。

至秦有天下,悉內六國禮儀①,採擇其善,雖不合聖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濟濟②,依古以來。至於高祖,光有四海,叔孫通頗有所增益減損,大抵皆襲秦故。自天子稱號③,下至佐僚及宮室官名,少所變改。孝文即位,有司議欲定儀禮,孝文好道家之學④,以為繁禮飾貌,無益於治,躬化謂何耳⑤?故罷去之。孝景時,御史大夫晁錯明於世務刑名⑥,數干諫孝景曰⑦:「諸侯藩輔,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國專治異政,不稟京師,恐不可傳后。」孝景用其計,而六國畔逆⑧,以錯首名⑨,天子誅錯以解難。事在《袁盎》語中⑩。是后官者養交安祿而已,莫敢複議。

①悉:都、盡、全部。內:同納。②濟濟:盛多貌。③天子稱號:即皇帝。古有三皇五帝之號,秦始皇統一后,於三皇三帝各取一字,合為皇帝,作為天子稱號(見《史記·始皇本紀》)。④道家之學:主張清靜無為、不事更張、因俗而治、與民休息的學說,哲學上崇尚虛無,屬唯心主義範疇。《史記·太史公自序》說:「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⑤躬化:躬自實行。全句的意思是:為什麼要實行它呢?⑥刑名:又作形名,戰國百家之一,即名家。⑦干諫:干預或觸及(犯)別人(君)的心意,並告訴他善或不善。本句中的意思就是向 孝景帝提出勸告。⑧六國叛逆: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六」乃「七」字之誤。七國指:吳、楚、趙、濟南、菑川、膠西、膠東。《集解》說是上述前六國,另有齊孝王狐疑城守,故不與七國之數,謬甚。七國本來不包括齊,《史記·吳王濞列傳》所載甚明。⑨首名:名子放在前面。全句的意思是把晁錯的名子作為反叛的第一條理由。如晁錯本傳所說,七國反,「以誅錯為名」。⑩《袁盎》:指《史記·袁盎晁錯列傳》。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2
今上即位,招致儒術之士,令共定儀,十餘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萬民和喜,瑞應辨至①,乃採風俗,定製作。上聞之,制詔御史曰②:「蓋受命而王③,各有所由興,殊路而同歸,謂因民而作,追俗為制也。議者咸稱太古④,百姓何望?漢亦一家之事,典法不傳,謂子孫何?化隆者閎博⑤,治淺者褊狹,可不勉與!」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⑥,易服色⑦,封太山⑧,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為典常⑨,垂之於後雲。

①瑞應:祥瑞的反應。瑞字的本意是「信」,瑞應是指天以人君有德,將賜福於天下,先降此以為信。即是天對人君德政的反應。瑞應名目很多:《春 秋左傳序》說:「麟鳳五靈,王者之嘉瑞也」。孔穎達疏說,五靈是指「麟、鳳與龜、龍、白虎,五者神靈之鳥獸,王者之嘉瑞也」。王充《論衡·是應篇》說:「儒者論太平瑞應,皆言氣物卓異,朱草、醴泉、翔鳳、甘露、景星、嘉禾、胙脯、蓂莢、屈秩之屬;又言山出車、澤出舟、……風不鳴條、雨不破塊、五日一風、十日一雨……」,都是瑞應。辨至:《正義》:辨音遍。《集韻》謂:意亦與遍同:辨,「帀也」。帀亦匝字。故辨至即遍至,或輪番而至的意思。②制:《漢書·高后紀》:「太后臨朝稱制」。顏師古注說:「天子之言一曰制書,二曰詔書。制書者,謂為制度之命也」。詔:《漢書·高帝紀下》:「詔曰」,如淳注說:「詔,告也。自秦漢以下,唯天子獨稱之」。御史:官名。周官御史,職佐冢宰,掌文書、法令。漢有侍御史、符璽御史、治書御史等。合以上三款知此句意思是:「皇 帝以制書告訴御史說」。③受命:受天命。蓋:語前助詞。④咸:都、皆。⑤化:治化、教化。指政治所教變為民俗。隆:豐大、盛,為隆,中高為隆;閎,大。博:《玉篇》:「廣也」。合以上四款,知此句的意思是:治化盛的影響廣大。⑥太初之元:《爾雅·釋詁》說:「元,始也」。新帝即位或有祥瑞,為了表示初受天命,與民更始,往往改變年號,稱為改元。漢武帝所改年號名太初(即以太初紀年,如太初元年、太初二年……等),稱太初之元。改正朔:正為曆法年之始,如天正、地正、人正等,朔為月之始。改正朔就是改定曆法。漢代太初以前用秦正朔,以十月為歲首,自大初元年,用太初曆,以正月為歲首。⑦易服色:按五德終始說(五行性質各異,稱為五德),每個朝代受天命而為王,各佔一德,朝代更迭符合五行相勝說,終而復始。比如《禮記·檀弓》說:夏后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 尚赤。孔穎達說,這叫做三統。周為火德,故服色尚赤;秦滅周,自以為是水德(水能滅火),服色尚黑;漢滅秦,起初沿用秦朝的服色,后加更正,認為是土德(土能滅火),土於五色為黃,所以服色尚黃,由尚黑變為尚黃,稱為易服色(參見《史記·封禪書》)。⑧封太山:太山即泰山,范曄撰《後漢書》,避家諱(其父名泰)改為太山。儒者認為,帝王受命,應該封(祭)太山,即在太山上築壇祭天,另在太山下的梁父山祭地,稱為禪梁父,合稱封禪。據說,禪梁父易,封太山難,只有皇帝(或王)中的聖人才能登太山頂,行此大禮。此後便能成神仙、登天而去(參見《史記·封禪書》)。⑨典常:典制、綱常。即不變的重大制度。

禮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忿①,忿而無度量則爭,爭則亂。先王惡其亂②,故制禮義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不究於物③,物不屈於欲④,二者相待而長,是禮之所起也。故禮者養也。稻粱五味⑤,所以養口也;椒蘭芬茞⑥,所以養鼻也;鐘鼓管弦,所以養耳也;刻鏤文章⑦,所以養目也;疏房床第幾席⑧,所以養體也:故禮者養也。

①忿:同憤,憤怒、憤恨。②惡(wù,誤):厭惡、憎惡。③窮:盡,困窘,窘迫。全句的意思是:慾望不致因物不足而感困窘,受到限制。④屈 :同詘。也是窮、盡的意思。⑤指稻粱等五味食品。古人以五穀配五味。五味:五種滋味,指咸、苦、酸、辛(辣)、甘。⑥椒:香料名。有多種。蘭:香草。茞:即白芷,也是香草。⑦刻鏤:在器具上加工花紋的方法。文章:花紋。⑧疏房:疏朗、寬敞的房屋。床第(zǐ,子),第為床上竹席,床第即床鋪。幾席:憑倚所用的條形矮桌叫做幾。《急就篇》說:「簟謂之席」,就是說鋪墊用具叫做席。

君子既得其養,又好其辨也。所謂辨者,貴賤有等,長少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①。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養體也;側載臭茞②,所以養鼻也;前有錯衡,所以養目也;和鸞之聲③,步中《武》、《象》④,驟中《韶》、《濩》⑤,所以養耳也;龍旂九斿⑥,所以養信也⑦;寢兕持虎⑧,鮫彌龍⑨,所以養威也⑩。故大路之馬(11),必信至教順(12),然後乘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出死要節之所以養生也(13),孰知夫輕費用之所以養財也,孰知夫恭敬辭讓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禮義文理之所以養情也(14)。

①稱:相稱。②側:身旁。臭:香。《易·繫辭》:「其臭如蘭」。③和鸞:車馬鈴。④步:步伐,緩曰步。《武》《象》:樂舞名。⑤驟 :疾行。《韶》《旂》,樂舞名。⑥龍旂:《爾雅·釋天》:「有鈴早旂」。郭璞注說:「懸鈴於竿頭,畫蛟龍於旒」。旒就是旂下垂的飾物。邢昺解釋說:「《司常》雲,『交龍為旂』,又曰『諸侯建旂』。然則旂者,畫二龍於上,一升一降相交,又懸鈴於竿,是諸侯之所建也」。九斿:旌旗的旒叫做斿,即旗子下垂的鑲邊。此處說是龍旂九斿,是指諸侯之旂。⑦養信也:信作信用、憑據。全句的意思是為了確立、保護諸侯的信用,製造了龍旂,並配以九旂,做為諸侯號令的標誌或憑據。⑧寢兕(sì,寺):《索隱》解釋是以兕牛皮為席,《周禮·春官·司几筵》所掌五席之中無兕牛皮席。持虎:《索隱》說是「以猛獸皮文飾倚較(按:即輢較。較,指車兩旁扶手木,立者為輢,橫者為較,較在輢上)及伏軾(按:車前橫木為軾。古的車多立乘,平時倚靠在輢較上,為表敬意,向前探身,以手扶軾,稱為伏軾)。⑨鮫(xiǎn,顯):鮫,《荀子·禮論》作蛟,古字通用。為馬肚帶,以鮫魚皮製成。一說 裝飾成蛟龍形,皆通。彌龍:彌是復蓋的意思,彌龍指復蓋著龍紋,仍然是說車飾。⑩養威也:養,指保持、增加。用以上這些猛獸紋飾,保持並增加王者的威武氣勢。?(11)大路之馬:駕駛大路(天子五路之一)的馬。?(12)信至教順:信能至,教能順。或者說能至於信,順於教。前一種解釋,信、教都是駕車的人對於馬發出的信號、指令;至表示信號能至於馬身上,即被馬感知,順表示順從。后一種解釋信是信用,其餘與第一種解釋相同。(13)出死:出生入死。要(邀)節:希求名節。要作邀解。(14)文理:即禮。理是禮之質,文是禮之飾。

人苟生之為見①,若者必死②;苟利之為見,若者必害;怠惰之為安,若者必危;情勝之為安③,若者必滅。故聖人一之於禮義④,則兩得之矣;一之於情性,則兩失之矣。故儒者將使人兩得之者也,墨者將使人兩失之者也⑤。是儒墨之分。
①苟生:苟即苟且,意為草率,得過且過。苟生即為了求生,一切都從簡,引伸為一意求生。為見:作為見解,目的。②若者:若是者,像這樣的。③情勝:情勝理。即感情勝於理智。④一之於禮義:一切從禮義出發,按禮義辦事。⑤《史記·太史公自序》說,儒者「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是說儒者重禮,既合情,又合理,百家不能改易。墨者自奉儉薄,「必以此為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故曰『儉而難遵』」。尊卑無別,言其不合理;儉而難遵,言其不合人情。所以說,儒者使人兩得之,墨者使人兩失之。

治辨之極也,強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總也。王公由之①,所以一天下,臣諸侯也;弗由之②,所以捐③社稷也。故堅革利兵不足以為勝,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④,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楚人鮫革犀兕⑤,所以為甲⑥,堅如金石;宛之巨鐵施⑦,鑽如蜂蠆⑧;輕利剽遫⑨,卒如熛風⑩。然而兵殆於垂涉(11),唐昧死焉(12);庄蹻起,楚分而為四參(13)。是豈無堅革利兵哉(14)?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汝潁以為險,江漢以為池,阻之以鄧林,緣之以方城。然而秦師至鄢郢,舉若振槁(15)。是豈無固塞險阻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紂剖比干,囚箕子,為炮格(16),刑殺無辜(17),時臣下懍然(18),莫必其命(19)。然而周師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豈令不嚴,刑不陖哉(20)?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

①由之:由其道,奉行,按著它做。②弗:不。③捐:拋棄。④池:城池。⑤鮫:指蛟魚皮。革:皮革。犀、兕:指犀牛與兕牛的皮革。⑥甲:衣甲,戰陣所服,以防矢石兵刃。⑦施:同鍦,即矛。⑧鑽:鑽刺。蜂蠆:猶言蜂蠆之尾。蠆,蠍類毒蟲。⑨剽遬:剽悍迅捷。遬,當作遬,同速。⑩卒:士兵。熛(biāo,標)風:火飛為 熛,熛風即謂如火之飛,如風之揚,極言其迅捷。?(11)殆:危。此言兵敗,幾乎滅亡。垂涉:一作垂沙,地名。?(12)唐昧:楚將。昧或作蔑。(13)參:即「三」字。四參,《荀子·議兵》作三四。分為四參 ,猶言四分五裂,國家大亂的意思。(14)堅革利兵:革是制甲的材料,所以說成堅甲利兵亦通 。兵指兵刃器械。(15)舉:拿下來。指攻陷鄢郢二城。振槁:《廣韻》:振,「裂也」,又「動也」;槁,指槁木及其他朽腐之物,動、裂或摧敗槁木及其他朽腐之物,是極言其易。(16)炮格:亦炮烙,刑具名。(17)辜:《說文》:「辜,罪也」。刑殺無 辜,謂將無罪之人刑而殺之。(18)懍然:畏懼貌。(19)莫必其命:不敢自言其性命必然如何,是朝不保夕的意思。(20)陖:同峻。即險。峻刑就是嚴刑。

古者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然而敵國不待試而詘①。城郭不集②,溝池不掘,固塞不樹③,機變不張④,然而國晏然不畏外而固者⑤,無他故焉,明 道而 均分之⑥,時使而誠愛之⑦,則下應之如景響⑧。有不由命者,然後俟之以刑⑨,則民知罪矣。故刑一人而天下服。罪人不尤其上⑩,知罪之在已也。是故刑罰省而威行如流,無他故焉,由其道故也。故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古者帝堯之治天下也,蓋殺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11)。《傳》曰:「威厲而不試(12),刑措而不用」(13)。

①詘(qū,屈),屈服、敗退。②集:召集、集合。③固塞:險固 、要塞。④機變:機謀變化,指對敵方略。張:施、設。⑤晏然:安然。⑥明道:明白禮儀之道。均分:《筍子·議兵》作「分鈞」。鈞與均字通,都是指 財產不要過分集中。⑦時使:役使以時,如同說使民以時。⑧景響:即影響。⑨俟(sì,四):等待。⑩尤:責怪、埋怨。?(11)荀子·議兵》楊倞注說:「殺一人謂殛(jí,極。誅殺的意思)鯀於羽山;刑二人謂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12)傳:書傳。厲:《左傳·定12》釋為猛。威厲就是威猛。試:試用。(13)措:《荀子·議兵》作錯,都可釋為措置、委放設立。

天地者,生之本也①;先祖者,類之本也②;君師者③,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④?無先祖惡出⑤?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⑥,則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
故王者天太祖⑦,諸侯不敢懷⑧,大夫士有常宗⑨,所以辨貴賤。貴賤治⑩,得之本也。郊疇乎天子(11),社至於諸侯(12),函及士大夫(13),所以辨尊者事尊(14),卑者事卑,宜巨者巨,宜小者小。故有天下者事七世(15),有一國者事 五世(16),有五乘之地者事三世(17),有三乘之地者事二世,有特牲而食者 不得立宗廟(18),所以辨積厚者流澤廣(19),積薄者流澤狹也。

①生:生命,亦可作有生命之物解釋。本:本原、根本。②類:《正義》釋為種類。或作門類、宗族。③君師:君指有封地、長民者。師,《禮記·文王世子》說:「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者也」。④惡:怎樣、何。⑤出:出生。⑥偏亡:亡為失落 ,偏亡失去一部分,缺一條或二條。⑦天太祖:祭天時,以太祖配天而祭之。太祖,指始封者,或別子為祖者。⑧懷:懷想。⑨常宗:「集解」引《禮記·喪服小記》說:「別子為祖,繼別為宗」。大 夫、士雖各自為祖,但自有常宗,不能越宗而祭。⑩治:前已釋治為理,貴淺治就是貴賤得理,剖分明白,不相混淆。(11)疇:範疇。詞意與下句:「至」字相對,所以也是「至」的意思。全句意思是郊祭天的範疇只限於天子。(12)社 :祭 地神為社。所謂「社至於 諸侯」,就是只有諸侯以上才得自立社的意思。(13)函:包含。(14)事:奉事。指祭祀。(15)事七世:指有七 世宗廟。周朝禮制,王(天子)七廟:太祖(后稷)一,文王、武王各一,親廟四(高 祖、曾祖、祖、考);諸侯五廟;太祖(非后稷,指始封者)一,親廟四(同樣是 高、曾、祖、考四代);大夫三廟:太祖(始受爵為大夫者)一,親廟二(祖、考);上士(適士)二廟(祖、考);中士、下士(官師)一廟(考廟。祖、禰共祭於此廟);庶人無廟,祭於寢。(16)有一國者:指 諸侯,有一侯國。(17)五乘之地:下大夫采地之 數,由注(15)知其有廟三。所以 說是「事三世」。下一句有三乘之地為上士采地,有二廟,即事二世。(18)有特牲而食:《荀子·禮論》作「持手而食」。日、瀧川資言《史記匯注考證》謂有特牲而食的意思是「有一牛而耕者」。特牲即牛,可以成解。牛耕而食者為庶人,「庶人祭於寢」,故說「不得立宗廟」。(19)積厚:積德厚。儒者的說法是位高者德厚。澤:福澤、恩澤。

大饗上玄尊①,俎上腥魚②,先大羹③,貴食飲之本也④。大饗上玄尊而 用薄酒⑤,食先黍稷而飯稻粱⑥,祭嚌先大羹而飽庶羞⑦,貴本而親用也⑧。貴本之謂文⑨,親用之謂理⑩,兩者合而成文(11),以歸太一(12),是謂大隆(13)。故尊之上玄尊也,俎之上腥魚也,豆之先大羹,一也(14)。利爵弗啐也(15),成事俎弗嘗也(16),三侑之弗食也(17),<一也(18)。>大昏之未廢齊也(19),大廟之未內屍也(20),始絕之未小斂(21),一也(22)。大路之素幬也(23),郊之麻絻(24),喪服之先散麻(25),一也(26)。三年哭之不反也(27),《清廟》之歌一倡而三嘆(28),縣一鍾尚拊膈(29),朱弦而洞越(30),一也(31)。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3
①大饗:以酒食勞人叫做饗。場面大而隆重的饗為大饗。上:崇尚。玄尊:盛玄酒的酒樽,又稱水尊,這裡指玄酒(水)。②腥魚:即生魚。凡肉 類,未熟為腥。俎上腥魚意思是俎實之中以腥魚俎為貴。③先大羹:《儀禮·士虞禮》說:「泰(大)羹湆(qì,泣。意同汁)自門外入,設於鉶南」。鉶是盛菜羹的器具(同篇有「設一鉶於豆南」語,鄭玄注說:「鉶,菜羹也」實際是有菜的肉羹)。羹類只有大羹和鉶(即肉羹和菜羹)二種,大羹既在鉶之南,古代南北相比,南為前,位尊,所以說是「先大羹」。④貴食飲之本:上古以玄酒、生魚等為食,所以,貴玄酒、生魚就是貴本原、尊祖先的意思。⑤意思是大饗時雖然崇尚玄酒,僅用它表示敬意而已,並不飲用,飲用的是薄味的酒。⑥食先黍稷,表示對五穀之首的珍視,而把稻粱作為「加飯」。⑦嚌先大羹:嚌,嘗的意思。《禮記》中酒稱啐,羹稱嘗,鼎、豆、俎實稱嚌,庶羞及敦實稱為飯。除飯之外,都是嘗的意思(飯有時也是嘗)。屍飯前,大羹湆先入,然後主人把豆、俎等擺好,祝勸食,佐食將鼎、俎、豆等中的食品及庶羞一一獻上來,直到三飯、或九飯、十一飯畢,大羹湆始終擺在那裡,不獻不酢。按先後是大羹最先擺上來,填飽屍的肚子卻靠的是庶羞,所以說是先大羹而飽庶羞。⑧貴本而親用的意思是既貴本原而又親近實用。「上玄尊」、「先 黍稷」、「先大羹」是貴本;「用薄酒」、「飯稻粱」、「飽庶 羞」是親用。⑨貴本為何稱為文?因為貴本並不是實用所需,純是為了表達某種觀念強加在禮之上的,是對禮的文飾。⑩親用之謂理的意思是,親近實用是理所應當,理之所在。但這還不是禮之「質」,禮的質是維護等級、秩序。?(11)這句話意思是,文和理加在一起叫做文。可以這樣解釋:「貴本」之文是加在禮外表上的,實際是「紋」字,好像事物外表的花紋一樣。普通客體為了外觀美才加花紋,禮也 是為了外觀美才加上貴本這項內容。理是事物內在的脈絡、紋路,所謂「在表為紋,在內為理」,但不論在表在里的花紋都是一種文飾,所以都叫做文。?(12)太一:又名大一,就是物質世界形成以前的初始狀態,即元氣。按古代說法,元氣生天地,天地生陰陽。就是《呂氏春秋·大樂》所說的「太一出兩儀(天地),兩儀出陰陽」。儒者認為禮的本原也是太一元氣,如《禮記·禮運》說:「夫 禮必本於太 一,分而為天地」等等。所以,此句中的太一可理解為禮的本原。歸:歸向、歸附。「以歸太一」的意思並不是說文、理合就歸為太一了,而是說文理結合后,共同歸向太一,即在太一之上再加上文、理。(13)大隆:隆之極。隆是隆盛,隆之極就是禮的最高形式。因為太一是禮的本原,本就是質,有文有質,得禮之正,所以最盛。《論語·雍也》說「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劉寶楠正義說:「禮有質有文:質者,本也;禮無本不立;無文不行。能立能行,斯謂之中」。(14)此「一也」是指同是「貴本原」的意思。(15)利爵弗啐:《索隱》說:「按:儀禮祭畢獻,祝西面(注者按:由《儀禮·特牲饋食》,西當是東字之誤)告成,是為利爵。祭初未行無算爵,故不啐入口也」。意思是祭告成以前沒實行無算爵,或稱為利爵。告成後行無算爵時,酒才得入口。然則何以說是「利爵不啐」,而不說 「無利爵不啐」?所以,這種解釋是錯誤的。利爵弗啐,利指佐食,即在祭祀中助屍進食的人。規模較小的祭祀,如士虞、特牲饋食(前為士喪禮之一,後為諸侯之士祭祖禰)等有佐食一人,或稱佐食、或稱利;大祭祀如少牢饋食(諸侯之卿大夫祭祖禰)等有佐食二人以上,稱上佐食、下佐食或利。祭時行三獻禮,每獻分別把酒、肉(俎實)等獻給屍、祝,佐食,屍、祝接過獻來的酒肉,要先祭酒,后啐(嘗)酒,再祭肉(俎)、嚌(也是嘗)肉,把酒喝完(卒爵)。只有佐食不同,佐食屬於執事的下級人員,與參加祭祀的親朋、賓友相比,身分較低,在祭堂(稱為廟)上不為佐食擺放盛肉的案子(俎),叫做「佐食無俎」,他的俎於僕從的一起擺放在堂外階間,所以接過獻來的酒爵,祭酒之後無俎可嘗,只有一飲而盡了。《禮記·少牢饋食》記述此過程說:「主人酌獻上佐食(下佐食同)」,上佐食「坐受爵」,「祭酒,卒爵,拜」。鄭玄解釋說:「不啐而卒爵者,大夫之佐食賤,禮略」。《特牲饋食)所記同,賈公彥解釋說:「上獻祝有俎,此獻佐食不言俎者,上經言執事之俎陳於階間」,「佐食亦在內者。」總之身分賤則禮簡。(16)成事俎弗嘗:《索隱》說:「成事,卒哭之祭,故<記>曰『卒哭曰成事』。既是卒哭之祭,始從吉祭,故受胙爵而不嘗俎也。」<記>指《禮記·檀弓》。卒哭是指既葬之後,先於當日中午祭於殯宮,稱為虞。隔日再虞,三虞後為卒哭之祭,這時把死者牌位祔(fù,付)於祖廟。初虞、再虞用柔日(日名干支號為偶數者 是 柔日,奇數為剛日,如甲為剛,乙為柔,丙為剛,丁為柔等),於五禮(吉、凶、軍、賓、嘉)中屬凶禮。三虞改用剛日(如丁日初虞,己日再虞,庚日為三虞),表示已由陰轉陽,由凶禮向吉禮轉化。卒哭之祭就全屬吉禮了。所謂不嘗俎不是屍不嘗俎,是指三獻之人(主人、主婦 、賓長)不嘗俎。按《禮記·士虞禮》卒哭之祭,設俎於薦東,主人、主婦、賓長分別獻屍,屍左手持爵,右手執俎實,「振祭,嚌之」,嚌就是嘗,嘗過之後,剩餘的仍放回到俎上,再祭酒,奠爵。三獻禮畢,佐食將俎實放回竹筐(篚)之中,將屍送出大門,丈人(丈夫)在廟門外脫去經帶(頭上纏的孝布為經,腰間者為帶),婦人去經留帶,禮畢。與虞祭相比,不同者是三獻時,屍不還禮(稱為酢),所以「成事之俎弗嘗」者,是指參加祭祀的主人、主婦、賓長等人,不是指屍。這個嘗字也不是禮中的專用字:如啐、嚌、嘗(各表示禮中的一個步驟)等之嘗,而是普通口語中的嘗,意思與「吃」字相同。因有獻有酢,通常祭祀酒肉(稱為福醴,福牲)都散給參加祭祀的賓客、親朋。(散福),只有卒哭之祭有獻無酢,賓朋吃不到祭肉,所以說是「成事之俎弗嘗」。卒哭之祭為何有獻無酢?鄭玄解釋是由於「禮有終」。意思是,卒哭之祭已是喪禮之終,就要逐漸減殺,以求反樸歸真,入於禮的原始狀態。(17)三侑弗食:《索隱》解釋說:「禮,祭必立侑以勸屍食,至三飯而後止。每飯有侑一人,故有三侑。既是勸屍,故不相食也」。如此也可以說「三獻不食」、「三酢不食」等等,因獻者、酢者是獻屍、酢賓主,本人也是不食的。「三侑不食」還有什麼意義?而且侑飯的是祝,只有一名,並無三人。《荀子·禮論》侑作臭,楊倞解釋說:「三飯,士,佐食受屍牢、肺、正脊,加於肵(同祈,指肵俎)。是臭謂歆其氣,謂食畢也」。意思是因食畢所以不再食;士、佐食把餘食放在肵俎上,是為了嗅其氣味,所以謂為臭。然則何以謂之三臭?若說每飯後都要把餘食放在肵俎上,三飯共為三臭,那麼,一臭二臭之後還是要食的(第一臭之後有二飯,二臭之後有三飯),便不能說「三臭不食」。這句話主語是屍,不是侑。三侑不食指每侑三飯,三侑九飯之後,禮已大成,祝雖仍加勸侑,屍不再食飯了(酒、俎、豆食還要繼續吃)。可舉《儀禮·特牲饋食》為證,其中說屍第一次三飯後「告飽,祝侑之」,又三飯,告飽,祝再侑之,復三飯,屍第三次「告飽,祝侑之如初」。屍不再食,佐食只好把助屍下飯的牲肩、獸、魚之類放回到肵俎上。鄭玄解釋說:「不復飯者,三三者(指九飯)士之禮大成也」。士禮九飯,大夫禮十一飯,諸侯禮十三飯,天子十五飯。按賈公彥的解釋,食是大名(總稱),飯是小數,「一口謂之一飯,九飯就是九口的意思。禮成於三,三侑九飯合三三之數,已是大成了。大成就不再食了。(18)中華書局標點本漏,據《荀子·禮論》補。以上三條分別講禮有貴賤、有終始,有成與不成,賤、終、成則有所節制,趨於簡易,也就是歸於本原。所以,同是禮好其辨貴本原的 意思。(19)大昏(同婚):婚禮有六:依次是納采、問名、納吉(定婚)、納徵(送定禮)、請期(定喜日)、親迎。親迎是婚禮中最隆重的一步,稱為大婚。廢齊:祭神為齊,同齋。《禮記·曲禮》「立如齊」,鄭玄注 說:「齊謂祭祀時」,「本亦作齋,音同注同。」《荀子·禮論》廢作發。「大昏之未發齊也」,指大昏開始到婦入門祭食之間這段時間內,禮的狀況。全過程是婿率二輛車,到女家迎娶,火把在前引路。新婦在堂上等候,新婦之父候於門外,新夫到女家后,在家廟前行禮,將新婦接到車上,新夫乘另一輛車在 前 引路,到家門前,新夫向新婦施禮,接她下車,來到洞房(寢)門前,這時媵(女方的陪嫁,由新婦侄娣充)在洞房內鋪好了席子(古無桌凳,席地而 坐),新夫婦登席、盥洗后,就開始祭食了。全過程簡單實用,樸素無華,保留著禮的初始狀態。(20)意思是從始祭到屍入太廟之間,禮的過程。大廟,大讀如太。始祖廟為太廟。名為始祖是始受封之祖。如某人受封為諸侯(或大夫等),其後嫡系子孫世襲為諸侯(或大夫等),便奉某人為始祖。為之立廟,稱為太廟;屍,代替死者受祭的人。一般是孫為祖屍,「不使賤者」。所以死者為男,其嫡長孫為屍,無嫡長孫用庶孫;死者為女,用嫡長孫媳為屍,無嫡長孫媳,用庶孫媳,女屍不用同姓。太廟未內屍之前全部儀式包括:主人卜筮決定祭日;祭日前三日再卜,決定由某人為屍是否吉利,吉則從之,不吉另擇人;主人率子姓兄弟請求屍答允祭時為屍;請求賓客參加祭祀;都得到承諾后,祭前一日晚,與宗人、子弟、賓客共同察看祭祀牲醴準備得是否齊全、潔凈,得眾人滿意之後,第二日主人、主婦很早就起床督視僕從,殺牲、炊黍,擺列鼎豆,迎接賓客入門,隨後屍入廟。事雖繁瑣,都是事務性的,沒有繁文縟禮。(21)指喪禮中自始死到小殮之間 。包括招魂、綴足、設奠、帷堂等事。招魂稱為復,拿著死者冠服,在死者生時常游之處(天子復於五門、四郊,諸侯於三門以內,卿大夫復於家廟和寢堂之間),來回走動,邊走邊呼喚死者名諱(多是登房而呼),然後將此冠服復在死者身上;綴足是怕屍體僵硬變形,小殮時穿鞋困難,始絕氣便把雙足固定在矮几腿上;設奠是在屍體東側擺放祭案,供上香蠟禮品,使死者魂靈有所憑依;帷堂,小殮以前將屍體用帷幔四周圍起來。始絕:始絕氣;小斂,斂同殮。喪禮有小殮、大殮。小殮以 衣,大殮以棺。即小殮就是給屍體穿上壽衣;入棺名大殮。(22)指以上三項事情況相同。婚禮齋祭以前,祭禮迎屍入太廟以前,喪禮小斂以前,儀式簡樸無文,帶有禮的初始狀貌。(23)大路車用素色車帷。幬(chóu,仇):帳子。《爾雅·釋訓》:「幬謂之帳」。這裡指車帷。素幬就是不施丹漆的車帷。素車又加素帷以象徵天的質樸。(24)郊:祭天於郊,故稱祭天為郊。麻絻:即麻冕。麻布冠服。《荀子·禮論》楊倞注說:「麻絻,緝麻為冕,所謂大裘而冕,不用袞龍之屬也」。古以冠命服名,如緇冠、袞冕、玄端、皮弁等。冕即冠,但麻冕並不是單指麻布帽子,同時還指配套的服裝。大裘,見《周禮·天官·司裘》,說是「祀天之服」。鄭眾解釋說是黑羔裘;賈公彥解釋說,「無采章」,就是楊倞說的「不用袞龍屬」。袞龍是「采章」之一,袞指日月星辰形狀的采綉,龍是龍紋采綉。總之郊之麻冕是指郊祭天時,穿的是無繡花紋的黑色麻布皮裘和麻布冠。這是周朝服制,魯國郊天服裝與此不同(參見《禮記·郊特牲》),從略。(25)這句話的意思是喪服之中最先著的是散麻。「最先著」是說小殮以後,尚未成服(還沒有穿正式的孝服),這時大功以上的親屬就 要先纏上散麻帶。喪服:居喪之間穿的孝服,按照與死者關係的親疏,主要分五等:斬衰(cuī,崔)、齊衰、大功、小功、緦麻,稱為五服。散麻,即散麻帶,又稱散帶。是對絞帶而言。以麻繩作帶為絞帶。所以,以散麻(麻坯子)做帶稱為散帶(麻)。《禮記·雜記》說:「大功以上散帶」。又《禮記·士喪禮》說:「散帶垂長三尺」。又有「要(即腰字)絰」,即用麻作腰帶。因此知小殮以後未成服,死者大功以上親先要束一根散麻腰帶,下垂約三尺長,束腰的部分名為要絰,下垂的部分名為散麻。小殮后三日成服(大殮成服)則絞(改為麻繩帶)。(26)意思是這三種情況相同,說明的是同一道理,即禮貴質樸,也是貴本原的意思。(27)意思是至親(斬衰服)之喪哭聲哀痛無文,重情不重聲,不講究聲音曲折動聽。《集解》引《禮記》說:「斬衰之哭,若往而不反」。不反謂無曲折。《荀子·禮論》「反」作「文」。楊倞解釋說:「不文,謂無曲折也」。所謂無曲折,就是沒有固定腔調的意思。三年,指喪期三年,為斬衰之喪,斬衰見本段注(25)「喪服」。(28)清廟之歌:指《詩經·清廟》篇。見《詩·周頌》。詩序說:「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即是周公祭祀文王時,樂工唱的歌曲。倡:同唱。嘆:詠嘆,與唱者相和。一倡三嘆:即一人唱,三人和。語出《禮記·樂記》,原文為「一倡而三嘆,有遺音者矣」。遺音,音之所遺,指的是情。一人歌唱,三人從之詠嘆,情致綿綿,有超出歌辭之外者 。總之,是重情不重歌的意思。(29)縣:同懸。拊:有二義:一為拍擊,作動詞;一為樂器名,作名詞。見《周禮·春官·大師》:「帥瞽登歌,令奏擊拊」。鄭眾以為拊即付,同撫。擊以發聲,撫以止聲,與登歌相配 ,是「貴人聲」的意思。鄭玄以為拊是樂器,其「形如鼓,以韋(即皮革)為之,著之以穅」。膈:《索隱》釋為懸鐘格,就是懸鐘的木架。綜合以上諸義,「縣一鍾尚拊膈」,可有二種解釋,其一是:雖然懸掛著聲音美妙動聽的樂器——鍾,演奏時尚且不免時時拊擊鐘架以節制音響;其二是:雖然懸掛著聲音美妙動聽的樂器——鍾,但是崇尚的卻是聲音難聽得多的拊和膈,以拊和膈來節制鐘聲。這二種解釋都是重情不重聲的意思,所以皆通。(30)朱弦而洞越:前與「大路越席」相對,表示重質不重文的意思;此處與「縣一種尚拊膈」相對,意思是朱弦華美,聲音清越動聽,偏偏要加上一個破洞(洞越),使其聲重濁,也表示不專重音聲。這樣理解是由於儒者不懂制器原理產生的。(31)「三年哭」以下四事,道理相同,都表示禮貴本原,即重情不重聲的意思。

凡禮始乎脫①,成乎文②,終乎稅③。故至備④,情文俱盡⑤;其次,情 文代勝⑥;其下,復情以歸太一⑦。天地以合⑧,日月以明,四時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萬物以昌,好惡以節⑨,喜怒以當。以為下則順,以為上則明。

①脫:疏脫,簡略的意思。②文:文彩。③《荀子·禮論》作「終乎悅校」。楊倞釋說:校當作恔,恔者快也。謂禮的終極目的是娛悅人情,使人心快慰。《史記》改「悅校」為「稅」,《爾雅·釋詁下》:「稅,舍也」。有所捨棄的意思。禮雖成於文,文彩不可過盛,盛極則終須有所剪裁取捨,以合實用。《索隱》讀稅為悅,是牽合《荀子》文而敷會之,非《史記》本意。④至備:完備之至。⑤情文:情指人情味,文指文彩。盡,無缺漏,盡善盡美。⑥代勝:《索隱》謂「更代相勝」。意思是或者情勝於文,或者文勝於情。有一勝必有一失,二者不盡善美的意思。⑦復:《正韻》:復,除也。復情就是除去人情,即不計人情,違背人情。⑧合:合諧。⑨惡:憎厭。

太史公曰:至矣哉①!立隆以為極②,而天下莫之能益損也。本末相順③,終始相應,至文有以辨④,至察有以說⑤。天下從之者治,不從者亂;從之者安,不從者危。小人不能則也⑥。

①至:神聖、善美、極的意思。太史公所言「至矣哉」是讚美禮「之至極」,至善至美,用之也能「崇德廣業」。②隆:隆盛。指禮。極:極點,指最高境界或準則。③本末:指禮之本末。篇首言「緣人情而制禮」,又說「禮有 三本:事天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人情之常。所以禮之本是指人情。又說禮始乎脫,成乎文」,所以禮之末指的是禮的文彩。合而言之,本末二字指的是禮之情文。順:符合不孛,不相衝突的意思。《荀子·禮論》中楊倞引俞樾語,說順是巡的假借字,亦通。④至文:指禮極富文彩。辨:指能辨別貴賤等級,分別尊卑。全句的意思是禮雖極富文彩,但並不繁縟以至失去了辨別貴賤等級的基本功能。⑤至察:明察。謂察之「至」。說:同悅。全句意思是雖然明察秋毫,纖介無隱,但不苛求,能委屈以順人情,使人心悅服。⑥小人:士、君子的對文,古文中多指平民百姓。則:取為法則,即不能自行遵從禮法的意思。

禮之貌誠深矣①,堅白同異之察②,入焉而弱③。其貌誠大矣,擅作典制褊陋之說④,入焉而望⑤。其貌誠高矣,暴慢恣睢⑥,輕俗以為高之屬,入焉而隊⑦。故繩誠陳⑧,則不可欺以曲直;衡誠縣,則不可欺以輕重⑨;規矩誠錯⑩,則不可欺以方員(11);君子審禮(12),則不可欺以詐偽。故繩者,直之至也;衡者,平之至也;規矩者,方員之至也;禮者,人道之極也。然而不法禮者不足禮(13),謂之無方之民(14);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禮之中,能思索,謂之能慮;能慮勿易,謂之能固。能慮能固,加好之焉,聖矣。天 者,高之極也;地者,下之極也;日月者,明之極也;無窮者,廣大之極也;聖人者,道之極也。

①貌:外貌、本體。指禮的各種表現形式。深:深奧。指禮的表現形式所反映的道理。②堅白同異:是戰國時辯論的兩個著名命題。堅白論主要是趙國 人公孫龍提出的,他著有《守白論》,認為堅石非石,白馬非馬。同異論是惠施的主要論點。認為物有大同、小同之分,從大同觀之,萬物皆同;從小同觀之,萬物皆異。進而提出了「萬物畢同畢異」的命題。參見《莊子·天下篇》、《墨子·經說下》等。察:明察入微。③入:進入。因與禮相比,渺小得很,不能用比、並等語,故謂之入。弱:《荀子·禮論》作溺,淹沒於其中的意思。弱有喪敗意。堅白同異之小智小術,入於禮的範疇之中,自然喪敗無疑。意亦通。④褊陋:狹隘、淺陋。⑤望:《索隱》釋為嗛)(通歉)望,意為因不自滿足而怨望、自慚。⑥恣睢:《索隱》謂:「猶毀訾也」。毀訾,即訾毀。訾議、詆毀的意思。另《說文》:「恣,縱也」。「睢,仰目也」。仰目為怒貌。所以,恣睢二字相合作放縱、暴慢無禮解。⑦隊:通墜。失落也。《索隱》作墜滅解,亦通。⑧繩:墨繩,又稱準繩。即今木匠所用墨斗中的牽繩,為取直器。陳:陳設。⑨衡:秤,量輕重的器具。古衡制如今之天平,一邊是重物名叫重;另一邊為秤錘,名為權。每一衡具配有輕重不等的一組權,調節 權的大小,使衡平,則權重就是物重。參見《墨子·經說》。⑩規矩:規即圓規,划圓器具;矩,划方器具,如今之角尺。《周髀算經》:「圓出於方,方出於矩」。又《孟子·離婁上》:「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員」。錯:措置。(11)員 :同圓。?(12)審:審察,對照。(13)法:古稱數學中的除數為法,作用是把被除數平分為與它相同的若干部分。由此引伸為法則、準繩。此處作動詞用,意思是以某某為法則,效法某某。(14)方:《集解》解釋說:「方猶道也」。道之意不甚明瞭。方指法術之類。《左傳·昭29》:「官修其方」。杜預註:「方,法術」。無方之民就是不守法術之民。

以財物為用①,以貴賤為文②,以多少為異③,以隆殺為要④。文貌繁⑤,情慾省,禮之隆也;文貌省,情慾繁,禮之殺也;文貌情慾相為內外表裡,并行而雜⑥,禮之中流也⑦。君子上致其隆⑧,下盡其殺⑨,而中處其中⑩。步驟馳騁廣騖不外(11),是以君子之性守宮庭也(12)。人域是域(13),士君子也。外是(14),民也。於是中焉(15),房皇周浹(16),曲(直)得其次序,聖人也。故厚者(17),禮之積也;大者,禮之廣也;高者,禮之隆也;明者,禮之盡也。

①指禮是通過使用財物表現出來的。如下級對上級有貢獻,平輩之間有相互贈遺,禮的各種儀式都需要使用物品等。②意思是禮的文彩主要表現在如何區分貴賤等級。③《荀子·禮論》楊倞解此句說是「多少異制,所以別上下也」。多少指禮之繁簡,異並非指禮多少之異,而是指施禮對象的等級差異。所以,應譯為禮由上下等級的差異定其繁簡多少,或由禮多少表其上下等級差 異。④隆殺:隆盛、減殺。也是繁簡、多少的意思。要,指要領。⑤文貌:文彩和表面形式,究其質還是指禮的文彩。下文「情慾」,是指感情和慾望,都屬於人情。⑥雜:揉合混雜。⑦中流:不偏不倚,不左不右,謂為中流。⑧致:求得、達到,或釋為至,至就是達到。《禮記·大學》:「致知在格物」。鄭玄註:「致或為至」。⑨盡:極盡,即不留餘地。⑩前一個中字是相對上致、下盡而言,后一個中字指禮之中流。(11)步驟:指行動、趨步。馳騁:相對步驟而言,前為緩行,馳騁為急行。合在一起的意思是或緩或急。廣騖(wù,務):《漢書音義》:「直騁為馳,亂馳曰騖」。意思是左右東西,隨意馳騁,叫做騖。廣有遠大意。廣騖為大範圍內的馳騖。不外:不外於禮,即不超越禮之外。全句的意思是舉手投足、隨意所之,無論怎樣做都不會失禮。?(12)宮庭:《索隱》釋為「守正不遠行」,就是守宮庭;《正義》以為「宮庭,聽朝處」。「常守禮義,若宮庭焉」。是以禮義喻宮庭,均不妥。古代建築,「前朝後市,左祖右社」,宮庭居中;天文以紫宮喻宮庭,又稱中宮。《索隱》引《元包命》說:「紫之言此也,宮之言中也」。所以,宮庭就是中的意思,常守宮庭就是常居中道,不偏不倚。(13)人域:人活動的區域,就是人道或禮的範圍。全句是說嚴格以禮義的範疇作為活動的範疇,絕不超越。(14)外是:意思是行動超出禮義的 範圍。(15)於是:於以上兩者(士君子和民)。中焉:在以上兩者的正中間,既不同於士君子那樣嚴守禮的規範,而是能隨事變通;也不同於民那樣不守禮法,雖加變通而不失於禮。(16)房皇:房,《集韻》、《正韻》均讀如傍,房皇即傍徨(同徬徨),徘徊還復的意思。周浹:《荀子·禮論》為周挾。楊倞釋說「挾讀為浹,匝也」。又釋全句說:「言於是禮之中,徘徊周匝,委曲皆得其次序而不亂」。(17)厚:《荀子·禮論》楊倞釋為厚重。指道德深厚。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4
樂書第二

劉洪濤 譯註

【說明】

什麼是樂?《正義》認為「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陵河海,歲有萬物成熟,……咸謂之樂」。意思是,凡自然界中事物的一切差異與活諧,通通叫做樂。這與前篇禮的定義一樣,是後世儒者故弄玄虛,非司馬遷書的本意。司馬遷所說的樂與如今所說的音樂之樂大致是相通的,它包括歌、舞和有關的器具(樂器和舞具)三部分;還認為樂是由於客觀事物被人感知以後產生的,這也是正確的。但也有所不同,首先,他把樂與音、聲做了嚴格區分,認為心感於物而動,產生聲;聲與聲相感應,發生有規律的變化,叫做音;人因音而生歡樂,甚至翩翩而舞,都叫做樂。所以他說:「樂(yuè,去聲月)者,樂(lè,去聲勒)也」。就是說,只有使人歡樂的音樂才是司馬遷所說的樂(yuè)。而且,這種歡樂不是人情的自然流露,而是受著一定意識形態的制約,符合這種意識形態的,雖無可樂(lè)也是樂(yuè),否則,縱能使內心喜樂也不是樂(yuè)。因此又說:「樂者,所以導樂(lè)也」,是指導人心歡樂的一種規範。在「魏文侯」章中,把令人昏昏欲睡、毫無樂趣的古樂稱為德音,認為是典型的樂,而令人樂不知疲的鄭、衛、齊、宋等國的音樂只說是「溺音」,(即今所謂靡靡之音),就是這個緣故。
司馬遷之前對樂的認識並不是統一的。《呂樂春秋》就說,道生萬物,萬物凡有形體者滿足和、適兩個條件就能發聲,有聲就能成樂,意識形態的條件被完全排除了,把樂分成大樂、侈樂、古樂等名目,認為「亡國戮民非無樂(yuè)也,其樂(yuè)不樂(lè)」。這與樂書說的「樂者,樂也」的定義截然不同。
《史記·樂書》分作四個部分,前七個自然段(劃分自然段的標準是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中凡另起行者為一段,惟回答部分,一問一答為一段)是司馬遷的總論;8-49段是詳論,與《禮記·樂記》中的文字大體相同;50-55段是褚先生的評論誤入正文者;56段「太史公曰」以後的文字是結尾,為司馬遷的評論。第二部分是全篇重點。《禮記·樂記》孔穎達的序文說,古樂書在周末時散失了,漢武帝時,河間獻王劉德與 諸儒生採集周官及諸子書中有關樂事者,撰成《樂記》24卷,到漢成帝時劉向校書得23卷,且與流傳者有所不同。《禮記》截取其中11卷合為一篇,名《樂記》,其餘12卷漸次失傳,只有卷名保留在劉向《別錄》之中。《禮記·樂記》鄭玄序所列篇目與《別錄》相同,顯系錄自《別錄》,而《禮記·樂記》中的篇目次第又與鄭序不同。按《正義》所說,《禮記·樂記》是公孫尼子所撰,《史記》缺《樂書》篇,褚先生取公孫尼子文而升降顛倒其篇次以補之。以《樂書》與今傳十三經本《禮記·樂記》比較,除篇次不同外,相異處尚有171字,部分是語詞、虛字有繁簡,其餘多半是古今字之不同,僅此即可知《樂書》所據本比《禮記·樂記》更為古遠。再以《禮記·樂記》中的內容與鄭序中的篇目名對照,推想《別錄》見到的《樂記》,即劉德及諸儒生所撰的《樂記》的情況,以與《樂書》相比較,二者的不同見下表:

由表可見,《樂書》與《樂記》的不同:一是《樂書》把《樂記》的第(七)章提到(五)、(六)章之前,使與第(四)章並列;二是把第(十)章提到第(八)章之前,使與(五)、(六)章合為一段,另使(八)、(九)、(十一)章合為一段;三是把第(六)章中的第⑤段歸入第(四)章;四是將第(四)章的第④段作為過渡語放在(七)、(五)兩章之間,從表中「內容」和「備註」兩欄不難看出,這樣處理比《別錄》中的《樂記》更為合理,說明《樂書》的作者比編訂《禮記》的河間獻王和眾儒生們高明得多,更非後世那些奉儒經為圭臬的學者所能及。因此,說《史記·樂書》是褚先生所補,難以令人置信。
說《樂書》的第三部分是褚先生所補,是由於褚先生補書有幾個明鮮特徵。首先是見識粗鄙,與司馬遷語絕不相類。如第50自然段說天人相通、善惡有報等,迂腐之極,51段說舜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紂為北鄙之音而亡國,是由於南方主夏,是「生長之音」;北是敗北的意思等,因文字而加敷會,無論《樂書》或《樂記》都無如此荒唐之言,第52段又講了衛靈公於濮水之上得師延遺作的怪誕故事,雖有所本,必非司馬遷所屑於言。其次是語言粗鄙,多有詞不達意者,而且他有句口頭禪,動輒「豈不偉哉」,「何其弘也」之類。所以,褚先生的大作,一般是不難判斷的。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5
【譯文】

太史公說:「我每讀《尚書·虞書》,讀到君臣互相告誡、勞勉,天下由此得到一些安寧,而股肱之臣不良,就萬事毀壞,不能成功,常常被感動得涕淚交流。周成王作《頌》,推原自身所受的懲創,為家中所遭遇的禍難而悲痛,怎可說不是戰戰驚驚,善守善終呢?在上位的君子若不為簡約的政治,就會修治功德,自強不息,否則自滿自足,就會廢棄禮儀。逸能不忘當初的勞苦,安能想到創始時的艱難,處身於安樂之中而歌頌勤苦,不是有大道德的人有誰能夠這樣!《書傳》說「治定功成,禮樂乃興」。天下治民的政策推行得愈是深入人心,愈接近於德化的境界,人的喜樂(lè,去聲,勒)就愈益不同。滿而不損就會外溢,盈不扶持就會傾倒。大凡作樂(yuè,月)的原因,是為了節制歡樂。使君子以謙虛退讓為禮,以自損自減為樂(lè,去聲,勒),樂(yuè,月)的作用就在於此啊。由於地域不同,性情習俗也不相同,所以要博採風俗,與聲律相諧調,以此補充治道的缺陷,移易風化,幫助政教的推行。天子親臨明堂觀樂(yuè,月),而眾百姓能受樂的感化而洗盪、滌除人性中的邪惡和污穢,採取健康、飽滿的人性,以整飭其性情。所以說習正派、文雅的誦歌則民風正,激烈呼號的音聲興起則士心振奮,鄭、衛的歌曲使人心生邪念。等到樂(yuè,月)與情性調諧和合,鳥獸盡受感動,何況懷五常之性,含好惡(wù,誤)之心的人?受樂(yuè,月)的感染更是自然之勢了。
治國的方法有缺陷,而使鄭國的音樂興起,分封和世襲的君王,顯名望於相鄰州地,卻爭以鄭音相高。自從孔子不能與齊國的女優人並容於魯國,雖然他退出魯國政界,整理雅正的音樂以誘導世人,作《五章》的歌曲以譏刺時事,猶不能感化世人。日復一日,遲遲延續到戰國時期,諸侯封君仍流連沉湎,遂至往而不能復返,終至於身死家亡,國土被秦兼并。
秦二世更加喜好以音聲為娛樂。丞相李斯諫說道:「放棄《詩》《書》所載道理,極力肆意於音聲和女色,是引起殷代賢臣祖伊憂懼的原因;輕視細小過失的積累,恣意於長夜的歡樂,是殷紂王滅亡的原因。」趙高說:「五帝、三王的樂曲各不相同,表明彼此不相沿襲。而上自朝廷,下百姓,得以同歡喜,共勤勞,非音樂上下的和順歡悅不能相通,結節的恩澤不能流布,各自同樣是一世的教化,超度時俗的音樂。難道一定要有產華山的?耳駿馬,然後才能遠行嗎?」秦二世以為趙高說得對。
漢高祖討平淮南王黥布的叛亂,回兵路過沛郡時,作了《三侯之章》的詩歌,命兒童歌唱。高祖死後,命沛郡得以四時祭祀宗廟時,以此詩為歌舞樂曲。歷孝惠、孝文、孝景帝無所變更,樂府中不過是演習舊有樂曲罷了。
今皇帝即位后,作《郊祀歌十九章》,命侍中李延年次第配曲,因封拜李為協律都尉官。當時通一經的儒士們不能單獨解釋歌辭含意,必會集五經各名家,共同講習、研讀,才能貫通、明瞭辭的內容,歌辭中許多是出自《爾雅》的文字。
漢代朝廷常常在正月的第一個辛日祭祀太一神於甘泉宮,從黃昏開始夜祀,到黎明時結束。時常有流星劃過祠壇上的夜空。使男女兒童共七十人一起歌唱。春季唱《青陽》歌,夏季唱《朱明》歌,秋天唱《西暤》歌,冬天唱《玄冥》歌。歌辭世間多有流傳,所以不再記述。
又曾在渥窪水中得神馬,復配曲為《太一之歌》。歌曲說:「太一神的賜與喲有天馬降下,汗流如血喲口吐赭色涎沫,從容馳騁喲已過萬里,誰能匹敵喲惟有與龍為友」。此後兵伐大宛得到千里馬,名為蒲梢,次序其韻作成歌曲;歌詞是:「天馬來喲遠自西極,經萬里喲歸於有德,承神靈之威喲收降外國,涉過流沙喲四夷臣服。」中尉汲黯進諫說:「凡王者作樂,上以繼承祖宗功業,下以感化億萬百姓。如今陛下得到一匹馬,又是作詩又是作歌,還要作為祭祖的郊祀歌,先帝和百姓怎能知道這樂歌的含意呢?」今皇帝聽了默默無言,心中不悅。丞相公孫弘說:「汲黯誹謗聖朝制度,罪當滅族」。
大凡音的起始,是由人心產生的。而人心的變動,是物造成的。心有感於物而變動,由聲表現出來;聲與聲相應和,才發生變化;按照一定的方法、規律變化,就叫做音;隨著音的節奏用樂器演奏之,再加上干戚羽旄以舞之,就叫做樂(yuè,月)了。所以說樂是由音產生的,而其根本是人心有感於物造成的。因此,被物所感而生哀痛心情時,其聲急促而且由高而低,由強而弱;心生歡樂時,其聲舒慢而寬緩;心生喜悅時,其聲發揚而且輕散;心生憤怒時,其聲粗猛嚴厲;心生敬意時,其聲正直清亮;心生愛意時,其聲柔和動聽。以上六種情況,不關性情,任誰都會如此,是感於物而發生的變化,所以先王對外物的影響格外慎重。因此說禮用以誘導人的意志,樂用以調和人的聲音,政用來統一人的行動,刑用來防止奸亂。禮樂刑政,其終極目的是相同的,都是為了齊同民心而使出現天下大治的世道啊。
凡是音,都是在人心中生成的。感情在心裡衝動,表現為聲,片片段段的聲組合變化為有一定結構的整體稱為音。所以世道太平時的音中充滿安適與歡樂,其政治必平和;亂世時候的音里充滿了怨恨與憤怒,其政治必是倒行逆施的;滅亡及瀕於滅亡的國家其音充滿哀和愁思,百姓困苦無望。聲音的道理,是與政治相通的。五聲中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徵(zhī,只)為事,羽為物。君、臣、民、事、物五者不亂,就不會有敝敗不和的音聲。宮聲亂則五聲廢棄,其國君必驕縱廢政;商聲亂則五聲跳擲不諧調,其臣官事不理;角聲亂五音譜成的樂曲基調憂愁,百姓必多怨憤;徵音亂則曲多哀傷,其國多事;羽聲亂曲調傾危難唱,其國財用匱乏。五聲全部不準確,就是迭相侵陵,稱為慢。這樣國家的滅亡也就沒有多少日子了。鄭國、衛國的音聲,是亂世之音,可與慢音相比擬;桑間濮上的音聲,是亡國之音,其國的政治放散,百姓流蕩,臣子誣其君,在下位者不尊長上,公法廢棄,私情流行而不可糾正。
凡音,是在人心中產生的;樂,是與倫理相通的。所以單知聲而不知音的,是禽獸;知音而不知樂的,是普通百姓。唯有君子才懂得樂。所以詳細審察聲以了解音,審察音以了解樂,審察樂以了解政治情況,治理天下的方法也就完備了。因此不懂得聲的不足以與他談論音,不懂得音的不足以與他談論樂,懂得樂就近於明禮了。禮樂的精義都能得之於心,稱為有德,德就是得的意思。所以說大樂的隆盛,不在於極盡音聲的規模;宴享禮的隆盛,不在於餚饌的豐盛。周廟太樂中用的瑟,外表是硃紅色弦,下有二個通氣孔,毫不起眼;演奏時一人唱三人和,形式單調簡單,然而於樂聲之外寓意無窮。大饗的禮儀中崇尚玄酒,以生魚為俎實,大羹用味道單一的鹹肉湯,不具五味,然而,在實際的滋味之外另有滋味。所以說先王制定禮樂的目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耳目的嗜欲,而是要以此教訓百姓,使有正確的好惡之心,從而歸於人道的正路上來。
人生來好靜,是人的天性;感知外物以後發生情感的變動,是天姓的外部表現。外物來到身邊后被心智感知,然後形成好惡(wù,務)之情。好惡之情不節制於內,外物感知后產生的誘惑作用於外,天理就要泯滅了。外物給人的感受無窮無盡,而人的好惡之情沒有節制,人就被身邊的事物同化了。人被外物同化,就會滅絕天理而窮盡人慾。於是才有狂悖、逆亂、欺詐、作假的念頭,有荒淫、佚樂、犯上作亂的事。因此,強大者脅迫弱小,眾多者施強暴於寡少,聰慧多智的欺詐愚昧無知,勇悍的使怯懦者困苦,疾病者不得養,老人、幼童、孤兒、寡母不得安樂,這些是導致天下大亂的因素。所以,先王制禮作樂,人為的加以節制:以衰麻哭泣的禮儀制度,節制喪葬;鐘鼓干戚等樂制,調和安樂;婚姻冠笄的制度,區別男女大防;鄉射、大射、鄉飲酒及其他宴客享食的禮節制度,端正人際間的交往關係。用禮節制民心,用樂調和民氣,以政治推行之,刑罰防範之。禮樂刑政四者都能發達而不相孛亂,帝王之術也就完備了。
樂的特性是求同,禮的特徵是求異。同使人們互相親愛,異則使人互相尊敬。樂事太過不加節制,會使人之間的尊卑界限混淆、流移不定;禮事太過不加節制,則使人們之間離心離德。和合人情,使相親愛,整飭行為、外貌,使尊卑有序,便是禮樂的功用了。禮的精義得以實現,就貴賤有等;樂事得以統一,則上下和合,無有爭鬥;人們好惡分明,賢與不賢自然區分開來;用刑罰禁止強暴,以爵賞推舉賢能,就會政事均平。以仁心愛人,以義心糾正他們的過失,這樣就會天下大治了。
樂是自人心中產生的,禮則是自外加於人的。正因為樂自心出,所以它有靜的特徵;禮自外加於人身,其特徵則是注重形式、外表。因而大樂的曲調、器具必甚簡易,大禮必甚儉樸。樂事做得好了人心無怨,禮事做得好了則人無所爭。所謂揖讓而治天下,就是指的以禮樂治天下。強暴之民不起而作亂,諸候對天子恭敬臣服,甲兵不起,刑罰不用,百姓無有憂患,天子沒有怨怒,這樣就是樂事發達了。調合父子之間的親情,申明長幼之間的次序,使四海之內互相敬愛。天子做到這些,算是禮事發達了。
大樂與天地同樣地和合萬物,大禮與天地同樣地節制萬物。和合才使諸物生長不失;節制,才有了祭祀天地的不同儀式。人間有禮樂,陰司有鬼神,以此二者教民,就能做到普天之下互相敬愛了。禮,是要在各種場合下都作到互相尊敬;樂,則是不論採用何種形式都體現同樣的愛心。禮樂這種合敬合愛之情永遠相同,是以古代賢明帝王-代代因襲下來。使得禮樂之事與時代相附,盛名與功德相附。所以鐘鼓管磬羽籥干戚,只是樂所用器具;屈伸俯仰聚散舒疾,是樂的表面形式。而簠(fǔ,府)簋(guǐ,鬼)俎豆制度文章,是禮所用器具;升降上下周旋袒免,是禮的表面形式。知禮樂之情的才能制禮作樂,識得禮樂表面形式的只能記述修習先王所作不能自制。能自制作的稱為聖,記述修習先王製作的稱為明。謂明謂聖,就是能述能作的意思。
樂是模仿天地的和諧產生的;禮是模仿天地的有序性產生的。和諧,才能使百物都化育生長;有序,才使群物都有區別。樂是按照天作成,禮是仿照地所制。所制過分了就會由於貴賤不分而生禍亂,所作過分則會因上下不和而生強暴。明白了天地的這些性質,然後才能制禮作樂。言與實和合不悖,是樂的主旨;欣喜歡愛,是樂的事迹。而中正無邪曲,是禮的實質,莊嚴敬順從則是禮的形制。至於禮樂加於金石,度為樂曲,用於祭祀宗廟社稷和山川鬼神的形式,天子與眾民都是一樣的。
為帝王者武功成就了則製作樂(yuè,月),文治成就了就制定禮。武功大的所制樂更加完備,文治廣的所作禮制也更為具體。像舞動干戚那樣的武樂,只歌頌武功,就不是完備的樂;禮重文,所以祭重氣不重味,用烹熟的食物祭祀不是盛大的禮。五帝在位不同時,所作樂不相沿襲;三王不同世,也各自有禮,互不相同。樂太過則廢事,后必有憂患,禮太簡則不易周全,往往有偏漏。至於樂敦厚而無有憂患,禮完備又沒有偏漏的,豈不是唯有大聖人才能如此嗎?天空高遠,地面低下,萬物分散又各不相同,仿照這些實行了禮制;萬物流動,變化不息,相同者合,不同者化,仿照這些興起了樂。春天生,夏天長,化育萬物,這就是仁;秋天收斂,冬天貯藏,斂藏決斷,這就是義。樂能陶化萬物,與仁相近,禮主決斷,所以義與禮相近。樂使人際關係敦厚和睦,尊神而服從於天;禮能分別宜貴宜賤,敬鬼而服從於地。所以聖人作樂以與天相應,制禮與地相應。禮樂詳明而完備,天地也就各得其職了。
天尊貴、地卑賤,君臣像天地,其地位高下就確定了。山澤高卑不同,布列在那裡,公卿像山澤,其地位就有了貴賤之分。或動或靜,各有常行,大者靜,小者動,萬物的大小就可以區別了。法術性行等無形體者以類相聚,世間萬物有形體者以群相分,群類有不同,其性命長短也不相同。萬物在天者顯光亮,在地者成形體,如此說,禮就是天地間萬物的界限和區別。地上的氣上升,天上的氣下降,地氣為陰,天氣為陽,所以陰陽之氣相促迫,天地之氣相激蕩,以雷霆相鼓動,以風雨相潤澤,於是萬物奮迅而出,並隨四時而變動,再以日月的光澤相溫暖,就變化生長起來了。如此說,樂就是天地萬物間的和合和諧調。
化育不時萬物就不能產生,男女沒有分別就會產生禍亂,這是天地的情趣或意志。並且禮樂充斥於天地之間,連陰陽鬼神也與禮樂之事相關,高遠至於日月星三辰,深厚如山川,禮樂都能窮盡其情。樂產生於萬物始生的太始時期,而禮則產生於萬物形成以後。生而不停息者是天,生而不動者是地。有動有靜,是天地間的萬物。禮樂像天地,所以聖人才有以上關於禮樂的種種論述。
舜曾經作五弦琴,用來歌唱《南風》的樂章;自夔開始作樂以賞賜諸侯。所以天子作樂,是為了賞賜那些有德行的諸侯的。德行隆盛而又教化尊顯,五穀豐登,不失季節,然後賞給樂舞。因此治化使民勞苦者,賞給的樂隊人數少,行(háng,杭)短,相互連綴的距離遠;治化使民安佚的,賞給的樂隊人數多,行長而綴距短,所以只要看諸侯的樂舞就能知道他德行的大小,聽他的謚號就能知道他行為的善惡。樂名《大章》,是表章堯德盛明的意思;樂名《咸池》,是說黃帝施德咸備,無有不及;樂名為《韶》,表示舜能紹繼堯的功德;夏就是大,所以《夏》樂表示禹能光大堯舜的功德;殷樂《大濩》、周樂《大武》,也都是各自盡述其人事的。
天地的規律是,寒暑不按時而至就產生疾病,風雨無節制就產生飢荒。政治、教化,猶如百姓的寒暑,教化不合時宜就會傷害世道。勞役工事,猶如老百姓的風雨,不加節制就勞而無功。這樣先王作樂,用來作為治化的象徵。好的樂舞,其行(háng,杭)長短就象徵著治化之德的大小。養豬造酒,不是為了惹事生非,但有了酒肉以後,由於酗酒鬥毆,刑獄訴訟的事更加繁多了,所以先王制定了飲酒的禮節制度,有獻有酬,一獻之間,賓主互拜不計其數,以致終日飲酒也不會醉倒,以此對付酒食造成的禍端。有了酒禮才可以說:酒食,是用來合眾而歡樂的。
樂是用來象徵德行的,禮是用來防止行為過分的。所以先王有死喪大事,必有相應的禮以表示哀痛之情;有祭祀等祈福喜慶大事,必有相應的禮以遂順其歡樂的心情。哀痛、歡樂的程度,都視禮的規定為準。
樂的性質是施予;禮的性質是報答。樂的目的是為自己心中所生的情感而表示歡樂;而禮的目的是要追反其始祖的功績加以祭祀。樂的作用是張揚功德,禮卻是要反映自身得民心的情況,並追思其原因。禮主報,試看諸侯所有的那種稱為大路的金玉車子,原是天子之車;圖繪交龍、飾有九旒的旗子,原是天子之旗;青黑須髯,用於占卜的寶龜,原是天子之龜;還附帶有成群的牛羊,所有這些都是天子回報來朝諸侯的禮品。
樂歌頌的是人情中永恆不變的主題;禮表現的則是世事中不可移易的道理。樂在於表現人情中的共性部分,禮則是要區別人們之間的不同,禮樂相合就貫穿人情的終始了。深得本源,又能隨時而變,是樂的內容特徵;彰明誠實,去除詐偽,是禮的精義所在。禮樂相合就能順從天地的誠實之情,通達神明變化的美德,以感召上下神祗,成就一切事物,統領父子君臣的大節。
所以,在上位的賢君明臣若能按禮樂行事,天地將為此而變得光明。至於使天地之氣欣然和合,陰陽相從不孛,熏陶母育萬物,然後使草木茂盛,種子萌發,飛鳥奮飛,走獸生長,蜇蟲復甦,披羽的孵化,帶毛的生育,胎生者不死胎,卵生者不破卵。樂的全部功能就在於此了。
樂,不是指的黃鐘大呂和弦歌舞蹈,這只是樂的末節,所以只命童子奏舞也就夠了;布置筵席,陳列樽俎籩豆,進退拜揖,這些所謂的禮,也只是禮的末節,命典禮的職役掌管也就夠了。樂師熟習聲詩,只讓他在下首演奏;宗祝熟習宗廟祭禮,地位卻在屍的後面;商祝熟習喪禮,地位也在主人後面。所以說是道德成就的居上位,技藝成就的居下位;功行成就的在前,職任瑣事的在後。因此先王使有上下先後的分別,然後才制禮作樂,頒行於天下。
樂是聖人娛樂的一種方式,而它可以使民心向善。樂對人感化很深,可以移風易俗,所以先王明令樂為教育的內容之一。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6
凡人都有血氣心智等天性,卻沒有不變的喜怒哀樂等常情,人心受外物的感應而產生波動,然後其心術邪正才顯現出來。所以人君心志細小而篤好繁文縟節的,促迫而氣韻微弱的樂聲產生,其民多悲思憂愁;人君疏緩大度、不拘細行的,簡易而有節制的樂聲產生,治下的百姓也必享安樂;人君粗疏剛猛的,亢奮急疾而博大的樂聲產生,其民氣剛毅;人君廉正不阿的,莊重誠摯的樂聲產生,其民氣整肅,相互禮敬;人君寬裕厚重,諧和順暢的樂聲產生,其治下的百姓多慈愛親睦;人君放縱淫邪不正派的,樂聲也必猥濫瑣屑,不能永久,其國百姓也多淫亂。
因此先王以人的性情為本,製成樂。並以日月行度相考察,禮義制度相節制,使與調和的陰陽二氣相符合,引導誘發人們合於禮義仁智信五常的行為,使性剛的人陽剛之氣不散,性柔的人陰柔之性不密,剛而不暴怒,柔而不膽小畏懼,陰陽剛柔四者交融於心中表現於行動之外,各自相安不相陵奪。然後把製成的這種樂立於學官等機構,使相教授,並且擴大它的節奏,簡省它的文采,以此檢驗人君德行的厚薄。以小大不同分類,製為樂器,與音律高低相稱,與五音終始的次序相合,作為行事善惡的象徵,使親疏貴賤、長幼男女的關係都反映在樂聲音之中。所以古語說「樂的道理太深奧了」。
土壤瘠薄草木就不能生長,水域煩擾魚鱉就難以長大,時氣衰微有生命之物就不能生長發育,世道喪亂則會禮制廢棄,樂聲淫荒。所以,這時的樂聲悲哀而不莊重,雖以樂(yuè,月)為樂(lè,去聲,勒),實不能自安,漫渙不敬而失於節奏,流連沉湎而不能反樸歸真。聲太緩是蘊釀姦情,急則是思逞其欲,有損善良的氣質,滅平和的德行,因此君子卑視這樣的樂聲。
人的氣質都有順、逆兩個方面,所感不同有不同表現。受姦邪不正派的樂聲所感,逆氣就反映出來,逆氣造成惡果,又促使淫聲邪樂產生。受正派的樂聲所感,順氣就反映出來,順氣造成影響,又促使和順的樂聲產生出來。奸正與逆順相互倡和呼應,使正邪曲直各得其所,而世間萬物的道理也都與此一般是同類互相感應的。
所以居上位的君子才約束情性,和順心志,比擬善類以造就自己美善的德行情操。務使不正當的聲色不入心田,以免迷惑自己的耳目聰明;淫樂穢禮不與心術相接觸,怠惰、輕慢、邪辟的氣質不加於身體,使耳、目、口、鼻、心知等身體的所有部分都按照「順」、「正」二字的原則,執行各自的官能功用。然後以如此美善的身體、氣質發為聲音,再以琴瑟之聲加以文飾美化,以干戚諧調其動作,以羽旄裝飾其儀容,用簫管伴奏,奮發神明至極恩德的光耀,以推動四時陰陽和順之氣,著明萬物生髮的道理。因而這種音樂歌聲朗朗,音色像天空一樣清明;鐘鼓鏗鏘,氣魄像地一樣廣大;五音終始相接,如四時一樣的循環不止;舞姿婆娑,進退往複如風雨一般地周旋。以致與它相配的五色也錯綜成文而不亂,八風隨月律而至沒有失誤,晝夜得百刻之數,沒有或長或短的差失,大小月相間而成歲,萬物變化終始相生,清濁相應,迭為主次。所以樂得以施行,就能使人淪類分明,不相混淆;耳聰目明,不為惡聲惡色所亂;血氣平和,強暴止息;風俗移易,歸於淳樸,天下皆得樂享安寧。所以說「樂(yuè,月)就是歡樂(lè,去聲,勒)的意思」。居上位的君子為從樂(yuè,月)中得到正天下的道理而歡樂,士庶人等為從樂中滿足了自己的私慾而歡樂。若以道德節制私慾,就能得到真正的歡樂而不會以樂亂性;若因私慾遺忘了道德,就會因真性惑亂得不到真正的快樂。因此君子約束情性以使心志和順,推廣樂治以促成其教化。樂得以施行而百姓心向道德,就可由此以觀察人君的道德了。
道德是端正了的人性,樂是道德發於外產生的光華,金石絲竹則是奏樂用的器具。詩是表述心志的,歌是對詩詞聲調的詠唱,舞則只改變歌者的容色。志、聲、容三者都以心為根本,再由詩、歌、舞加以表現,所以情致深遠而又文明,氣勢充盛而能變化神通,心志的善美化成的和順之氣積於心中,才有言詞聲音等英華髮於身外,只有樂不可能做假騙人。
樂是心被外物感動產生的;聲是樂的外部形象;曲折變化等文采、強弱停頓等節奏,是對聲的文飾。君子之心被作為外物的道德這個本原所感動,又為它的外部形象聲而歡樂,然後下功夫對聲加以文飾,這就產生了樂。所以《武》樂先擊鼓以警眾,然後三舉步表示伐紂開始、軍至孟津而歸,復又開始,表明第二次伐紂,舞畢整飭隊形,鳴鐃而退。舞姿奮疾而不失節,氣勢堅毅而不可拔,含意幽深而不隱晦。可見《武》樂作者(武王)對伐紂的志意獨樂於心,而又不厭棄實現此志意的道德方法;他將這些道德方法全都作到了,並不為私慾所動。因而樂中不但伐紂的情形歷歷可見,其以有道伐無道的義旨也表現出來,樂畢,武王之德更加尊顯了;在上位的君子觀后心慕武王更加好善,士庶人觀后痛懲紂惡而改正自己的過失。所以說「治理百姓的方法,樂是最重要的」。
大人君子說:禮樂片刻不可以離身。追求用樂治理人心,和易、正直、親愛、誠信的心地就會油然而生。和易、正直、親愛、誠信的心地產生就會感到快樂,心中快樂身體就會安寧,安寧則樂壽,長壽就會使人像對天一樣的信從,信極生畏,就會如奉神靈。以樂治心,就能如天一樣不言不語,民自信從;如神一樣從不發怒,民自敬畏,制樂是用來治理人心的;治禮,則是用來治身的。治身則容貌莊重恭敬,莊重恭敬則生威嚴。心中片刻不和不樂,卑鄙欺詐之心就會乘虛而入;外貌片刻不庄不敬,輕慢簡易之心就會乘虛而入。所以樂是對內心起作用的;禮是對外貌起作用的。樂極平和,禮極恭順。心中平和而又外貌恭順,百姓瞻見其容顏面色就不會與他爭競,望見他的容貌就不會生簡易怠慢之心。樂產生的道德的光耀在心中起作用,百姓無不承奉聽從;禮產生的容貌舉止的從容入理在外表起作用,百姓無不承奉順從,所以說「懂得禮樂的道理,把它舉而用之於天下,不會遇到難事」。
樂是在心中起作用的,禮則是對人的容貌舉止起作用。所以說禮主謙抑 ,樂主盈滿。禮主謙抑而須自勉力進取,以進取為美德;樂主盈滿須自加抑制,以抑製為美德。禮若一昧謙抑,不自勉力進取,禮就會消亡,難以實行下去;樂只一昧盈滿,不知自加抑制,就會流於放縱。所以禮尚往來,講究報答;樂有反覆,曲終而復奏。行禮得到報答心裡才有快樂,奏樂有反覆,心中才得安寧。禮的報答,樂的反覆,意義是相同的。
樂(yuè,月)就是快樂(lè,去聲,勒)的意思,是人情不可缺少的。心中快樂就會發出聲音,在行動中表現出來,這是人之必然。人性情心術的變化全都表現在聲音與行動之中。所以,人不能沒有快樂,快樂不能沒有形跡,有形跡而不為它確定某種規範,不能不出亂子。先王討厭出亂子,才制定了雅正、頌揚之類的音聲作為誘導,使一般人的音聲足以做到歡樂而不流漫放縱,使樂的美善足以維繫不絕,使它的曲直繁簡、表裡節奏,足以感發人的善心而已。不使人的放縱之心,淫邪之氣與音聲接觸,是先王立樂的基本方法。所以樂在宗廟中施行,君臣上下一同聽了,則無不和順恭敬;在族長鄉里之中施行,
長幼一起聽了,無不和睦順從;在家中演奏,父子兄弟聽了,無不和睦親愛。所以樂就是詳審人聲,以確定調和之音,並與金石匏木等樂器相比類,以裝飾音聲的節奏,使節奏調合,成為優美的樂章,以此和合父子君臣,使萬民親附,這是先王制樂的基本道理和手法。所以聽了雅正、頌揚之類的音聲,志向、意氣變得寬廣了;手持干戚,演習俯仰屈伸等舞姿,容貌變得莊嚴了;若標明行列位置,求得舞步與音聲的節奏相合,則舞者行列方正,進退整齊。因此說樂就是天地的齊同,是求得心中和美的紀綱,是人情斷不可缺少的。
樂是先王用來文飾喜樂的,軍隊武器則是先王用來文飾憤怒的。所以先王喜怒不妄發,整齊有規。喜則天下和樂,怒則暴亂者生畏,先王可說是把禮樂發展到了極盛的地步。
魏文侯問子夏說:「我身服兗冕,恭恭敬敬地聽古樂,卻唯恐睡著了覺,聽鄭衛之音就不知道疲倦。請問古樂那樣令人昏昏欲睡,原因何在?新樂這樣令人樂不知疲,又是為何?」
子夏回答說:「如今的古樂,齊進齊退,整齊劃一,樂聲諧和、雅正,而且氣勢寬廣,弦匏笙簧一應管弦樂器都聽拊鼓節制,以擂鼓開始,以鳴金鐃結束,將終以相理其節奏,舞姿迅捷且又雅而不俗。君子由這些特徵稱說古樂,談論制樂時所含深意,近與自己修身、理家、賓士天下的事相聯繫。這是古樂所起作用。如今的新樂,進退曲折,或俯或僂,但求變幻,不求整齊,樂聲淫邪,沉溺不反,並有俳優侏儒,側身其間,男女無別,不知有父子尊卑,如彌猴麕(qún,群)聚。樂終之後無餘味可尋,又不與古事相連,這是新樂的作用。現在您所問的是樂,所喜好的卻是音。樂與音雖然相近,其實不同」。
文侯說道:「請問音與樂有何不同?」
子夏答道:「古時候天地順行,四時有序,民有道德,五穀豐盛,疾病不生,又無凶兆,一切都適當其時,恰到好處,這就稱為大當。然後聖人製作了父子君臣之類的禮儀作為紀綱法度,紀綱既立,天下真正安定了,天下安定,然後端正六律,調和五聲,將雅正的詩篇和頌揚之聲譜入管弦,這就是德音,德音才叫做樂。《詩經·大雅·皇矣》說:『肅靜寧定的德音啊,其德行能光照四方,既能光照四方又能施惠同類,能為人之長又能為人之君。如今做了大邦之王,能慈和服眾能擇善而從,與文王相比,德行毫不遜色。既受了上帝的賜福,又施於其子子孫孫』。就是這個意思。如今您所喜好的不是這種屬於德音的樂,豈不是那種沉溺難反的溺音嗎?」
文侯說:「請問溺音是怎樣產生的?」
子夏說:「溺音有幾種:鄭音是由於好違禮法而浸淫人志產生的,宋音是由於耽於女色而志氣喪失產生的,衛音是由於促速勞頓而使人心志煩勞產生的,齊音是由於傲慢邪僻使人心志驕縱產生的,這四者都沉溺於女色而損害德行,所以祭祀時不使用它們。《詩經·周頌·有瞽》說:『肅雍相和而鳴的聲音,才是先祖之所聽』。肅肅,是尊敬的意思;雍雍,是和諧的意思。尊敬而又和諧,何事不能成功?作為百姓的君主,不過是要對自己好惡之心的流露謹慎一些罷了。君主喜好,臣子就會去實行,上行則下效。古《詩》說:『誘導百姓,十人容易』,就是這個意思。既能謹其好惡,然後聖人又製作了鞉鼓柷敔塤箎,這六種樂器音色質素無華,是屬於德音一類的音聲。然後又製成鐘磬竽瑟等華美的音聲與它們相贊和就文質兼備了,再以干戚旄羽等舞動之。這種樂被用來祭祀先王宗廟,用於主客之間的獻酳酬酢,用於序明官職大小、身份貴賤,使各得其宜,不相孛亂,用來向後世表示有尊卑長幼的次序。鐘聲鏗然,以此立為號令以警眾,以號令的威嚴樹立軍士勇敢橫充的氣慨,有此橫充的氣慨則武事可立了。所以君子聽鐘聲就會思念武臣。石類樂器聲音硜直有力,硜直的音聲用來辨別萬物,萬物有別,心懷節義者就會效死不顧了。所以君子聽磬聲就會思念死守封疆的大臣。絲弦樂的聲音悲哀,悲哀可以樹立廉直的作風,廉直可以使人樹立志向。所以聽琴瑟的聲音就會思念有志重義的大臣。竹類樂器聲音濫雜,濫雜使人產生會聚的意向,有會聚之心就能把眾多的事物聚集起來。所以君子聽竽笙簫管的聲音就會思念善於畜聚的大臣。鼓鼙聲音喧囂,聽了就會意氣感動,感動則使眾人奮進。所以君子聽了鼓鼙的聲音就會思念將帥之臣。君子聽音聲,並不是徒然聽它的鏗鏗鏘鏘而已,必與自己心志有所合,並促成相應心志的產生」。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7
賓牟賈陪孔子坐,孔子與他閑聊,說到樂,孔子問道:「《武》樂開始時擊鼓警眾,與別的樂相比,持續時間忒長,這有什麼含意?」
賓牟賈答道:「表示武王伐紂之初,耽心得不到眾諸侯的擁護,遲遲不肯發動。」
「其歌聲反覆詠嘆,漫聲長吟,是什麼意思?」
答道:「那是心有疑慮,生恐事不成功的緣故。」
「《武》舞一開始便發揚蹈厲,氣勢威猛,是什麼意思?」
答說:「表示時至則動,當機立斷,不要錯過了事機。」
「《武》舞坐的動作與他舞不同,是右腿單膝著地,那是什麼意思?」
答道:「這不是《武》舞原有的動作。」
「歌聲淫靡,表現出有貪圖商王政權的不正當目的,這是什麼原因?」
答道:「這不是《武》舞原有的曲調。」
孔子說:「不是《武》舞原有的曲調,那是什麼曲調?」
答道:「掌管《武》樂的機構已失其傳說了。若非如此,就表示武王作樂時,心志已經荒耄昏憒了。」
孔子道:「對,對。我曾聽萇弘說過,他的話與您所說一般無二。」
賓牟賈起身,立於坐席之下,請問道:「《武》樂擊鼓警眾,遲遲不肯開始,我所知僅限於此,承蒙您所說,萇弘也這樣解釋,知道的確是那樣了。但我不明白的是,稍遲些就是了,為何竟拖得那樣久?」
孔子道:「您先請坐,我慢慢告訴你。樂是對已發生過的事的形象化再現,如《武》樂開始時,舞者手持盾牌,山立不動,象徵當時武王的行事:命部下全副武裝,只待諸侯響應,就要出擊了;《武》舞一開始就發揚蹈厲,威猛異常,象徵太公呂望指揮戰鬥,欲一舉而滅商的決心;結束時,武事已畢,舞者單膝跪地,象徵周公、召公戰後治理國家歸於安定。再者,《武》樂開始時,舞者自南而北,象徵北出朝歌,曲奏第二遍,舞者的動作象徵滅商時的殊死決鬥,第三遍象徵凱旋南歸,第四遍象徵南方諸國歸入版圖,第五遍象徵分陝而治,周、召二公為左右二伯,周公居左,治陝以東,召公居右,治陝以西,第六遍舞者重又相綴成行(háng,航),表示對天子的崇敬,天子與大將夾舞者而立,振動鐸鈴,以增士氣,出兵四面討伐,威勢盛於中國。夾舞者分進出擊,是為了戰事早些成功。成行(háng,航)以後久立不動,是為了等待諸侯兵的到來。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武王在牧野誓師時說過的話嗎?武王克殷以後,恢復商初的政治,不及下車,就封黃帝的後人於薊,封帝堯的後人於祝,封帝舜的後人於陳;下車后封夏禹的後人於杞,封殷湯的後人於宋,給殷代賢臣比乾的墳墓添土,釋放被紂王囚禁的賢臣箕子,使他檢視商朝掌管禮樂的官員,有賢者就恢復原來的官位。廢除殷紂王的苛政,增加士人俸祿。渡過黃河,西行入陝,把戰馬散於華山南坡,不再乘騎;把役牛分散於華山以東桃林地區的荒野之中,不再用以駝載戰具軍須;戰車、衣甲收藏於府庫,不再使用;倒載干戈等兵器,使刃向里,外面裹上虎皮,表示定能以武力止息兵事;有功將帥,建立為諸侯,使他們象櫜弓一樣,把天下的戰亂也從此櫜藏起來,不再發生,因稱建立諸侯為『建櫜』。然後,天下知武王不再用兵了。遣散軍隊而行郊射求賢之禮,東郊射禮歌唱《狸首》的曲子,西郊射禮唱《騶虞》的曲子,軍中那種旨在角力比武的貫穿革甲的射擊停止了;使天下賢者人人穿著裨衣冕冠等禮服,衣帶上插著笏板,勇武的士人就會解下長劍,棄武從文;天子於明堂中祭祀先祖,百姓就由此懂得了為人子者應該行孝;朝廷行朝覲之禮,使諸侯知道怎樣做個賢臣;天子親耕藉田,然後諸侯知道怎樣敬奉先祖。以上五項(郊射、裨冕、祀明堂、朝覲、耕藉田)是教化天下最重要的方法。此外在太學奉養三老五更,天子親自袒衣,切割牲肉,執醬請三老五更食肉,執爵請三老五更飲酒洗嗽,頭戴冠冕、手執干盾,親自舞蹈,使他們能歡樂快活,以此教化諸侯,尊長敬老,懂得悌道。這樣,周朝的教化達於四方,禮樂相補相成,為了這些,《武》舞初的遲久,不是應該的嗎?」
子貢見樂師乙問道:「我聽說不同的聲歌適合於不同稟賦的人,象我這樣的人適合唱什麼歌呢?」
師乙說:「我不過是個低賤的樂工,不配說誰適宜唱什麼歌。請允許我把我所知道的說出來,先生自己決定適合唱什麼歌吧。為人寬大好靜,柔順而又正派的適合唱《頌》歌;心胸寬廣而好靜,疏脫、豁達而守信用的人適合唱《大雅》;恭敬、儉樸而又好禮的,適宜唱《小雅》;為人正直、清正廉潔而又謙虛的人,適於唱《風》;恣肆爽直又心慈友愛的,適宜唱《商》;溫順良善而能決斷的,適合唱《齊》。歌,是披露自己的心胸,陳述自己品德的;自己動於情感,真情流露,那麼天地就會受感應,四時來相和,星辰不逆行,萬物得以繁育生長。因此《商》這首歌,雖是五帝留傳下來的,但商人記述下來,用以攄己心胸,陳己品德,所以叫做《商》歌;《齊》這首歌,是三代留傳下來的,齊人記述下來,所以稱為《齊》歌。真正懂得《商》這首詩歌含意的,臨事屢屢決斷;懂得《齊》這首詩歌含意的,見利能夠讓人。臨事屢斷的,表現出了勇氣;見利能讓人的,表現了義氣。有勇有義,除了歌還有什麼能使人保持這樣的品格?所以歌聲高亢處,如人扛舉而上,音低處如直墜而下,曲屈處如被彎折,靜止處如同槁木,小曲如矩,大麴如鉤,殷殷然如累珠落盤。歌也是一種語言,是種長聲調的語言。有可說的東西了,才言說出來;言語表達得不充分,才用長聲的語言表達;仍不充分,才相續相和,反覆吟唱;還不充分,就不知不覺的手舞足蹈起來了。」以上是子貢問樂。
凡音都是由於人心產生的,天與人是有某種關聯的,兩者就象鏡中的影子與物形那樣相像,響與應聲那樣相應和。所以行善的人天就以福回報他,作惡的人天就使他遭禍殃,這是很自然的事。
所以舜彈奏五弦琴,歌唱《南風》的詩篇而天下得到治理;紂王歌唱朝歌地區北部邊鄙的樂曲,落得個身死國亡。舜的作為有什麼弘大?紂王的作為有什麼狹隘之處呢?原來《南風》的詩篇是生長性質的音樂,而舜喜樂愛好它,這種喜樂愛好與天地的意旨相同,得天下人的歡心,所以天下能治理得很好。而朝歌就是早晨的歌,是不時之歌,北就是敗北,鄙就是鄙陋的意思,紂王喜愛這樣的音樂,與天下人的心意不同,諸侯不肯順附於他,老百姓不與他親近,天下人都背叛他,所以才身死國亡。
而衛靈公在位的時候,有一次他將要去晉國,走到濮水流域,住在一個上等館舍中。半夜裡突然聽到撫琴的聲音,問左右跟隨的人,都回答說:「沒有聽到」。於是召見樂師名叫涓的人,對他說道:「我聽到了撫琴的聲音,問身邊的從人,都說沒有聽到。這樣子好像有了鬼神,你為我仔細聽一聽,把琴曲記下來。」師涓說:「好吧。」於是端坐下來,取出琴,一邊聽衛靈公敘述一邊撥弄,隨手記錄下來。第二天,說道:「臣已每句都記下了,但還沒有串習,難以成曲,請允許再住一宿,熟習幾遍。」靈公說:「可以。」於是又住一宿。第二天說:「練習好了。」這才動身到晉國,見了晉平公。平公在施惠之台擺酒筵招待他們。飲酒飲到酣暢痛快的時候,衛靈公道:「我們這次來時,得了一首新曲子,請為您演奏以助酒興。」平公道:「好極了。」即命師涓在晉國樂師曠的身邊坐下來,取琴彈奏。一曲沒完,師曠甩袖制止說:「這是亡國之音,不要再奏了。」平公說:「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師曠道:「這是師延作的曲子,他為紂王作了這種靡靡之音,武王伐紂后,師延向東逃走,投濮水自殺,所以這首曲子必是得之於濮水之上,先聽到此曲的國家就要削弱了。」平公說:「寡人所喜好的,就是聽曲子這件事,但願能夠聽完它。」這樣師涓才把它演奏完畢。
平公道:「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動人的曲子了,還有比這更動人的嗎?」師曠說:「有。」平公說:「能讓我們聽一聽嗎?」師曠說:「必須修德行義深厚的才能聽此曲,您還不能聽。」平公說:「寡人所喜好的,只有聽曲子一件事,但願能聽到它。」師曠不得已,取琴彈奏起來,奏第一遍,有千載玄鶴十數只飛集堂下廊門之前;第二遍,這些玄鶴伸長脖子,呦呦鳴叫起來,還舒展翅膀,隨琴聲跳起舞來。
平公大喜,起身為師曠祝酒。回身落坐,問道:「再沒有比這更動人的曲子了嗎?」師曠道:「有。過去黃帝合祭鬼神時奏的曲子比這更動人,只是您德義太薄,不配聽罷了,聽了將有敗亡之禍。」平公說:「寡人這一大把年紀了,還在乎敗亡嗎?我喜好的只有聽曲,但願能夠聽到它。」師曠沒有辦法,取琴彈奏起來。奏了一遍,有白雲從西北天際出現;又奏一遍,大風夾著暴雨,撲天蓋地而至,直颳得廊瓦橫飛,左右人都驚慌奔走。平公害怕起來,伏身躲在廊屋之間。晉國於是大旱三年,寸草不生。
聽樂曲或遇吉或遇凶。樂曲是不能隨意演奏的。

太史公說:上古時的賢明帝王奏樂,不是為了自己心中快樂歡娛,恣情肆欲,快意於一時。端正教化的人都是從音做起的,音正行為自正。所以音樂,是用來激動血脈,交流精神、調和、端正人心的。宮聲可以激動脾臟並調和、端正心性中的一個聖字,商聲可以激動肺臟並調和、端正心性中的一個義字,角聲可以激動肝臟並調和、端正心性中的一個仁字,徵聲可以激動心臟並調和、端正心性中的一個禮字,羽聲可以激動腎臟並調和、端正心性中的一個智字。所以說樂對內用來輔助正派的心性,而對外用來區分貴賤;對上用來奉事宗廟,對下用來改變黎民百姓的品性風貌。琴身長八尺一寸,這個數字是度數中的元數。琴弦中最粗大的一根是宮弦,位居所有弦的中央,是弦中的君主。商弦布置在它右側的旁邊,其他各弦也都按粗細長短的次序排列,不相雜亂,這樣君臣的地位也就端正了。所以聽宮聲,使人品性溫和寬舒而且廣大;聽商聲,使人品性端方正直而且好義;聽角聲,使人有惻隱之心並且能夠愛人;聽徵音,使人樂於行善並且愛好施捨;聽羽聲,使人講究整潔規矩並且愛好禮節。禮是通過一些規定從外部對人起作用的,樂卻是從人心中產生。所以君子片刻也不能離開禮,片刻離開禮就會有暴橫輕漫的行為充分表現於外;也不可片刻離開樂,片刻離開樂就會有姦邪的行為從心中大量產生出來。所以樂和音,是君子用來修養義心的。古時候,天子諸侯聽鐘磬樂聲而鐘磬從不離開庭院,卿大夫聽琴瑟的樂聲而琴瑟從不離開身邊,這是為了修養行義的品格,防止淫佚的。淫佚的產生是從無禮開始的,所以賢聖的帝王務使人的耳朵只聽雅頌的樂聲,眼睛只看錶現威儀的禮節,腳步行止只表現出恭敬的容貌,口中只談仁義的道理。這樣君子終日言談,不正當的東西也沒有機會侵入。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8
【原文】【註解】

太史公曰:「余每讀《虞書》①,至於君臣相敕②,維是幾安③,而股肱不良④,萬事墮壞⑤,未嘗不流涕也。成王作《頌》⑥,推己懲艾⑦,悲彼家難⑧,可不謂戰戰恐懼,善守善終哉?君子不為約則修德⑨,滿則棄禮⑩。佚能思初(11),安能惟始(12),沐浴膏澤而歌頌勤苦⒀,非大德誰能如斯⒁!《傳》⒂曰:「治定功成,禮樂乃興。」⒃海內人道益深⒄,其德益至,所樂者益異。滿而不損則溢,盈而不持則傾。凡作樂者,所以節樂。君子以謙退為禮,以損減為樂,樂其如此也。以為州異國殊⒅,情習不同,故博採風俗,協比聲律⒆,以補短移化⒇,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臨觀(21),而萬民咸蕩滌邪穢,斟酌飽滿(22),以飾厥性(23)。故云雅頌之音理而民正(24),嘄噭之聲興而士奮(25),鄭衛之曲動而心淫(26)。及其調和諧合,鳥獸盡感,而況懷五常(27),含好惡?自然之勢也(28)。

①《虞書》:《尚書》中的一章,據考是上古檔案。今存三卷,包括《堯典》、《舜典》、《大禹謨》、《皋陶謨》、《益稷》等五篇。記述的是堯、舜、禹時期君臣間的對話和事迹《禹的部分事迹收在《夏書·禹貢》中)。②敕:告誡、勞勉。《爾雅·釋詁下》:「敕,勞也。」又劉熙《釋名》:「敕,飭也」,自警飭不敢廢慢,有謹慎自勉意。③維:原意是維繫之維,引申為系、由、連結、因為等。幾,微小。《說文》:「幾,微也」。「殆也」,「危也」。因此,「維是幾安」的意思是由於這種原因,才獲得了小小的、不太牢固的安定。④股肱:腿骨為股,臂骨為肱。股肱合指手足四肢,喻良臣輔弼。《尚書·益稷》:「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孔穎達疏引正義說:「君為元首,臣為股肱耳目,大體如一身也:足行、手取、耳聽、目視。身雖百體,四者為大」。⑤墮(huī,陰平,「毀」):毀壞。《說文》寫作隓(duò,惰),解釋為「敗城阜曰隓」。《左傳·定公12年》有「墮郈(hòu,后)、「墮費(音秘)」、「墮成」,即「墮三都」的記載(《史記·孔子世家》記此事在定公13年),都是指毀壞城阜。但宋·徐鉉在《說文》注中說:墮「俗作隳,非是」。說明為了簡便,那時世俗人已經以墮代替隳。久之墮也就具有了隳字的音義,即讀為huī,意為毀壞。《史記·高祖本記》有「士卒墮指者什二三」。說明至遲漢時已經如此。⑥成王:周成王。《頌》:指《詩經·周頌》。按《譜》所說是周室成功緻太平之詩,作於周公攝政,成王即位之初。包括《清廟之什》、《臣工之什》、《閔予小子之什》三篇共31首詩。但是,由太史公以後幾句話,重點似指《閔予小子之什》中的《訪落》、《小毖》等幾首。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頌字沒書名號,今改。⑦意思是:推求自己所受的創傷、痛苦。懲艾(yì,藝,通「刈」),指創傷、苦痛。如《詩經·周頌·小毖》:「予其懲而,毖後患」。鄭玄解釋說:懲,艾也。又引《韓詩》說:懲,苦也;艾,音刈。並將全句譯為:「我其創艾於往時矣,畏慎后復有禍難。」成王所受創艾是指周公攝政之初,管叔、蔡叔及其群弟流言於國,說周公將不利於成王,成王也有懷疑周公之意。接著三監(武王滅紂以後,命其弟管叔、蔡叔及紂之子武庚三人,監理殷之遺民,稱為三監)與淮夷(東南淮水一帶的徐、奄等小國)相繼叛亂,周公提兵東征,殺武庚,以殷朝後代微子啟代之;誅管、蔡,以康叔代之。至成王出兵滅淮夷,作周官,才全部平定了這場禍難。⑧家難(nàn,讀去聲):國家難以處理之事。《詩經·周頌·訪落》:「未堪家多難。」鄭玄釋為「未任統理國家眾多難成之事。」《詩經·周頌·小毖》亦有此語,解釋相同。⑨意思是在上位之君子若不為道家所倡導的那種簡約之政,則必然要修德行,制禮樂。君子,此處泛指居高位的人,有位而不過分昏庸,故稱君子;為,做、干;約,簡約政治。如漢初所行「蕭規曹隨」式的那種無為而治的政治,稱為約政;修德,修治德行。對於有天下者功德二字,各有所指,安天下為功,化天下為德。樹立起一定的道德規範,使天下百姓從風向化,稱為修德。這裡主要是指治禮作樂之事。⑩滿:自滿,無向上之心。棄禮,違棄禮法。全句的意思是君子若無向上之心,自滿自足,則很容易拋棄禮法,不遵成憲。此句是相對上句「不為約則修德而言,故禮字后應是句號。中華書局本原為逗號,今改。?(11)佚:通「逸」。初:指得天下之初的勞苦。?(12)安:安定,天下無事。是相對天下大亂而言。惟:按《說文》惟、維、唯三字同音。惟字從心,有思、謀意者用之,即《說文》所說:「惟,凡思也」;維字從,凡有絲縷牽纏之意者用之,如《說文》所說:「車蓋維也」。又如常言維繫之維,綱維之維等,皆有此意;從口為唯,凡涉唇舌口辨的都用此字,《說文》說:「唯,諾也」,應答之聲或唯或諾。如《禮記·曲禮》所說:「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故惟始與思初意思相同。⒀沐浴:按《說文》的解釋:「濯發」為沐,「灑身」為浴。此處沐浴相連是比喻全身受其滋潤的意思。膏澤:肉之肥者為膏;澤亦指膏。如《易經·屯卦》:「九五屯其膏」。孔穎達正義說:「膏,謂膏澤恩惠之類」。此處以膏澤比喻肥美、恩惠及一切優越待遇。全句的意思是說處身在極其優越的地位和條件之下,而能歌頌勤苦,不甘於佚樂,時刻嚮往建功立業。⒁大德:指有大道德之人。斯,此,這樣。⒂《傳》:指《尚書》「孔安國傳」,即孔安國解釋《尚書》之文。司馬遷所引「治定功成,禮樂乃興」,今傳本《尚書》孔安國傳無此語,惟《詩經·周頌譜》中孔穎達正義引書傳語中,有「功成治定」,「周公將作禮樂」等語,然而不相連貫,且與司馬遷所引不盡合。所以,司馬遷的引文似根據己佚的《尚書》「孔安國傳」提煉而成,非是原文。⒃意思是大功(指統一天下)成就,天下太平(指政治安定)以後,才可制定禮、樂等制度。如周朝文、武二王推翻殷紂王的統治,大功已成,但是政治並未安定。直到武王死後,成王即位,周公攝政,管、蔡與武庚三監及淮夷的叛 亂平定以後,周公還政於成王,從此天下無事。這時才是周朝「功成治定」的時期。周朝正是於此時開始制禮作樂(《詩經·周頌譜》說周自周公攝政后的第六年開始制禮作樂,第七年,還政於成王)。⒄海內:四海之內,指普天之下。人道:治民之道或方法、政策。《禮記·大傳》說:「治天下必自人道始」,人道包括五事:「一曰治親,二曰報功(報答功臣),三曰舉賢,四曰使能,五曰存愛」。⒅國:有天子之國,諸侯之國,此處指諸侯之國。上古建國之法,《虞書·皋陶謨》有「五服五章」的說法,五服指統治者總分五等:天子、諸侯、卿、大夫、士。諸侯有封地,稱為諸侯國;卿、大夫的封地名采邑,只食租稅,不治百姓;士無所封。此外,《尚書·周書·武成》篇有「列爵惟五,分土惟三」的記載,五等爵都有封地,而且與卿、大夫的封地(采邑)不同,不但食其土地,而且治其人民。所以,通常所說的諸侯國是五等爵封地的總稱,既不包括卿、大夫的食邑,也不是單指五等爵中侯爵的封地。正由於此,三代的諸侯國的數目很多,《尚書·夏書·五子之歌》有「萬邦之君,有典有則」的說法;周朝滅商,八百諸侯會於孟津。諸侯國一般不及天子所轄一州境地的大小。自春秋起,主弱臣強,弱肉強食,諸侯國互相兼并,才發展成若干大的諸侯國。司馬遷《樂書》中說「州異國殊」,將州與國並列就是這種緣故。⒆聲律:指五聲和六律六呂。《尚書·舜典》:「律和聲」,孔傳說:「聲謂五聲:宮、商、角、徵(zhǐ,只)、羽。律謂六律、六呂」,《漢書·律曆志》又將六律六呂合稱為十二律。六律名:黃鐘、太簇、姑洗、蕤賓、夷則、無射;六呂名:大呂、應鐘、南呂、林鐘、仲呂、夾鍾。司馬遷時的十二律音程與如今音樂中的純律或平均律的十二律音程均不相同。⒇補政教之短,移易風化。(21)意思是天子親臨明堂觀樂。明堂,古代的禮制建築。作用和形制都有很多種解釋,如作用主要有四說:一,天子朝見諸侯的地方。如《禮記·明堂位》:「周公朝諸侯於明堂」,《大戴禮》亦主此說。二,「天子布政之宮」,即宣布大政令的地方。三,就是太廟,祭先祖之處。如《周禮·考工記》所說:「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都是祭先祖之處。四,蔡邕《月令章句》說,明堂既是太廟,為天子祭祀之所,此外,養老、饗功、教學、選士也皆在其中。明堂的形制,一認為「在國之陽(建在都城的南面),輪廓尺寸是「東西九筵(yán,讀延。坐地所用竹席),南北七筵,堂崇(按,指台基之高)一筵」。由五室組成,「室凡二筵」。二認為有九室組成,每室「四戶八牖(yǒu,有)」,即四門八窗,共有36個門,72個窗。總體形狀是上圓下方,茅草蓋頂,周圍有水環繞,名為璧雍。三認為明堂高三丈,東西九仞(rèn,讀任,周制八尺為仞,漢制七尺為執),南北七筵。總體輪廓是方三百步,上建四堂十二室,每室都是四戶八牖,整體外形也是「上圓下方」,位置在「近郊三十里」處。四認為「在國之陽,三里之外,七里之內,丙巳之地(古代分周圍為二十四向,分別以八干、十二支、四卦定名,自正東卯位到正南午位依次名乙、辰、巽、巳、丙。所以丙巳之地是在東南巽位與正南午位之間約30°的範圍內)」,也是「上圓下方,八窗四闥(即四門八窗之意)」等等。1960年第6期、9期《考古》學報都記載有漢代長安南郊禮制建築遺址的發掘和復原情況。其中一處外繞圓形水渠,渠內有方形圍牆,四面開門,四角有曲尺形配房,中心圓形夯土基上有一座規制嚴整的大型建築。有關學者估計是漢代的明堂璧雍。(22)飽滿:德性無虧缺。(23)飾:通飭(chì,斥),整頓、修治的意思。厥:其。(24)雅頌:《周禮·春官·大師》「六詩」注說:「雅,正也」;「頌,誦也」。雅頌指正派、文雅的誦歌。是與鄭衛之音相對而言。(25)嘄噭:《索隱》讀為「叫、擊」。激烈地高聲呼叫的形聲詞。嘄,《說文》釋為「聲嘄嘄也」;又釋噭說「吼也」,「一曰噭呼也」。《禮記·曲禮上》「毋曰應」。鄭玄注說:「噭,號呼之聲也。」孔穎達疏說:「噭謂聲響高急,如叫之號呼也。」(26)鄭衛之曲:鄭國、衛國的樂曲。春秋時的鄭國在今河南新鄭縣北;衛國在今河南汲縣一帶。《史記·樂書》說「鄭音好濫淫志」,「衛音趣數煩志」(參見後面註釋)。淫:過分。《尚書·大禹謨》:「罔淫於樂」,孔安國解釋說:「淫,過也。」書傳中淫又有貪、大、久等意,男女非禮而交也稱為淫。此處「心淫「指心生邪念,不能守禮。(27)五常:人的五種常行,指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見《尚書·周書·泰誓下》「狎侮五常」疏。又稱為五品(《尚書·舜典》:「五品不遜」傳)。認為是人的五種品性。以五常教化百姓,成為國典,則稱為五典(《尚書·舜典》:「慎徽五典」傳:「五典,五常之教」)。(28)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好惡」後為逗號,「勢也」後為問號。誤。若是問號,「也」當作「耶」(或邪)。從文意看,末句為結語,非問話,故改之。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28
治道虧缺而鄭音興起,封君世辟①,名顯鄰州,爭以相高。自仲尼不能與齊優遂容於魯②,雖退正樂以誘世,作五章以刺時③,猶莫之化。陵遲以至六國④,流沔沈佚⑤,遂往不返,卒於喪身滅宗⑥,並國於秦。
秦二世尤以為娛⑦。丞相李斯進諫曰:「放棄《詩》《書》,極意聲色,祖伊所以懼也⑧;輕積細過,恣心長夜,紂所以亡也⑨。」趙高曰:「五帝、三王樂各殊名⑩,示不相襲。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歡喜,合殷勤,非此和說不通?,解澤不流?,亦各一世之化,度時之樂⒀。何必華山之?耳而後行遠乎⒁?」二世然之。

①辟:君。《爾雅·釋詁》說:「皇、王、后、辟、公、侯:君也」。邢昺解釋說:「辟者,法也,為下所法則也。」辟釋為法,出自《說文》,是辟原意,君是引申意。詩書中辟字多作君字解。②《史記·孔子世家》、《論語·微子》及《孔子家語》等皆載此事。大意是魯定公14年,孔子56歲時,由大司冦攝相事,把魯國治理得道不拾遺,有興旺氣象。齊人因與魯接境,心懷誡懼,定計於國中選美女八十人,教以歌舞,另加上文馬(經過裝飾的馬,做儀仗用)三十駟(120匹),贈給魯定公。魯國權臣季桓子不經孔子同意,請魯君往觀。從此怠於政事,三日不朝,連郊祭的禮數也不顧了。孔子知魯政已不可為,於是離開魯國。齊優:齊國的優人,指齊國贈給魯君的女樂80人。古時稱歌舞藝人為優人。③《索引》以為是指孔子離開魯國時,引《詩》作歌,以恥笑季桓子,歌辭共五句,因稱五章。《史記·孔子世家》記此詩為:「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蓋優哉游哉,維以卒歲!」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說:《索引》以為「五章」即《彼婦人之歌》,「殊未確。便如其說,此歌只可五章之一,不得遂該五章也。」其實,古人論詩,「章法」亂得很。若以一句為一章,《彼婦人之口》歌除了「蓋優哉游哉」一句感嘆語,適五句,謂為五章之詩,未嘗不可。④陵遲;遲遲貌。《史記·秦始皇本紀》琅邪石刻中有「陵水經地」語,《正義》釋說:「陵作凌,猶歷也。」陵遲可釋為:「遲遲經歷了。」故釋為遲遲貌。又《漢書楊雄傳》有「虎豹之凌劇」語,陵劇與陵遲適相反,為急劇之貌。六國:戰國七雄,除秦之外,稱六國。原因是秦統一后,焚燒詩書,諸侯各國之史被毀最甚,漢初獨存《秦記》,《秦記》所載,以秦事為經,其餘稱為六國,太史公因《秦記》修史,相沿不改。如《史記》卷15有「六國年表」,實載七國事。⑤流沔沈佚:沔通「湎」,溺而不反謂之湎;流沔 即流連忘返的意思。沈通「沉」,沉湎。如《尚書·征》:「沈亂於酒」,孔穎達疏解釋為沉沒昏亂於酒;佚通逸,安閑。沈佚合是耽於逸樂、不能自拔的意思。流沔沈佚合,可譯為流連沉湎,不能自拔。⑥滅宗:就是宗廟被毀,失去了尊祖廟的權力,象徵同宗人的滅亡散亂。余參見《史記·禮書》「常宗「注。⑦尤以為娛:脫「樂」字,當為,「尤以樂為娛」。即更加沉湎於樂(yuè)的意思。⑧祖伊:《正義》說:「祖伊諫殷紂,紂不聽。孔安國雲祖己后賢臣也。」按:祖伊事見《史記·殷本紀》。祖己相高宗武丁。武丁死後,八傳至帝辛,即紂王。祖伊為紂王賢臣,距祖己年代甚遠,孔安國謂祖伊為祖己后賢臣,並非說祖己與祖伊有血緣關係,只是說二人同是賢臣,祖伊時代在祖己之後。⑨以上李斯諫秦二世語。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夫(李)斯議焚書,安能有是諫。縱有是諫,亦決非李斯也。」這涉及二個問題:一是對李斯本人的認識,二是對秦焚詩書的認識。李斯出於荀子之門,所行是申、韓學說之實。既出荀子之門,對儒學是不排斥的,《史記·李斯列傳》說他「知六藝之歸」,就是明證。他一生做了許多大事,但由於貪於爵祿,秦始皇死後成了一個充滿矛盾的人物:一方面「聽趙高邪說,廢嫡立庶」,對秦二世「阿容苟合」,勸他「嚴威酷刑」;另一方面對於趙高擅權,秦二世極意聲色又頗為不滿。《史記》本傳有數處記述他勸諫秦二世,說明李斯與秦二世有過正面接觸。直到李斯身處囹圄,仍然上書言二世缺政。這一連串的進諫,其中有涉及告誡二世「極意聲色」,「恣心長夜」的危害這方面的內容是完全可能的。其次,李斯曾建議秦始皇焚「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以愚百姓,但並非秦朝時將文學、詩書、百家語等全部禁止,朝廷絕不再按這些學說中的任何一種行事,完全另搞一套。李斯建議的只是燒掉民間的這類藏書,而這些學說並不禁止,規定「有欲學者,以吏為師」。即由官方加以控制。史記載始皇二世時期,大臣引述諸子學說的例證很多,《李斯列傳》就有李斯引述《荀子》「物禁大盛」語,趙高引述孔子著作內容,還稱讚「孔、墨之智」等。可見,秦時儒學及其著作都不是「違法」的,在統治者上層仍是受尊重的學問。焚書的目的、要害,是搞愚民政策,危害是由此造成或增加了某些學術間斷的機會,把學術變成了政治的奴隸。由此否認李斯會批評秦二世「放棄詩書」是沒有理由的。⑩五帝三王樂:古人對五帝三王說法不一:其一認為,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為五帝,夏禹、商湯、周文王為三王;其二認為,伏犧、神農、黃帝為三皇,少昊,顓頊、帝嚳、堯、舜為五帝(參見《史記·五帝本紀》序《正義》)。此外儒者還由《禮記·月令》把太昊(伏犧)、炎帝(神農)、黃帝、少昊、顓頊稱為五帝(五方帝,各主一方),夏禹、商湯、周文為三王(《孟子·告子下》)等。又有把周文、武二王合為一王者。由以上諸說,五帝三王之樂應指自伏犧氏以來至周初的古樂。《呂氏春秋·古樂》記載:伏犧氏樂不詳,朱襄氏(神農別號)時作五弦琴,葛天氏歌八闕,陰康氏作舞,黃帝作《咸池》,顓頊作《承雲》,帝嚳作唐歌,堯樂《大章》,舜作《九招》、《六列》、《六英》,禹作《夏籥(yuè,躍)》(一說樂名《大夏》,以籥伴奏)、《九成》,湯作《大護》,周武王作《大武》。《列子·周穆王》篇晉·張湛注文說:「《乘雲》,黃帝樂;《六瑩》,帝嚳樂;《九韶》,舜樂;《晨露》,湯樂。」《漢書·禮樂志》說:「昔黃帝作《咸池》,顓頊作《六莖》,帝嚳作《五英》,堯作《大章》,舜作《招》,禹作《夏》,湯作《濩》,武王作《武》。」《周禮·春官·大司樂》鄭玄注說,黃帝樂名《雲門》、《大卷》,堯樂名《咸池》,舜樂名《大》,禹樂名《大夏》,湯樂名《大濩》,周武王樂名《大武》(以上樂名中「招」、「韶」、「」三字通,「護」、「濩」二字通)。同書賈公彥疏引《孝經緯》說:「伏犧之樂曰《立基》,神農之樂曰《夏謀》」;又引《樂緯》說:顓頊樂名《五莖》,帝嚳之樂名《六英》;引皇甫謐語說:「少昊之樂曰《九淵》。」這些說法不同的原因是古樂有的一樂多名,如賈公彥考證《大卷》就是《大章》等,再者古樂失傳,學者各承師說,難免以訛傳訛(《周禮》雖載有六代樂名,戰國時已有許多失傳,故孔子聞《韶》樂,三月不知肉味,此時惟存《韶》、《武》兩樂而已。?(11)說:通悅。?(12)解澤:《正義》說:解音蟹,義為散,解澤釋為散恩澤之事。按原文:和說不通,解澤不流。和說與解澤相對,構辭法亦應相同,和義為順、諧,是名詞;解也應是名詞;再者,既說散澤不流,何不徑說澤不解或不散呢?譯者以為解當釋為結、節等。如《周禮·考工記·弓人》說:「今夫茭(jī,音激。指弓檠)解中有變焉,故校(jiǎo,音絞,鄭注其義為『疾也』)。」鄭玄釋茭解為「接中也」。賈公彥進一步解釋說:「茭解中謂弓隈(按弓弝變曲處)與弓簫(按:指弓兩端的弓梢)角接之處」,就是兩者相接的節點處。另如《漢書·賈誼傳》載賈誼《治安策》中語:「所排擊剝割,皆眾理解也」,師古注「解,支節也。」故解可釋為結點、節點,即作結、節解釋。所謂「和說不通,解澤不流」譯為和順歡悅不通,結節恩澤不流。⒀度時之樂:超度時人的音樂。⒁?耳:一作綠耳,古代駿馬名,周穆王八駿之一。《列子·周穆王》載穆王八駿名為:驊騮、綠耳、赤驥、白犧,為前車駟馬;渠黃、逾輪、盜驪、山子、為次車駟馬。《史記·趙世家》說:造父取「桃林盜驪、驊騮、綠耳獻之繆(讀穆)王。」《正義》引《括地誌》說,桃林在陝州桃林縣,西至潼關,皆為桃林塞地。《山海經》雲……造父於此得驊騮、綠耳之乘獻周穆王也。」《左傳·文化13年》杜預注桃林塞,徑說在「華陰縣與潼關」。華山距潼關很近,所以,《史記·樂書》說「華山之?耳」與《趙世家》所說似異實同。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0
高祖過沛詩《三侯之章》①,令小兒歌之。高祖崩②,令沛得以四時歌儛宗廟③。孝惠、孝文、孝景無所增更,於樂府習常肄舊而已④。
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⑤,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聲,拜為協律都尉。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皆集會五經家⑥,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多《爾雅》之文⑦。

①高祖過沛:指漢高祖劉邦討平淮南王黥布的叛亂,回兵過沛。(事詳《高祖本紀》)。《三侯之章》:《索隱》說就是《大風歌》,「其辭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也。侯,語辭也。……兮亦語辭也。沛詩有三『兮』,故云三侯也。」明·方以智《通雅》說:「兮與侯古通用,但侯乃發語辭,與兮字不同也。」意思是兮可讀為侯,做發語辭的侯則不可改用兮字。由此知《大風歌》中的三「兮」字,皆讀為「侯」,故稱為《三侯之章》。②崩:《禮記·曲禮下》說:「天子死曰崩」,又說:「崩,曰天王崩」。孔穎達疏說:「崩者,自上墜下曰崩。王者死,如從天墜下,故曰崩。」③儛:同舞。宗廟:古代天子至於士祭祀祖宗的處所。《禮記·祭法》:「天下有王,……設廟祧壇墠而祭之。」鄭玄注說:「廟之言貌也。宗廟者,先祖之尊貌也。」上古天子至士皆有宗廟,後世大夫以下稱家廟。④樂府:古代管理音樂事宜的官署。《漢書·禮樂志》說:「至武帝……乃立樂府」。顏師古注說:「始置之也,樂府之名蓋起於此,哀帝時罷之」。管音樂的官署產生很早,《尚書·舜典》載:「帝(按:指舜)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漢書·禮樂志》已有「孝惠二年,使樂府令」等語。所以一說樂府始設於秦始皇。肄(yì,異):研習。⑤《索隱》謂:「《禮樂志》『安世房中樂』有十九章」。誤。這裡是指《禮樂志》中的《郊祀歌十九章》。梁玉繩對此曾有疑問,說是「以為郊祀歌歟?則十九章並太始三年《赤蛟歌》數之,又非史公所及睹。」按《漢書·禮樂志》,《赤蛟歌》不載著作年代,太始三年所撰為《象載瑜》歌。且《史記》所記不似班固所說「迄於天漢。」征和二年,任安少卿以戾太子案下獄,司馬遷寫了《報任安書》,其中說他的百三十篇《史記》「上計軒轅,下至下茲」。「茲」者,征和二年也。所以,樂書十九章中即便有太始三年(公元前94年)的歌詞也無足多怪。⑥胡三省《通?注》說:「漢時五經之學各專門名家,故通一經者不能盡通歌詩之詞意,必集五經家相與講讀乃得通也。」按:史載漢武帝建元五年(前136年),初「置五經博士」,元朔五年(前124年)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是指五經各置博士,博士弟子也是各習一經,共五十人。漢代這種制度產生了只「通一經之士」這類知識狹隘的人,於是有司馬遷的以上論述。其實,漢代多大儒,武帝時如孔安國之輩也不止一人,既有人能做貫穿五經知識的詩歌,必不乏解詩歌之人,無須「集會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這是司馬遷對武帝所行博士制度的嘲笑。不可作信史讀。⑦《爾雅》,書名。十三經之一。有三省注說:「《爾雅》三卷二十篇,文帝時列於學官。」今傳為晉·郭璞注,宋·邢昺疏本,共10卷19目,又離析第一目《釋詁》為上下兩篇,合為20篇。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於爾雅二字不加書名號,誤。

漢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①,以昏時夜祠,到明而終。常有流星經於祠壇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②。春歌《青陽》③,夏歌《朱明》④,秋歌《西暤》⑤,冬歌《玄冥》⑥。世多有,故不論。
又嘗得神馬渥窪水中⑦,複次以為《太一之歌》。歌曲曰:「太一貢兮天馬下⑧,沾赤汗兮沬流赭⑨。騁容與兮跇萬里⑩,今安匹兮龍為友。」后伐大宛得千里馬,馬名蒲梢,次作以為歌。歌詩曰:「天馬來兮從西極(11),經萬里兮歸有德。承靈威兮降外國(12),涉流沙兮四夷服⒀。」中尉汲黯進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於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上默然不說⒁。丞相公孫弘曰⒂:「黯誹謗聖制,當族⒃。」

①漢家:漢代朝廷。上辛:每月中的第一個辛日。古人以干支計日,天干自甲至癸一周凡十日,每月三十日,十天干各出現三次,第一個日名帶辛字的日子,就稱為上辛。太一:北極神。《通?》胡三省注說:「太一者,天之尊神。」又引《天文志》說:「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索隱》說,天極就是北極星。北極星有九顆,最亮的一顆名為帝星,就是太一星。甘泉:甘泉宮。漢代離宮名,秦為上林宮,漢武帝增築之,址在今陝西淳化西北的甘泉山上,因名甘泉宮。甘泉山居漢長安城西北方,所以《漢書·禮樂志》說:「祠太一於甘泉,就乾位也。」②僮男僮女:即童男童女。③《青陽》:歌曲名。《爾雅·釋天》說:「春為青陽。」邢昺疏說:「春為青陽者,言春之氣和則青而溫陽也。」由此可以想見此曲的內容,大抵是歌頌太平盛世時的明媚春光的。④《朱明》:歌曲名。內容是歌頌太平盛世時的夏季風光的。⑤《西暤》:歌曲名。《集解》說:「西方少暤也。」此言出於《禮記·月令》,其中記載:五方神祗,各有所主,秋季於五行屬金,配五方為西方,「其帝少暤,其神蓐收」。所以「秋歌西暤」就是秋天歌曲所頌,為西方主秋的神祗少暤氏的意思。⑥《玄冥》:歌曲名。《正義》說:「《禮記·月令》雲玄冥,水官也。《月令》原文是:主冬季的神祗「其帝顓頊,其神玄冥。」鄭玄注說:「此黑精之君,水官之臣,」「玄冥,少暤氏之子曰修、曰熙,為水官。」《月令》論每季所主神祗的,每有二名,一為帝、為君;一為神、為臣。即每季各有君臣二人合主一方之事,如前述,屬秋季神祗「其帝少暤,其神蓐收」;冬季神祗是「其帝顓頊,其神玄冥」等。《漢書·禮樂志》還載有《西顥(按:同暤)》、《玄冥》二首歌的歌詞。⑦事在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胡三省引李斐語說:「南洋新野有暴利長,當武帝時遭刑,屯田敦煌界,數於此水旁見群野馬,中有奇馬與凡馬異,來飲此水。利長先作土人持勒絆於水旁,后馬玩習。久之,代土人持勒絆,收得其馬,獻之,欲神異此馬,雲從水中出」。⑧貢:《禮樂志》作況。《索隱》說:「況與貢意亦通」。這是由於況字與貺通用,《爾雅·釋詁》說:「貢、貺,賜也」,郭璞注說:「皆賜與也。」今人解釋:上與下為賜,下與上為貢,秦漢以前上下界限不這樣清楚。⑨沬(huì,會):洗面為沬,是動詞,與名詞沫(mò)字本不相同,顏師古說:「然今書字多(把沫字)作沬面之沬也。」所以,「沬,沫兩通」。沬(huì)流赭可以釋為以流下來的赭色汗液洗面(極言其汗之多);讀沫時,則釋為「流沫如赭」。 ⑩《漢書·禮樂志》載「太一歌」,此句前還有「志俶(tì,剃)儻(tǎng,躺),精權奇,?(niè,聶)浮雲,腌(yàn,暗)上馳「四句十二字,按《樂書》的格式於儻、雲二字后各加兮字,為兩句十四字。騁,《漢書·禮樂志》作體;容與,從容自得貌。一說釋為小船;跇,《集解》引孟康語:「音逝」。又引如淳語:「跇謂超渝也。」按:跇又讀如藝,與跩字通。《集解》所引又見《漢書·禮樂志》顏師古注(《漢書》原文跇作迣),並說「孟音非也,迣讀與厲同,言能厲渡萬里也。」不知孟康原注中是跇還是迣?迣讀如厲,另一音義就是與跇字通。既然同一歌或作跇、或作迣,應該按二字通的音義解釋,所以孟康注是正確的,顏師古誤。?(11)西極:古人把四方極遠處稱為四極,因而有東、西、南、北極的說法。《爾雅·釋地》說:「東至於泰遠,西至於邠國,南至於濮鈆(同沿字),北至於祝栗,謂之四極。」郭璞注說:「皆四方極遠之國。」按古邠國在今陝西旬邑以西,彬縣一帶。這是上古人的地域觀念,天馬出處遠在邠國以西。漢人認為,陸地四周有大海環繞,海外四周是宇宙的盡頭,稱為東、西、南、北極。《淮南子·地形訓》說,四海之內的陸地東西長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四海外東極到西極二億三萬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南、北極之間長相等。此處西極泛指西方極遠處。?(12)靈威:神靈之威。按《史記·封禪書》載,漢高祖曾命邵國縣立靈星祠。靈星一名龍星,即二十八宿中的東方角宿。《正義》說:「靈者,神也。」降:降伏。⒀流沙:中國西部沙漠。詳細地域說法不一。從《禹貢》、《楚辭》、《山海經》等書所敘,只能得出流沙是中國西部沙漠的結論。四夷:中國四周的少數民族。按《尚書·禹貢》的記載,天子所轄地中心為王城,四方各五百里以內為甸服,以外各五百為侯服,再外五百里為綏服。綏服之外各五百里為要服,其中「三百里夷,二百里蔡。」甸服為天子直接轄地,侯服是諸侯封地與大夫士的采地;綏服是天子文教所及與以武力護衛天子的地區。再向外的要服地區,天子力所不及,僅稍加要(約)束而己。其中四方各三百里為夷,可能是四夷說法的由來。《尚書·大禹謨》中有「無怠無荒,四夷來王」語。後世四夷又各有專名,即《禮記·曲禮下》所說的「東夷,北狄,西戎,南蠻。」各有許多種族部落,《爾雅·釋地》稱為「九夷、八狄、七戎、六蠻」。按:以上《天馬歌》與《漢書·禮樂志》所載差別較大,可能由於長期歌唱,有所修改的緣故。⒁說:通悅。⒂梁玉繩《史記志疑》考證說:公孫弘死於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天馬歌》作於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和元狩三年,公孫弘不可能有此言。又說汲黯未嘗為中尉之官,得渥窪馬時,黯在淮陽為太守,得宛馬時已死十二年(汲黯死於元鼎五年,即公元前112年),也不可能「誹謗聖制」。由此認為《樂書》是後人假冒。司馬光《通?考異》則認為,可能是「馬生渥窪水(元狩三年)時,汲黯為右內史而譏之,言當族者非公孫弘也。」古人著書不重年代,記述常有舛誤。司馬光說是。⒃族:刑罰名,即滅族之刑。《尚書·泰誓》:「罪人以族。」孔安國傳說:「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按:刑及父母、兄弟、妻子是滅其三族(父、身、子三代稱三族),後世又有滅九族(自高祖至於玄孫,九代人)等族刑。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0
凡音之起①,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比音而樂之②,及干戚羽旄③,謂之樂也。樂者,音之所由生也④,其本在人心感於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⑤;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⑥;其喜心感者,其聲發以散;其怒心感者,其聲粗以厲;其敬心感者,其聲直以廉⑦;其愛心感者,其聲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於物而後動,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故禮以導其志,樂以和其聲,政以壹其行,刑以防其奸。禮樂刑政,其極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①以下為《禮記·樂記》文。《正義》引皇甫侃的話說:此章「備言音聲所起,故名《樂本》。夫樂之起,其事有二:一是人心感樂(lè),樂(yuè)聲從心而生;一是樂(yuè)感人心,心隨樂(yuè)聲而變也。」②比:隨著、順著。《易經·比卦》彖辭說:「比,輔也。下順從也。」樂之:樂讀如yuè,做動詞用,全句的意思是,順著音調的變化,而將它音樂化,或說是將它變成為樂。怎樣變?《樂記》孔穎達疏說是「言以樂器次比音之歌曲而樂器播之。」用白話說就是隨音調的變化,用樂器演奏之。③干戚羽旄:按《樂記》鄭玄的解釋,干就是盾牌,戚指斧(兵器)。這兩種是周武王所制《武》舞中,舞人手執的器具;羽指雄性山雞尾,旄指旄牛尾。這兩種是文舞中舞人手執的器具。④由:因緣、緣故。此句硬譯應是:由於樂的緣故,音才發生變化,產生新的樂西。或者說,以樂為目的,音產生了新的東西。意譯就是:樂是音產生的。⑤噍(jiāo,焦):《樂記》鄭玄釋為急。殺(shài,曬):衰減。《儀禮·士冠》:「以官爵人,德之殺也。」鄭玄注說:「殺,猶衰也。」噍而殺:孔穎達釋為「踧(cù,同蹙。意為迫促)急而速殺也。」就是促急而迅速減弱謂為噍殺。⑥嘽(chǎn,產):寬舒。又讀如單(dān)、灘(tān)等,都有寬舒意。如《詩·大雅·崧高》:「徒御嘽嘽(讀tān)」毛註:「嘽嘽安舒,言得禮也。」故嘽以緩就是寬緩的意思。《樂記》孔穎達疏說:「嘽,寬也。若外境所善,心必歡樂。歡樂在心,故聲必隨而寬緩也。」⑦廉:不苟微細謂之廉。廉原是古代數學名詞,如左圖,將225開方:先破十為方,其積100,所余小方為隅,長方為廉。方、廉、隅相加為積225。方是開方所得大數,廉隅是剩餘的小數,或說是邊、角微細的部分。故古人又以廉為棱,隅為角(《廣雅》)。此處所謂直以廉是邊、角分明,絕無邪曲的意思。《樂記》孔穎達疏說:「直謂不邪也;廉,廉隅也」。「嚴敬在心,則其聲正直而有廉隅不邪曲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動於中,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①。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正和②;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正乖③;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聲音之道,與正通矣。宮為君④,商為臣⑤,角為民⑥,徵為事⑦,羽為物⑧。五者不亂,則無惉懘之音矣⑨。宮亂則荒⑩,共君驕;商亂則捶(11),其臣壞;角亂則憂(12),其民怨;徵亂則哀⒀,其事勤;羽亂則危⒁,其財匱。五者皆亂,迭相陵⒂,謂之慢。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鄭衛之音⒃,亂世之音也。比於慢矣。桑間濮上之音⒄,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⒅。

①聲成文:《正義》解釋說:「清濁雖異,各見於外,成於文彩。」「文」釋為「文彩」,義仍不明。文就是文章的文,聲能成文是由於聲的清濁變化有規律,形成一定的結構和組織,不再是簡單的聲了,就如同文章不再是單個的字母一樣。②正:《樂記》作政。正同政。以下同。③乖:背戾,不和諧。《說文》:「乖,戾也」。④宮是五音中最重濁者,《索隱》說:「宮弦最大,用八十一絲,聲重而尊,故為君」。《正義》又以五行理論解釋說:「宮屬土,居中央,總四方,君之象也。」所以說:「宮為君」。⑤《索隱》解釋說:「商是金(按:即於五行理論,商為金),金為決斷(按:即金的功能是決斷),臣事也。弦用七十二絲,次宮,如臣次君也。」⑥以五行理論解釋,角屬木,屬春。《集解》引王肅語說:「春物並生,各以區別,民之象也。」又從聲的清濁高低解釋,《索隱》說:「弦用六十四絲,聲居宮羽之中,比君為劣,比物為優,故云清濁中,人(按:即民字。唐太宗李世民,唐人避其名,書民字為人)之象也。」意思是角弦的粗細在最粗的宮弦和最細的羽弦之間,聲的清濁也在二者之間,宮為君,羽為物,地位處於二者之間的是民,所以角是民的象徵。⑦徵(zhǐ,只)為事也用以上兩種理論解釋:徵於五行為夏為火。《索隱》說:「夏時生長,萬物皆成形體,事亦有體,故配事;《集解》引王肅語說:「夏物盛,故事多。」《正義》說:「徵屬火,以其徵清,事之象也。」徵弦由五十四根絲組成,粗細在角、羽二者之間,《樂記》孔穎達疏說:「(羽為物),夫事是造為,造為由民,故先事後乃有物也。是事勝於物而劣於民,故次民,居物之前,所以徵為事之象也。」⑧羽於五行屬水,屬冬;弦為四十八根絲,最細,聲最清(高而細)。故由以上兩種理論解釋為物,不復贅。⑨惉(zhān,沾)懘(chì,翅):《樂記》鄭玄註:「惉懘,敝敗不和貌。」孔穎達疏說:「惉,敝也;懘,敗也,敝敗謂不和之貌也。若君、臣、民、事、物五者各得其所用,不相壞亂,則五聲之響無敝敗矣。」⑩荒:《樂記》鄭玄注說:「荒,猶散也。」孔穎達疏說:「宮音之亂,則其聲放散」。荒釋為散是因文沒義,不足為訓。荒原有廢的意思,如《尚書·周書·蔡仲之命》說:「無荒棄朕命」,孔安國釋為「元廢棄我命」。十二律黃鐘為宮,以三分損益法(參見《律書》注)生成其餘諸律,即宮是其餘四聲的基準,宮亂就五聲盡廢,沒個準頭了。?(11)捶:《禮記》作陂,釋為傾斜、不平正。《樂記》作捶。《集解》、《正義》均不能另立新解,仍以《樂記》釋敷會之,甚無所謂。《廣韻》釋捶為擿(zhì)。同擲,投擲的意思,如《史記·剌客列傳》:「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索隱》說:「擿與擲同,古字耳」。按出律法八十一分為宮,三分去一為徵,徵三分益一為商,生律次序中商居五音中的第三位,商音亂,宮、徵二者可以不受影響,角、羽二音必受影響,五音中半存半廢,故樂曲清濁跳擲不定,就是商亂則捶的意思。?(12)五音中由宮至羽弦漸細、漸短,其音由低漸高,由濁漸清,所以宮音最低、最濁,羽音最高、最清。角音居中,為中和之音。角亂就是角音高低不準,偏低則五音中濁多於清,偏高則清多於濁。整個樂曲顯得忽而亢奮,忽而低沉,為憂思不定貌,所以說是角亂則憂。(13)徵於五音中為次清音,亂則五音中清的成分不足,濁大於清,整個曲調則顯得低沉哀婉。就是徵亂則哀。(14)羽為最清音,亂就是不得其正,或高或低,忽高忽低。低無大影響,高(是一種不諧調的高)則有唱不出的可能。因太高,唱不出,樂曲不得不中斷,這種現象就是所謂「危」。危為樂之所忌,偶一出現演奏即謂失敗。(15)迭相陵:《正義說》:「迭,互也。陵,越也。」迭相陵就是「五聲並不和,君臣上下互相陵越,所以謂之慢也。」迭釋為互,也是因文設義,不夠貼切。《說文》:「迭,更迭也」。於甲處宮陵商,乙處商陵宮,丙處宮又陵商叫做迭相陵,也可以叫做互相陵;於同一處宮陵商,商也陵宮,可以叫做互相陵,不能叫做迭相陵。時空相同為互,不同為迭。即互無更意,迭有更意,是其不同。(16)春秋時期鄭國、衛國的音樂。今《詩經》中的《邶風》、《鄘風》、《衛風》、《鄭風》保留了其中的部分歌詞(邶、鄘春秋時被衛國兼并)。《詩譜序》說:「孔子錄(周)懿王、夷王時詩迄於陳靈公淫亂之事,謂之變風變雅。」《詩經》中《邶風》以下十二國風都屬變風變雅,鄭、衛之風是其中之一。又《史記·周本紀》說:「懿王之時,王室遂衰」,周衰自懿王始,鄭、衛之音,並在此後,所以稱為亂世之音。(17)《集解》引鄭玄語說:「濮水之上,地有桑間,在濮陽南」。是以桑間為地名,誤。桑間濮上實指濮水一帶的桑土之間,泛指衛國境。《禹貢》以兗州為桑土,濮水流域古屬兗州,其地宜桑蠶,故有桑間之說。並非某一地的地名為桑間。《詩經·鄘風》有《桑中》一篇,《序》說「《桑中》剌奔也。衛之公室淫亂,男女相奔,至於世族在位,相竊妻妾,期於幽遠,政散民流而不可止。」桑間之樂可能就是指《桑中》篇。濮上之樂以《桑中》最為淫亂,故首揭其名為桑間濮上之樂。(18)誣上行私:臣誣君為誣上;廢公法,徇私情為行私。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1
凡音者,生於人心者也;樂者,通於倫理者也①。是故知聲而不知音者,禽獸是也;知音而不知樂者,眾庶是也②。唯君子為能知樂③。是故審聲以知音,審音以知樂,審樂以知政,而治道備矣④。是故不知聲者不可與言音,不知音者不可與言樂,知樂則幾於禮矣⑤。禮樂皆得,謂之有德。德者得也。是故樂之隆,非極音也;食饗之禮⑥,非極味也。清廟之瑟⑦,朱弦而疏越⑧,一倡而三嘆,有遺音者矣。大饗之禮⑨,尚玄酒而俎腥魚⑩,大羹不和(11),有遺味者矣。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之正也(12)。

①倫理:關於人與人之間道德關係的準則。又稱倫常、人倫、綱常等。②眾庶:此處指普通百姓,或謂之民。眾庶猶言眾民。按《說文》及《爾雅》等,庶的本意為眾,不可作民字解。六經中有庶人、庶民、民、百姓等語,用法是有區別的:庶人與民的區別是在官為庶人,在野為民。百姓範圍更廣,可以包括士甚至大夫,只有把眾庶中的庶字當作是庶民二字的省稱時,眾庶才能釋為眾民。③君子:有道德、有知識的人。《樂記》孔穎達解釋為「大德聖人」, 即有大道德的聖人。六經中君子一詞的含意很混亂,有時泛指統治階級,不包括在下位的普通民眾;有時又與地位無關,循禮行事,仆隸可稱君子,如《禮記·檀弓》記載的「曾子易簀」的故事,曾子把執燭童子(幼仆)稱為君子等。具體含意當視文義而定。《樂書》這句話中的君子是指有知識深明樂理的人。④治道:治理國家的方法。備:完備。⑤幾:近。《爾雅·釋詁》:「幾,近也。」如《禮記·聘義》說:「日幾中而後禮成」。⑥食(sì,寺)饗(xiǎng,享):食通飼,饗通享。《正義》說:「食饗謂宗廟祭也」。誤。宗廟之祭有大祭、小祭,小祭只饗神,無食義。大祭祀祭畢還要把饗神之物(牲肉酒醴之類)饗賓客,合稱為饗祭。單言後者則稱大饗,才有食義。而「食饗之禮」中的食饗二字含意廣泛得多,凡以酒食待客均稱為食饗,規模小的為食,大的為饗。包括喪祭中的饗食以及其他吉禮中的饗客如鄉飲酒、射、加冠、婚、朝聘等禮中以酒食饗客的部分,都稱為食饗之禮。⑦《集解》引王肅語說:「於清廟中所鼓(按:同奏)之瑟」。清廟,周天子祭祀七廟之一。《詩·周頌·清廟序》:「清廟,祀文王也。」這是一種說法。另《樂記》鄭玄注說:「清廟,謂作樂歌《清廟》也,孔穎達疏也說:「清廟之瑟,謂歌《清廟》之詩所彈之瑟。以前說為長。⑧《樂記》鄭玄注說:「朱弦,練弦,練則聲濁;越,瑟底孔也,畫疏之使聲遲也。」按:練就是搗練,絲經搗練,除去絲膠,生絲變為熟絲,柔韌性更強,同時,固有頻率變小(音低而濁)。所以朱弦就是紅色熟絲的意思。畫疏二字不可解,孔穎達疏說是指疏通。瑟底加孔,疏通瑟底氣流使與弦共振,聲音變得遲緩,與義可通,然而畫疏何以能釋為疏通,終不可解。因此,不必理會鄭注,可直接以孔疏解釋:疏越為疏通氣流之孔,或釋為通氣孔。⑨大饗:《樂記》鄭玄釋為祫祭先王,誤。比如五年一次的禘祭,與祫祭同稱殷(盛的意思)祭,也是大饗。又《正義》說:「大享(按同饗)即食饗也。變『食』言『大』,崇其名故也」。這也是錯誤的。食享不極味,大享尚玄酒,這是二碼事,不可混淆。若食享就是大享,二句話完全合在一起說,不必要分為兩層了。大饗指郊天與宗廟之祭等大祭祀中的饗食賓客,其中有玄酒之設,而一般食饗是重禮不極味,但不一定設玄酒,所以於食享只言其不極味,於大饗才說尚玄酒。⑩俎:盛肉食的木盤(切肉木板亦謂之俎,此文指盛肉具)。腥:肉未熟為腥。如《論語·鄉黨》說:「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全句的意思是:大饗中要有盛生魚的俎。?(11)大羹:肉汁羹。參見《禮書》注。不和:不調合五味。?(12)好惡:喜好與厭惡。人道:《正義》釋為人之正道,《禮記·喪服小記》說:「親親、尊尊、長長、男女之有別,人道之大者也。」。

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頌也①。物至知知②,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內,知誘於外③,不能反己④,天理滅矣⑤。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⑥。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慾者也⑦。於是有悖逆詐偽之心⑧,有淫佚作亂之事。是故強者脅弱,眾者暴寡,知者詐愚⑨,勇者若怯,疾病不養,老幼孤寡不得其所⑩,此大亂之道也。是故先王制禮樂,人為之節:衰麻哭泣(11),所以節喪紀也(12);鐘鼓干戚(13),所以和安樂也;婚姻冠笄(14),所以別男女也;射鄉食饗(15),所以正交接也。禮節民心,樂和民聲,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則王道備矣(16)。

①頌:容貌、外表。《集解》引徐廣語解釋說:「頌音容,今《禮》(按:指《禮記·樂記》作『欲』。」其實頌與容字音(róng)義皆通,《說文》說:「頌,貌也」。在本句中的意思是:人的天性是靜,靜則無所表現,難以覺察。只有感於物而動,不感於外物則不動,所以靜的天性由感物而動被反襯出來,感物而動就成了天性靜的外部表現(容貌)。《樂記》「頌」作欲。②知知:前知與智同。全句的意思如《集解》所說:「事至,能以智知之。」③知:指由於外物至而產生的感覺。己:自己、自身。《樂記》作「躬」。躬,《說文》在「呂」部,釋曰:「身也」。與己通。《樂書》中此句的意思是不能歸於自身原有的天性。即「己」釋為自身的天性。⑤天理:《集解》和《正義》都釋為天性,即「人生而靜」的秉賦,與《樂記》鄭玄釋相同。⑥人化物:即人化於物,為物所化,隨物變易其善惡。⑦人慾:人心所欲。即好惡無節產生的貪慾。⑧悖逆:不順天理,恣意而為。《玉篇》:「悖,逆也。」悖逆二字是逆字的同意重複。不順為逆,所以凡與天理人情不順者都可說是悖逆。⑨知:同智。⑩孤寡:《樂記》「寡」作「獨」。《禮記·王制》說:「少而無父者謂之孤,老而無子者謂之獨,老而無妻者謂之矜,老而無失者謂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所:處所。指生存必要的環境、條件等。?(11)衰(cuī,崔)麻:喪服。此處指有關衰麻的禮儀制度。按親疏關係不同,喪服分五等,最重者名斬衰,最輕者名緦麻,兼五等而言之名為衰麻。哭泣:此處指居喪期間有關哭泣的禮儀制度。如始死未殯之間哭不絕聲;既殯之後到虞祭之間,朝一哭,夕一哭;既虞之後,思憶則哭,不思不哭(死後七日大殮為殯,三月而葬,葬后當日虞祭),以及哭有踴、不踴,稽顙不稽顙,對君使不哭等許多規定。?(12)喪紀:喪葬制度。紀釋為綱紀、制度。(13)鐘鼓:樂器。干戚:舞具。己見前釋。鐘鼓干戚合為樂的代稱。《周禮·春官·樂師》說:樂儀「以鐘鼓為節」,在《鼓師》一節中又說:「凡樂事,以鐘鼓奏《九夏》」鄭玄解釋說:「以鐘鼓者,先擊鐘,次擊鼓以奏九夏。夏,大也,樂之大歌有九」。可見,鐘鼓是最重要的樂器。又舞有文武二類,文舞持羽、旄,武舞執干戚。又有人舞(見《周禮·春官·樂師》),徒手而舞。這些舞具中以干戚最具威儀,故以干戚總其餘。(14)婚姻:指婚禮。冠笄:指冠禮。《禮記·曲禮》說:「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許嫁,笄而字」。(15)射:指鄉射、大射禮,於五禮屬嘉禮。鄉:指鄉飲酒禮。參見《儀禮·鄉飲酒》。(16)王道:王天下之道,或曰帝王道,與霸道相對。《尚書·洪範》說:「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孔穎達疏解釋說:王道,「王家所行之道」。戰國時期流行治天下的方法,有三種:王道、霸道、強國之術。參見《史記·商君列傳》公孫鞅說秦孝公事。

樂者為同①,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②,禮勝則離③。合情飾貌者④,禮樂之事也。禮義立,則貴賤等矣;樂文同⑤,則上下和矣;好惡著,則賢不肖別矣⑥;刑禁暴,爵舉賢,則政均矣。仁以愛之⑦,義以正之⑧,如此則民治行矣⑨。
樂由中出,禮自外作。樂由中出,故靜;禮自外作,故文⑩。大樂必易(11),大禮必簡(12)。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13),禮樂之謂也。暴民不作(14),諸侯賓服(15),兵革不試(16),五刑不用(17),百姓無患,天子不怒,如此則樂達矣(18)。合父子之親,明長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內。天子如此,則禮行矣。

①以下四段為《樂論》章,論禮樂同異。《正義》解釋頭兩句的意思說:「夫樂使率土合和,是為同也;禮使父子殊別,是為異也」。②流:流移不定,這裡是莊重的反意詞。全句的意思是:樂勝則和合太過,使各階層之間的尊卑界限混淆、流移不定了。③離:《集解》釋為「離析而不親」。④合情:和合人情。飾貌:整飾(飭)行為、外貌,使保持等級界限,不相混淆。⑤《正義》解釋說:「文謂聲成文也。若作樂文采諧同,則上下並和,是樂和民聲也。」樂文釋為樂的文采,同釋為諧同,誤。樂文與上句禮義對言:禮義指禮的精義,樂文指樂的外部形式。「禮義立」、「樂文同」是指統一禮樂制度的意思。同釋為相同。樂不相同,則人情不通,上下不和。⑥不肖:《正義》釋為愚,不妥。肖,似也。不肖謂不似。賢不肖謂賢與不肖賢,即賢與不賢。所以不肖即不賢。如《禮記·中庸》說:「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孔穎達疏說:「變知(智)稱賢,變愚稱不肖,是賢勝於知(智),不肖勝於愚也」。⑦仁:儒學倡導的優秀品質之一,含意很龐雜,故孔子論仁,常因人因事而異,包括了智、勇、恕、忠、孝、恭、信、寬等各種內容,但最主要的是愛,《說文》說:「仁,親也」。徐鉉解釋說:「仁者兼愛」。《墨子·經上》說:「仁,體愛也。」《國語·周語》說:「博愛於人為仁」。孔子也說:「仁者愛人」等。⑧義:《說文》中徐鉉說,義「與善同意」。《墨子·經上》說:「義,利也」。孫詒讓引《孝經》唐明皇注說:「利物為義」。⑨民治:就是天下之治,民治行矣;意譯就是:達到(實現)天下大治了。⑩文:《禮書》、《樂書》中經常出現這個字,含意不盡相同,不過是本意與引伸意的區別。本意文與質相對,質為內在的、本質的東西,文指外部的、形式的東西。所以質譯為本質、實質、物質;文譯為文理、文彩、形式等。引伸是以文和質分別表示它們的性質,如質性朴,譯為質樸;文性華,譯為華美等。還可以引伸為各自的動作:文為使之文,質為使之質。前者譯為動,後者譯為靜。本句中文做動作解釋。?(11)易:簡易。指樂器簡單,曲調變化少。?(12)簡:通儉。《論語·八佾》:林放問禮之本,孔子答說:「禮與其奢也寧儉。」大禮保留著原始的質樸性,所以禮尚儉。(13)揖讓治天下:言其無所事事而天下得到治理。君主不施刑罰、威儀,無所為而天下治。終日但作揖、禮讓而己。(14)暴民:強暴之民,即富於反抗精神的老百性。不作:不能發作,無以施其強暴。(15)賓服:《樂記》鄭玄釋「賓」為「協」,《說文》解釋:「協,眾之同和也」。《尚書·堯典》有「協和萬邦」是其典型用法,賓服釋為協和而且服從,《爾雅·釋詁》:「賓,服也。」賓、服都是服從的意思。(16)兵革:兵指兵器,戈矛之屬;革為甲胄之屬。兵革泛指軍用器械或兵事。試:《樂記》鄭玄注說:「試,用也。」(17)五刑:墨、劓、宮、刖、殺。按照《周禮·秋官·司刑》的解釋:墨刑就是黥面,「先刻其面,以墨窒之」;劓刑是「截其鼻也;」「宮者,丈夫則割其勢,女子閉於宮中」;刖刑就是「斷足也」;殺就是死刑。又《尚書·呂刑》記載的五刑是墨、劓、剕(feì,去聲,非)、宮、大辟。剕就是刖,大辟即殺刑。鄭玄說周朝時,刖刑改為臏(bi?,去膝蓋骨),司馬遷《報任安書》說:「孫子臏腳,兵法修列」,可知戰國仍是這種刑法。由於《呂刑》中說五刑三千,包括了刑法的所有條目,所以《樂書》中五刑是泛指所有刑法。(18)樂達:樂讀如月,達謂發達,完美、隆盛貌。前段說:「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以上數款為樂達的表現。

大樂與天地同和①,大禮與天地同節②。和,故百物不失③;節,故祀天祭地④。明則有禮樂⑤,幽則有鬼神⑥,如此則四海之內合敬同愛矣。禮者,殊事合敬者也⑦;樂者,異文合愛者也⑧。禮樂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⑨。故事與時並,名與功偕。故鐘鼓管磬羽籥干戚⑩,樂之器也;詘信俯仰級兆舒疾(11),樂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12),禮之器也;升降上下周旋裼襲(13),禮之文也。故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術(14)。作者之謂聖,術者之謂明。明聖者,術作之謂也。
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別。樂由天作(15),禮以地制(16)。過制則亂(17),過作則暴(18)。明於天地,然後能興禮樂也。論倫無患(19),樂之情也;欣喜歡愛,樂之(容)〔官〕也(20)。中正無邪(21),禮之質也;莊敬恭順,禮之制也(22)。若夫禮樂之施於金石(23),越於聲音(24),用於宗廟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則此所以與民同也(25)。

①《正義》說:這句話是「言天地以氣氤氳,合生萬物。大樂之理,順陰陽律呂生養萬物,是大樂與天地同和也」。說大樂生養萬物太過牽強,此句的意思重在「同和」,如此而已。天地的特徵是陰陽調和,以成萬物;大樂的特徵也是陰陽調和(六律為陽,六呂為陰),以成曲調,所以說大樂與天地同和。②節:就是節其貴賤,使貴賤高下有等的意思。因而《正義》解釋此句說:「言天有日月,地有山川,高卑殊形,生用各別。大禮辯尊卑貴賤等差異別,是大禮與天地同節。」③失:《集解》引鄭玄注說是指「不失其性」。《正義》則說是指「生成萬物」而不絕失其種類。兩者意義相同,不失其性則不絕其種;失其性,其種也就不存了。④《集解》引鄭玄注說:「成物有功報也。」《正義》進一步解釋說祭天祀地是為「報生成萬物之功」。由前文所說生成萬物是和的功效,節是為區別貴賤等級。此句講節,當與生成萬物無關。可解釋為:因為有節,天尊地卑,貴賤有等,才有了如今這種祭祀天地的儀式。原因是祭祀天地的儀式突出了天尊地卑的基本思想。⑤明:指陽世,即人世間。《正義》說:「明猶外也」。言聖王能使樂與天地同和,禮與天地同節,又能顯明其禮樂以教人也。」如此下文的「幽」字便不好解釋,故不取。⑥幽:指陰間。鬼神:《樂記》中鄭玄解釋說:「聖人之精氣謂之神,賢知(智)之精氣謂之鬼。」按《說文》解釋說:「人所歸為鬼。」凡人死,精氣所歸通通謂之為鬼;又說:「引出萬物者」為天神。《禮記·祭法》也說:「人死曰鬼」;「出林、川穀、丘陵,能出雲,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所以不必曰聖曰賢。⑦《樂記》孔穎達疏說:「尊卑有別是殊事,俱行於禮是合敬也。」殊事,謖事體不同;合敬,謂都敬。在各種場合、事體下,都能體現一個敬字,就是殊事合敬。⑧《正義》說:「宮商錯而成文,隨事而制變,是異文;同以勸愛,是合愛也」。樂文(形式、曲調)雖不相同,體現的愛心是相同的,叫就異文合愛。⑨明王:賢明的帝王。指三皇五帝之屬。沿:沿襲。⑩鐘鼓管磬:為樂器:鍾屬金;鼓屬革;管指笙、簫等管樂器,屬竹;磬屬石。羽籥(yuè,月)干戚:為舞具。羽籥,文舞所執;干戚,武舞所持。羽為雉尾;籥為短笛。《周禮·春官·籥師》說:「籥師,掌教國子舞羽吹籥。」鄭玄注說:「文舞有持羽吹籥者,所謂籥舞也。」干戚見前注。?(11)詘(qū,屈):同屈。信(shēn,申):同伸。級兆:《樂記》用綴兆。《索隱》說:「蓋是字之殘缺訛變耳,……然並以字讀,義亦俱通。」但他沒有講出綴作級時詞義如何能通。應該說級是綴字的誤文。鄭玄釋綴兆說:「綴,謂酇舞者之位也;兆,其外營域也。」酇讀如纂(zuǎn),《集韻》釋為「聚也」。聚如纂組的意思。纂為五色彩帶,所以酇舞者之位就是行(háng,行列之行)舞者之位,也就是舞者成行時的位置。那麼兆就是行以外的位置。但是同句中詘信俯仰諸詞語都是描寫動作狀態的,綴兆不應是名詞。所以綴兆可引伸為:或連綴(聚)成行,或散處於兆,即綴兆作綴聚、分散解釋。舒:舒緩。疾:急速。?(12)簠簋俎豆:食具。盛粒食(黍稷等主食)為簠簋,菜食為俎豆。按《說文》的解釋,簠簋盛黍稷,圓者為簠,方者為簋;《周禮·考工記·瓬人》注說,祭宗廟用木簋,天地山川等外神之祭用瓦簋。又有青銅製成者。由《儀禮·公食大夫》注文知簠盛稻粱,簋盛黍稷。俎是盛肉食的木盤或木板。如牲體魚臘之類,從鼎中撈出後放在俎上,或祭或食;豆以盛胾、醢、臡(nǐ,音泥,連骨一起剉碎的肉醬)。瓦制者稱為鐙。制度文章:制度指器物的規格,文章指衣服上的采綉。《周禮·考工記·畫繢之事》說:「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鄭注說:「此言剌綉采所用,綉以為裳」。(13)升降上下:堂有級階,上下堂謂為升降。《禮記·曲禮》:孝子「升降不由阼階」。又進退亦謂升降。周旋裼襲:周旋,《樂記》孔穎達疏說是「行禮周屈迴旋也」;裼(xī,西,裘外罩衣)襲,孔穎達疏說:「裼,謂袒上衣而露裼也;襲,謂掩上衣也。禮盛者尚質,故襲;不盛者尚文,故裼」。《禮記·王藻》說:「不文飾也,不裼;(裼,)裘之飾也,見美也。」孔穎達解釋說:「裘之裼者,謂裘上加裼衣。裼衣上雖加他服,猶開露裼衣見裼衣之美以為敬也」。總之,開露裼衣謂之裼,不露謂為襲(即不裼)。小禮裼,大禮襲。(14)術:《樂記》為述。鄭玄釋說:「述謂訓其義也。」訓其義就是解釋其含義的意思。述與作意義相對,《論語·述而》有「述而有作」語,邢昺解釋說:「但述修先王之道而不自製作。」以下兩術字皆作述。(15)《樂記》孔穎達的解釋是:「樂由天作者,樂生於陽,是法天而作也。」樂生於陽的意思就是樂屬陽;法天而作就是按照天的形象締造樂。天以和氣化物,樂也是以律呂的調和產生的。如此「樂由天生」中的「由」字釋為依據、按照,硬譯為樂是按照天的榜樣構造而成的。(16)《樂記》中孔穎達解釋說:「禮以地制者,禮主於陰,是法地而制」。也是把禮樂與陰陽學說相附會,認為樂屬陽,禮屬陰。陽為天,陰為地。所以樂法(象)天,禮法(象)地。法地就以地為法,為榜樣,如地有山川丘陵,禮也仿照這種情況,把人分成尊卑貴賤,高低不同的若干等級。所以「禮以地制」中的「以」也釋為按照、依照,與「樂由天作」中的「由」字同義。(17)過:應釋為過分、超過。禮以地制,「過制」就是過分地製作,這樣禮超過了「地」這個榜樣,失之於繁,就會引起禍亂。(18)過作:與過制同樣釋為過分地製作,意思是樂太盛,上下失和,就是強暴之事發生。(19)《樂記》鄭玄注說:「倫猶類也;患,害也。」孔穎達解釋說:「論倫無患者,樂主和同論說等倫,無相毀害,是樂之情也。言樂之本情,欲使倫等和同,無相損害也。」論釋為論說,倫釋為倫類,論說與倫類就是語言與形質;不相違背就是無相毀害。總的意思就是樂的主旨(所謂本情)是要言與實合,表與里合,形與體合。(20)「官」,系據《樂記》補。鄭玄釋其意說:「官,猶事也。」《正義》引賀瑒語說:「八音克諧使物歡喜,此樂之事迹也。」(21)邪:邪曲,不正當,不正派。(22)制:《正義》釋為節制。《樂書》中節制一詞都說成「節」,如:「好惡無節於內」,「人之好惡無節」,「人為之節」,「所以節喪紀也」,「禮節民心」,「大禮與天地同節」等,無一例用「制」字者。再者,文中是禮樂相對而言,先言樂之情,樂之官;後言禮之質,禮之制。「情」擇為「主旨」,與「質」相應;「官」譯為「事迹」,「制」若譯為「節制」,則與「事迹」二字不能相配,必非作者本意。因此「制」應譯成「形制」。(23)施:用、加。金石:金指金屬製成的樂器,如鍾等;石指石類物質製成的樂器,如磬等。金石相合泛指一切樂器。(24)越:《說文》:「越,度也。」「越於聲音」就是度為新聲的意思。又《樂雅·釋言》說:「越,揚也」。郭璞釋說:「謂發揚。」「越於聲音」釋為「揚為聲音」,亦通。以上兩句的意思是講禮樂應用的兩個方面:施於金石,化為聲音。(25)言禮樂應用於以上四方面,是天子與眾民所共同的。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2
王者功成作樂①,治定製禮。其功大者其樂備,其治辨者其禮具②。干戚之舞,非備樂也③;亨孰而祀④,非達禮也⑤。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世,不相襲禮。樂極則憂⑥,禮粗則偏矣⑦。及夫敦樂而無憂⑧,禮備而不偏者,其唯大聖乎?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也⑨;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也。春作夏長⑩,仁也;秋斂冬藏,義也。仁近於樂(11),義近於禮(12)。樂者敦和(13),率神而從天(14);禮者辨宜(15),居鬼而從地(16)。故聖人作樂以應天,作禮以配地。禮樂明備,天地官矣(17)。

①功:指武功。功成是指以武力統一天下的大功已經成就。如周朝武王滅商,武功已成,作《武》樂。以下三段為《樂禮章》,《正義》論其內容說是:「言明王為治,制禮作樂」之事。②辨:《集解》引鄭玄語說:「辨,遍也」。普遍、寬廣之意。具:具體、完具,完備。③不是完備的樂。《集解》引鄭玄語解釋說:「樂以文德為備,若《咸池》也。干戚之舞是《武》樂,歌頌武王滅商的武功的。時文德未成,至到周公平管蔡,致位於成王,周朝文治方成。④亨:同烹。孰:同熟。全句是指用烹熟的食物祭祀。⑤達:發達,引伸為完備。與前文中的「樂達」、「四達」用法相同。⑥指樂太盛則淫而廢事,故有后憂。⑦禮太粗略則失於偏狹。⑧及:連接詞,至於、以及、並。夫:發語詞。敦樂:敦厚之樂。⑨行:實行,亦可作產生解釋。⑩作:作成,即是產生的意思。長:生長。?(11)正義》解釋說:「春夏生長萬物,故為仁愛。樂主淘和萬性,故仁近於樂也」。?(12)正義》解釋說:「秋則殺斂,冬則蟄藏,並是義主斷割。禮為節限,故義近於禮也。(13)敦和:敦厚和同。(14)率:遵循、順服。有敬義。(15)辨宜:分辨其宜貴宜賤。「辯」,《樂記》作「別」,通。(16)居鬼:《樂記》鄭玄注說:「居鬼,謂居其所為,亦言循之也。鬼神,謂先聖先賢也」。(17)官:《樂記》鄭玄注說:「官猶事也。各得其事」。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高卑已陳①,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小大殊矣。方以類聚②,物以群分,則性命不同矣③。在於成象④,在地成形,如此則禮者天地之別也。地氣上?⑤,天氣下降,陰陽相摩⑥,天地相盪,鼓之以雷霆⑦,奮之以風雨⑧,動之以四時,煖之以日月⑨,而百(物)化興焉⑩,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
化不時則不生(11),男女無別則亂登(12),此天地之情也。及夫禮樂之極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陰陽而通乎鬼神(13),窮高極遠而測深厚(14)。樂著太始而禮居成物(15)。著不息者天也,著不動者地也。一動一靜者,天地之間也。故聖人曰「禮雲樂雲」。(16)

①高卑:《集解》引鄭玄說:「高卑謂山澤也。」陳:陳列、布陳。②《樂記》鄭玄注說:「方謂行蟲也。」孔穎達疏說:「方以類聚者,方謂走蟲禽獸之屬,各以類聚,不相雜也。」按:鄭玄解經,多因文設義,孔氏因其說而解之。「方以類解」,下一句是「物以群分」,物是無生命者,鄭因釋方是有生命者,故釋為行蟲。其實「方」釋為行蟲沒什麼根據。《易經·繫辭》釋此句說:「方謂法術性行,以類共聚」,並以《春秋》「教子以義方」為證。方即法,引伸為法術性行,優於鄭注。③性命:《樂記》鄭玄注說:「性之言生也;命,生之長短也。」孔穎達解釋說:「性,生也。各有嗜好,謂之為性也;命者,長短夭壽也」。行殖之物既稟大小之殊,故性命夭壽不同,萬物各有群類區分性命之別。④象:《樂記》鄭玄註:「象,光耀也」。《易經·繫辭》陳康伯釋為日月星辰。《正義》合二者而言,釋為「日月星辰之光耀。《正義》所釋為長。⑤?(jī,雞):《樂記》作齊。鄭玄釋說:「 齊,讀為躋。躋,升也」。?與躋亦通。⑥摩:《樂記》鄭玄釋說:「摩,猶迫也」。⑦鼓:鼓動。雷霆:《說文》:「陰陽薄(按:同迫)動」為雷;(爾雅·釋天):「疾雷為霆」。⑧奮:鄭玄註:「奮,迅也」。《易經·繫辭》作「潤」。⑨煖:同暖。⑩《樂記》孔穎達疏說:「百化,百物也;興,生也。」?(11)《樂記》孔穎達疏說:「化不時者,謂天地化養不得其時,則不生物也」。《正義》說:「若人主行化失時,天地應以惡氣毀物,故云化不時則不生也」。孔疏為長。?(12)登:《樂記》作「升」。鄭玄注說:「升,成也。樂失則害物,禮失則亂人」。按:登即升。《爾雅·釋話》:「登,升也。」又說:「登,成也。」(13)《樂記》孔穎達疏說:「禮法動靜(按:動為陽,靜為陰)有常;樂法陰陽相摩(按:指律呂相摩),是禮樂行乎陰陽」;「禮樂用之以祭鬼神,是通乎鬼神也」。(14)《樂記》鄭玄注說:「高遠,三辰(按:日月星謂之三辰)也;深厚:山川也。言禮樂之道,上至於天,下委於地,則其間無所不之。(15)樂著太始:《索隱》說:「著,明也,太始,天也。言樂能明太始是法天」。以太始為天,沒有道理。古人認為宇宙形成分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幾個階段,太易時無所有,太初時始有氣,太始時始有形,太素時始有質,形質具稱為渾沌(或渾淪),然後發生變化,輕清者上浮為天,重濁者下沉為地,這才有了天地(見《列子·天瑞》)。太始為形之始,時尚無天地,以太始為天自是錯誤的。《樂記》鄭玄注說:「著之言處也,太始,百物之始生也」。其義較確。(16)禮雲樂云:猶言:禮如何樂如何。由於此句以前倫天地萬物,禮雲樂雲實際是說禮、樂也是如此。即《正義》所說,是「明此一章是禮樂法天地也」。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①;夔始作樂,以賞諸侯②。故天子之為樂也,以賞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③,五穀時孰,然後賞之以樂。故其治民勞者,其舞行級遠④;其治民佚者,其舞行級短。故觀其舞而知其德,聞其謚而知其行⑤。《大章》,章之也;《咸池》,備也;《韶》,繼也;《夏》,大也;殷周之樂盡也。
天地之道,寒暑不時則疾,風雨不節則飢⑥。教者⑦,民之寒暑也,教 不時則傷世。事者⑧,民之風雨也,事不節則無功。然則先王之為樂也,以法治也,善則行象德矣⑨。夫豢豕為酒,非以為禍也;而獄訟益煩⑩,則酒之流生禍也。是故先王因為酒禮,一獻之禮(11),賓主百拜(12),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備酒禍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歡也。
樂者,所以象德也;禮者,所以閉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13),必有禮以哀之;有大福(14),必有禮以樂之。哀樂之分,皆以禮終。

①《正義》說,此以下三段為《別錄》第四章《樂施》,內容是「明禮樂前備后施布天下也。五弦琴:《說文》說:「琴,禁也。神農所作,洞越,練朱、五弦,周加二弦。」此說舜作五弦,非言舜始作,而是說他始作五弦以歌《南風》。《樂記》孔穎達疏說:「五弦,謂無文、武二弦,唯宮商等之五弦也」。按《三禮圖》所載,五弦琴第一弦為宮,次商、角、羽、征,次少宮,次少商。少宮、少商當是《說文》所說周所加二弦,亦即孔氏所說文,武二弦。《南風》:鄭玄說:「《南風》,長養之風也。以言父母之長養己,其辭未聞也。」《集解》引王肅語說:「《南風》,育養民之詩也。其辭曰『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②《樂記》孔穎達疏解釋說:「夔是舜典樂之官,名夔。欲天下同行舜道,故歌此南風以賞諸侯,使海內同孝也。然樂之始亦不正在夔也。而是夔始以此詩與諸侯。③德盛:《樂記》鄭玄解釋說:民勞則德薄,民逸則德盛。教尊:教化尊貴,受尊重。④《樂記》級為「綴」字。孔穎達疏說:「若諸侯治理於民,使民勞苦者,由君德薄,賞之以樂舞人既少,故其舞人相去行綴遠,謂由人少,舞處寬也。」⑤謚:謚號。《樂記》鄭玄說:「謚者,行之跡也」。孔穎達解釋說:「聞謚之善否,知其行之好惡(ě),由謚之所以跡行也」。按:《汲冢周書》記載,謚法為周公旦、太公望於牧野之戰後所制,目的在於使人「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出於己,名生於人」。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書尾所附《史記正義》中,載有《謚法解》。⑥飢:《爾雅·釋天》說:「谷不熟為飢」,郭璞注說:谷不熟謂「五穀不成」。又《穀梁傳·襄24》說:「一谷不升謂之嗛(按:即「欠」字),二谷不升謂之飢,三谷不升謂之饉,四谷不升謂之康(按:疏釋為「荒」)」,「五穀不升為大飢」。⑦教:《集解》引鄭玄語說:「教謂樂也」。按:上一段有「德盛而教尊」語,「教」釋為教化。此處應該相同。再者「教不時則傷世」以下言「先王之為樂也,以法治也。」「教」應與「治」有關,所以「教」應釋為教化,不應釋為樂。⑧事:徭役、兵事。⑨《集解》引王肅語說:「君行善,即臣下之行皆象君之德」。如此則與上文無關,誤。「善」指樂,「行」讀(háng),指舞行,「德」指治行。⑩獄訟:刑獄訴訟。煩:《禮記》作繁,孔穎達疏釋為繁多。此作煩,通。?(11)獻禮:食饗之禮,主人以酒食敬賓客,或賓客以酒食敬主人,先敬者為獻,答之者為酬。敬一次為一獻。?(12)百拜:極言其拜揖次數之多,不是確數。按《儀禮·公食大夫》,一獻之拜包括:賓主坐定后,主拜賓,賓答拜,主人辭;升席后,賓再拜。然後獻賓黍稷、俎食、酒食、稻粱、庶羞等,每受一樣食物,賓都要先祭后食,祭則有拜,加上賓主間互拜,總計不下十數次。(13)大事:《集解》引鄭玄語說:「大事謂死喪」。(14)大福:《正義》說:「大福,祭祀者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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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也者,施也①;禮也者,報也②。樂,樂其所自生③;而禮,反其所逢始④。樂章德,禮報情反始也。所謂大路者,天子之輿也;龍旂九旒⑤,天子之旌也⑥;青黑緣者⑦,天子之葆龜也⑧;從之以牛羊之群⑨,則所以贈諸侯也。

①《正義》說,這一段是《別錄》第六章《樂象法》章的第五段,所以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於此段前空一行,表示第四章《樂施》已經完畢,此為另一層次。但細審文意,此一段其實是《樂施》章的第四段,應併入前一章,不可自為一個層次。以樂為施的道理,《正義》引庚尉之語說:「樂者所以宣暢四氣,導達性情,功及物而不知其所報,即是出而不反,所以謂施也」。意思是樂的性質是單向的,它只作用於人,而不包括人對樂的反映。②意思是,禮的性質與樂不同,禮是雙向的,它包括對人和人對己的反映(報)兩方面,即如《禮記·曲禮》所說:「禮尚往來,往而不來非禮也,來而不往亦非禮也」。③這一句從樂的產生進一步闡釋「樂者,施也」的命題。意思是由於對自己心中產生的心情而歡樂,才產生了樂,不是由於對方的回報產生的。④此是闡述「禮者,報也」的命題,意思如《樂記》中孔穎達所釋:「禮反其所自始者,言王者制禮,必追反其所由始祖。若周由后稷為始祖,即追祭后稷 ,報其王業之由,是禮有報也」。⑤龍旂:繪(或綉)有龍紋圖案的旗。古人以圖案不同定旗名,如《周禮、春官、司常》所載:「日月為常,交龍為旂」,熊虎為旗」等。九旒(liú,流):旗下垂的飾物名旒,九旒言旒數有九個。《爾雅·釋天》載有旂旗制度,略。⑥自上句大路以下都是言禮報之事,即諸侯朝天子,天子回報的禮物。所以「天子之旌也」意思是天子回報諸侯、上公的旌旗。由《禮記·明堂位》知,天子之旂十有二旒,此處賜給上公、諸侯,故只有九旒。《樂記》孔穎達疏說:「侯伯七旒,子男五旒」同樣是指天子賜給侯伯、子男的旌旗。⑦《集解》引公羊傳何休注說青黑緣指龜的甲?(rán,然),就是龜甲邊緣上青黑色細毛。⑧《禮記》葆作寶,通。寶龜,即占卜吉凶所用龜。⑨《禮記》孔穎達釋說:「天子既與大路, 龍旂及寶龜占兆,又隨從以牛羊非一,故稱群」。按:從,就是附帶、外加的意思,言天子贈諸侯大路,龍旂,寶龜之外,附帶給以成群的牛羊。因牛羊物賤不足為天子禮物,故言「從之」。

樂也者①,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統同,禮別異②,禮樂之說貴乎人情矣③。窮本知變,樂之情也;著誠去偽,禮之經也④。禮樂順天地之誠,達神明之德,降興上下之神⑤,而凝是精粗之體⑥,領父子君臣之節。
是故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⑦。天地欣合,陰陽相得,煦嫗復育萬物⑧,然後草木茂,區萌達⑨,羽翮奮⑩,角觡生(11),蟄蟲昭穌(12),羽者嫗伏(13),毛者孕鬻(14),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15),則樂之道歸焉耳。

①按《正義》所說,此以下三段為《別錄》中的第七章《樂情》,《樂記》中此段以上為第四章《樂施》,由此知《樂記》中的第五·六二章被移到此章之後了。《樂情》記樂的精神、內函和影響,而第五章《樂言》記樂的功用,第六章《樂象》記樂有上述功用的原因。可知,《樂情》章移到五、六兩章之前是合理的。②《樂記》別作「辨」,通。③《樂記》貴作「管」,鄭玄解釋說:「管,猶包也」。貫義為貫穿。即管是自外而言,貫是自內而言,形似不同,其實無異。言管者,是說禮樂的義理包管了全部人情;言貫則是說禮樂的義理貫穿了全部人情。④經:猶經典之經。《正義》釋說:「經,常也。著明誠信,違去詐偽,是禮之常行也」。即可釋為禮的主要精神、禮的綱領等。⑤《集解》引鄭玄語說:「降,下也;興,猶出也」。所以「降興上下」的意思是上者下之,下者出之。⑥凝:凝成。是:是非之是。因「凝是」與上句中的「降興」二字相對稱,「興」為動詞,「是」也應作動詞,可解為「使其為是,不使其為非」,因可引伸為「糾正」。精粗:言其質,亦可釋為大小:小者精,大者粗。全句可硬譯為「禮樂能成就並糾正萬物小大之形體」。⑦昭:《樂記》鄭玄釋為曉。《正義》釋為大明。皆通。⑧《樂記》鄭玄注說:「氣曰煦,體曰嫗」。「煦嫗(yù,玉)復育萬物」孔穎達解釋說:「天以氣煦之,地以形驅之,是開煦復而地嫗育,故言煦嫗復育萬物也」。⑨《正義》說:「區音勾」;「達猶出也」。「曲出曰區,菽豆之屬;直出曰萌,稻稷之屬也。」所以「區萌達」的意思就是:使種子(不論曲出或直出者)發芽。⑩鳥的長毛為羽,羽的根部為翮(hé,合)。此處羽翮泛指飛鳥。奮:奮飛。?(11)角觡(gé,革):《索隱》解釋說:「牛羊有曰角,麋鹿無曰觡」。角觡是合有、無二者而言之,泛指走獸類動物。?(12)蟄蟲:蟄伏之蟲。如蛇、蠍、蛙之類,入冬蟄居地下,稱為蟄蟲。昭穌:《集解》引鄭玄語說:「昭,曉也」;「更息曰蘇」,穌、蘇,通。《正義》釋說:「蟄蟲得陰陽煦嫗,故皆出地上,如夜得曉,如死更有氣也」。(13)嫗,母也;伏,通孵。羽者禽類,皆卵生,故母孵而出之。 (14)鬻(yù,育):鄭玄釋為生。毛者為獸類,皆胎生,所以說毛者孕鬻。(15)殰:《說文》:「殰,胎敗也」。胎未生而死為殰。殈:卵裂為殈。

樂者,非謂黃鐘大呂弦歌干揚也①,樂之未節也,故童者舞之;布筵席,陳樽俎,列籩豆②,以升降為禮者,禮之末節也,故有司掌之③。樂師辯乎聲詩④,故北面而弦;宗祝辯乎宗廟之禮⑤,故后屍⑥;商祝辯乎喪禮⑦,故後主人⑧。是故德成而上,蓺成而下⑨;行成而先,事成而後。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後可以有制於天下也。

①黃鐘大呂:樂器。六律以黃鐘為首,穴呂以大呂為首。黃鐘大呂泛指一切樂器。弦歌干揚:歌舞。弦歌謂弦而歌之,即以樂器伴唱;干揚指揚干而舞,干為盾牌,已見前注。《樂記》鄭玄釋揚為鉞(大斧),此處不取。②籩:竹制食具。《周禮·籩人》說:外形似豆,面經一尺,柄高一尺,容積四升。用來盛乾鮮果品,干、鮮魚,形鹽(塑成虎形的食鹽)以及餅餌等食物。③有司:《正義》釋為「典禮小官也」。④辯:明悉、詳審。《正義》釋為辯別,則與「禮者辨宜」中的辨字無異,故不取。⑤宗祝:宗人之為祝者。《正義》解釋說,祝,又名太祝,「即有司之屬也」。⑥屍:祭祀時,象徵死者,接受祭禮的人」。《禮記·郊特性》說:「屍,神象也」。又《禮記·祭統》說:「夫祭之道,孫為王父屍。所使為屍者,於祭者子行(按:行輩之行)也,父北面而事之」。⑦商祝:《樂記》孔穎達疏說:「商祝,謂習商禮而為祝者。《禮記·郊特性》說:「祝,將命也」。將主人之命而贊禮者。⑧主人:禮儀的主辦者為主人,觀禮者為賓客。⑨蓺:同藝。指舉行禮樂的技術性活動。《樂記》作藝,鄭玄解釋說:「藝,才技也」。

樂者,聖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風移俗易,故先王著其教焉①。

夫人有血氣心知之性②,而無哀樂喜怒之常,應感起物而動③,然後心術形焉④。是故志微焦衰之音作⑤,而民思憂;嘽緩慢易,繁文簡節之音作⑥,而民康樂;粗厲猛起,奮末廣賁之音作⑦,而民剛毅;廉直經正,庄誠之音作⑧,而民肅敬;寬裕肉好, 順成和動之音作⑨,而民慈愛;流辟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⑩,而民淫亂。

①《正義》說,這一段是第四章《樂記》中第三段的後幾句話,移到此處,單獨成段的。著其教,《集解》引鄭玄的解釋:「謂立司樂以下,使教國子也」。②《正義》說,此段以下三段為《樂記》第五章《樂言》。知,同智。性:先天的秉賦。《禮記·中庸》說:「天命之謂性」。天命猶言天之所命,就是先天秉賦。又《孝經·聖治》說「天地之性人為貴」,邢昺解釋說:「性,生者」。與生具來者謂之性,也是指的先天秉賦。③此句於「起」字后加「於」字就容易理解了:「應感起於物而動」可以譯為心中的感應由物而起,並隨物而變動。《樂記》孔穎達疏解釋說:「應感起物而動者,言內心應感起於外物,謂物來感已,必遂應之,念慮興動」。④心術:《樂記》鄭玄解釋說:「術,所由也」。心術就是心之所由,即思考問題的方法、途徑。形:現形。出現、顯現出來。孔穎達解釋全句的意思是:「以其(按:指心)感物所動,故然後心之所由道路而形見焉」。⑤志微《樂記》鄭玄釋為「意細也。吳公子扎聽鄭風而曰:「其細已甚,民不堪也」。焦衰:《樂記》作噍殺,孔穎達釋為噍蹙殺小。按:焦系噍的同音假借字,急促的意思。衰、殺同意,作減少、削弱解釋。又下句「嘽緩慢易,繁文簡節音作」中的繁文二字不倫不類:為人既嘽緩慢易,怎會有繁文之樂?文既繁矣,其節安得而簡?再從文式講,以後幾句把人君之性都檼栝為四字,如「嘽緩慢易」、「粗厲猛起」、「廉直勁正」等,此句中不應只有志微二字。所以,下句中的「繁文」應是此句中脫漏,偽入下句者。復又:由前文所說「樂本人心」,「觀樂知政」等論點,自此以下幾句解釋的格式應分作三層:由人君之性不同,產生不同的樂;樂不同,民所感亦不相同。即先論人君之性,再論樂,後言民。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把人性與樂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言人君之性還是談樂,論述層次也難以區分,茲更正之,於中間增一逗號。以下幾句同,不復贅。⑥《樂記》緩作諧。孔穎達解釋說:「嘽、寬也;諧,和也;慢,疏也」。言人君道德寬和疏易,不拘小節,不計細過,那麼其音樂必也節奏簡易,曲調舒緩有節。⑦《樂記》孔穎達釋為:「粗厲謂人君性氣粗疏、威厲;猛起謂武猛、發起。奮末謂奮動手足;廣賁謂樂聲廣大、憤氣充滿」。按:賁,是大的意思,不可釋為憤怒之憤。且奮末狀樂音,不可謂奮動手足,《集解》釋為浸疾。⑧廉直經正:《樂記》經作勁。廉見《樂本》章第一段「其聲直以廉」注,廉直謂其稜角分明、峭直、不肯圓通;經,《集解》釋為法,即可釋為經緯之經,引伸為大事、綱領。經正就是臨大事不可奪的意思。庄誠《正義》釋為矜嚴而誠信。⑨肉好:《索隱》釋為「音之洪潤」。此言人君之德,非音之謂,誤。《樂記》孔穎達釋說:「肉,謂厚重者也」。因此全句釋為:「君上如寬裕厚重,則樂音順序而和諧動作」。⑩流辟邪散:《正義》釋為「流淫縱僻,回邪放散」。流、散都是不肯循規蹈矩的意思,邪、辟都是不正(辟同僻,如偏僻)。所以流辟邪散就是放蕩不正派。狄成滌濫:《正義》解釋說:「狄、滌,皆往來疾速也。往來速而成,故云狄成;往來疾而潛濫,故云滌濫也」。按:速成速濫,謂無有經世不朽之作,儘是猥濫瑣屑小巧之音。

是故先王本之情性①,稽之度數②,制之禮義,合生氣之和③,道五常之行④,使之陽而不散,陰而不密,剛氣不怒,柔氣不懾⑤,四暢交於中而發作於外⑥,皆安其位而不相奪也。然後立之學等⑦,廣其節奏,省其文采,以繩德厚也⑧。類小大之稱,比終始之序,以象事行,使親疏貴賤長幼男女之理皆形見於樂。故曰「樂觀其深矣」⑨。
土敝則草木不長⑩,長煩則魚鱉不大(11),氣衰則生物不育,世亂則禮廢而樂淫(12)。是故其聲哀而不庄,樂而不安(13),慢易以犯節(14),流湎以忘本(15)。廣則容奸,狹則思欲,感滌盪之氣而滅平和之德(16),是以君子賤之也。

①情性:先天秉賦,與生具有的稱為性,比如儒者所說的人性善惡,以及所謂木性仁,火性禮,金性義,土性信,水性智等;感於外物而生的稱為情。如《禮記·禮運》所說的人之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②稽:考察。度數:《正義》說:「制樂又考天地度數為之,如呂應十二月,八音應八風之屬也」。將度數釋為天地度數。本意是指樂曲的曲調高低度數,但古樂高低不分度數,沒有如後世那種高八度、低八度的劃分,而是由律管長度間接確定的。律管長度則由日月行度確定,方法是所謂的律管飛灰實驗:十二律應十二月,將十二律的律管豎立在靜室之中,管底撒上葭莩灰(一種蘆葦莖中的薄膜燒成的灰),某月氣(節氣、中氣)至,其管底灰則飛出管外(余管灰不動)。氣至而灰不動,則應修改管長。管長由十二月決定,十二月由日月行度決定,所以說曲調高底取決於日月行度。③合:《正義》釋為「應也」。生氣:《集解》引鄭玄語解釋為陰陽。《樂記》中孔穎達釋全句意為「言聖人裁製人情,使合生氣之和」。是說:使人情合於陰陽之和氣。④道:《正義》釋為導,引導的意思。五常:《集解》釋為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五常行。《樂記》孔穎達疏解釋全句的意思是「道(導)達人情以五常之行,謂依金木水火土之性也」。金木水火土之性就是本段注①所說的禮、義、仁、智、信。董仲舒《舉賢良對策》直接把禮、義、仁、智、信稱為五常。此外,《尚書·泰誓》「狎侮五常」,孔穎達把五常釋為五典,即: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等。⑤懾:恐懼。⑥四暢:陰陽剛柔四者都暢通無滯,稱為四暢。中:指心中。全句的意思是:陰陽剛柔四者皆暢通無有阻滯,並在心中交會,發見動作於身外。⑦學等:《樂記》鄭玄解釋說:「等,差也。各用其才之差學之」,稱為學等。不通。「學」指國子學,《周禮·春官》記載,大司樂「以樂舞教國子」於學宮,即此。「等」指國子學以外的教授樂舞的機構。⑧《集解》引鄭玄說:「繩猶度也」。全句可釋為:以審度德行之厚薄。⑨《正義》說:「此引古語證觀感人之深矣」。樂觀,關於樂的觀點、理論。其,虛字。全句可譯為:樂的理論是深奧的。⑩敝:破敝。這裡引伸為土地失去肥力,譯為瘠薄。(11)煩:煩擾。《正義》釋為「數攪動」。?(12)淫:過份。《尚書·大禹謨》:「罔淫於樂」。孔安國註:「淫:過也」。(13)樂(lè,去聲,勒):喜樂。(14)犯節:無節奏。(15)流湎:《正義》釋為「靡靡無窮,失於終止」。忘本:忘卻根本或本原。樂之本是人心感物而生,忘記這個根本,外無所感而強自吟哦,成了無病呻吟。(16)滌盪之氣:洗滌盪除了污穢以後的氣,就是《正義》所說的善人之善氣。《樂記》作「條暢之氣」。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4
凡奸聲感人而逆氣應之①,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②。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倡和有應,回邪曲直各歸其分,而萬物之理以類相動也。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③,比類以成其行④。奸聲亂色不留聰明⑤,淫樂廢禮不接於心術⑥,惰慢邪辟之氣不設於身體⑦,使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由順正,以行其義。然後發以聲音,文以琴瑟,動以干戚,飾以羽旄,從以簫管,奮至德之光⑧,動四氣之和,以著萬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旋象風雨。五色成文而不亂⑨,八風從律而不奸⑩,百度得數而有常(11);小大相成,終始相生,倡和清濁(12),代相為經(13)。故樂行而淪清(14),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故曰「樂者樂也」。君子樂得其道(15),小人樂得其欲(16)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廣樂以成其教,樂行而民鄉方(17),可以觀德矣。

①《正義》說,此以下四段為《別錄》的第六章《樂象》。象就是映象、反映,所以這一章主要講樂與人的氣質,心態、德行之間互相影響,以及君子小人由此而產生的不同態度。奸聲,與正聲相對,指淫邪不正派的樂聲。逆氣,與順氣相對,《正義》說是指天地逆亂之氣。誤。逆順之氣,都是樂感人而生,自是人氣,不是天地之氣。人的氣質有逆順兩個方面,因所感不同,有不同表現,奸聲感之逆氣生,正聲感之則順氣生。②成象:造成影響,產生具體的表現。淫樂與奸聲同義。按:以上兩句是指奸聲感人生逆氣,逆氣形成的結果是淫樂,即是聲與人互相感應的意思。③反情:約束其情慾,不任其流蕩。④比類:《正義》釋為「比於正類」。《樂記》孔穎達疏釋為「比擬善類」。⑤不留聰明:《樂記》孔穎達解釋為:「不留停於耳目,令耳目不聰明也」。⑥廢禮:孔穎達釋為慝(tè,特)禮。是由於隱惡為慝,隱有廢意,廢而不用,猶如物的隱蔽而不見用。所以釋廢禮為慝禮。⑦設:施設,加。⑧《樂記》鄭玄釋說:「奮猶動也。至德之光謂降天神。出地祇、假祖考」。意思是:至德之光就是天神、地祇、祖考的恩德光澤。又孔穎達解釋說:「奮至德之光者,謂用上諸樂,奮動天地至極之德光,明謂神明來降也」。末句翻譯出來就是:「這明明是說神明來降的意思」。表明鄭、孔所說完全相同。⑨五色:青、黃、赤、白、黑。按五行理論:宮聲為土,邑黃;商聲為金,色白;角聲為木,色青;徵聲為火,色赤;羽聲為水,色黑。⑩八風:八方之風,與十二辰、十二律相配,參見《律書》法。(11)百度:《樂記》鄭玄釋為百刻,即一晝夜的時間長度。晝夜二十辰與十二律相配,律正則十二辰有常度。孔穎達釋全句為:「昏明晝夜不失其正,故度數有常也」。?(12)清濁:《樂記》鄭玄解釋說:「清謂蕤(rúi,蕊, 上聲)賓至應鐘也;濁謂黃鐘至中呂」。孔穎達解釋說:黃鐘至中呂音長,長者為濁;蕤賓至應鐘音短,短者清。按:音長就是律管長,音短就是律管短。十二律按管長排列的次序是:黃鐘、大呂、太蔟、夾鍾、姑洗、仲(中)呂;蕤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中分之,前六管長,后六管短,所以鄭、孔二氏說自黃鐘至中呂濁,自蕤賓至應鐘清。然而,細審此段文意,「以行其義」之前論君子修飾其心志,「周旋象風雨」以前論正樂,這兩部分合是說「順氣興正聲」的意思。此後自「五色」以下至「代相為經」論「正聲與順氣應」;「故樂行而倫清」以下,再加綜述。所以五色、八風、百度、小大、終始、清濁、代相為經等都不是指樂,而是指受正聲所感的物。物應律生,律有清濁、萬物也有清濁。(13)代:《樂記》作「迭」。通。孔穎達釋全句的意思是「十二月之律,更相為常,即還相為宮,是樂之常也」。按:十二月律還相為宮的意思是十二月律(如黃鐘為十一月律,大呂十二月律等)每一律都可以被當作宮聲,然後按十二律和五聲相生的關係(如黃鐘生林鐘,林鐘生太蔟;宮生征、征生商等)確定其餘各律與五聲的對應關係。宮為五聲之本,經是經緯之經,都可引伸為根本、主要。所以「代相為經」此處是迭為主次的意思。(14)《禮記》鄭玄釋「淪」為「人道」,全句解釋為「言樂用則正人理、和陰陽也」,人理就是人道,或稱為人淪。孔穎達釋「淪」為「類」,全句釋為「以其正樂如上所為,故其樂施行而淪類清美矣」。二者皆通。(15)道:以樂治天下的道理和方法。(16)《樂記》鄭玄釋為「邪淫」。又《禮記·禮運》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矣」。過分追求飲食男女之事,稱為邪淫。(17)鄉:同向。方:《樂記》鄭玄釋為「道」。鄉方就是心向道德。

德者,性之端也;樂聲,德之華也①;金石絲竹,樂之器也。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乎心,然後樂氣從之②。是故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③,和順積中而英華髮外④,唯樂不可以為偽。
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象也;文采節奏⑤,聲之飾也。君子動其本,樂其象,然後治其飾。是故先鼓以警戒⑥,三步以見方⑦,再始以著往⑧,復亂以飭歸⑨。奮疾而不拔(也)⑩,極幽而不隱(11)。獨樂其志,不厭其道;備舉其道,不私其欲。是以情見而義立,樂終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息過(12)。故曰「生民之道,樂為大焉」。

①華:光華。《樂記》孔穎達釋說:「德在於內,樂在於外,樂所以發揚其德,故樂為德之光華也。」②樂氣:《正義》釋為「詩、歌、舞也」。③《樂記》孔穎達解釋說:「志意蘊積於中,故氣盛;內志既盛則外感於物,故變化神通也。氣盛,謂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是也;而化神者,謂動天地,感鬼神,經夫婦、成孝敬是也」。④和順:《樂記》孔穎達釋為「思念善事」。英華:孔釋為「言辭聲音」。⑤文采:曲折變化。節奏:強弱停頓的規律。⑥《正義》解釋說:「此引武王伐紂之事,證前有德後有飾也。武王聖人,是前有德也;而用此節奏,是後有飾也。先鼓者,為武王伐紂,未戰之前,鳴皮鼓以警戒,使軍眾逆備也。今作《武樂》者,未奏之前鳴皮鼓以敕人使豫備具也,是明志後有事也」。⑦見:鄭玄讀「現」,義亦同。方:即端點之端,引伸為始。開始的意思。鄭玄解釋全句意思是:「將舞必先三舉足(按:孔穎達釋為「先行三步」)以見其舞之漸也。⑧著往:著明往伐紂。鄭玄解釋全句說:「武王除喪至孟津之上,(見)紂未可伐,還歸。二年,乃遂伐之。《武舞》再更始以明伐時再往也」。⑨復亂:復,又;亂,治、理。如《尚書·周書·泰誓》說:「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孔安國釋「亂臣」為「治理之臣」。所以,復亂就是舞將終,重新整理好隊形的意思。《正義》解釋為「紂凶亂而安復之」,亦通。飭歸:飭眾而歸。《正義》解釋說:「武王伐紂勝,鳴金鐃整武而歸也。……今奏《武舞》,初皮鼓警眾,末鳴鐃以歸,象伐紂已竟也」。鐃,《周禮·地官·鼓人》中,鄭玄釋其形說:「鐃,如鈴,無舌,有柄,執而鳴之」。⑩《集解》解釋說:「舞雖奮疾而不先節,若樹木得疾風而不拔」。?(11)《樂記》孔穎達解釋說:「謂歌者坐歌不動,是極幽靜,而聲發起,是不隱也」。翻譯出來就是:「伴歌的人坐在那裡,姿態幽靜,但是歌聲朗朗,傳了出來,一點也不隱蔽」。歌聲不隱蔽、歌者隱蔽,二者相對而言,頗覺不倫不類。此段寫《武》樂的目的在於論一切樂都是先德而後飾,即形式與內容的統一,應該有關於「內容」的描述。所以此句應該釋為「意雖幽而不隱」,即是寫《武》樂的意旨,不是指歌者。?(12)息過,《正義》釋為「改過」。《樂記》「息」作「聽」,「聽」的含意釋為察知、了解等,都是知已過失而改之的意思。

君子曰:禮樂不可以斯須去身①。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②。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③,天則神④。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致禮,以治躬者也⑤。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心中斯須不知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樂也者,動於內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樂極和,禮極順。內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顏色而弗與爭也⑥,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德煇(通輝)動乎內而民莫不承聽,理髮乎外而民莫不承順⑦。故曰:「知禮樂之道,舉而錯之天下無難矣⑧」。
樂也者,動於內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故禮主其謙⑨,樂主其盈⑩。禮謙而進(11),以進為文;樂盈而反(12),以反為文。禮謙而不進,則銷(13);樂盈而不反,則放(14)。故禮有報而樂有反(15)。禮得其報則樂,樂得其反則安。禮之報,樂之反,其義一也。

①斯須:《正義》釋為「俄頃」,猶言須臾、瞬間。《正義》說,自此以下四段為《別錄》中的第十章《樂化》,內容是論樂能陶化為善等事②易直子諒:《集解》引王肅語說:「易,平易;直,正直;子諒,愛信也」。《樂記》孔穎達疏說:「易謂和易,直謂正直,子謂子愛,諒謂誠信」。二釋義相近。油然:《樂記》鄭玄釋說:「新生好貌」。③《樂記》孔穎達解釋說:「志明行成,久而不改,則人信之如天」。④《樂記》孔穎達解釋說:「既為人所信如天,故又為人所畏如神也」。⑤躬:即身。⑥弗:不。⑦承順:承奉與順從。⑧錯:錯置。引伸為施於。⑨謙:《集解》引王肅語釋為「自謙損也」。《禮記·樂記》作減,鄭玄解釋說:「禮主減人所倦也」。恐非禮的主旨。減作減損,與謙同義。⑩《樂記》鄭玄解釋說:「樂主其盈人所歡也」。意思是:樂的主旨是增加人的歡樂之情。?(11)進:《樂記》鄭玄解釋說:「進謂自勉強也」。?(12)反:《樂記》鄭玄解釋說:「反謂自抑止也」。(13)銷:通「消」;消散、消失。(14)放:放縱。《樂記》孔穎達解釋全句說:「言樂主盈滿,若不反自抑損,則樂道流放也」。(15)報:《樂記》鄭玄釋說:「報,讀曰褒(bāo,包),猶進也」。孔穎達釋全句說:「行禮之道須有自進,作樂之道須有自退反也」。

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①。樂必發諸聲音②,形於動靜,人道也③。聲音動靜,性術之變④,盡於此矣。故人不能無樂,樂不能無形。形而不為道⑤,不能無亂。先王惡其亂,故制雅頌之聲以道之⑥,使其聲足以樂而不流,使其文足以綸而不息⑦,使其曲直繁省廉肉節奏⑧,足以感動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氣得接焉,是先王立樂之方也⑨。是故樂在宗廟之中⑩,君臣上下同聽之,則莫不和敬;在族長鄉里之中(11),長幼同聽之,則莫不和順;在閨門之內(12),父子兄弟同聽之,則莫不和親。故樂者,審一以定和(13),比物以飾節(14),節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親萬民也,是先王立樂之方也。故聽其雅頌之聲,志意得廣焉;執其干戚(15),習其俯仰詘信(16),容貌得庄焉;行其綴兆,要其節奏,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故樂者天地之齊(17),中和之紀(18),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夫樂者,先王之所以飾喜也;軍旅鈇鉞者(19),先王之所以飾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齊矣(20)。喜則天下和之,怒則暴亂者畏之。先王之道禮樂可謂盛矣。

①人情:人的情感。儒者概括為七種:喜、怒、哀、懼、愛、惡、欲(見《禮記·禮運》)。②諸:之於。③人道:為人的道德規範,通謂之人道。儒者認為「率性而行謂之道」(《禮記·中庸》),即凡遵循人性的一切作為都是人道。又說:「親親、尊尊、長長、男女之有別,人道之大者也」(《禮記·喪服小記》)。《樂記》鄭玄解釋說:「人道,人之所為也」。④性術:《樂記》鄭玄釋說:「性術,言此出於性也」。孔穎達釋「術」為「道路」,性術就是 人性道路。按:術就是方法,性術就是由人性中醞釀而成的方法,非一時權宜之計。⑤道:規矩。方法、程式。又可釋為導,引導的意思。⑥雅頌之聲: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作「《雅》《頌》之聲」,意思是指《詩經》中的《雅》、《頌》等詩篇,誤。詩有六義:風、賦、比、興,雅、頌。自風至興都不免於譏刺怨訴之言,只有雅頌是從正面歌頌、誘導,如《詩序》所說:「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所以言先王所作,首舉雅頌而不及其他。《詩經》中有所謂變風變雅,於詩的表現手法,卻不在雅頌之列,這也是不能將雅頌解釋為篇名的原因之一。道:同「導」,引導。⑦綸而不息:《樂記》綸作論。綸是維繫,牽引的意思。《易經·系詞》:「彌綸天地」,孔穎達解釋說:「綸謂經綸牽引」。綸而不息可釋為維繫不絕。⑧繁省廉肉:《集解》引鄭玄語說:「繁省廉肉,聲之洪殺也」。此是誤引。《樂記》作「繁瘠廉肉」,鄭玄注為「聲之洪殺」,繁瘠與繁省不同,不可混注。繁省即繁簡,指歌詞多少。邊為廉,實為肉,廉肉指表裡。⑨方:《集解》引鄭玄語說:「方,道也」。按:道,就是方法,法術。⑩宗廟:《禮記·祭法》鄭玄注說:「宗廟者,先祖之尊貌也」。劉熙《釋名》說是:「先祖形貌所在也」。按:於其中或立木主,或圖繪先祖形貌,作為先祖象徵而祭之的專門建築稱為宗廟。因「有其地則有祭」,又以宗廟、社稷、廟堂之類喻國家、朝庭。此處宗廟就是廟堂,指朝堂,即天子聽政之所。《楚辭,王嘆》:「始結言於廟堂兮,僅中途而叛之」。王逸註:廟堂為宗廟、明堂。?(11)族長鄉里:地方機構名。《周禮· 地官》「鄉大夫」、「州長」條賈公彥疏說:「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此郊內機構。又《周禮、地官》「遂人」說:「五家為鄰,五鄰為里……」,此郊外機構。?(12)閨門:宮中小門,引伸為家門,閨門之內即家內。《爾雅·釋宮》:「宮謂之室,……宮中之門謂之闈,其小者謂之閨」。邢昺疏說:「宮中相通小門名闈,闈之小者名閨」。(13)《樂記》孔穎達解釋這句話的意思說:「一謂人聲,言作樂者詳審人聲,以定調和之音。但人聲雖一,其感有殊,或有哀樂(lè)之感,或有喜怒之感,當須詳審其聲以定調和之曲矣」。(14)《樂記》孔穎達解釋此句說:「物謂金石匏(páo,袍)土之屬,言須比八音之物以飾音曲之節也」。(15)干戚:盾斧。《山海經·海外西經》:「形天……操干戚以舞」。郭璞注說:「干,盾;戚,斧也」。(16)詘信:即屈伸。(17)齊:整齊。《樂記》作「命」,鄭玄釋為「教」。整齊天地,使調諧和合;與教之使調諧和合,通。(18)中:心中。和:和順。紀:綱紀。全句意思是:樂是使人心和順的紀綱、要領。(19)軍族:軍隊。《周禮·夏官司馬》說:「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二千五百人為師」,「五百人為旅」。鈇鉞:即斧鉞(yuè,月)。小者為斧,大者為鉞。《禮記·王制:諸侯「賜鈇鉞然後殺」。此處泛指 軍器。(20)齊:劃一,有常。《樂記》作儕(chái,柴),釋為輩,類。是使樂(yuè)與喜同類(或稱為劃一),不喜與不樂(yuè)同類。義同。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4
魏文侯問於子夏曰:「吾端冕而聽古樂則唯恐卧①,聽鄭衛之音則不知倦。敢問古樂之如彼,何也?新樂之如此,何也。」
子夏答曰:「今夫古樂,進旅而退旅②,和正以廣,弦匏笙簧合守拊鼓③,始奏以文④,止亂以武⑤,治亂以相⑥,訊疾以雅⑦。君子於是語,於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樂之發也。今夫新樂,進俯退俯⑧,奸聲以淫,溺而不止,及優侏儒⑨,獶雜子女⑩,不知父子。樂終不可以語,不可以道古。此新樂之發也。今君之所問者樂也,所好者音也。夫樂之與音,相近而不同」。

①《正義》說此以下為《別錄》中的第八章《魏文侯》。內容是論古樂、新樂的區別。端冕:即正冕。冕是諸侯王的禮服,正冕而聽表示恭敬、莊嚴。②旅:《樂記》鄭玄釋為俱。進旅退旅就是俱進俱退,言其整齊劃一。③弦匏笙簧:泛言眾管弦樂器。合:《樂記》鄭玄釋為「皆也」。守:待。拊鼓:樂器名。拊以革為之,內實以糠;鼓也是革類樂器。全句的意思是:弦管眾樂器都待拊鼓而奏。按《周禮·大師》載:擊拊以後,才開始歌唱;「下管(堂下管樂器)、播樂器」則待鼓朄(小鼓為朄)。④文:《樂記》鄭玄釋:文謂鼓也。擊鼓后眾樂開始,稱為始奏以文。⑤武:《樂記》鄭玄解釋:「武,謂金也」。孔穎達釋金為金鐃。亂:樂曲末尾一章。全句意思,樂曲結束時,擊金鐃而退。《樂記》「止」作「復」,同義。⑥相:《樂記》鄭玄釋為糠,因拊是以革實糠,所以這裡相就是指拊。《集解》解釋全句的意思是:「整其亂行,節之以相」。治釋為整,亂釋為亂行,與上句「止亂以武」不能諧調,應解釋為:樂將終,以相理其節奏。⑦訊疾:即迅疾,言舞者動作輕捷。雅:《樂記》鄭玄解釋:「雅亦樂器名也,狀如漆筒,中有椎」。但《樂記》中訊疾作譏疾,譏為訅字之誤,即訄字,《說文》釋為「迫也」。與「治」、「止」等字相通,止亂以武、治亂以相,譏疾以雅三句文式對稱,武、相都是樂器,雅自當是樂器,今《樂書》改譏為訊,訊疾只是一個形容詞,與止亂、治亂迥不相同,仍釋雅為樂器便欠通達,當釋為文雅,雅正之雅,全句的意思是:迅捷而又文雅。⑧俯:《樂記》鄭玄解釋:「猶典也。言不齊一也」。孔穎達解釋全句意思是:「謂俯僂(lóu,樓。曲背)曲折,不能進退齊一,俱曲折進退而已,行伍雜亂也」。⑨優:俳優。即逗人笑樂的藝人,古時身份極為低賤。⑩獶(ná,撓):同「猱」,彌猴。

文侯曰:「敢問如何?」
子夏答曰:「夫古者天地順而四時當,民有德而五穀昌①,疾疢不作而無祆祥②,此之謂大當③。然後聖人作為父子君臣以為之紀綱,紀綱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後正六律,和五聲,弦歌詩頌④,此之謂德音,德音之謂樂。《詩》曰:『莫其德音⑤,其德克明⑥,克明克類⑦,克長克君。王此大邦⑧,克順克俾⑨。俾於文王,其德靡悔⑩。既受帝祉(11),施於孫子』。此之謂也。今君所好者,其溺音與」?

①五穀:泛指糧食作物。 ②疾疢(chèn,趁):即疾病。熱病為疢,亦泛指一切病。祆祥:預兆為祥;祆同妖,釋為怪異,妖妄;所以祆祥就是怪異的徵兆,或說是凶兆,不吉利的徵兆。③大當:《樂記》鄭玄解釋:「當,謂樂不失其所」。按:當就是:應當、理當、該當之當,不失其所的意思,前文有「四時當」謂四時有序,不失其所;此稱大當,是指萬物皆有序,皆不失其所,非止樂而已。④詩:詩歌。頌:頌揚之聲。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作《詩·頌》,意思是指《詩經》中的《周頌》、《魯頌》、《商頌》。不確。⑤此詩見《詩經·大雅·皇矣》篇。莫,毛註:「靜也」,「定也」。鄭玄註:「德正應和曰莫」。 ⑥克:能。《爾雅·釋言》:「克,能也」。「其德克明」就是「其德能明」。鄭玄說:「照臨四方曰明」。⑦《樂記》鄭玄解釋:「勤施無私曰類」。全句釋為既能明照四方,又能施惠同類,勤而無私。⑧邦:國。《說文》:「邦,國也」。又諸侯國之大者為邦。《周禮·天官·大宰》:「佐王治邦國』。鄭玄注說:「大曰邦,小曰國。邦之所居,亦曰國」。前國字指侯國,后國字指王國。⑨《樂記》鄭玄解釋說:「慈和遍服曰順;俾當為比聲之誤,擇善從之曰比」。因此全句的意思是:既能慈和服眾,又能擇善而從。⑩靡(mǐ,米):無。《爾雅·釋言》:「靡,無也」。悔:悔恨、後悔。全句的意思是其道德堪於文王相比。?(11)祉(zhǐ,止):福。《說文》:「祉,福也」。全句的意思是既受到了上帝賜給的福氣。

文侯曰:「敢問溺音者何從出也」?
子夏答曰:「鄭音好濫淫志①,宋音燕女溺志②,衛音趣數煩志③,齊音驁辟驕志④,四者皆淫於色而害於德,是以祭祀不用也。《詩》曰:『肅雍和鳴,先祖是聽⑤』。夫肅肅,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為人君者,謹其所好惡而已矣。君好之則臣為之,上行之則民從之。《詩》曰:『誘民孔易⑥』,此之謂也。然後聖人作為鞉鼓椌楬塤篪⑦,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後鐘磬竽瑟以和之⑧,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廟也,所以獻酬酳酢也⑨,所以官序貴賤各得其宜也,此所以示後世有尊卑長幼序也。鐘聲鏗⑩,鏗以立號(11),號以立橫(12),橫以立武。君子聽鐘聲則思武臣。石聲硜(13),硜以立別(14),別以致死。君子聽磬聲則思死封疆之臣。絲聲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聽琴瑟之聲則思志義之臣。竹聲濫(15),濫以立會(16),會以聚眾。君子聽竽笙簫管之聲則思畜聚之臣。鼓鼙之聲讙(17),讙以立動(18),動以進眾(19)。君子聽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君子之聽音,非聽其鏗鎗而已也(20),彼亦有所合之也(21)。」

①濫:泛溢為濫。引伸為不合禮數。賈誼《新書·道術》說:「反禮為濫」。淫:浸漬。《說文》:「淫,浸淫隨理也」。全句的意思是鄭音好越禮而浸漬人志。《樂記》孔穎達解釋說「言鄭國樂音好濫相偷竊,是淫邪之志也」。濫相偷竊指男女相偷竊。亦通。②燕女:《樂記》鄭玄解釋說:「燕,安也」。孔穎達因釋為「所安唯女子」。溺志:孔穎達解釋說:「溺,沒也」。全句意思是:「宋音所安唯女子,所以使人意志沒矣」。③趣數:《樂記》鄭玄解釋說:「趣數,讀為促速,聲之誤也」。煩:鄭釋為勞。」全句意思是:「衛音既促且速,所以使人意志煩勞也。④驁:馬驕不馴為驁,施於人,與傲同義。《莊子·外物》:「驁萬世之患」。王先謙解釋說:「傲然貽萬世之患」。辟(pī,匹):同僻,偏、邪的意思。⑤見《詩·周頌·有瞽》。⑥誘:誘導。孔:《樂記》鄭玄釋為「甚也」。全句意思是:誘導百姓,十分容易。⑦鞉(táo,桃):同鞀。貨郎鼓。《周禮·春官·小師》:「掌教鼓鞀」。鄭玄注說:鞀,「如鼓而小,持其柄搖之,旁耳還自擊」。椌(qiāng,腔)楬(qià,恰):就是柷(zhù,祝)敔(yǔ,語),古樂器名。《爾雅·釋樂》說:「鼓柷謂之止」,「鼓敔謂之籈(zhēn,真)」郭璞注說:「柷如漆筒,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中有椎柄連底,挏之令左右擊」。「敔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刻以木,長尺」。?鋙即齒牙。又《尚書·益稷》有「合止柷敔」語,孔穎達解釋說:「合樂用柷,止樂用敔」。塤(xūn,勛):陶制樂器。《周禮·春官·小師》鄭玄注說:「塤,燒土為之,大如雁卵」,又引鄭眾說:「塤,六孔」。考古發現的塤有孔一、三、五個不等。篪(chí,池)竹制單管樂器。《周禮·春官·笙師》孔穎達引《廣雅》說:「篪,以竹為之,長一尺四寸,八孔,一孔上出寸三分。⑧竽:簧樂器。瑟:弦樂器。⑨獻酬酳(yìn,印)酢(zuò,作):獻,致物於尊者;酬,答、勸;酢,燕飲時,主客互敬酒食,主人敬客為酬,客敬主人為酢;酳:食畢以酒漱口,又安食亦為酳。總之,獻酬酳酢都是燕享時的禮節名。⑩鏗:象聲字。?(11)《樂記》鄭玄注說:「號令所以警眾也」。?(12)孔穎達解釋說:「號以立橫者,謂橫氣充滿也。若號令威嚴則軍士勇敢而壯氣充 滿。(13)硜(keng,坑):《集解》引王肅注說:硜,「聲果勁」。即聲音短促有力稱為硜。(14)《樂記》別作「辨」,通。鄭玄解釋說:「辨謂分明節義」。孔穎達引崔靈恩語解釋為:「能清別,於眾物則分明辨別也」。(15)濫:《樂記》鄭玄解釋說:「濫之意猶?(同攬),聚也」。孔穎達解釋全句說:「竹聲?然有積聚之意也」。按:濫釋為攬,是以文設義,沒有多少根據。竹類樂器如簫、竽之類,大都由數根或數十根竹管組成(亦有單管者),有的還要加上簧片,聲較雜,不象金石類樂那樣單純,故稱為濫。(16)會:會聚。(17)讙:同「喧」。鄭玄說:「鼓鼙聲喧囂,人聞之則意動,故謂之讙。(18)孔穎達解釋說:「以其聲讙(讀如喧),故使人意動作也」。(19)孔穎達釋:「以動作,故能進發其眾也」。(20)鏗鎗(qiāng鏘):形聲詞,全玉相擊聲。(21)合:《樂記》鄭玄解釋為:「以聲合成已之志」。

賓牟賈侍坐於孔子①,孔子與之言,及樂,曰:「夫《武》之備戒之已久②,何也?」
答曰:「病不得其眾也。」
「永嘆之③,淫液之④,何也?」
答曰:「恐不逮事也⑤。」
「發揚蹈厲之已蚤⑥,何也?」
答曰:「及時事也。」
「《武》坐致右憲左⑦,何也?」
答曰:「非武坐也。」
「聲淫及商⑧,何也?」
答曰:「非《武》音也。」
子曰:「若非《武》音,則何音也?」
答曰:「有司失其傳也。如非有司失其傳,則武王之志荒矣。」
子曰:「唯丘之聞諸萇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賓牟賈起,免席而請曰:「夫《武》之備戒之已久,則既聞命矣。敢問遲之遲而又久,何也。」
子曰:「居,吾語汝。夫樂者,象成者也。總干而山立⑨,武王之事也 ;發揚蹈厲,太公之志也;武亂皆坐⑩,周召之治也。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11),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陝,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復綴,以崇天子,夾振之而四伐(12),盛(振)威於中國也。分夾而進,事蚤濟也。久立於綴,以待諸侯之至也。且夫女獨未聞牧野之語乎(13)?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之後於薊,封帝堯之後於祝,封帝舜之後於陳;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後於杞,封殷之後於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14)。庶民弛政,庶士倍祿。濟河而西,馬散華山之陽而弗復乘;牛散桃林之野而不復服;車甲弢而藏之府庫而弗復用(15);倒載干戈,苞之以虎皮(16);將率之士(17),使為諸侯,名之曰『建櫜』(18)。然後天下知武王不復用兵也。散軍而郊射(19),左射《狸首》(20),右射《騶虞》(21),而貫革之射息也;裨冕搢笏(22),而虎賁之士稅劍也(23);祀乎明堂(24),而民知孝;朝覲(25),然後諸侯知所以臣;耕藉(26),然後諸侯知所以敬。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於太學(27),天子袒而割性,執醬而饋(28),執爵而酳(29),冕而總干,所以教諸侯之悌也。若此,則周道四達,禮樂交通,則夫《武》之遲久,不亦宜乎?」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5
①以下為劉向《別錄》中的第九章《賓牟賈問》。侍坐,陪坐。②《武》:周朝舞名。備戒:指《武》舞開始以前,擊鼓警眾,使舞者做好準備。已久:日·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釋為甚久。③《樂記》作「詠嘆」同。孔穎達釋為:「欲舞之前,其歌聲吟詠之,長嘆之」。此是孔子第二問。④淫液〔鄭玄讀為亦(yì,意 ):孔穎達釋:「其聲淫液,是貪羨之貌。」按:淫液與淫逸同,反覆致意,如同流連忘反。與前一句合,鄭玄釋為「歌遲之也」。意思是說這兩句都是描寫《武》舞之前的歌聲,往複遲回,彷彿有意拖延一般。⑤逮:鄭玄釋為及。不逮事就是不及事之成功。⑥發揚蹈厲:手足發揚,動作威猛剛厲。⑦坐:《正義》釋為跪。如鄭玄所說「武之事無坐」,所以才釋坐為跪。致右憲左:《集解》引王肅語解釋說:「右膝至地,左膝去地。」憲鄭玄讀為軒,認為是「聲之誤也」。意思是憲是軒字的誤文。《正義》釋:「致,至也,軒,起也」。⑧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歌聲中反映了周對商作戰,有貪圖商王政權的不正當目的。商是殷商之商。淫,孔穎達釋為貪。按:過份為淫,無論慾望、行動、音聲等,凡超過合適的程度都稱為淫。⑨總:手持著,拿著。《左傳、僖7》:「若總其罪人以臨之」。杜預註:「總,將(jiāng,姜。陰平聲)領也」。將著、領著都有手持意。山立:如山而立。言其氣勢旁薄,不可撼動。全句話的意思是:舞者手持盾牌。象山一樣兀立不動。是對《武》舞靜態的描摹。⑩亂:就是治:見《爾雅·釋詁》:「亂,治也」。或如前釋,亂就是樂曲的最後一章,亦通。坐:就是前文所說的「致右憲左」。全句意思是:武事得到治理(武事完畢)以後,舞者坐地(右膝至地)表示治象。?(11)成:《樂記》鄭玄釋為「奏」,再成為再奏,三成為三奏,余仿此。一奏就是樂曲演奏一遍。亦如鄭玄所說:「《武》曲一終為一成」。?(12)夾振:《樂記》鄭玄解釋為「王與大將夾舞者,振鐸以為節也」。意思是王與大將分立舞者兩旁,搖動鐸鈴以為節奏。如此「夾振」的主語是王與大將,所以鄭玄把這一句讀為:「六成而復綴為崇。天子夾振之,而駟伐,盛威於中國也」。崇釋為充,武事充備的意思。「天子」以下是對每成再做補充敘述,即每成都是天子夾振,四擊四刺(一擊一刺為一伐)。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按王肅注句讀,「天子」二字歸在「崇」字之下,如此《武》舞的第六成不再表示武事充備,而是表示對天子的崇敬。二者皆通。(13)女:即汝字,同你。指賓牟賈。牧野之語:周武王率領軍隊與殷紂王在牧野(今河南汲縣附近)大戰以前,誓師時所說的一番話,載於《尚書·周書·牧誓》。大意是述說伐殷的原因,也就是作《武》舞的原因。(14)《尚書·武成》篇述此事為「式商容閭」。意思是:由於商容是商朝的賢人,被紂王貶退,賦閑家居。周王滅商后,在商容居住的閭里前經過時,扶式(軾)而立,表示對他的敬意。《史記·樂記》說是「行商容而復其位」,即行商容之志(按他的話辦事),並恢復他的官位。不知何所據而言此。鄭玄釋商容為商朝禮樂,可備一說。(15)全句意思:作戰用的兵車,衣甲等全都收拾起來,藏在倉庫之中不再使用。弢,弓衣,即包裹弓的袋子。這裡引伸為收藏起來。(16)苞:同包。鄭玄說:「包干戈以虎皮,明能以武服兵也」。(17)將率:即將帥。《詩經·邶風·旄丘》序:「不能修方伯連率之職」。毛注以《禮記·王制》中:「十國以為連,連有率」解釋。今《王制》篇中率作帥,孔穎達所引亦為帥字。可見率、帥通用。(18)建橐(gāo,高):盛弓矢的器具稱為櫜,把弓矢收藏起來,表示不再用武,稱為橐弓。按《集解》所引王肅的解釋,因諸侯能使天下和平,不再用兵,所以建諸侯(樹立諸侯)稱為建櫜。按鄭玄的解釋,建為鍵字之誤,管鍵之鍵(門栓稱為鍵,鎖鑰稱為管),引伸為閉藏的意思。兵甲之衣為櫜。所以建櫜就是「言閉藏兵甲也」。二說皆通。(19)郊射:《樂記》鄭玄釋為:「為射宮於郊也。左東學也,右西學也」。孔穎達釋:「郊射,射於射宮,在郊學之中也。天子於郊學而射,所以擇士簡德也」。(20)孔穎達解釋為:「左,東學也,亦在於東郊;《狸首》,諸侯之所射詩也。……使諸侯習射於東學,歌《狸首》詩也。」至於諸侯習射為何歌《狸首》,皇甫謐解釋為:舊說,狸取物「必先伏下其頭,然後必得。射亦必中,如狸之取物矣」。鄭玄解釋說:「狸」是「不來」的意思,詩中有「射諸侯首不朝者」之言,因以名篇。二說以鄭說為長。(21)孔穎達解釋說:「右是西學,在西郊也;《騶虞》,天子於西學中習射(之歌)也。騶虞,白虎黑文,義應之獸也。故知唯天子射歌之詩(方可稱為《騶虞》)。又左為東學,右為西學的原因是,古人以左為尊位,按陰陽學說:西為陽,東為陰;天為陽,地為陰。所以天以西為尊,地以東為尊,凡地面之物均以東為左,如江左猶言江東;天上之物均以西為左,如云:天左轉,日月五星右行,意思是天是自東向西轉,日月五星是自西向東行走。(22)《集解》引鄭玄語解釋說:「裨冕,衣裨衣而冠冕也。裨衣,袞之屬也。搢,插也」。按《儀禮·覲禮》「侯氏裨冕」鄭玄注說:「天子六服,大裘為上,其餘為裨,以事尊卑服之」。意思是天子規定的六種禮服,大裘最貴,天子所服,其餘五種都稱為裨衣,有禮慶大事時,按貴賤等次分別服用,其次第為:上公服袞衣(與天子所服華袞不同處在於無升龍紋飾),侯伯服鱉袞,子男服毳(cuì,脆),孤服?(chī,吃。細葛布禮服),卿大夫服玄。可見《集解》所說「袞之屬」,意思是指象袞之類的禮服,並非指各種袞服。此處單言裨衣是為了突出臣下所服禮服,以與下文「虎賁之士」相應。又:笏(hù)即笏板,亦稱手板。有球玉、象牙、魚須文竹、普通竹子幾個等級的材料製成,長二尺六寸,寬三寸,諸侯以下所持,或首或尾,或首尾同時有減殺,即寬度有減少,一般是六分去一。笏板的作用,一是君臣相見時的儀物,二是記事以備忘,如君有所言,則書於笏(參見《禮記·玉藻》)。搢笏就是插笏於帶,君臣無故不脫笏,有事才搢笏於帶。(23)虎賁(bēn,奔)之士:言士之勇如虎之奔。《書·牧誓序》:「虎賁三百人」。孔安國傳說:「勇士稱也。若虎賁(奔)獸,言其猛也」。稅劍:《樂記》作「說劍」。稅、說均同脫。《左傳·成公9》:晉國有楚囚,晉侯「使稅之」。杜預注說:「稅,解也。稅,吐活反」。吐活反切的讀音就是脫。(24)意思是在明堂祭祀先祖。明堂,參見本篇第一段注(21)。(25)《爾雅·釋言》:「陪,朝也」。邢昺疏說:「臣見君曰朝」。又《爾雅·釋詁》說:「覲(jén,僅),見也」。邢昺引《禮記·曲禮》解釋說:「天子當衣(扆,屏)而立,諸侯北面而見天子,曰覲」。由以上引文可見君臣在廟堂上按禮儀會見稱為朝覲。(26)藉(jí,集):指藉田。古代天子有耕藉田之禮,意義有二:一是天子親耕,以勸民力農。二是收藉田所產穀物以為祭祀宗廟所用的粢(zī,資)盛(chéng,成。指祭祀所用穀物)。參見《漢書·文帝紀》三年春正月「其開藉田」注。(27)食(sì,飼):予人以飯食(shí,時),稱為食(sì)。三老五更:古代為尊養老人特設的名號。《樂記》鄭玄解釋說:「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孔穎達進一步解釋說:「三老亦五更,五更亦三老」,「三德謂正直、剛、柔;五事謂貌、言、視、聽、思也」。又《禮記·文王世子》說:「遂設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鄭玄解釋說:「三老五更各一人也,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天子以父兄養之,示天下之孝悌也。名以三五者,取象三辰五星,天所因以照明天下者。」太學:古代中央設立的學校。《樂記》作「大學」,同。是對小學而言。《禮記·王制》說:天子立學,「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太學之名,首見《大戴禮·保傅》篇。(28)燕饗時有專器備鹽、醬等,從鼎中取出煮熟的牲肉放在俎上,切成小塊,用手拿著、蘸鹽、蘸醬而食。天子親自執醬,饋三老五更食,是執主人禮,把三老五更當作了賓客。古時天子無賓客,普天之下都是他的臣子,把三老五更當作賓客,是極盡尊敬之意的意思。(29)執爵而酳也是主人之禮,意同前。

子貢見師乙而問焉①,曰:「賜聞聲歌各有宜也②,如賜者宜何歌也?」
師乙曰:「乙,賤工也,何足以問所宜。請誦其所聞,而吾子自執焉。寬而靜,柔而正者宜歌《頌》;廣大而靜,疏達而信者宜歌《大雅》;恭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正直清廉而謙者宜歌《風》;肆直而慈愛者宜歌《商》③;溫良而能斷者宜歌《齊》。夫歌者,直己而陳德④;動己而天地應焉,四時和焉,星辰理焉,萬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遺聲也,商人志之⑤,故謂之《商》;《齊》者,三代之遺聲也,齊人志之,故謂之《齊》。明乎商之詩者,臨事而屢斷⑥;明乎《齊》之詩者,見利而讓也。臨事而屢斷,勇也;見利而讓,義也。有勇有義,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⑦,下如隊⑧,曲如折,止如槁木,居中矩⑨,句中鉤⑩,累累乎殷如貫珠(11)。故歌之為言也,長言之也。說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長言之;長言之不足,故嗟嘆之(12);嗟嘆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子貢問樂(13)。

①《集解》說:「師,樂官也。乙,名也。②賜:子貢名。按《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子貢姓端沐,名賜,字子貢。③《商》、《齊》等都是佚詩名。今本《詩經》中雖有《商頌》、《齊風》,都屬風、雅、頌的一部分,不在《商》、《齊》詩之中。④直己:直是對曲、隱而言,直己就是使自己的品格、性情表露出來,不再受隱曲,抑制。陳德:陳述品格、德行。孔穎達解釋全句意思是:「歌者當直己身而陳論其德。」⑤志:記述。⑥屢斷:《樂記》鄭玄註:「屢,數也。數斷事以其肆直也」。數斷事,表現了勇於決斷,無所顧忌的性格,所以下文說:「臨事而屢斷,勇也」。⑦孔穎達解釋說:「上如抗者,言歌聲上饗,感動人意,使之如似抗(káng,通「扛」)舉也。」誤。是說歌聲激揚亢奮處,有如人扛舉而上的感覺。⑧隊,同墜,即墜落。⑨居:《樂記》作倨。居為同音假借。古人以倨句(即勾字)二字表示彎曲程度,小曲為居,大麴為句。矩:直角尺。⑩參見⑨。?(11)殷:殷實、惇厚的意思,是對音質的描述。?(12)嗟嘆:賡和接續的歌聲。《樂記》鄭玄解釋說:「嗟嘆,和續之也」。(13)此四字與從前各章的體例不合,當是後人讀《樂記》時加入的小注,詭人正文所致。

凡音由於人心①,天之與人有以相通,如景之象形,響之應聲。故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惡者天與之以殃,其自然者也。
故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紂為朝歌北鄙之音②,身死國亡。舜之道何弘也?紂之道何隘也?夫《南風》之詩者生長之音也③,舜樂好之,樂與天地同意④,得萬國之歡心,故天下治也。夫朝歌者不時也⑤,北者敗也⑥,鄙者陋也,紂樂好之,與萬國殊心,諸侯不附,百姓不親,天下叛之,故身死國亡。

①按《正義》所說,自此以後至「太史公曰」以前,是褚少孫的議論文字。②鄙:偏鄙,偏遠鄙陋的地方,指邊境地區。③按五行學說,五行與五時(四季與長夏合為五時)、五方、五風相配合,夏當與南風相配,而夏季是生長的季節,所以說南風的性質是主於生長,由此相比附,《南風》歌曲也成了「生長之音」。④《易經·繫辭》說:「生生(生養生命)之謂易」,天地有好生之德。舜樂《南風》既是生長之音,所以說與天地同意。⑤朝歌二字附會為早晨的歌,一大早突然唱起歌來,所以說是不定時發生的「不時」之歌。⑥北即古時的背字,作戰時對面而斗,誰先示人以背,必是戰敗逃走的人,所以古人稱失敗為敗北。此處是以北方之北與敗北之北相比附,以邊鄙之鄙與鄙陋之鄙相比附,荒誕之極。

而衛靈公之時①,將之晉,至於濮水之上舍②。夜半時聞鼓琴聲,問左右,皆對曰「不聞」。乃召師涓曰③:「吾聞鼓琴音,問左右,皆不聞。其狀似鬼神,為我聽而寫之。」師涓曰:「諾」。因端坐援琴,聽而寫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習也,請宿習之。」靈公曰:「可。」因復宿。明日,報曰:「習矣。」即去之晉,見晉平公。平公置酒於施惠之台④。酒酣,靈公曰:「今者來,聞新聲,請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師涓坐師曠旁,援琴鼓之。未終,師曠撫而止之曰⑤:「此亡國之聲也,不可遂⑥。」平公曰:「何道出⑦?」師曠曰:「師延所作也。與紂為靡靡之樂⑧,武王伐紂,師延東走,自投濮水之中,故聞此聲必於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國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願遂聞之。」師涓鼓而終之。
平公曰:「音無此最悲乎?」師曠曰:「有。」平公曰:「可得聞乎?」師曠曰:「君德義薄,不可以聽之。」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願聞之。」師曠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鶴二八集乎廊門⑨;再奏之,延頸而鳴,舒翼而舞。
平公大喜,起而為師曠壽。反坐,問曰:「音無此最悲乎?」師曠曰:「有。昔者黃帝以大合鬼神⑩,今君德義薄,不足以聽之,聽之將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遂聞之。」師曠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白雲從西北起;再奏之,大風至而雨隨之,飛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懼,伏於廊屋之間。晉國大旱,赤地三年(11)。
聽者或吉或凶。夫樂不可妄興也。

①以下「濮水遺音」的故事見《韓非子·十過》篇,對於它的虛妄王充《論衡·紀妖》篇已予批駁。②上舍:接待賓客的高一級的館舍。戰國時各國都有這類館舍,如燕太子丹使荊軻「舍上舍」,齊孟嘗君門下有代舍、幸舍、傳舍,就是上、中、下三舍等。③師濾:師為樂官名,涓為人名。以下師曠、師延同。④施惠之台:《正義》說:「一本『慶祁之堂』。《左傳》雲『虒(sī,斯)祁之宮』。杜預曰:『虒祁,地名也,在絳州西四十里,臨汾水也』」。又《韓非子·十過》作施夷之台。⑤撫:撫袖。猶如今日所說的擺手。⑥遂:遂順其意。這裡指順師涓之意,把樂奏完。⑦意思是:是何道理而出此言?⑧靡(mǐ,米)靡之樂:靡靡是委弱、隨順之貌,這樣的樂曲令人聽了精神不振,心志頹唐。《尚書·畢命》「商俗靡靡」。正義解釋說:「韓宣子稱紂使師延作靡靡之樂。靡靡者,相隨順之意。」⑨玄鶴:黑色的鶴。崔豹《古今注·鳥獸》說,鶴千歲化為蒼(黑白雜揉的顏色),又千歲變為黑,稱為玄鶴。二八:十六隻。廊:古時有各種解釋:《說文》說是指東西序,按《爾雅》邢昺的解釋,東西序就是東西廂房;《漢書·竇嬰傳》中顏師古解釋為堂下周屋廊,就是堂下繞牆的長廊;《廣韻》則說是「殿下外屋也」。殿(即堂或稱宮、室等,就是正房)以外的房屋都是廊。此處所說的廊當如《廣韻》所釋。⑩「以」下應有「之」字。「大合鬼神」指合鬼神而祭之的祭事。?(11)赤地:地面上光赤無物。《漢書·五行志》:「赤地千里」,注說「空盡無物曰赤」。

太史公曰:「夫上古明王舉樂者,非以娛心自樂,快意恣欲,將欲為治也。正教者皆始於音,音正而行正。故音樂者,所以動蕩血脈,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故宮動脾而和正聖①,商動肺而和正義,角動肝而和正仁,征動心而和正禮,羽動腎而和正智。故樂所以內輔正心而外異貴賤也;上以事宗廟,下以變化黎庶也。琴長八尺一寸,正度也②。弦大者為宮,而居中央,君也③。商張右傍,其餘大小相次,不失其次序,則君臣之位正矣。故聞宮音,使人溫舒而廣大;聞商者,使人方正而好義;聞角音,使人惻隱而愛人;聞徵音,使人樂善而好施④;聞羽音,使人整齊而好禮⑤。夫禮由外入,樂自內出。故君子不可須臾離禮,須臾離禮則暴慢之行窮外;不可須臾離樂,須臾離樂則姦邪之行窮內。故樂音者,君子之所養義也。夫古者,天子諸侯聽鐘磬未嘗離於庭,卿大夫聽琴瑟之音未嘗離於前,所以養行義而防淫佚也。夫淫佚生於無禮,故聖王使人耳聞雅頌之音,目視威儀之禮,足行恭敬之容,口言仁義之道。故君子終日言而邪辟無由入也。

①以下把五音和五臟、五常(這裡把五常:仁、義、禮、智、信中的信改為聖)相配合,是古人論事的習慣,但有些道理,也不可太認真了。五音中,宮屬土,居中央(與五方相配);五臟中脾屬土,土居中央。所以說「宮動脾」。又中央為貴(與其他四方相比),五常性中聖最貴,所以說其「和正聖」。其餘四音可按此格式解釋。②正度:有元數的意思,其餘度數均由某數生成,某數便是度數之正,其餘為度數之歧。黃鐘之數為八十一,其餘各律都由黃鐘度數經三分損益法生成,所以八十一為正度,加上量名,為八尺一寸,也是正度。③這是把五音與社會結構相比附。五音以宮最貴,居中央,與社會中的君地位相彷彿,所以宮為五音之君。④此句與上文所說:「征動心而和正禮」不附,此類事很多,聽之可也,不可強解。⑤與上文「羽動腎而和正智」也不相附。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6
律書第三

劉洪濤譯註

【說明】

什麼是律?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索隱》引《釋名》說:「律,述也,所以述陽氣也」。這原是從《爾雅》翻出的話,《爾雅》還把律釋為銓、法等,都不能究其竅要。其實,律就是率的同音字,律學就是關於萬物形體比例的學問。《律書》開篇說:「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規則,壹稟於六律,六律為萬事根本焉」。萬事都有比率,尤其「物度規則」四字把律銓釋得再也明白不過了。這句話包含了古人一基本認識,即萬物之間都存在一種比例,比例的大小是像六律那種「三分損益」的關係。假設第一項是a,第二項就是,第三項是,依次下去得到一個數列:

這是一個變換了的等比級數。分子是2的倍數,所謂陰陽二氣演為八卦,它與八卦爻數的變化有關;分母任何一項都是它前面相鄰項的3倍,3的比率分佈也很廣泛,漢代三統曆的各項參數就主要是採用這個比率制定的。除了2和3的比率,古人還發現一個更為常見的比律,就是5,反映在五行理論中,不過這個比率的變化要複雜得多。
探索宇宙萬物間的數量關係,這是許多古老民族的先民們都曾走過的路。歐洲有個畢達哥拉斯,認為宇宙存在一種數學的和諧。此後的柏拉圖、托勒密、哥白尼、開普勒,以至伽利略等都曾對此做過有益的研究。律學便是中國先民中的畢達哥拉斯們留下的足跡。
《律書》分三部分:律與兵、與星曆的關係,以及律數本身的學問。《律書》說,律「與兵械尤所重」。兵械指軍事器械,它與律的關係從今本《考工記》中還能看到一些影子,儒者只注重「望氣知吉凶,聞聲效勝負」,那是買櫝還珠了。與星曆的關係只講了與八方、十二月、十二支、二十八宿的對應關係,至於數量關係的變化就不是這篇短文所能包括得了的了。律數部分舛誤頗多,茲借譯註的機會一一訂正之如后。

【譯文】

帝王制定事則,建立法度,確定萬物的度數和準則,一切都遵照六律,六律是萬事萬物的根本。
六律對於兵械尤其重要,所以說「望敵氣而知道吉凶,聞聲音而決定勝負」,這是百代不變的法則。
武王伐紂時,吹律管聽聲音而占卜吉凶,自孟春至季冬的音律,都有殺氣並聲而出,而軍聲與宮音相合。同聲相從,這是事物自然的道理,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兵事,是聖人用來討伐強暴,平定亂世,夷除險阻,挽救危殆局面的工具。下自含齒戴角的獸類,遇到外物的侵犯,尚且要與它角力反抗,何況是懷有好惡之心,喜怒之情的人了?歡喜就有愛心產生,憤怒就會以毒螫相加,這是人性情的必然道理。
以往黃帝時有過涿鹿地區的戰鬥,以平定炎帝造成的災害;顓頊有與共工氏的對陣,以平定少昊氏造成的災害;成湯有伐桀到南巢的戰鬥,以殄滅夏朝的禍亂。一代又一代,迭興迭廢,戰勝得以統治天下,那是受命於天的原因。
從此之後,名士重迭產生,晉國任用咎犯,而齊國任用王子成父,吳國任用孫武,名自都申明軍紀,賞罰必守信用,結果成為諸侯霸主,兼并別國土地,雖然比不上三代時受誥誓封賞的榮耀,然而同樣是自身寵榮,君主尊顯,當世顯名揚聲,能說不榮耀嗎?怎能與那些不明大勢,不權輕重,終日啰索要以德化世,不該用兵,結果重者君親受辱,國土失守,輕者遭人侵犯,國家削弱,終至於不可挽救的世儒相提並論呢!所以家庭中不能沒有教誨和鞭笞,國家不可沒有刑罰,天下不可沒有誅殺和征伐,不過使用起來有巧有拙,施行時有順有逆罷了。
夏桀、殷紂王能赤手空拳與豺狼搏鬥,奔跑起來能追得上四匹馬拉的車子,其勇力並不弱;他們曾百戰百勝,諸侯對他們恐懼服從,權力也不算輕。秦二世屯軍於四郊,連兵於邊陲,力量不是不強;北與匈奴結怨,南在諸越招惹禍端,勢力不算寡弱,等到他們的威風使盡,勢力盛極,閭巷中的平民也成了敵國。錯就在於他們窮兵黷武不知止足,貪得之心不能停息。
高祖統一天下后,三方邊境叛亂於外,國內大國諸侯王名雖稱為天子的屏藩輔佐,並不太象個為臣子的樣子。趕上高祖厭煩再有戰事,也是由於有蕭何、張良的計謀,所以一時得以停止武事,與民休息,對他們只稍加約束,不深防備。
直到孝文帝即位,將軍陳武等建議說:「南越、朝鮮自從秦朝統一時內屬為臣子,後來才擁兵守險,躊躇觀望。高祖時天下初定,人民剛剛得到一點安寧,不可再次用兵。如今陛下以仁德、惠愛撫治百姓,四海以內都受恩澤,應該乘此時士民樂為陛下所用的機會,討伐叛逆的黨徒,以統一疆土。」孝文帝說:「朕自從能勝衣冠,從來沒有想到這些。趕上呂氏之亂,功臣和宗室都不以我的微賤出身為恥,陰差陽錯使我得了皇帝的大位,我常戰戰兢兢,害怕事情有始無終。況且兵是兇器,縱然能達到目的,發動起來也必有耗損和創病,又怎能避免得了百姓拋家離業遠方征討?先皇帝知道勞乏的百姓不可再加使用,所以不把南越、朝鮮等事放在心上。朕豈能自以為有能耐?如今匈奴入侵內地,軍吏禦敵無功,邊地百姓父死子繼,服兵役的日子已經很久,朕時常為此不安和傷痛,沒有一天能夠忘記。如今既不能銷毀兵器,長守安定,但願暫且堅守邊防,遠設斥候,派遣使者,締盟結好,使北部邊陲得到休息安寧,功勞就算大得很了。且不可再議興兵的事了」。因此百姓內外都無徭役,得到休息以致力於農事,致使天下殷實富足,糧食每斗降至十餘文錢,國內雞鳴狗吠相聞,煙火萬里不驚,可說是夠和平安樂的了。
太史公說:文帝時,趕上天下剛從水火中解脫出來,人民安心生產,順著他們的意願,能作到不加擾亂,所以百姓安不思亂。就連六七十歲的老翁也未曾到過集市之中,終日守在鄉里敖遊玩耍,象個孩子一樣。這豈不就是孔子稱道的有德君子!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7
書中記載,七正二十八舍和律歷,是天用來勾通五行八正之氣的,是天用來產生和養育萬物的。舍的意思就是日月止宿的地方。舍就是休息一下緩口氣的意思。
不周風在西北方,主管殺生的事。東壁宿在不周風以東,主持開闢生氣使往東行,到達營室。營室,主管胎育陽氣並把它產生出來。再向東到達危宿。危,就是垝的意思,是說陽氣的垝,所以稱為危。以上星宿與十月相對應,於十二律與應鐘相對應。應鐘,就是陽氣的反應,陽氣這時還不主事。於十二子與亥相對應。亥,就是該的意思。是說陽氣藏在它下面,所以是它成了陽氣出現的隔核(按:同該)。
廣莫風在北方。廣莫,是說陽氣在下,陰氣沒有陽氣廣大,所以說是廣莫。廣莫風以東到虛宿。虛的意思,是指能實能虛,是說陽氣冬季則蘊藏於空虛之中,到冬至日就會有一分陰氣下藏,一分陽氣上升發散出來,所以稱虛。再向東到達須女宿。須女(按:同如),是說萬物的位置發生變動,陰氣陽氣沒有分離開,尚且互相胥如的意思,所以稱為須女。月份與十一月相對應,律與黃鐘相對應。黃鐘的意思是陽氣踵隨黃泉而出。於十二子與子相對應。子就是滋長的滋字;滋,是說萬物滋長於下面。於十母與壬癸相對應。壬就是任,是說陽氣負擔著在下面養育萬物的重任。癸就是揆,說萬物可以揆度,所以稱為癸。向東到牽牛宿。牽牛的意思是說陽氣牽引萬物而出。牛就是冒,是說地雖凍,能冒出地面生長出來。牛又指耕耘種植萬物的意思。再向東到建星。建星,就是建立起諸有生命之物的意思。與十二月相對應,十二律與大呂相對應。大呂的意思是。十二子與丑相對應。
條風在東北方,主管萬物的產生和出現。條風意思是說條治萬物而使它們產生出來,所以稱為條風。條風向南到箕宿。箕就是萬物的根柢,所以稱為箕。與正月對應,律與泰蔟相對應。泰蔟,是說萬物蔟擁而生的意思,所以稱為泰蔟。於十二子與寅相對應。寅是說萬物初生如蚯螾(蚓)之行螾然彎曲的樣子,所以稱為寅。向南到達尾宿,尾是說萬物初生象尾巴一樣彎曲。向南到達心宿,心是說萬物初生都有象花(華)一般的頂心。再向南到房宿。房,是指為萬物的門戶,到門前就要出來了。
明庶風在東方。明庶的意思是,表明眾物全都出土萌發出來了。與二月相應,律與夾鐘相對應。夾鍾,是說陰陽相夾,廁(側)身於中的意思。十二子與卯相對應。卯就是茂,是說萬物生長茂盛。於十母與甲乙相對應。甲,是說萬物衝破符(按:同莩)甲萌發出來;乙,是說萬物生長時軋軋乙乙艱難而頑強的樣子。向南到達氐宿。氐的意思是說萬物都已抵達、來到的意思。向南到達亢宿。亢的意思,是說萬物漸漸長高了。再向南到角宿。角的意思是說萬物都已有了枝叉就象角一樣。十二月中與三月相對應,律中與姑洗相對應。姑洗的意思是說萬物初生,顏色光鮮如洗。於十二子與辰相對應。辰,是說萬物都已蠕動起來。
清明風在東南方,主管吹動萬物向西發展。先到達軫宿。軫,是說萬物生長得殷殷軫軫,更加盛大了。向西到達翼宿。翼,是說萬物都已長大,如同有了羽翼。以上兩宿為四月宿,於律為中呂。中呂的意思是說萬物全都向西旅行。於十二子為巳。巳的意思是說陽氣已盡了。向西到達七星。七星,是由於陽數成於七,所以稱為七星。向西到張宿。張,是說萬物都已張大。再向西到注宿。注,是說萬物開始衰落,陽氣下注,所以稱為注。以上三宿為五月宿,於律為蕤賓。蕤賓的意思,是說陰氣幼小,所以稱為蕤;衰落的陽氣已不主事,所以稱為賓。
景風在南方。景,是說陽氣之道已竟(盡),所以稱為景風。於十二子為午。午,就是陰陽交午的意思,所以稱為午。於十母為丙丁。丙,是說陽道彪炳明著,所以稱丙;丁,是說萬物已長成丁壯,所以稱丁。向西到弧宿。弧的意思,是說萬物鶩落,很快就要死亡了。向西到狼宿。狼,是說萬物都可度量,量斷萬物,所以稱狼。
涼風在西南方,主宰地。地,就是沉奪萬物之氣的意思。與六月相應,律屬林鐘。林鐘,是說萬物走向死亡的氣象懍然恐懼的樣子。於十二子為未。未與味同音,是說萬物都已長成,有滋有味了。向北是罰宿。罰,是說萬物氣勢已奪,可以斬伐了。向北是參宿。參是說萬物都可參驗,所以稱參。以上兩宿屬七月,律屬夷則。夷則,是說陰氣賊害萬物的意思。於十二子為申。申,是說陰氣主事,一再賊害萬物,所以名為申。向北是濁宿。濁,與觸音相近,是說萬物都觸陰氣而死,所以名為濁。向北是留宿。留,是說陽氣稽留沒有去盡,所以名為留。以上兩宿為八月宿,於律屬南呂。南呂,是說陽氣旅行入於藏所,就要被收藏起來了。於十二子屬於酉。酉,就是萬物已經成熟,所以名為酉。
閶闔風在西方。閶,就是倡導;闔,就是閉藏。是說陽氣倡導萬物,闔藏於黃泉之下。於十母為庚辛。庚,是說陰氣變更萬物,所以稱為庚;辛,是說萬物生存艱辛,所以稱為辛。向北是胃宿。胃,是說陽氣被收藏,都偎偎然縮聚起來。向北是婁宿。婁,就是呼喚萬物而且要拽拉使入於內的意思。向北是奎宿。奎,主管以毒螫殺萬物,舉而收藏起來。以上三宿為九月宿,律屬無射。無射,是說陰氣正盛,主宰事物,陽氣隱藏無所余,所以稱為無射。於十二子屬戌。戌,是說萬物全都滅亡了,所以稱為戌。

律數:
五聲之間的比例關係,以九九八十一作為宮的大小,將八十一分為三分,除去一分,餘二分得五十四就是徵。將五十四分為三分,加上一分,得四分,為七十二,就是商。把七十二分為三分,除去一分,餘二分為四十八就是羽。將四十八分為三分,加上一分,得四分為六十四就是角。
黃鐘的長度為八寸十(七)分寸之一,其聲為宮。大呂的長是七寸五又三分之二分。太蔟長為七寸二分,為角聲。夾鍾長六寸七又三分之一分。姑洗長六寸四分,為羽聲。仲呂長五寸九又三分之二分,為徵聲。蕤賓長五寸六又三分之二分。林鐘長五寸四分,為角聲。夷則長五寸零三分之二分。為商聲。南呂長為四寸八分,為徵聲。無射長四寸四又三分之二分。應鐘長四寸二又三分之二分,為羽聲。
生鐘律數方法的運用:
子一分,丑為三分之二分。寅為九分之八分。卯為二十七分之十六分。辰為八十一分之六十四分。巳為二百四十三分之一百二十八分。午為七百二十九分之五百一十二分。未為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之一千零二十四分。申為六千五百六十一分之四千零九十六分。酉為一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之八千一百九十二分。戊為五萬九千零四十九分之三萬二千七百六十八分。亥為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分之六萬五千五百三十六分。
由黃鐘產生十二律的方法是:由長律管生短律管將分子加倍,分母乘三。由短律管生長律管則是將分子乘四,分母乘三。數最大為九,音數為五,所以以宮為五;宮生徵,以徵為九;徵生商,以商為八;商生羽,以羽為七;羽生角,以角為六。以「生鐘律數」中的黃鐘大數十七萬餘為分子,另把一枚算籌放置在算盤上,用三去乘,一乘得三,再乘得九,依次乘下去,直乘到「生鐘律數」中的酉數一萬九千餘。以每次乘得的數為分母,用分母除分子,得到一些長度為寸的數,直到得到九寸的數為止,將此數稱為「黃鐘律的宮聲」。由此用「生黃鐘術」得到其餘各音,所以說五音是由宮聲開始,角聲結束的。而數由一開始,到十終止,變化則由三來完成。節氣則由冬至開始,周而復始。
神是從無中產生的,形體則是自有形的質中產生,有形體然後才有數產生,有形體才能生成聲音,所以說是神能運用氣,氣要依附於形體。形體的特徵是大都能以類加以區別。有的未有形體因而不可分類,有的形體相同因而屬於同一類,有類就能把它的特徵表示出來,有類就能加以識別。聖人懂得天、地等有形體之物與人的意識這種無形體之物的區別,所以是從有形、有質的東西推斷無形、無質的東西,從而得到輕細如氣體,微小如聲音那樣東西的有關知識。然而聖人是通過那些本質的稱為神的東西認識事物的,本質或神無論何等微妙必然要在情性中表現出來,審核研究事物外部的如同花葉一般的表象特徵,內部的本質特徵也就明瞭了。若沒有一顆聖人之心再加上相當的聰明,有誰能夠既懂得天地萬物的本質或神,又能推知其形體的性情等外部特徵呢?本質或神,是指事物具有了它而不自知何時具有或失去它,所以聖人十分重視並希望能夠保留(認識)它。唯其希望保留它,本質或神這些內在的東西也就能把那些希望保留它們的聖人之心保留下來。所以它們是無比寶貴的。

太史公說:以旋璣玉衡整齊七政,即指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二子、鐘律等,自上古時就加以調配,建立起一定比率以運算曆法編造日月度數,日月等的運行就可以量度出來。平常所說合符節,通道德,就是指此而言的。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8
【原文】【註解】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軌則,壹稟於六律①,六律為萬事根本焉。
其於兵械尤所重,故云「望敵知吉凶,聞聲效勝負」,百王不易之道也。
武王伐紂,吹律聽聲②,推孟春以至於季冬③,殺氣相併④,而音尚宮⑤。同聲相從⑥,物之自然,何足怪哉?

兵者,聖人所以討強暴,平亂世,夷險阻,救危殆⑦。自含(血)[齒]戴角之獸見犯則校⑧,而況於人懷好惡喜怒之氣?喜則愛心生,怒則毒螫加,情性之理也。
昔黃帝有涿鹿之戰⑨,以定火災⑩;顓頊有共工之陳(11),以平水害(12);成湯有南巢之伐(13),以殄夏亂。遞興遞廢,勝者用事,所受於天也(14)。
自是之後,名士迭興,晉用咎犯,而齊用王子,吳用孫武,申明軍約,賞罰必信,卒伯諸侯(15),兼列邦土,雖不及三代之誥誓(16),然身崇君尊,當世顯揚,可不謂榮焉?豈與世儒暗於大校(17),不權輕重,猥雲德化(18),不當用兵,大至君辱失守,小乃侵犯削弱,遂執不移等哉(19)!故教笞不可廢於家(20),刑罰不可捐於國,誅伐不可偃於天下(21),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順耳。

①一切都是根據六律。稟,承受,引申為根據;六律,《索隱》說:「律有十二。陽六為律:黃種、太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陰六為呂:大呂、夾鍾、中呂、林鐘、南呂、應鐘是也。」陰陽二義,以陽為主,陰為從,所以六律六呂有時逕稱十二律或六律,如同中醫十寺經絡(六經六絡)只稱六經一樣。 ②《周禮 *太師》載:「太師執同律以聽軍聲而詔吉凶「。按鄭玄的解釋,古時候王者出兵的日子,授給大冼弓矢,大將整頓士卒張弓試射,與士卒一起大呼口號。太師以律管確定將卒呼號的聲音是屬於十二律的那一律,由此占卜出兵的吉凶。如是商聲則戰勝;角聲軍心不定,可能發生軍變;宮聲士卒同心等等。武王伐紂時也搞了這一套,《索隱》說,太史公必有根據,只是今人已不知根據是什麼了。 ③十二月與十二律相應,如孟春之月(正月)為太蔟,仲春之月(二月)為夾鍾,……季冬之月(十二月)為大呂。本句的意思實際是說自太蔟至於大呂,通推十二律的聲音以與軍聲,相比較。④律聲中含著殺氣。《正義》解釋說:「人君暴虐酷急,即常寒應。寒生北方,乃殺氣也」。⑤軍聲與宮聲相合。《正義》引《兵書》說:「夫戰,太師吹律,合商則戰勝,……宮則軍和,主卒同心。」對武王是個好兆頭。⑥聲音相同則能互相諧調。這裡指能以律確定軍聲的原因。⑦挽救危機局面。殆,危險。⑧見犯則校:見有來犯者則與之角斗、較量。校,同較。 ⑨黃帝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殺蚩尤,諸侯始尊黃帝為天子,取代了神農氏。參見《五帝本紀》。⑩神農氏號炎帝,按五德終始說,是因火德而王,所以代神農氏有天下,稱為「定火災」。?(11)傳說顓頊氏曾與共工氏爭為帝,共工氏失敗了。參見《淮南子·天文訓》。陳,同陣。軍陣,指戰爭。?(12)《淮南子·兵略訓》說:「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按:「為水害」就是以水德而為害天下的意思,與上文以神農氏為火災義同。共工氏為水德見《漢書·律曆志下》。又《淮南子·原道訓》說共工「與高辛爭為帝」,高辛即帝嚳,是繼顓頊為帝者。高誘注又說:「共工以水行,霸於伏犧神農間者」。則遠在顓頊之前。王符《潛夫論》又說顓頊就是共工。古代傳說,不可過於執著。 ⒀按《尚書》的說法,湯伐桀,戰於鳴條之野。桀兵敗,走保三朡,湯又伐三朡,桀走南巢,湯收兵回亳。所以《仲虺之誥》說:「成湯放桀於南巢」。由此知「成湯有南巢之伐」的意思是,湯伐桀直到南巢才結束戰鬥。⒁受命於天的意思。指戰爭勝利,得以用事天下,是按照天的意旨才這麼乾的。⒂結果做了諸侯霸主。卒,最終,結果;伯,同霸。⒃雖然不如三代時受誥誓封為諸侯那樣榮耀。誥誓,帝王封諸侯所下文告、命令。誓就是命令。見《周禮·典命》。⒄暗於大校:大事胡塗。對事物的主要方面認識不清。校(qiāo,敲),同「骹」,器足。引伸為根本、重要方面。⒅猥云:嘮嘮叨叨地說。猥為瑣屑、絮煩貌;云為說。德化:以德化人。⒆遂執不移:終於陷於不可挽回、無法改變的局面。遂,達到,或譯作於是;執,守、處於;不移,不可移。⒇笞;以竹片或荊條打人。(21)偃:停止。

夏桀、殷紂手搏豺狼,足追四馬①,勇非微也;百戰克勝②,諸侯懾服,權非輕也。秦二世宿軍無用之地③,連兵於邊陲,力非弱也;結怨匈奴,絓禍於越④,勢非寡也。及其威盡勢極,閭巷之人為敵國。咎生窮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⑤。
高祖有天下,三邊外畔⑥;大國之王雖稱蕃輔,臣節未盡。會高祖厭苦軍事,亦有蕭、張之謀,故偃武一休息,羈縻不備⑦。
歷至孝文即位,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自全秦時內屬為臣子,后且擁兵阻阸⑧,選蠕觀望⑨。高祖時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復興兵。今陛下仁惠撫百姓,恩澤加海內,宜及士兵樂用,征討逆黨,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⑩,念不到此。會呂氏之亂,功臣宗室共不羞恥,誤居正位,常戰戰慄栗,恐事之不終。且兵兇器,雖克所願,動亦秏病(11),謂百姓遠方何(12)?又先帝知勞民不可煩,故不以為意。朕豈自謂能?今匈奴內侵,軍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今未能銷距⒀,願且堅邊設候⒁,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故百姓無內外之繇⒂,得息肩于田畝,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鳴雞吠狗,煙火萬里,可謂和樂者乎!
太史公曰:文帝時,會天下新去湯火⒃,人民樂業,因其欲然,能不擾亂,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嘗至市井,游敖嬉戲如小兒狀。孔子所稱有德君子者邪!

①四馬:即駟馬。四匹馬拉的車。②克勝:克敵致勝。克,勝敵。 ③《索隱》解釋說:「謂常擁兵於郊野之外也。」④絓(guà,掛)禍:召禍、惹禍。絓,絲結牽纏。引伸為召惹。⑤甘得之心:以得為樂之心,引伸為貪得之心。甘,樂。見《玉篇》。⑥三邊:三方邊境。由下文知是指東方的朝鮮,北方的匈奴,南邊的于越。畔:同叛。⑦羈縻:籠絡、稍加約束。⑧阸(ài愛):同厄。厄塞,狹隘的通道。⑨選蠕(ruán,軟):《索隱》說:「謂動身欲有進取之狀也。」全句是說欲有進取而又觀望不前,是躊躇不決,首鼠而狼顧的意思。⑩能任衣冠:指長大成人以來。古時男子二十歲行加冠禮后,始可任職事,居士位。表示已進入成年。加冠以前稱為幼學。?(11)秏病:損耗和創傷病痛。秏,同耗。?(12)可譯為:你說百姓執役遠方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⒀銷距:銷毀禦敵的武器。比喻停止爭戰。距:刃鋒、倒刺。這裡泛指一切武器。⒁堅邊設候:堅守邊境,遠設斥候。候,斥候。即巡羅、候望敵情的兵卒。⒂繇:同徭。徭役。 ⒃新去湯火:剛剛脫離水深火熱的處境。

書曰:[七正]二十八舍①、律歷,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氣②,天所以成熟萬物也。舍者,日月所舍。舍者,舒氣也。
不周風居西北③,主殺生。東壁居不周風東④,主辟生氣而東之⑤。至於營室。營室者,主營胎陽氣而產之⑥。東至於危。危,垝也⑦。言陽氣之(危)垝,故曰危。十月也⑧,律中應鐘。應鐘者,陽氣之應,不用事也⑨。其於十二子為亥⑩。亥者,該也(11)。言陽氣藏於下,故該也。
廣莫風居北方。廣莫者,言陽氣在下,陰莫陽廣大也,故曰廣莫。東至於虛。虛者,能實能虛,言陽氣冬則宛藏於虛(12),日冬至則一陰下藏⒀,一陽上舒,故曰虛。東至於須女。言萬物變動其所,陰陽氣未相離,尚相(如)胥[如]也,故曰須女。十一月也,律中黃鐘。黃鐘者,陽氣踵黃泉而出也⒁。其於十二子為子。子者,滋也;滋者,言萬物滋於下也。其於十母為壬癸⒂。壬之為言任也,言陽氣任養萬物於下也。癸之為言揆也,言萬物可揆度,故曰癸。東至牽牛。牽牛者,言陽氣牽引萬物出之也。牛者,冒也,言地雖凍,能冒而生也。牛者,耕植種萬物也。東至於建星。建星者,建諸生也。十二月也,律中大呂。大呂者,<有脫文>。其於十二子為丑。
條風居東北,主出萬物。條之言條治萬物而出之,故曰條風。南至於箕。箕者,言萬物根棋,故曰箕。正月也,律中泰蔟。泰蔟者,言萬物蔟生也,故曰泰蔟。其於十二子為寅。寅言萬物始生螾然也,故曰寅⒃。南至於尾,言萬物始生如尾也。南至於心,言萬物始生有華心也。南至於房。房者,言萬物門戶也,至於門則出矣。
明庶風居東方。明庶者,明眾物盡出也。二月也,律中夾鍾。夾鍾者,言陰陽相夾廁也。其於十二子為卯。卯之為言茂也,言萬物茂也。其於十母為甲乙。甲者,言萬物剖符甲而出也⒄;乙者,言萬物生軋軋也⒅。南至於氐。氐者,言萬物皆至也⒆。南至於亢。亢者,言萬物亢見也。南至於角。角者,言萬物皆有枝格如角也。三月也,律中姑洗。姑洗者,言萬物洗生⒇。其於十二子為辰。辰者,言萬物之蜄也(21)。

①七正:日、月、五星。《索隱》以為其「可正天時」;又引孔安國注說是由於它們各有所主(「各異政」),所以稱為七正。二十八舍,又稱二十八星、二十八宿等,是赤道附近的二十八個恆星座,古人用作測天的參照物。星名(見后所附《律星曆表》)與《天官書》、《淮南子》等均有不同,可能是不同時代的體系。②五行:木、火、土、金、水。八正: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與二至(夏至、冬至)二分(春分、秋分)合為八節,又稱八正,言其得四時之正的意思。其五行之氣,即指五行代表的五個季節:春、夏、長夏、秋、冬。八正之氣,泛指每年的二十四節氣。③不周風:古人所說的八方風名之一。八方風與星、律、辰之間的關係見附圖(律星曆表),以下不注。 ④東壁:二十八舍星名,為北方七宿之一。《天官書》無東壁名。其位置、與十二月、律、辰的對應關係見《律星曆表》,以後各宿不另注。不周風東:指自西北方的不周風向東行。即順天球旋轉的視方向行走,附圖(律星曆表)中是最末一行箭頭所示方向,從中可以看出,或東、或南、或西、或北,都是順天球旋轉的方向行走。以後不另注。⑤辟:開闢、打開通道。生氣:生長之氣,指陽氣。天氣變化到子位時一陽生,東壁,營室在子位前而臨近子位,是未雨綢繆的時期,所以說東壁打開了生氣產生的通道,使向東行,而營室胎孕之。 ⑥營胎:營造而胎養之。⑦垝(guǐ,鬼):土築矮牆,用來放置物品,又稱土坫。這裡是指圍牆。⑧以上危、室、壁三宿與十月相應。按《淮南子·天文訓》十月日在尾宿,與危相差約90°,黃昏時日從西方落下,危宿恰在南方正中天,就是古人所說的「日昏中」。《律書》中所說某星與某月相配,是指在該月昏時斗柄指向某星。以下不注。⑨不用事:不主事。陽氣潛藏未生,對事物不起主宰作用。⑩十二子:即十二支,或稱十二辰。以亥配十月,是由子配十一月順次而得,子配十一月的原因可能與古時曾以十一月為歲首有關。余不另注。(11)該:讀如核,義為隔核之核。(12)宛:《正義》說讀如蘊。宛藏就是蘊藏。⒀意思是,到了冬至的日子,陰氣有三分之一藏於地下(即消失)了。古人計數法,陰陽各分為三份,稱三陰三陽,中醫學中又各有專名(略)。一陰指一份陰氣。下文一陽義同。⒁踵黃泉而出:即自黃泉之下而出。黃泉,指地下深處。⒂十母:自甲至癸十天干。稱為「母」是相對於十二子而言。⒃以下至段末為錯簡文,應放在下段第二句「明眾物盡出也」之後。理由有二,一據以上文例:西北不周風佔一辰,接北方廣漠風,佔二辰,後面是東北方條風,也應該只隔一辰便接東方明庶風。二據《淮南子·天文訓》:「東方曰蒼天,其星房、心、尾;東北曰變天,其星箕、斗、牽牛。房心尾為東方宿,不應置於東北方的條風之下。⒄符甲:即莩甲。植物種子外面的硬殼,如稻殼、穀殼等。破符甲而出就是萌發生芽的意思。⒅軋軋:曲折、艱難貌。⒆至:抵達。與氐音相諧。⒇《正義》引《白虎通》說:「洗者,鮮也。言萬物去故就新,莫不鮮明也。」 (21)蜄:動。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39
清明風居東南維①,主風吹萬物而西之。[至於]軫。軫者,言萬物益大而軫軫然②。西至於翼。翼者,言萬物皆有羽翼也。四月也,律中中呂。中呂者,言萬物盡旅而西行也。其於十二子為巳。巳者,言陽氣之已盡也③。西至於七星。七星者,陽數成於七④,故曰七星。西至於張。張者,言萬物皆張也。西至於注⑤。注者,言萬物之始衰,陽氣下注,故曰注。五月也,律中蕤賓。蕤賓者,言陰氣幼少,故曰蕤⑥;痿陽不用事⑦,故曰賓。
景風居南方。景者,言陽氣道竟⑧,故曰景風。其於十二子為午。午者,陰陽交,故曰午。其於十母為丙丁。丙者,言陽道著明,故曰丙⑨;丁者,言萬物之丁壯也,故曰丁。西至於弧⑩。弧者,言萬物之吳落且就死也(11)。西至於狼(12)。狼者,言萬物可度量⒀,斷萬物,故曰狼。
涼風居西南維,主地。地者,沈奪萬物氣也⒁。六月也,律中林鐘。林鐘者,言萬物就死,氣林林然⒂。其於十二子為未。未者,言萬物皆成,有滋味也。北至於罰。罰者,言萬物氣奪可伐也。北至於參⒃。參言萬物可參也⒄,故曰參。七月也,律中夷則。夷則,言陰氣之賊萬物也⒅。其於十二子為申。申者,言陰用事,申賊萬物⒆,故曰申⒇。北至於濁(21)。濁者,觸也,言萬物皆觸死也,故曰濁。北至於留(22)。留者,言陽氣之稽留也,故曰留。八月也,律中南呂。南呂者,言陽氣之旅入藏也。其於十二子為酉。酉者,萬物之老也(23),故曰酉。
閶闔風居西方。閶者,倡也;闔者,藏也。言陽氣道萬物(24),闔黃泉也。其於十母為庚辛。庚者,言陰氣庚萬物,故曰庚;辛者,言萬物之辛生,故曰辛。北至於胃。胃者,言陽氣就藏,皆胃胃也(25)。北至於婁。婁者(26),呼萬物且內之也。北至於奎。奎者,主毒螫殺萬物也,奎而藏之(27)。九月也,律中無射。無射者,陰氣盛用事,陽氣無餘也,故曰無射(28)。其於十二子為戌。戌者,言萬物盡滅(29),故曰戌。

①東南維:東方與南方相連接處,即東南方。維,維繫;連接。②軫軫然:眾盛貌。③古巳、已二字通讀,所以釋「巳」為「已」盡。以下所述注、七星、張三宿為南方宿;又按行文順序,應該先述張,次及七星,知為錯簡。應把下段「景風居南方」至「故曰景風」移到此句「盡也」之後。而把下句「西至於七星」至「故曰七星」間的文字移到更下句「萬物皆張也」之後(參見前附《律星曆表》)。④陽數有五個(1、3、5、7、9),始於1,成於7,終於9。⑤註:即柳宿。按《天官書》的說法,南方七宿為朱雀,其中柳宿為鳥喙,又稱鳥咮,咮音轉成了「注」字。⑥蕤(ruí銳,陽平):有柔弱意,所以釋為「幼少」。⑦痿陽:陽盛已極,極則衰,因稱痿陽。 ⑧竟:終、窮、結束。⑨「丙」釋為著明,見《說文》。⑩弧:在赤道經度7-8時,南緯25°-40°之間。漢代已不在二十八宿之內,《天官書》附於西方參宿之下。(11)吳落:《集解》說:「吳,一作柔。」柔落亦不可解。按:吳當是鶩的同音假借字,葉落如鶩,漸近枯死了。?(12)狼:即天狼星,為弧矢座α星,漢代也不在二十八宿之內。⒀古代傳說:「狼善卜,將遠出撲食,先倒立以卜所向,所以獵人遇狼則喜,以為狼之所向,必有禽獸。這裡由狼善斷,引伸為度量。⒁這一段自開頭「涼風」至此處,為錯簡,應移到後面「有滋味也」之後。⒂林林然:猶懍懍然,有畏懼意。⒃參:讀shēn申。⒄前一個「參」讀「申」,指參宿;第二個讀cān,餐。義為彈劾、抨擊。是借同字異音以立解。⒅夷為斬殺,則是賊的假借字,所以有以上解釋。⒆申釋為重,重賊萬物,就是重(讀zhòng種)重地,或狠狠地賊害萬物。⒇以下濁、留為西方宿,所以知有錯簡,應把下一段自開始「閶闔」二字至「闔黃泉也」移到此句之後。(21)濁:畢宿。見《爾雅·釋天》。(22)留:昴宿。昴古文為,俗誤為留,因名為留。 (23)《說文》釋酉為就,徐鉉解釋就意思是成熟。物成熟就是老了。所以此處釋酉為老。(24)道:同導。引導。(25)胃胃:縮聚之貌。 (26)婁是系牛的繩(見《公羊傳·昭25》「牛馬維婁」注),引伸為牽引、招呼。 (27)這一句中的「奎」,讀為kǔi,虧。同跬,義為舉足、開步,即行動起來。 (28)律名無射中的「射」,讀yè,夜。此句中讀為shè,射取之射,取而得之稱為射。無所余,則無可射取,因稱無射。(29)《說文》釋戌為滅,與此句同義。

律數①:
九九八十一為宮②。三分去一③,五十四以為徵④。三分益一⑤,七十二以為商。三分去一,四十八以為羽。三分益一,六十四以為角。
黃鐘長八寸七分一⑥,宮⑦。大呂長七寸五分三分(一)[二]⑧。太蔟長七寸(七)[十]分二,角⑨。夾鍾長六寸(一)[七]分三分一。姑洗長六寸(七)[十]分四,羽。仲呂長五寸九分三分二,徵。蕤賓長五寸六分三分(一)[二]。林鐘長五寸(七)[十]分四,角。夷則長五寸(四分)三分二,商。南呂長四寸(七)[十]分八,徵。無射長四寸四分三分二。應鐘長四寸二分三分二,羽。
生鍾分⑩:
子一分(11)。丑三分二(12)。寅九分八⒀。卯二十七分十六。辰八十一分六十四。巳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午七百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千九十六。酉一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戌五萬九千四十九分三萬二千七百六十八。亥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萬五千五百三十六。
生黃鐘術曰⒁:以下生者倍其實⒂,三其法⒃。以上生者⒄,四其實,三其法。上九⒅,商八⒆,羽七,角六,宮五,徵九。置一而九三之以為法⒇。實如法(21),得長一寸(22)。凡得九寸(23),命曰「黃鐘之宮」。故曰音始於宮(24),窮於角(25);數始於一,終於十(26),成於三(27);氣始於冬至(28),周而復生。

①就是五音以及十二律管長度的比率數。②設定宮聲為81,作為比率的基數。③三分除去一分,就是去掉三分之一,留三分之二。④留下的三分之二是54,以此作為徵聲。⑤三分加一分就是4/3。以下同此,不另注。五音比率的計算式如下:
宮:81;
徵:宮×2/3=81×2/3=54;
商:徵×4/3=54×4/3=72;
羽:商×2/3=72×2/3=48;
角:羽×4/3=48×4/3=64。
⑥宮數81,黃鐘為宮,其長8寸1分,用古代分數的表示法就是八寸十分一,翻譯時把最靠近分數(「十分一」)的量詞(「寸」)移到分數之後,而在量詞原來的位置上加一個「又」字,即譯為「八又十分之一寸」。后仿此,不另注。此句中原文分數為「七分一」,誤,「七」改為「十」。⑦表示以上述長度的黃鐘管發出的聲音作為宮聲。這完全是一種假定,因為古代有「旋相為宮」的理論,十二律中任何一律都可當作宮聲,同時又認為以長度八寸一分的黃鐘管作為宮聲,最得五聲之正,即高低最合適。⑧用注⑥所說的翻譯法可譯為:大呂長為七寸五又三分之二分,此處分數部分為近似值。古人習慣於把數的奇零部分分為三分,接近1/3便說是1/3;接近2/3便說是2/3;有的還要加上強、弱二字。大呂的實際長度為分。以下同,不另注。各律管長度的計演演算法如下:
黃鐘:81分(即八寸一分,以下不注)
林鐘:81分×2/3=54分;
太蔟:54分×4/3=72分;
南呂:72分×2/3=48分;
姑洗:48分×4/3=64分;


又《索隱》說:「謂十一月以黃鐘為宮,五行相次,土生金,故以大呂為商者」。可知小司馬所見本此句后尚有「商」字,今本脫。有「商」字是。 ⑨以太蔟為角,與《淮南子·天文訓》不同。茲將《淮南子》與《律書》中五音列表如下,以比較其優劣:

古時採用的是七音音階,除表中五音之外,還有變徵、變宮,《淮南子》稱為謬、和,並以應鐘為和,管長分;以蕤賓為謬,管長分。將這兩律插入上表,謬為變徵,在林鐘之上,和為變宮,在南呂之下。這樣《天文訓》與《律書》中最高音與最低音之間的管長差相同,說明音域寬相同。而《天文訓》各音之間的長度差(音程差)的變化比較均勻。《律書》中還有四種律管指明了五音名稱,將其中任意二個插入上表中,使成七音階,音程的變化仍不夠均勻。這說明《律書》時代必早於《淮南子》,或者文字有誤,已難以確考了。⑩產生鐘律積實的方法。積實就是分子。(11)十二律與十二辰對應,所以以十二辰表示,首先假定子為一分,再推算其餘各辰。?(12)子三分去一得丑,所以丑為三分之二,古時說是「三分二」。⒀丑三分益一,即丑的4/3倍是寅,得九分之八,古人說是「九分八」。其餘各辰同,總列如下:



⒁產生或說是計算鐘律的方法。然而不說是「生鐘律術」說成是「生黃鐘術」,是由於音律循環相生,自黃鐘81分開始,經過變化產生各律,最後應該能重新回復到黃鐘81分的長度,如同現在的八度音,自1(讀dōu)經2(ruái)、3(mī)……等重新到高八度的1(dōu)。古人用三分損益法以達到這個目的,由注⑧若將仲呂長分乘以4/3,約等於80分,可知只能近似恢復黃鐘長度。漢代京房用三分損益法從仲呂繼續做下去得60律,宋元嘉中,太史錢樂之得到360律,始終不能恢復黃鐘長度。稱為「生黃鐘術」就反映了古人這種目的性。 ⒂下生:由長律管生短律管為下生。《索隱》引蔡邕的話說:「陽生陰為下生」誤 。如蕤賓為陽,大呂為陰,由蕤賓生大呂(陽生陰)是「四其實,三其法」,為上生。實:被除數、乘積或分子都稱為實,這裡指分子。⒃將分母乘以3。法,指除數或分母。⒄由短律管產生長律管為上生。《索隱》謂「陰生陽為上生」,誤。由注⑧可見,大呂以下陰生陽皆為下生。⒅數起於一,終於十,所以九為最大數,因稱「上九」。郭嵩燾以為「所生數以九為上」,亦可。⒆五音中宮是中數,與五行中的土相應,土數為五,所以宮也是五;宮生徵(參見「律數」),五行中除了宮聲之外,徵產生得最早,其餘三聲都是由徵產生,所以徵數為9,成了最大數;徵生商,商自應是8;同樣,商生羽,羽為7;羽生角,角為6。梁玉繩以為是「旋相為宮」法,頗繁複,不取。 ⒇置一:古人做乘法的步驟,先將一根算籌放置在算盤上,稱置一。九三之:依次用三的倍數相乘,乘一次是乘3,再乘一次就是乘9,一直乘下去稱為「九三之」。以為法:用乘得的數作除數。(21)實除以法。實,就是「生鍾分」中所得的黃鐘實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22)得到一個長度為寸的數字。這是古演演算法的術語,並不是說實如法,所得商為一寸。(23)「凡得九寸」的意思是除了許多次,直到得到九寸的商數為至。由前面的「生鍾分」法可知,將子數一分「九三」之,直乘到第十次,得酉數一萬九千六百八十三,以此數除黃鐘實數才能得到九寸的商數。24)由九寸之宮,用「生黃鐘術」的方法可以依次得到其餘各律,黃鐘為宮聲,所以說是「音始於宮」。 (25)由「律數」部分可知宮生徵,徵生商,商生羽,羽生角。五音中最後生角,所以說「窮於角」。(26)1至10為中國數字的十個基本數,變化而生其餘各數。所以說是起於1,終於10。(27)數字的變化是由基本數乘以3完成的,反映古人對3的比率重要性的認識。《淮南子·天文訓》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都由3生成,所以說「成於三」。(28)氣:節氣。冬至為十一月中氣,陽氣從冬至開始產生,由生到滅,再到復生,一歲畢。所以說節氣由冬至始。

神生於無①,形成於有②,形然後數③,形而成聲④,故曰神使氣⑤,氣就形⑥。形理如類有可類⑦。或未形而未類⑧,或同形而同類⑨,類而可班⑩,類而可識(11)。聖人知天地識之別,故從有以至未有(12),以得細若氣,微若聲。然聖人因神而存之⒀,雖妙必效情⒁,核其華⒂,道者明矣⒃。非有聖心以乘聰明⒄,孰能存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⒅?神者,物受之而不能知(及)其去來,故聖人畏而欲存之。唯欲存之,神之亦存其欲存之者⒆,故莫貴焉⒇。

①神:精神、本質、規律、原理等一切內涵的概念性的東西,都稱為神,古人概括為「道」、「理」。生於無:先天產生的,強調精神的獨立性,認為它可以不依附於質而存在。②形:形體。成於有:是由看得見、摸得著的質(有)形成的。③有形體然後才有數量。即認為數是從形體(具體的事物)中抽象出來的。④有形體然後才能生成聲音。⑤神使氣:神使用、運用、操縱氣。這裡氣指的是聲和形賴以存在的質。認為氣是質,這是古代哲學思想的精華之一。⑥氣或質依附於形,或者說以形體的形式而存在。 ⑦形理:形體之理,或說是形體的特徵、事物的特徵。類有可類:大都有可以分類之處。前面的「類」作大抵、大都解釋;后一個「類」解釋為分類,是名詞的動詞化。⑧神有的沒有依附於形體,即沒有具體化,就沒有類別可分。 ⑨有的依附於同一形體,處於同一類別之中。這兩句是說沒有抽象的類,類是對形體性質(神)所做的區分,沒有形體就沒有性質,自然也沒有性質的類;形體相同,性質也相同,類也自相同。⑩班:清·方苞釋為別,說「類有可班者,制器而可別其度也」(見方苞《望溪先生文集》卷二《詁律書一則》)。誤。班同「頒」。頒發,公諸於世,普及推廣等。全句的意思是有了類的特徵,就成了具體的、可資區別的東西,因而可以按特徵表示出來,班之於眾,而不與他物相混。(11)有類則可以識別。?(12)本句述聖人識別事物的方法。即從形體,從具體的物推斷沒有形的「神」。⒀是認識的另一個方面。雖然認識是由具體的物(「有」)再到神,但具體的物(「有」)卻是通過對「神」的理解存在於聖人的認識之中的。即只有認識了事物的類特徵和「神」,事物才能被認識。⒁神理雖然微妙,仍然在具體的物中表現它的情性。這一句是說認識由有到無、由具體到抽象的根據。郭嵩燾將「情」字點入下句,亦通。 ⒂審核、研究事物的花(華)葉。⒃道:即神。⒄乘:駕馭、應用、因。⒅存天地之神:認識天地萬物的本質。使它不因被混淆於他物之中而被漏失,因稱為「存」。成形之情:應用於具體事物之中,使之以具體事物的情性表現出來。成,成就,作為。這還是認識的意思,能認識神與具體物的情性的連繫,彷彿是使神在具體物中表現出來了。⒆欲存之者:指聖人。全句是說,誰希望認識事物的本質,本質的知識也能把他「聖人」的名子保留下來,使不致名不符實。這一句是說認識本質的重要性。⒇所以,莫此為貴也,即再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了。指認識本質事。

太史公曰:(故)[在]旋璣玉衡以齊七政①,即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二子、鐘律調自上古②,建律運歷造日度③,可據而度也④。合符節⑤,通道德⑥,即從斯之謂也⑦。

旋璣玉衡:渾儀。為測天儀器。有異說,略。七政:日、月、五星。也有異說,略。全句是說,以渾儀觀測天體,使日、月、五星運行諧調(整齊),即不致有與天象不合(不諧調)的錯誤判斷。②以上諸元的相互關係,自上古以來不斷加以調整。中華書局標點本《史記》「二十八宿」與「上古」後為句號,其餘為逗號。均改。③建立起相互之間的比率,以運算曆法,構造起日星度數來。④可根據這些(指上句中的律、歷、日度)對日月運行加以度量了。⑤使符與節相合。符,指物候。即萬物隨時令不同表現出的不同狀貌;節,節氣。⑥使各自的道德相構通。道德,指規律、品性。⑦就是指此而言。斯,比,這。這裡是指「齊七政」或「建律、運歷.造日度」以度日月之行等事。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0
曆書第四

劉洪濤 譯註

【說明】

《曆書》不在《史記》亡失的十篇之內,主要是司馬遷的手筆是無疑的了(也有人持相反意見,如有人說它系妄人抄錄《漢志》而成等,多是摘取它的一二紕漏為文,可以不論,)篇末所附《歷術甲子篇》序至漢成帝建始四年(前29),至少天漢以後的部分為後人所補(一說是褚少孫所補)也沒有什麼疑問,與此篇有關的大約有二大問題:一、什麼是太初曆?二、太初元年的歲名是什麼?
第一個問題古今以來,聚訟紛紜,晉·司馬彪《後漢書·律曆志》說:「自太初元年始用三統曆,施行百有餘年」。南朝劉宋時的何承天則認為,說自太初元年始用三統曆是無知妄說。理由是《漢志》明明寫著漢成帝時人劉歆「作三統曆及譜以說春秋」。後世贊成司馬彪意見的人便主要從破何承天這項理由入手,不外說三統曆不是劉歆所作,真正作者是鄧平,劉歆是「述而不作」等等。但是《漢志》為何那樣寫?卻回答不出。應該說,太初曆是《史記》所載的《歷術甲子篇》,它雖不全是司馬遷原著(甚至全是偽作),卻是漢代人據當時所行曆法所補,最主要的理由便是元鳳三年(前78)曾圍繞太初曆展開一場論戰。三統曆與《歷術甲子篇》的最大區別是前者為八十一分法(日法取81),後者則是四分法,而反對太初曆的人對太初曆的所有攻擊都沒有涉及八十一分法,這與東漢初(時行三統曆)人們對漢歷的指責形成鮮明對照(參見拙著《中國古代科技史》第二編一章四節。1991年3月南開出版社版)。
第二個問題是由於《曆書》和《漢志》都記載,太初改元詔書命太初元年歲名為甲寅,而三統曆以為是丙子,《通鑒》又記為丁丑。對此也有不少人提出過各種解釋,僧一行便是較早的一個,清季以來又出了一些專門著作,如收入《詁經精舍文集》中的就有三篇,此外如王元啟《史記正偽》等書也有專篇論述,近現代的一些天文史家的著作中也多少涉及了這個問題。由於丁丑的歲名與今日的甲子年號相連,不易推翻;而丙子與它只差一年,贊成丁丑和丙子的人占絕大多數。對於甲寅則有的說它是古歷或殷歷年名,有的說它是按超辰法得出的結果,還有的直接說它與傳統不合,儼然是把丁丑作為正統了。只有少數人認為甲寅是而丁丑非。理由倒也痛快,如王元啟《太初改歷年名辨》說:「武帝親降詔書,不應至日甲子猶待後人核正」。這話卻是不易反駁。
事實上,由於列國不同歷,大約秦漢之間的歲名紛亂得很,太初曆以太初上元歲名甲寅,太初元年也取為甲寅;而三統曆按劉歆《世經》排定為丙子,都無不可,大可不必定作左右袒:非舍班從馬,便要舍馬從班,再不然就說××是後人攛亂之文。對其由來有不明處,雖不妨按孔子序《尚書》的傳統,闕之可也,下面的注文仍然提出一種解釋。老實說,這是不大靠得住的,能為讀者提供一點點啟示,於願足矣。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1
【譯文】

上古時候,曆法以孟春月作為正月。這時候冰雪開始消溶,蟄蟲蘇醒過來,百草萌生新芽,杜鵑鳥在原野中啼鳴。萬物都長了一歲:它們從東春時降生,順次經歷夏秋四季,最後到了冬盡春分的時候。雄雞三唱,天色黎明。以往經過了十二個月的節氣,直到丑月即臘月結束,日月運行都已成周。日、月組成一個「明」字,所以才有了正月的這第一個黎明。明就是孟的意思,幽就是幼,幽明就是指雌雄。雌雄交替出現,而又與以孟春為正月的曆法相符合。太陽從西邊落下,自東方升起;而新月先在西方露明,從東方隱於地下。真正是既不由天,也不由人,世間事也大都是這樣,所以凡事都易於破壞,難以促成了。
帝王受天命而改朝換代,對於開始必十分慎重,所以要更改曆法,改變服裝崇尚的顏色,推本天體運行的起始時刻,以順承天的意旨。
太史公說:神農以前年代太遠,就不必論了。黃帝時考察星度,制定曆法,建立了五行序列,確立起陰陽死生消長的規律,糾正了閏月余分數值的大小,於是有了分管天地神祗和其他物類的官員,稱為五官。各自掌管自己的一套,不相雜亂。所以百姓能夠有所信賴,神能有靈明。民神各有所職,互相敬重,不相冒犯,所以神給百姓降下好年景,百姓以豐潔的禮品饗祭神,以致災禍不生,養生所需,永不匱乏。
少暤氏衰落以後,諸侯九黎作亂,民神不分,群類混淆,災禍接連發生,沴氣猶不能盡。顓頊即位后,就任命南正重負責天事,所有的神祗都屬他管理;任命火正黎負責地事,管理民事,使恢復以前的樣子,不得相互侵擾瀆亂。
後來諸侯三苗隨九黎一起作亂,所以重、黎二官都不修所職,潤余的排列失了次序,正月的設置也與正歲不合,攝提所指失了規律,曆法與天運的次第不符。堯時重新任命重黎二氏的後人,不忘舊功,使他們恢復了原來的職務,還設立了羲和的官職。時刻明,度數正,就陰陽調和,風雨有節,有了興旺景象,百姓沒有夭殤疾疫。堯年老以後禪位給舜,在文祖廟中告誠舜說「為天造歷的重任在爾一身」。舜也用同樣的話告誡禹。由此看來,造曆法是帝王很為重視的事。
夏朝以正月為歷正,殷朝以十二月為歷正,周朝以十一月為歷正。大凡三王的歷正如同循環,周而復始。天下治理得好,就不會亂了次第;治理不好,連諸侯也不會執行王者的曆法。
幽王、厲王以後,周朝衰微,列國大夫執國政,史官不記時日,為君者不行告朔禮,所以歷算世家的子弟紛紛出走。有的分散在中原諸國,有的流入夷狄,所以祝禱祭祀的制度荒廢而不能統一。周襄王二十六年有閏三月,《春秋》書中非難它置閏月不當。先王制定曆法的規則是,先定曆元和年、月、日等開始的時刻,再由中氣糾正十二月的位置,有日月余分則歸於年末。開始的時刻既定,接續下來的四時等也無錯誤;以中氣糾正月位,百姓才不致迷惑;余分歸入年末,諸事才不悖亂。
此後是戰國紛爭的時期,各國的目的都只在於強國勝敵,挽救危機,解決糾紛而已,那有機會顧及編製曆法的事!那時候只有鄒衍懂得五德終始相傳,而且散布陰陽消長的分限等理論,因此而顯名於諸侯。同時也由於秦滅六國,戰爭頻繁,後來雖然做了皇帝,時日太短,也顧不上曆法的事。但是秦時頗為注重推求五行勝克,自以為是得了五行中水德的祥瑞,把河改名為「德水」,歲正取為十月,五色中崇尚黑色。然而曆法星度閏月余分等,未能做到更為準確一些。
漢朝興起后,高祖說「北畤祀黑帝的事待我開始辦起」,也是自認為得了水德的祥瑞。縱然是一些明習曆法的人以及丞相張蒼等,也都以為如此。當時天下剛剛平定,正著力在大的方面建綱設紀,此後高后以女子主政,都顧不及此,所以沿襲了秦朝的曆法和服色。
到孝文帝時,魯人公孫臣以五德終始的理論上書,說「漢朝所得是土德,應該改變曆元,更改曆法,變易衣服崇尚的顏色。這樣天就會降下祥瑞,有黃龍出現」。文帝將此事交給張蒼處理,張蒼也是習學律歷的人,認為他說得不對,把事情擱了起來。此後果然有黃龍出現於成紀地區,張蒼引咎降職,他打算做的制定漢歷的有關論述也就不了了之。又有新垣平以善於望雲氣的伎藝得見天子,也對天子說了些改正曆法和服色的事,很得天子信任,後來竟然作亂,所以漢文帝再也不談改歷的事。
直到今皇帝即位,招致方士唐都,測量周天各部的星宿度數;而由巴郡的落下閎運算制歷,然後日辰星度得與夏曆相同。於是改定年號,更改官名,封祭泰山。因而下詔書對御史說道:「過去,主管官員說星度沒有測定,於是朕廣泛徵求、詢問臣下意見,該怎樣測定星度,未能得到滿意的答覆。聽說古時黃帝聖德與神靈相合,固得不死,乘龍仙去。他曾經察星名,驗度數,判定五音清濁高低,確立起四時與五行的關係,建立了節氣的日分餘數。然而年代太遠了。如今典籍缺少,禮樂廢弛,朕深覺遺憾。只是朕又無力把它們補修完備。今造歷者運算日分,全都與能剋制水德的土德相合,如今已臨近夏至,以黃鐘為宮聲,林鐘為徵聲,太蔟為商聲,南呂為羽聲,姑洗為角聲。從此之後,節氣重新得正,羽聲重新成為最清音,律名等復又得到糾正,以子日作為冬至日,此後的陰陽離自合可循道而行了。已經算得十一月甲子日夜半時為月朔冬至,更定元封七年為太初元年。年名是『焉逢攝提格』,月名是『畢聚』,日名已算得為甲子,又算得月朔夜半時為冬至。」

歷術甲子篇
太初元年,歲名是「焉逢攝提格」,月名是「畢聚」,十一月朔旦日名得甲子,夜半時為冬至節。
冬至在子時,方位為正北。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無大余,無小余;
冬至無大余,無小余;
焉逢攝提格,即太初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余為五十四日,小余為三百四十八分;
冬至大余為五日,小余為八分;
端蒙單閼,即太初二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八日,小餘六百九十六分;
冬至大餘十日,小餘十六分;
游兆執徐,即太初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二日,小餘六百零三分;
冬至大餘十五日,小餘二十四分;
強梧大荒落,即太初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七日,小餘十一分;
冬至大餘二十一日,無小余;
徒維敦牂,即天漢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一日,小餘三百五十九分;
冬至大餘二十六日,小餘八分;
祝犁協洽,即天漢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五日,小餘二百六十六分;
冬至大餘三十一日,小餘十六分;
商橫涒灘,即天漢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九日,小餘六百一十四分;
冬至大餘三十六日,小餘二十四分;
昭陽作鄂,即天漢四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十四日,小餘二十二分;
冬至大餘四十二日,無小余;
橫艾淹茂,即太始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七日,小餘八百六十九分;
冬至大餘四十七日,小餘八分;
尚章大淵獻,即太始二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二日,小餘二百七十七分;
冬至大餘五十二日,小餘十六分;
焉逢困敦,即太始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六日,小餘一百八十四分;
冬至大餘五十七日,小餘二十四分;
端蒙赤奮若,即太始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日,小餘五百三十二分;
冬至大餘三日,無小余;
游兆攝提格,即征和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四日,小餘八百八十分;
冬至大餘八日,小餘八分;
強梧單閼,即征和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八日,小餘七百八十七分;
冬至大餘十三日,小餘十六分;
徒維執徐,即征和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日,小餘一百九十五分;
冬至大餘十八,小餘二十四分;
祝犁大芒落,即征和四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七日,小餘五百四十三分;
冬至大餘二十四日,無小余;
商橫敦牂,即后元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一日,小餘四百五十分;
冬至大餘二十九日,小餘八分;
昭陽汁洽,即后元二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十五日,小餘七百九十八分;
冬至大餘三十四日,小餘十六分;
橫艾涒灘,即始元元年。
冬至在酉時,方位正西;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九日,小餘七百零五分;
冬至大餘三十九日,小餘二十四分;
尚章作噩,即始元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四日,小餘一百一十三分;
冬至大餘四十五日,無小余;
焉逢淹茂,即始元三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八日,小餘四百六十一分;
冬至大餘五十日,小餘八分;
端蒙大淵獻,即始元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二日,小餘三百六十八分;
冬至大餘五十五日,小餘十六分;
游兆困敦,即始元五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六日,小餘七百一十六分;
冬至無大余,小餘二十四分;
強梧赤奮若,即始元六年。
有閏年,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一日,小餘一百二十四分;
冬至大餘六日,無小余;
徒維攝提格,即元鳳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日,小餘三十一分;
冬至大餘十一日,小餘八分;
祝犁單閼,即元鳳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九日,小餘三百七十九分;
冬至大餘十六日,小餘十六分;
商橫執徐,即元鳳三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三日,小餘七百二十七分;
冬至大餘二十一日,小餘二十四分;
昭陽大荒落,即元鳳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七日,小餘六百三十四分;
冬至大餘二十七日,無小余;
橫艾敦牂,即元鳳五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十二日,小餘四十二分;
冬至大餘三十二日,小餘八分;
尚章汁洽,即元鳳六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五日,小餘八百八十九分;
冬至大餘三十七日,小餘十六分;
焉逢涒灘,即元平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日,小餘二百九十七分;
冬至大餘四十二日,小餘二十四分;
端蒙作噩,即本始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四日,小餘六百四十五分;
冬至大餘四十八日,無小余;
游兆閹茂,即本始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八日,小餘五百五十二分;
冬至大餘五十三日,小餘八分;
強梧大淵獻,即本始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二日,小餘九百分;
冬至大餘五十八日,小餘十六分;
徒維困敦,即本始四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七日,小餘三百零八分;
冬至大餘三日,小餘二十四分;
祝犁赤奮若,即地節元年。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1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一日,小餘二百一十五分;
冬至大餘九日,無小余;
商橫攝提格,即地節二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五日,小餘五百六十三分;
冬至大餘十四日,小餘八分;
昭陽單閼,即地節三年。
冬至在午時,方位為正南;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九日,小餘四百七十分;
冬至大餘十九日,小餘十六分;
橫艾執徐,即地節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三日,小餘八百一十八分;
冬至大餘二十四日,小餘二十四分;
尚章大荒落,即元康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八日,小餘二百二十六分;
冬至大餘三十日,無小余;
焉逢敦牂,即元康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二日,小餘一百三十三分;
冬至大餘三十五日,小餘八分;
端蒙協洽,即元康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六日,小餘四百八十一分;
冬至大餘四十日,小餘十六分;
游兆涒灘,即元康四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日,小餘八百二十九分;
冬至大餘四十五日,小餘二十四分;
強梧作噩,即神雀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四日,小餘七百三十六分;
冬至大餘五十一日,無小余;
徒維淹茂,即神雀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九日,小餘一百四十四分;
冬至大餘五十六日,小餘八分;
祝犁大淵獻,即神雀三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三日,小餘四百九十二分;
冬至大餘一日,小餘十六分;
商橫困敦,即神雀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七日,小餘三百九十九分;
冬至大餘六日,小餘二十四分;
昭陽赤奮若,即五鳳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一日,小餘七百四十七分;
冬至大餘十二日,無小余;
橫艾攝提格,即五鳳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五日,小餘六百五十四分;
冬至大餘十七日,小餘八分;
尚章單閼,即五鳳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日,小餘六十二分;
冬至大餘二十二日,小餘十六分;
焉逢執徐,即五鳳四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四日,小餘四百一十分;
冬至大餘二十七日,小餘二十四分;
端蒙大荒落,即甘露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八日,小餘三百一十七分;
冬至大餘三十三日,無小余;
游兆敦牂,即甘露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二日,小餘六百六十五分;
冬至大餘三十八日,小餘八分;
強梧協洽,即甘露三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十七日,小餘七十三分;
冬至大餘四十三日,小餘十六分;
徒維涒灘,即甘露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日,小餘九百二十分;
冬至大餘四十八日,小餘二十四分;
祝犁作噩,即黃龍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五日,小餘三百二十八分;
冬至大餘五十四日,無小余;
商橫淹茂,即初元元年。
冬至在卯時,方位正東;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九日,小餘二百三十五分;
冬至大餘五十九日,小餘八分;
昭陽大淵獻,即初元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三日,小餘五百八十三分;
冬至大餘四日,小餘十六分;
橫艾困敦,即初元三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七日,小餘九百三十一分;
冬至大餘九日,小餘二十四分;
尚章赤奮若,即初元四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一日,小餘八百三十六分;
冬至大餘十五日,無小余;
焉逢攝提格,即初元五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六日,小餘二百四十六分;
冬至大餘二十日,小餘八分;
端蒙單閼,即永光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無大余,小餘五百九十四分;
冬至大餘二十五日,小餘十六分;
游兆執徐,即永光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四日,小餘五百零一分;
冬至大餘三十日,小餘二十四分;
強梧大荒落,即永光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十八日,小餘八百四十九分;
冬至大餘三十六日,無小余;
徒維敦牂,即永光四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十三日,小餘二百五十七分;
冬至大餘四十一日,小餘八分;
祝犁協洽,即永光五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七日,小餘一百六十四分;
冬至大餘四十六日,小餘十六分;
商橫涒灘,即建昭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三十一日,小餘五百一十二分;
冬至大餘五十一日,小餘二十四分;
昭陽作噩,即建昭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五日,小餘四百一十九分;
冬至大餘五十七日,無小余;
橫艾閹茂,即建昭三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九日,小餘七百六十七分;
冬至大餘二日,小餘八分;
尚章大淵獻,即建昭四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四十四日,小餘一百七十五分;
冬至大餘七日,小餘十六分;
焉逢困敦,即建昭五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八日,小餘八十二分;
冬至大餘十二日,小餘二十四分;
端蒙赤奮若,即竟寧元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日,小餘四百三十分;
冬至大餘十八日,無小余;
游兆攝提格,即建始元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五十六日,小餘七百七十八分;
冬至大餘二十三日,小餘八分;
強梧單閼,即建始二年。
全年為十二個月,
月朔大餘二十日,小餘六百八十五分;
冬至大餘二十八日,小餘十六分;
徒維執徐,即建始三年。
有閏月,全年為十三個月,
月朔大餘十五日,小餘九十三分;
冬至大餘三十三日,小餘二十四分;
祝犁大荒落,即建始四年。
右邊《曆書》中:大余,是指的余日。小余,是指余分。端蒙等,是年名。包括干支兩部分,支:如醜名赤奮若,寅名攝提格等。干,如丙名游兆等。正北,是指冬至在子時;正西,冬至在酉時;正南,冬至在午時;正東,冬至在卯時。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2
【原文】【註解】

昔自在古,歷建正作於孟春①。於時冰泮發蟄②,百草奮興,秭?先滜③。物乃歲具④,生於東⑤,次順四時,卒於冬分⑥。時雞三號,卒明⑦。撫十二〔月〕節⑧,卒於醜⑨。日月成⑩,故明也。明者孟也(11),幽者幼也(12),幽明者雌雄也(13)。雌雄代興,而順至正之統也(14)。日歸於西,起明於東(15);月歸於東,起明於西(16)。正不率天(17),又不由人,則凡事易壞而難成矣(18)。

①建正:設定正月位置。如秦以十月為歲首(正月),稱為建亥,周以十一月為歲首,稱為建子等。正,即正月。一年之中開始的月份為正月。孟春:春天的第一個月。古人把每季三個月,依次名之為孟、仲、季,如孟春、仲春、季春等。②冰泮:冰溶化。泮,原義是分散。如《詩·匏有苦葉》「迨冰未泮」,毛註:「泮,散也」。冰散就是冰溶化。發蟄:在地下冬眠(稱為蟄)的動物蘇醒過來,鑽出地面。《夏小正》稱為「啟蟄」,《禮記·月令》稱為「振蟄」。今稱驚蟄。漢代以前以發蟄為孟春時的物候,如《三統曆》尚以驚蟄為正月中氣,此處同;漢以後便是仲春(二月)的物候了。③秭?:即杜鵑鳥,又名子規、鵜?等。《離騷》「恐鵜?之先鳴兮」,王逸注說:鵜?,「常以春分鳴也。」滜:同號。鳴號。④萬物於是具有了一歲的秉賦。就是又長了一歲的意思。⑤按五行理論,東方與春相應,生於東就是生於春季的意思。⑥到冬盡結束。卒,《索隱》釋為「盡也」。冬分,《索隱》釋為「冬盡之後,分為來春」,就是冬末的意思。⑦很快天就亮了。卒同猝。與上句一起狀黎明時的天色,細緻入微。⑧依次經過十二個月的節氣。撫,挨次,一個挨著一個。⑨自正月寅到十二月丑,恰一歲。《正義》釋為「自平明寅到雞鳴丑」,與上句不諧,不取。⑩日月成周。即由交會到下一次在同一層次交會謂之成。日每天行一度,月每天行十三度余,日月每月一交會,正月會於寅,則二月會於卯,如此下去到來年一月,日月重又會於寅,是為一周,稱為成。?(11)古人解釋經典,自漢以來多從雙聲疊韻字求義。如《周禮·考工記》中以蹇釋楗,以齊釋資等。此處以孟釋明也屬此類。明、孟本義完全不同,但兩字聲母相同,便互相通假了。孟是長、大的意思,與下文幽義相對。?(12)幽、幼也是雙聲字,見上注。(13)為陰陽理論。幽屬陰,明屬陽;陰為雌,陽為雄。所以幽明就成了雌雄。按:以上是就性質的分類而言,並非幽明真的就有了男女之別。(14)至正之統:指建寅之統,即以孟春為正月的曆法。按《漢書·律曆志》兒(讀ní,泥)寬論歷中語:夏、商、周三代曆法為三統之歷,夏正建寅,商正建丑,周正建子,唯建寅的夏正最得歲時之正,固稱至正之統。(15)指太陽東升,西落。(16)古人認為天左轉(自東向西轉),所以日月五星被天帶動也向左轉,人們才看到太陽東升西落;同時日月五星等又有一個向右行的自轉運動,向右行就是自西向東行,所以人們看到的是月亮從西方露出來,每天向東行十三度余,直到從東方沒入地下。(17)當真是不靠天。正,真正是,當真是。語出《大戴禮》,原意正通政。率天,一作法天。以天為表率,模仿天而行。(18)既不靠天,也不由人,天、人都無所施其力,所以說物易壞而難成。這是一種比興的說法,並非「物易壞難成」的理由當真是「不率天」,「不由人」,古人論事,往往如此:取其一端而已,不可太過執著。

王者易姓受命①,必慎始初,改正朔②,易服色,推本天元③,順承厥意④。
太史公曰⑤:神農以前尚矣。蓋黃帝考定星曆,建立五行⑥,起消息⑦,正閏余⑧,於是有天地神祗物類之官⑨,是謂五官⑩。各司其序(11),不相亂也。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德(12)。民神異業,敬而不瀆,故神降之嘉生(13),民以物享(14),災禍不生,所求不匱。
少暤氏之衰也(15),九黎亂德(16),民神雜擾,不可放物(17),禍災薦至(18),莫盡其氣(19)。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20),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21),使復舊常,無相侵瀆。
其後三苗服九黎之德(22),故二官咸廢所職,而閏余乖次,孟陬殄滅(23),攝提無紀(24),曆數失序。堯復遂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而立羲和之官(25)。明時正度,則陰陽調,風雨節,茂氣至(26),民無夭疫(27)。年耆禪舜(28),申戒文祖(29),雲「天之曆數在爾躬(30)」。舜亦以命禹。由是觀之,王者所重也。

①王者易姓:即「為王者易姓」。就是改朝換代。受命:受天命。②改定曆法。正,指歲始正月;朔,為月朔,就是每月初一。正朔皆改就是改正曆法。③《索隱》釋為「推本天之元氣行運所在,以定正朔」。天元釋為天之元氣行運所在。其實就是曆法中的上元,古人制歷講究推求上元作為計算曆法的始點,這時候日月五星處在天球上的同一位置,即所謂「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自元·郭守敬《授時歷》開始不用上元,只從日月五星當年所在位置推起。④順承天的意旨。厥,其。指天。⑤清·王元啟《史記三書正訛》以為此四字應在「王者易姓」之前。是。⑥確立起木、火、土、金、水等五行與曆法的關係。歷與五行本無關,但為了給曆法演變以合理解釋,才把它納入五行系統。如春天過後就是夏天,這是歷的變化。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五行理論解釋為春屬木,夏屬火,木能生火,所以春季之後就會產生夏季。⑦確定陰陽消長變化的關係。消息,生長、產生、發生的意思。始見於《易經》。清·嚴傑《易消息解》說:「消息者,陰陽生長之名也」,陽生為息,陰生為消。由於有生就有滅,也可釋為消失、滅亡。如清·汪家禧《易消息解》說:「陰往陽來為息,陽往陰來為消。」陰的消失、滅亡與陽的產生、生長都叫做息,相反稱為消。⑧正確確定閏月余分的大小。詳后注。⑨於是有了分管天地、神祗、物類等事的官員。⑩即《正義》所說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中官,分別名為青雲、縉雲、白雲、黑雲、黃雲、,合稱五官。?(11)司:掌管。序:序列。指職任系統。?(12)神不昏憒,有明德,指善惡有報之類。(13)神為百姓降下好的收成。嘉生,應劭釋為嘉穀。應是泛指好年景,豐收。(14)百姓以祭物(三牲福禮之類)享神。享,同饗。 按:神降嘉生,百姓享神,是民神互敬不瀆的意思。《正義》引劉伯莊語,釋為民「享福」,誤。(15)按皇甫謐《帝王世紀》等書的說法,古帝王的序列在黃帝以後是少暤,少暤以後是顓頊。與《史記·五帝本紀》不同,有人以此否認《曆書》為司馬遷原著。其實司馬遷並不排斥其他書所載的帝王序列,這從《五帝本紀》中的「太史公後序」里就不難看到。所以在《五帝本紀》以外引用新的史料並不足怪。(16)九黎作亂的意思。九黎:《集解》釋為少暤時作亂的諸侯。日·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釋為「南方種族名。言九者,非一族也。」(17)不可以群類區別。王元啟《史記正訛》以為放物就是方物。「《易》曰『方以類聚,物以群分』。類聚可以辨方,群分可以辨物。今既民神雜擾,則群類混淆,故曰不可方物」。(18)薦至:層雜而至、一起來到、多次至。《索隱》說:「薦,集也。」《爾雅·釋言》釋為「再也」。(19)沴氣未盡。災禍仍不止息的意思。(20)《索隱》說,《左傳》重名句芒,為木正,兼司天。天屬陽,南方為陽位,所以稱為南正。正,就是政,官名,南正如同說是主管南方之政(即陽事)的官員;屬神,領屬神事,如祭祀之類。(21)《索隱》說,黎就是祝融,為火正,兼司地事。地屬陰,北方為陰位,所以又有稱黎為北正者。屬民,領屬民事,就是管民政。(22)三苗隨從九黎一起作亂。三苗,《五帝本紀》《集解》引馬融的話說是「國名也」,又引吳起的話說:「三苗之國,左洞庭而右彭蠡。」洞庭、彭蠡為湖名。(23)《正義》解釋說:「言曆數乖誤,乃使孟陬殄滅,不得其正也。」孟陬,就是正月。(24)《集解》引《漢書音義》說:「攝提,星名,隨斗杓(北斗星如勺。杓就是勺把,指北斗星的第五、六、七三顆星。)所指建十二月。若歷誤,春三月當指辰而指巳,是謂失序(按:即『元紀』)」。(25)羲和:官名。《尚書·堯典》有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孔安國解釋說:「羲仲,居治東方之官」;「羲叔,居治南方之官」;「和仲,居治西方之官,掌秋天政也」;「和叔」,當是居治北方之官,掌冬天政。可知羲和是分掌四方天文星曆的官員。又《尚書·征》中孔安國解釋:「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時之官。自唐虞至三代,世職不絕。」稱羲和為氏,是以官為氏。(26)茂氣:生長之氣。顯示興旺景象。(27)夭疫夭殤和疾疫。不得天年為夭,時疾流行稱為疫。(28)年耆:年老。《禮記·曲禮》:「六十曰耆。」相傳堯在位七十年得舜,又二十年令舜攝政,禪位時必不至六十歲。因此,這裡耆泛指年老。 禪舜:禪帝位於舜。即把帝位讓給舜。(29)申戒飭於文祖廟中。申戒,申明戒語。就是告誡的意思;文祖,就是祖廟,或稱明堂、世室等。《五帝本紀》說:「文祖者,堯大(按:讀為太)祖也」。《正義》引《尚書帝命驗》注說:「唐虞謂之天府,夏謂之世室,殷謂之重屋,周謂之明堂,皆祀五帝之所也。文祖者,赤帝熛怒之府,名曰文祖。」王者祭五帝以祖配,所以明堂就是祖廟。(30)語出《論語·堯曰》何晏釋「曆數」為「列次」,全句的意思是:按天數做帝王的次序,該輪到你了。司馬遷引此句把曆數作曆法解釋,全句可解釋為:制定(反映天數的)曆法,責任落在你身上了。由於制歷是王者獨有的責任,兩種解釋皆通,都是告訴舜,要把王位禪讓給他,以資勉勵的意思。

夏正以正月①,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蓋三王之正若循環,窮則反本②。天下有道,則不失紀序③;無道,則正朔不行於諸侯。
幽、厲之後,周室微,陪臣執政④,史不記時,君不告朔⑤,故疇人子弟分散⑥,或在諸夏⑦,或在夷狄,是以其廢而不統⑧。周襄王二十六年閏三月,而《春秋》非之⑨。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⑩,舉正於中(11),歸邪於終(12)。履端於始,序則不愆(13);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邪於終,事則不悖。
其後戰國並爭,在於強國禽敵(14),救急解紛而已,豈遑念斯哉(15)!是時獨有鄒衍,明於五德之傳(16),而散消息之分(17),以顯諸侯。而亦因秦滅六國,兵戎極煩,又升至尊之日淺,未暇遑也。而亦頗推五勝(18),而自以為獲水德之瑞,更名河曰「德水」,而正以十月(19),色上黑(20)。然歷度閏余,未能睹其真也。

①夏正:夏朝曆法開始的月份。正,歷正。曆法開端。②一周完了,重新開始。按:三正說是先秦人的傳說。近代以來,有董作賓《殷歷譜》力主此說,其餘學者多不認可,以為系統、完善的曆法是從戰國中期以後產生的,周曆尚極幼稚,建子之說無法證明,殷歷建丑,夏曆建寅就更無從說起了。即便三正都屬實,循環說也無事實根據,周朝以後,有秦歷建亥,並沒有「反本」。三正循環說是漢人為適應改歷的需要製造出來的理論,太初曆建寅,表示不承認是繼承秦朝之統,而是直接上繼周統,周統絕則反夏,夏為寅統,適與太初曆相同。③紀序:紀元的次序。就是曆法的次序。④陪臣:列國之臣。《禮記·曲禮下》:列國之大夫「自稱曰陪臣某。」陪臣執政,就是列國大夫執國政。⑤告朔:月祭。《集解》說:「禮,人君每月告朔於廟,有祭,謂之朝(讀zhǎo,召)享。⑥疇人:星曆算學者,古皆世傳其業,稱為疇人。《集解》引如淳的話說:「家業世世相傳為疇」,世傳其業者很多,不都稱為疇;而歷算學者縱然不是得自家傳,也稱疇人。愚以為所謂疇人,是對執籌為算的一類人的總稱。⑦諸夏:華夏諸國。就是中原各國。⑧全句的意思是由於疇人子弟分散,無人觀天以占吉凶,所以祥廢,無人統理。祥,如同祈祥。祈禱以求吉祥。⑨周襄王二十六年就是魯文公元年(前626),事見《左傳·文元》紀事:「於是閏三月非禮也。」杜預註:「於曆法閏當在僖公末年,誤於今年三月置閏,蓋時達歷者所譏。」按:所謂「非禮也」是左傳的話,《春秋經》與《公羊》、《穀梁》等都無此語。原因是當時周朝不頒正朔,列國自製曆法,未必都按歲終置閨的原則。董作賓《殷歷譜》考訂殷周間置閏法有無節置閏、無中置閏和歲終置閏三種方法,前二種是根據本月節氣或中氣的有無設立閏月的,都優於歲終置閏法。⑩履:推步。指制定曆法的全過程。 端:端正。動詞,正之使無錯謬的意思。 始:曆始。如十一月、夜半、朔旦冬至等。全句意思是:制定曆法必須從曆法的開頭就務求端正無誤。(11)有兩種解釋:一如《集解》引韋昭語說:「氣在望中,則時日昏明皆正也。」即「中」指月望,月的位置由月的晦、朔、弦、望決定(舉「望」以概其餘)。參見王元啟《史記三書正訛》。二是認為「中」指中氣。以中氣定諸月位置。如有春分的月份為二月,有秋分的月份為八月,有夏至的月份為五月,有冬至的月份為十一月等。參見《左傳·文元》杜預注。若強調歲終置閏,以前說為長。因為以中氣正諸月位置,無中氣的月份必然是閏月,與歲終置閏說不合。?(12)有二種解釋:一如《集解》引韋昭語說:「邪,余分也。終,閨月也」。積邪分夠三十日則設為閏月,是把邪分都歸入閏月了。二是釋「終」為「歲終」,積邪分於歲終置為閏月。清人范景福《春秋閏月在歲中解》(收入阮元《詁經精舍文集》卷六)說,《春秋》經、傳、疏解釋歸餘於終,「皆不言歸於何時,惟萬充宗(清人,名萬斯大,為萬斯同之兄)明言歸餘日於歲終」。(13)《左傳·文元》杜預解釋說:「四時無愆過」。即釋「序」為四時;愆,為過失。曆始正則四時正。(14)強國:使國家強盛。 禽:同擒。(15)遑:閑暇、空閑。(16)五德之傳:木、火、土、金、水五德之間互相轉化的規律。又稱五德終始說,五運終始說等。有相生、相剋兩種序列。三代以前為公天下,按相生序列轉化,如黃帝土德;土能生金,少氏繼黃帝而立,為金德;金能生水,顓頊繼少暤而立,為水德;水能生木,帝俈繼顓頊而立等。三代以後為家天下,強陵弱,明兼昧,惟力是視,所以按相剋序列轉化,如夏為木德;金能克木,商為金德,起而滅夏;火能克金,周為火德,起而滅商;水能克火,秦為水德,起而滅周等。此等理論盛行於秦漢之間,後轉衰。(17)意思是,散布陰陽消長的分限或說是界限、條件等這樣一些理論。散,散布、傳播;分,分限、界限等。(18)五勝:五行相勝。(19)十二辰與十二月相應,十月為亥;與五方相應,亥居北方;北方與五行相應,屬水。所以自以為得水德,便推重十月,以十月為正。 (20)五行與五色的對應關係是水色黑,所以得水德者尚黑。

漢興,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①,亦自以為獲水德之瑞。雖明習歷及張蒼等,咸以為然。是時天下初定,方綱紀大基,高后女主,皆未遑,故襲秦正朔服色。
至孝文時,魯人公孫臣以終始五德上書,言「漢得土德,宜更元②,改正朔,易服色。當有瑞,瑞黃龍見。」事下丞相張蒼,張蒼亦學律歷,以為非是,罷之。其後黃龍見成紀,張蒼自黜,所欲論著不成。而新垣平以望氣見,頗言正歷服色事,貴幸,後作亂,故孝文帝廢不復問。
至今上即位,招致方士唐都,分其天部③;而巴落下閎運算轉歷④,然後日辰之度與夏正同⑤。乃改元,更官號,封泰山。因詔御史曰:「乃者,有司言星度之未定也,廣延宣問,以理星度,未能詹也⑥。蓋聞昔者黃帝合而不死⑦,名察度驗⑧,定清濁⑨,起五部⑩,建氣物分數(11)。然蓋尚矣。書缺樂弛,朕甚閔焉。朕唯未能循明也(12)。?績日分(13),率應水德之勝(14)。今日順夏至(15),黃鐘為宮(16),林鐘為徵,太蔟為商,南呂為羽,姑冼為角。自是以後,氣復正(17),羽聲復清(18),名復正變(19),以至子日當冬至(20),則陰陽離合之道行焉(21)。十二月甲子朔旦冬至已詹(22),其更以七年為太初元年。年名『焉逢攝提格』(23),月名『畢聚』(24),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25)。」

①周秦之間,分別祭五帝於東、西、南、北畤。漢初建國;五畤之中缺少祭祀黑帝的北畤,高祖問群臣原因何在,群臣不能答。高祖省悟說:「原來北畤是等待我來建立的」。參見《封禪書》文。②元:曆元。計算曆法開始的日子。更元就是改曆法。③將天劃分為若干部分,以便進行天體觀測。古人分天為四宮、十二次,每一宮次隨時代不同包含的星度數略有差異。太初改歷,重分天部,就是要重新測定各宮次包含的精確度數,即重新進行天體測量的意思。④運算轉歷:通過運算編製歷表,由歷錶轉推曆日。由於歷有循環性,若干年後,曆日就又重新出現原來的樣子,所以推求曆日,如輪之轉,稱為轉歷。⑤與夏正同:就是與夏曆相同。⑥詹:通贍。滿足。全句意思是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覆。《集解》引徐廣語,說「一作『售』。」又《漢書·律曆志》作讎,皆通。⑦《集解》引孟康語解釋說:「合,作也。黃帝作歷,歷終復始無窮已,故曰不死。」又引臣瓚語,說:「黃帝聖德,與虛合契,升龍登仙於天,故曰合而不死。」以後說為長。⑧名察:星曆名稱,一一考辨明白,不令含胡、混淆。度驗:星度數一一驗證無誤。⑨確定五音的高下清濁。音細而高者為清,低而沉者為濁。⑩確立起歷與五部之間的聯繫。五部,即五行。指木、火、土、金、水。?(11)確定二十四節氣以及曆法中其他名物(指各種參數)的大小。?(12)嘆惋之詞:雖「甚閔焉」,而未循而明之,以補其缺漏。《漢書·律曆志》作「未能修明。」循同修。(13)《索隱》解釋說:「?績者,女工?緝之意,以言造歷算運者猶若女工緝而織之也。」。按:?績就是紡績。抽棉麻為紗稱為紡(或謂之?),緝紗為線謂為績。這裡比喻制歷,是取其不嫌微細,積少成多的意思。(言其抽絲縷為紗,績紗為?,積?成為布匹;制歷積日分成日,積日為月,積月為年。 日分:分一日長短為若干分作為制歷的基數。(14)率:全都、大率、通常。水德之勝:指土德。五行土勝水。(15)如今時令已快到了夏至。夏至,五月中氣。(16)由於十二律旋相為宮,此處申明黃鐘為宮,林鐘為徵等是為了說明已得十二律之正。(17)節氣重又得到夏時之正。(18)五聲之中宮聲最濁,羽聲最清。羽聲不清則五音不正,說明長度單位不正確(失之過長),制歷也不會準確,這是制歷先正五聲十二律的原因。(19)有兩種解釋:一認為「名」是「各」字的誤文,「各復正變」是說,羽聲復清,其餘各聲也都恢復了按正確比率的變化,是指五聲皆正的意思。二是認為「變」字為衍文,「名復正」是說與歷相關的各名物都恢復到了正確狀態。譯文取后說。(20)此句是解釋為何必欲選擇日名為子的這一天,正好是冬至日,作為曆法的開端,下句便是對此問題的回答。(21)王元啟解釋說「古者太初上元甲子夜半冬至,七曜(yào,耀,指日、月、五星)皆會於斗牽牛分度,自此而後,諸曜或遲或疾;各異其行,所謂離合之道也。」陰陽,此處是指七曜諸星,如月為陰,日為陽。金、水為陰,木、火為陽之類;離合之道,當離者離,當合者合,各循其道。(22)制歷要求以十一月甲子日為朔旦冬至,這一條已經可以得到滿足了。由於當時已經推算出當年十一月朔旦,是甲子日,又是冬至節,所以才有此言。(23)此為太歲紀年法,是以新名代替干支名號,表示太歲所在位置。《爾雅》所載新名,抄錄如下,后不另註:「太歲在甲曰閼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在丁曰強圉(yǔ,語),在戊曰著雍,在己曰屠維,在庚曰上章,在辛曰重光,在壬曰玄黓(yì,意),在癸曰昭陽。「以上是歲陽。」太歲在寅曰攝提格,在卯曰單閼,在辰曰執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zāng,臟),在未曰協洽,在申曰涒(tūn吞)灘,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閹茂,在亥曰大淵獻,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奮若。」《曆書》中的閼逢攝提格顯然是指甲寅歲。(24)錄《爾雅》所載月名如下:「月在甲曰畢,在乙曰橘,在丙曰修,在丁曰圉,在戊曰厲,在己曰則,在庚曰窒(zhī,支),在辛曰塞,在壬曰終,在癸曰極」。以上為月陽。「正月為陬,二月為如,三月為寎,四月為余,五月為皋,六月為且(jū居),七月為相,八月為壯,九月為玄,十月為陽,十一月為辜,十二月為塗」。月陽是按順序排定,與十二月名結合,六十月一周;十二月名則每年位置固定不變。如正月得甲名畢陬,得乙則名橘陬,余類推。《曆書》中「畢聚」,聚與陬同。(25)以上數句頗為支離:「月名」是指元封七年(即太初元年)正月,「日得甲子」是指元封六年十一月(即太初元年天正月)朔的日名,「夜半朔旦冬至」又與前文重複。所以有人認為自「年名」以下二十一字,是後人傳寫,誤接於詔書以下的文字,可備一說。參見清·金衍緒《史記太初元年歲名辨》;收入《詁經精舍文集》卷八。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3
歷術甲子篇①
太初元年,歲名「焉逢攝提格」,月名「畢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
正北②
十二③
無大余④,無小余⑤;
無大余⑥,無小余⑦;
焉逢攝提格太初元年⑧。

①《索隱》說:「以十一月朔旦冬至得甲子,甲子是陽氣支幹之首,故以甲子命歷術為篇首,非謂此年歲在甲子也。」②這是冬至所在辰次的方位。太初元年冬至在夜半子時,子的方位是正北。③這是一年的月數,無閏月為十二個月,有閏月則為十三個月。④這一行是計算月朔甲子日名的參數,《索隱》稱為月朔大小余。已知本年初的月朔干支日名,將本年的總天數減去所含的甲子周數(甲子一周為60日,含幾甲子就減去幾個60日),剩餘的不足一甲子的部分,整日數稱為大余。從本年初的月朔干支,數到大餘數目之外的第一個干支名,就是下年初的月朔干支日名(例見下年月朔大余注)。由於太初曆把元封七年稱為太初元年,而元封六年的十一月朔旦冬至是太初曆的起算日期,冬至發生在朔日夜半子時,所以說太初元年(冬至前)沒有大余。⑤這是月朔甲子餘數中不足一整日的部分,太初曆測得每月日,每年十二個月整日數之外還有小數,小數中的分子部分就是小余。同樣由於太初曆從十一月朔起算,所以說太初元年(冬至前)是「無小余」。⑥這一行是計算冬至干支日名的參數,《索隱》稱為冬至大小余。已知本年冬至日名,從本年總天數中除去所包含的甲子周數,剩餘部分中的整日數稱為大余。從本年初的冬至干支日名,數到大餘數之外的第一個干支就是下年冬至的干支日名(例見下年冬至大余注)。由於太初曆是從元封六年的十一月冬至起算(這時已經是曆法中的太初元年冬至),所以太初元年便是冬至無大余。⑦小余是指冬至日余分,即不足一整日的部分。太初曆以每年為日,每日分為32分,日合8分,每隔一年,小余增加8分,四年積為一日,入大余。同樣由於是自元封六年十一月冬至起算,冬至前無小余。⑧此句是說上述的月朔大小余和冬至大小余都是指甲寅年即太初元年而言。后同此。按:《曆書》所指年是曆法年,即以天正十一月為起止日期。如月朔大小余是指頭年十一月朔的大小余;冬至大小余是指截止頭年十一月冬至的大小余。而實際上太初曆規定一年日期是從正月開始的。曆法年比實際年早約一個半月。

十二①
大餘五十四②,小餘三百四十八③;
大餘五④,小餘八⑤;
端蒙單閼二年⑥。

①本年(即太初二年)為十二個月,無閏月。②測得每月日,全年12個月共日。分數部分歸入下年。整數354日分配於十二月之中,每月29天半。實際月份不能含半日,命大月為30日,小月為29日,大小月相間安排,六大六小,恰354日。欲知下年月朔甲子,354日除6甲子300日,餘54日為大余。自甲子起算大餘外,即第55日戊午為下年十一月朔的日名。③由上注,全年354日零分日,其中分子348分便是小余。此後每月加29日,499分,小余積夠940分為一日,入於大余之中本月便為大月30日,不足為小月29日。④太初曆測得一個回歸年(從冬至到下年冬至)的日數是日,已知上年冬至日名為甲子,欲求下年冬至日名,將一個回歸年數除去6甲子(360日),余日,其中整數部分5便是大余。自太初元年冬至日名(甲子)起算,后數第6日為己巳,便是太初二年冬至的日名。余仿此。⑤上注中的餘數,其中日合8分(每日析為32分)便是小余。小余滿32分入大余。⑥前引《爾雅》文「端蒙」作旃蒙,為乙;單閼為卯,知端蒙單閼即為乙卯年。二年:指太初二年。后仿此,不另注。

閏十三①
大餘四十八②,小餘六百九十六③;
大餘十④,小餘十六⑤;
游兆執徐三年⑥。

①表示本年有閏月,全年共十三個月。如前述,每個回歸年為日,而曆法年才日,差約十一日,三年差一個月余,九年差一季,月與季節便失去了固定關係,即今年六月為夏季,若干年後的六月就成了嚴冬,很不方便。為此,在曆法中設置了閏月,以求得歷年和回歸年的平衡。方法是將每年差數歸入下年,積夠一月則置為閏月,當年便是十三個月。舊曆大約是每三年一閏,五年再閏。十九年置七個閏月。若按《漢書·律曆志》所說的陽曆(即設置大小月時,使月先朔而生)計算,本年為閏七月。《通鑒》閏月在太初二年正月,不合。②上年大餘54,加上本年54,合為108日,除去一甲子60,餘48日。所以說是大餘48。③上年小餘348分,今年又餘348分,合為696分。 ④上年大餘5,今年又餘5,合為大餘10。后仿此,不另注。⑤上年小餘8分,今年又餘8分,合為16分,余仿此。⑥前引《爾雅》游兆作柔兆,同。游兆執徐為丙辰年

十二
大餘十二①,小餘六百三②;
大餘十五,小餘二十四;
強梧大荒落四年③。
十二
大餘七,小餘十一;
大餘二十一④,無小余⑤;
徒維敦牂天漢元年⑥。
閏十三
大餘一,小餘三百五十九;
大餘二十六,小餘八;
祝犁協洽二年⑦。
十二
大餘二十五,小餘二百六十六;
大餘三十一;小餘十六;
商橫涒灘三年⑧。
十二
大餘十九,小餘六百一十四;
大餘三十六,小餘二十四;
昭陽作鄂四年⑨。
閏十三
大餘十四,小餘二十二;
大餘四十二,無小余;
橫艾淹茂太始元年⑩。
十二
大餘三十七,小餘八百六十九;
大餘四十七,小餘八;
尚章大淵獻二年(11)。
閏十三
大餘三十二,小餘二百七十七;
大餘五十二,小餘一十六;
焉逢困敦三年(12)。
十二
大餘五十六,小餘一百八十四;
大餘五十七,小餘二十四;
端蒙赤奮若四年(13)。

①上年大餘48日,加上當年所餘54日,由於上年有閏月(閏月也是日),再加29日,合為131日,除去2甲子120日,餘11日,加上小余積成的1日(見注②),為12日,所以大余為12日。此後每逢上年有閏,本年大余除了加上當年餘54日外,另加閏月的29日。不另注。②上年小餘696分,加上當年小餘348分,再加上閏月余分499分,合為1543分。除去940分一整日,歸入大余,餘603分。所以小余是603。此後每逢上年有閏,小余除了加上當年所餘348分之外,還要加上閏月余分499。不另注。③前引《爾雅》,強梧作強圉。強梧大荒落為丁巳年。④上年大餘15,加上當年大餘5,為20日,再加上小余積成的1日,合為21日,所以說大余為21日。⑤上年小餘24分,加上當年小餘8分合為32分,恰是一日分數,入於大余,所以說無小余。⑥上年(太初四年)為丁巳,本年當成戊午年,前引《爾雅》「戊曰著雍」,「午曰敦牂,年名當為著雍敦牂。此處為徒維敦牂,與《爾雅》不同。⑦由前引《爾雅》文,天漢二年的年名(己末)當為屠維協洽。此處為祝犁協洽,與《爾雅》不同。⑧天漢三年為庚申,《爾雅》當為上章涒灘,此處作商橫涒灘,與《爾雅》不同。⑨辛酉年,《爾雅》作重光作噩,此處為昭陽作鄂。不同。⑩壬戌年,《爾雅》作玄黓閹茂,此處為橫艾淹茂。艾讀如刈,與黓同音;玄與橫亦是地區讀音不同的訛變。?(11)癸亥年,《爾雅》當作昭陽大淵獻,與此不同。《索隱》釋亥為困敦,又不知其所據。?(12)甲子歲,《爾雅》「焉」作「閼」,同音字。(13)乙丑歲,《爾雅》「端」作「旃」。同韻而訛。《索隱》「赤奮若」作「汭漢」,不知所據。按:由以上可知,《歷術甲子篇》中的歲陽多與《爾雅》不同,其中多數是訛音字,也有的是根本不同。后不注。

十二
大餘五十,小餘五百三十二;
大餘三,無小余;
游兆攝提格征和元年。
閏十三①
大餘四十四,小餘八百八十;
大餘八,小餘八;
強梧單閼二年。
十二
大餘八,小餘七百八十七;
大餘十三,小餘十六;
徒維執徐三年。
十二
大餘三,小餘一百九十五;
大餘十八,小餘二十四;
祝犁大芒落四年②。
閏十三
大餘五十七,小餘五百四十三;
大餘二十四,無小余;
商橫敦牂后元元年。
十二
大餘二十一,小餘四百五十;
大餘二十九,小餘八;
昭陽汁洽二年③。
閏十三④
大餘十五,小餘七百九十八;
大餘三十四,小餘十六;
橫艾涒灘始元元年。
正西⑤
十二
大餘三十九,小餘七百五;
大餘三十九,小餘二十四;
尚章作噩二年⑥。

①《漢書·武帝紀》征和二年為閏四月。②太初四年中「大芒落」作「大荒落」,《爾雅》亦作「大荒落」③前天漢二年「汁洽」 作「協洽」,《爾雅》亦作「協洽」。④《漢書·武帝紀》為閏九月。⑤自太初元年到始元元年(前104-前86年),已履19年,每個回歸年天數中有餘分,19年為,除去4整日,余日。始元二年的冬至必在過了日之後。一日為十二辰,日當在酉時,即始元二年冬至加於酉時(酉時為冬至)。酉的方位為正西。所以此處「正西」就是冬至加於酉時的意思。⑥天漢四年所紀為「作鄂」,《爾雅》為「作噩」,與此同。

十二
大餘三十四,小餘一百一十三;
大餘四十五,無小余;
焉逢淹茂三年
閏十三
大餘二十八,小餘四百六十一;
大餘五十,小餘八;
端蒙大淵獻四年。
十二
大餘五十二,小餘三百六十八;
大餘五十五,小餘十六;
游兆困敦五年。
十二
大餘四十六,小餘七百一十六;
無大余,小餘二十四;
強梧赤奮若六年。
閏十三
大餘四十一,小餘一百二十四;
大餘六,無小余;
徒維攝提格元鳳元年。
十二
大餘五,小餘三十一;
大餘十一,小餘八;
祝犁單閼二年。
十二
大餘五十九,小餘三百七十九;
大餘十六,小餘十六;
商橫執徐三年。
閏十三
大餘五十三,小餘七百二十七;
大餘二十一,小餘二十四;
昭陽大荒落四年。
十二
大餘十七,小餘六百三十四;
大餘二十七,無小余;
橫艾敦牂五年。
閏十三
大餘十二,小餘四十二;
大餘三十二,小餘八;
尚章汁洽六年。
十二
大餘三十五,小餘八百八十九;
大餘三十七,小餘十六;
焉逢涒灘元平元年。
十二
大餘三十,小餘二百九十七;
大餘四十二,小餘二十四;
端蒙作噩本始元年。
閏十三
大餘二十四,小餘六百四十五;
大餘四十八,無小余;
游兆閹茂二年。
十二
大餘四十八,小餘五百五十二;
大餘五十三,小餘八;
強梧大淵獻三年。
十二
大餘四十二,小餘九百;
大餘五十八,小餘十六;
徒維困敦四年。
閏十三
大餘三十七,小餘三百八;
大餘三,小餘二十四;
祝犁赤奮若地節元年。
十二
大餘一,小餘二百一十五;
大餘九,無小余;
商橫攝提格二年。
閏十三
大餘五十五,小餘五百六十三;
大餘十四,小餘八;
昭陽單閼三年。
正南①
十二
大餘十九,小餘四百七十;
大餘十九,小餘十六;
橫艾執徐四年。

①自太初元年(前104)至地節三年(前67)共38年,每年日,日余為日,38年余分為,除去9整日,余日,那末除去整日之外,需再過日才能到下年(地節四年)冬至,即冬至加時在午。十二辰午居正南方,所以,此處「正南」的意思是地節四年冬至加於午時。此後初元二年有「正東」,演演算法同,不另注。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4
十二
大餘十三,小餘八百一十八;
大餘二十四,小餘二十四;
尚章大荒落元康元年。
閏十三
大餘八,小餘二百二十六;
大餘三十,無小余;
焉逢敦牂二年。
十二
大餘三十二,小餘一百三十三;
大餘三十五,小餘八;
端蒙協洽三年。
十二
大餘二十六,小餘四百八十一,
大餘四十,小餘十六;
游兆涒灘四年。
閏十三
大餘二十,小餘八百二十九;
大餘四十五,小餘二十四;
強梧作噩神雀元年。
十二
大餘四十四,小餘七百三十六;
大餘五十一,無小余;
徒維淹茂二年
十二
大餘三十九,小餘一百四十四;
大餘五十六,小餘八;
祝犁大淵獻三年。
閏十三
大餘三十三,小餘四百九十二;
大餘一,小餘十六;
商橫困敦四年。
十二
大餘五十七,小餘三百九十九;
大餘六,小餘二十四;
昭陽赤奮若五鳳元年。
閏十三
大餘五十一,小餘七百四十七;
大餘十二,無小余;
橫艾攝提格二年。
十二
大餘十五,小餘六百五十四;
大餘十七,小餘八;
尚章單閼三年。
十二
大餘十,小餘六十二;
大餘二十二,小餘十六;
焉逢執徐四年。
閏十三
大餘四,小餘四百一十;
大餘二十七,小餘二十四;
端蒙大荒落甘露元年。
十二
大餘二十八,小餘三百一十七;
大餘三十三,無小余;
游兆敦牂二年。
十二
大餘二十二,小餘六百六十五;
大餘三十八;小餘八;
強梧協洽三年。
閏十三
大餘十七,小餘七十三;
大餘四十三,小餘十六;
徒維涒灘四年。
十二
大餘四十,小餘九百二十;
大餘四十八,小餘二十四;
祝犁作噩黃龍元年。
閏十三
大餘三十五,小餘三百二十八;
大餘五十四,無小余;
商橫淹茂初元元年。
正東
十二
大餘五十九,小餘二百三十五;
大餘五十九,小餘八;
昭陽大淵獻二年。
十二
大餘五十三,小餘五百八十三;
大餘四,小餘十六;
橫艾困敦三年。
閏十三
大餘四十七,小餘九百三十一;
大餘九,小餘二十四;
尚章赤奮若四年。
十二
大餘十一,小餘八百三十八;
大餘十五,無小余;
焉逢攝提格五年。
十二
大餘六,小餘二百四十六;
大餘二十,小餘八;
端蒙單閼永光元年。
閏十三
無大余,小餘五百九十四;
大餘二十五,小餘十六;
游兆執徐二年
十二
大餘二十四,小餘五百一;
大餘三十,小餘二十四;
強梧大荒落三年。
十二
大餘十八,小餘八百四十九;
大餘三十六,無小余;
徒維敦牂四年。
閏十三
大餘十三,小餘二百五十七;
大餘四十一,小餘八;
祝犁協洽五年。
十二
大餘三十七,小餘一百六十四;
大餘四十六,小餘十六;
商橫涒灘建昭元年。
閏十三
大餘三十一,小餘五百一十二;
大餘五十一,小餘二十四;
昭陽作噩二年。
十二
大餘五十五,小餘四百一十九;
大餘五十七,無小余;
橫艾閹茂三年。
十二
大餘四十九,小餘七百六十七;
大餘二,小餘八;
尚章大淵獻四年。
閏十三
大餘四十四,小餘一百七十五;
大餘七,小餘十六;
焉逢困敦五年。
十二
大餘八,小餘八十二;
大餘十二,小餘二十四;
端蒙赤奮若竟寧元年。
十二
大餘二,小餘四百三十;
大餘十八,無小余;
游兆攝提格建始元年。
閏十三
大餘五十六,小餘七百七十八;
大餘二十三,小餘八;
強梧單閼二年。
十二
大餘十二,小餘六百八十五;
大餘二十八,小餘十六;
徒維執徐三年。
閏十三
大餘十五,小餘九十三;
大餘三十三,小餘二十四;
祝犁大荒落四年。

右《曆書》:大余者,日也①。小余者,月也②。端(旃)蒙者③,年名也。支:醜名赤奮若,寅名攝提格④。干:丙名游兆⑤。正北,冬至加子時⑥;正西,加酉時;正南,加午時;正東,加卯時。

①指餘數中整日的數目。②小余是餘數中不足一日的部分,即分數部分。由於把月朔小余依次加上每月余分499,可以決定該月是大月或小月(大於940分為大月,不足940分為小月);而冬至小余決定了冬至所在辰次,即天正(曆法正月)十一月的位置。所以釋小余為「月也」,是有道理的。《正義》說「小余又非是」,不妥。③年名由二部分組成:一為歲陽,如端蒙等;二為歲名,即太歲所在的十二辰次名。文中只舉歲陽部分,是略語④舉丑、寅二支以概其餘。⑤舉丙名以概其餘。⑥加子時:就是加於子時,或者說在子時。后同此,不另注。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5
天官書第五

劉洪濤 譯註

【說明】

《漢書·藝文志》記載的古代天文著作凡二十一家,多達四百五十卷,但是到了著錄《隋書·經籍志》的唐代,大約全都失傳了,今知年代較古遠的天文著作如甘氏、石氏、巫咸三家《星經》、《黃帝天文占》等最早見於《隋書·經籍志》中,《漢書·藝文志》不載其名,顯然屬於後人整理、輯佚一類著作。其他如《淮南子·天文訓》等失之蕪雜,近年來考古發現的如馬王堆出土《天文氣象雜占》等又不能作為綜合性的天文著作。所以,今知的系統、全面的天文學專著,以《史記·天官書》為最古。
《史記·天官書》與《曆書》一樣,也不在《史記》十篇亡書之數,必為太史公原著(也有人以為是「妄人錄《漢書·天文志》而成」,可不論),當然不排斥其中有錯簡以及後人竄入的成份,這是古書難以避免的,也不影響它的真價值。
天官書的內容大體可分作七章,一為經星,分作五宮記述三垣二十八宿等恆星;二為五緯,記木、火、土、金、水五行星;三為二曜,記日與月;四為異星;五為雲氣;六為候歲;七是總論。前二章是記述的重點。第三章對日、月的記述最為簡略,日只講了暈、虹與食,而且偏重於占卜。日的其他天文知識,如運行失常、黑子(《晉書·天文志》黑子之外,還記有日烏、黑氣、黑雲等名)、日珥(《周禮·視》稱為監,鄭玄等稱為冠珥)、光斑(《宋史·天文志》記為「日生牙」等)、色變、「乍三乍五」等,都沒有記載,對月的記述同樣有許多當有而無的地方。清·王元啟解釋說:「《天官書》前無所承,史公首創為之,不能如後代測驗之詳,故約舉大綱以存占候之舊」。第長章章首冠以「太史公曰」字樣,隨後從「自初生民以來」,歷述各個歷史時期的天官、天文現象與占驗等事,按《史記》「書」體的貫例,這些內容是放在篇首的,所以有人認為是由於錯簡被移到了書末。

【譯文】

中宮的天極星,其中一顆最明亮的,是天神太一的常位;旁邊的三顆小星象徵三公,有人說是象徵太一神的諸子之屬。天極星的後面是形如鉤狀的勾星四顆,其中最後一顆大星是正妃,其餘三顆是後宮的側妃嬪媵之類。環繞一周有十二顆匡扶守衛中宮天神的星,屬於文、武諸藩臣。以上都稱為紫宮。
紫宮靠前的部分,對著鬥口有三顆星,呈橢形,尖在北端,星光暗淡,若隱若現,名為陰德,或者稱為天一。紫宮左方三星名為天槍,右方五星名為天棓,後面六星橫跨天漢到達營室,稱為閣道。
北斗星有七顆,《尚書》所說的「旋、璣、玉衡以齊七政」中的「七政」,就是指這七顆星。北斗的斗杓與東宮七宿中的角宿相連,斗衡與南斗宿殷殷相對,斗魁枕於西方七宿中的參宿頭頂。黃昏時以斗杓所指方位建明四時月份;斗杓,主華縣西南方向的禍福吉凶。夜半時以斗衡所指方位建明四時月份;斗衡,主黃河、濟水之間的中原地區的禍福吉凶。黎明時以斗魁所指方位建明四時月份;斗魁,主海、岱東北方向的禍福吉凶。北斗是天帝的車子,在天球中央運行,而主宰、鉗制四方。分別陰陽,建明四時,平均五行,移易節度,確定十二辰紀的位置,全都依靠北斗。
在斗魁之上有六顆星,形狀如筐,名為文昌宮:六顆星的名稱一是上將,二是次將,三為貴相,四為司命,五是司中,六是司祿。在斗魁四顆星中間,有星名貴人之牢。魁下有六顆星,每二顆相鄰成對,共三對,稱為三能(tái,台)。三能星顏色明暗相同,象徵君臣和合;不同,表示君臣乖戾。北斗旁的輔星明而近,則輔佐的大臣受信任而且權重;離北斗遠而小,則不受信任,權輕而弱。
斗杓的末端有二星,靠近北斗的稱為天矛,就是招搖星,離北斗較遠的為盾星,又名天鋒。靠近斗杓有十五顆星,形狀上如勾下如環,名為賤人之牢。牢中星多,象徵塵世中的囚犯多,星少囚犯也少。
天一、天槍、天棓、天矛和盾星動搖,星光的芒角大,預示世亂兵起。
東宮名蒼龍,包括以下星宿:房宿、心宿。心宿是天帝發布政令的明堂,其中一顆大星為天王,前後二小星為諸子。心宿的三顆星排列形狀不宜於直,直則表示天王政令失宜。房宿為天府,又名為天駟。房宿以北有星名右驂。旁有二星名為衿(qǎn,遣);北有一星名為(xiá,霞)。東北有彎曲排列的(二)十二顆星,名為旗。旗中有四星名為天市;六星名為市樓。天市中星數多表示世間富足殷實;星數少則國虛民貧。房宿以南有許多星,總名為騎官。
角宿有二顆;左邊的為李,右邊的為將。大角一星,為天王大帝的公廷。兩旁各有三顆星,鼎足而立如勾狀,名為攝提。之所以稱為攝提,是由於它們正當斗杓所指的方向之下,被斗杓所提攜,以建明時節,所以又有「攝提格」的名號。亢宿是天神的外朝,主疾病。在它南邊有南北二顆大星,名為南門。氐宿就是天的根柢的意思,主疫氣。
尾宿九星,為天帝九子,又有的說它象徵君臣;各星間相距絕遠,就表示君臣不和。箕宿為敖客,又稱為天的口舌。
火星陵犯或者守在角宿附近,預示有戰爭發生。守在房宿、心宿附近,不利於帝王。
南宮名朱鳥,包括以下星宿:權、衡。衡指太微垣,是日、月、五星三光的宮廷。周圍有匡輔和守衛的十二顆星,代表藩臣:西邊是將;東邊是相;南邊四顆星,中間二顆名為執法,執法之間為端門;端門左右,為掖門。門內有六個星座,都是諸侯。其中一個有五顆星,為五帝坐。諸侯、五帝坐之後聚集著十五顆星,蔚然叢雜,名為郎位;郎位傍有一大星,是將位。月與五星自西而東順入於太微垣中,循軌道運行。察看它們走過的路徑,停留在某星旁,世間與該星對應的官員就會被天子殺掉。月與五星自東而西逆入於太微垣,若不循軌道運行,按照它們所陵犯的星名占卜吉凶;若犯於中間的五帝坐,表示禍福已成,無法可解,是群下相從而謀,共同作亂的結果。金星、火星犯帝坐尤為嚴重。在太微垣西部藩衛星的西面,有五顆相垂而下的星,名為少微,是士大夫的象徵。權,就是軒轅座,形體如黃龍。前面一顆大星,是女主的象徵;其他小星代表後宮奉御妃嬪之屬。月與五星犯守,占卜與衡相同。
東井宿主占卜與水有關的事宜。它的西面偏曲處有一顆星名為鉞。鉞以北,有北河,以南,有南河;兩河與天闕星之間為三光所經的關梁。輿鬼宿,佔主占卜鬼神祭祀事;其中一顆白色星名叫質星。火星守南、北河,有兵禍起,糧食歉收。所以說觀道德于衡,天子游觀占於潢,王者傷敗表現於鉞,有禍亂表現於井,有誅殺則表現於質星。
柳宿是朱雀的嘴巴,主占草木事。七星宿為朱雀頸,是象咽喉一樣的圓形器管,主占卜緊急事。張宿為朱雀的嗉囊,是天廷的廚房,主占卜宴客事。翼宿是朱雀的羽翮,主占卜遠客事。
軫宿是天神的車子,主管風事。旁邊有一顆小星,名叫長沙星,星不宜明,若與軫宿的四顆星一樣明亮。與五星入於軫宿之中一樣,表示將有大的戰爭發生。軫宿南面的眾星名為天庫樓;庫旁有五個車星。車星有芒角、星數太多、太少,都預示天下將出現兵車騷動,無有寧處。
西宮名為咸池,包括的星宿有:天五潢。五潢,是五帝的車舍。火星入其中,天有旱災;金星入,有兵災;水星入,有水災。其中又有三個柱星;一個不見,就表示有戰爭發生。
奎宿又名封豕,主占卜有關溝瀆的事。婁宿主占卜聚眾的事。胃宿主占卜倉廩的事。胃宿南有許多星,名為?(kuài,快)積。
昴宿又名髦頭,是一個與胡人有關的星,又主喪事,稱為白衣之會。畢宿又名為罕車,象徵邊兵,主占卜弋獵等事。在畢宿中最大一顆星的旁邊有一顆小星,名為附耳,附耳星搖動,表示天子身邊有讒亂之臣。昴宿、畢宿之間的二顆星是天街。街北,象徵夷狄人的國家;街南,象徵華夏建立的國家。
參宿形狀如同白虎。中間三顆東西直立的星,其平如衡,稱為衡石。衡石下有三顆星,直立如錐,名為罰,主占卜有關斬殺的事。衡石外的四顆星,是參宿的左右肩、左右股。參宿上面邊隅處有三顆小星排成三角形,名為觜(zī,資)觽(xī,希),如同參宿這頭白虎的虎頭,主占卜軍旅事。參宿以南有四顆星,名為天廁。廁下有一顆星,名為天矢。矢星為黃色則吉利;若為青色、白色、黑色則凶。參宿以西有彎彎曲曲的九顆星,分三處羅列,一處名為天旗,第二處名為天苑,第三處名為九游。參宿以東有一顆大星名為狼。狼星星光的芒角變色,天下多盜賊。下有四顆星名為弧,正對著狼星。狼星下面與地相接處有一顆大星,名為南極老人。老人星出現,世道安寧;不出現,有戰事。常常在秋分時的黎明,於城南郊對它進行觀測。
附耳星進入畢宿之中,有兵事興起。
北宮名為玄武,包括的星宿有:虛宿、危宿。危宿主天府、天市蓋房等土功事;虛宿主占卜喪事。
虛、危二宿以南有一大群星,總名為羽林天軍,羽林天軍西部諸星名壘星,或者稱為鉞星。鉞星旁有一顆大星名為北落。倘若北落星暗而不明或隱而不見,羽林天軍星動搖、有芒角、星數不備,以及五星陵犯北落,入於羽林天軍,有戰事發生。火星、金星、水星入羽林天軍就更為嚴重:火入,不利於軍;水入,有水災;木星、土星入,對軍事有利。危宿以東有六顆星,每兩顆相鄰成對,名為司空。
營室宿是天上的清廟,附近有離宮、閣道。營室以北的天漢之中有四顆星,名為天駟。天駟旁一星,名為王良。王良旁一星為策,策星動搖,天下兵起。旁有八星,橫跨天漢,名為天潢,天潢旁有一顆星,名為江星。江星動搖,有大水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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杵臼有四顆星,在危宿南面。又有匏瓜星,若有青色、黑色星停留在附近,天下魚鹽價貴。
南斗宿是天廟,它的北邊有建星。建星,如同天廟前的旗。牽牛宿就是廟前祭祀的犧牲。牽牛以北是河鼓宿,河鼓中的大星,代表上將;左右小星,代表左右將。又有婺女宿,它的北邊是織女星。織女,是天帝的孫女。
觀察日、月的運行,以揆度歲星的運行是否正常。按五行說,歲星於五方主東方,於五行為木,於四季主春,於十天干為甲乙。多行不義,天降懲罰就會由歲星表現出來。歲星運動有了贏縮,就按它在天球上所處的次舍,檢查與地面上的什麼國相對應,歲星所在次舍對應的國家不可征伐,而該國可以征伐別國。歲星運行超過了應處的次舍稱為贏,不到應處的次舍稱為縮。贏,所對應的國家有兵事,人不得息;縮,對應的國家有憂患,軍將死亡,國家傾敗。歲星所在次舍,若五星也都聚集在此舍之中,下面對應的國家可以義取天下。
在攝提格歲:歲陰在寅位從東向西行,歲星在丑位從西向東行。正月時,歲星與斗宿、牽牛宿黎明前出現於東方,名為監德。星色青蒼而明亮。如歲星失次運動,在它出現時,猶能看到柳宿。歲星早出,有水災;晚出,天旱。
歲星出現后,先自西向東行十二度,需要一百天的時間,然後開始向西逆行;逆行八度,也是要一百天,重又向東行。一歲共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平均每天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年繞天一周。出時常在東方,時間為早晨;隱入地下在西方,黃昏時候。
單閼歲的時候:歲陰在卯位,歲星在子位。二月時,歲星與婺女、虛、危三宿早晨出現於東方,名為降入。星大而且明亮。若運行失次,出現時能夠見到張宿。這樣的年份有大水災。
執徐歲時:歲陰在辰位,歲星在亥位。在三月份時,歲星與營室、東壁二宿一起,早晨時出現於東方,名為青章。星光青青而章明,所以得名。如果運行失次,出現時應能見到軫宿。歲星早出,天旱;晚出,有水災。
大荒駱歲時:歲陰在巳位,歲星在戌位。四月份時,歲星與奎、婁二宿一起,早晨出現在東方,名為跰(pián,陽平,片)踵。星光熊熊呈赤色,有光芒。若失次運行,出現時應能見到亢宿。
敦牂歲時:歲陰在午位,歲星在酉位。五月份,歲星與胃、昴、畢三宿一起,早晨出現於東方,名為天明。星炎炎有光。這一年應該停止兵事,只對帝王有利,不利於治軍弄武。若歲星失次,出現時應能見到房宿。歲星早出,有旱災;晚出,有水災。
葉洽歲時:歲陰在未位,歲星在申位。六月份,歲星與觜觽、參宿一起,早晨出現於東方,名為長列。星體昭昭有亮光。當年利於出兵行武事。歲星若運行失次,出現時應能見到箕宿。
涒灘歲時:歲陰在申位,歲星在未位。七月份,歲星與東井、輿鬼二宿一起,早晨出現於東方,名為大音。星體昭昭,光呈白色。若運行失次,出現時應能見到牽牛宿。
作鄂歲時:歲陰在酉位,歲星在午位。八月份,歲星與柳宿、七星、張宿一起,早晨時出現於東方,名為長王。星光明亮而有芒角。當年,所出國大吉利,五穀豐熟。若運行失次,出現時應能見到危宿。這時若有旱災算是吉利事了,再不就是有女主的喪事,民間有疾疫流行。
閹茂歲時:歲陰在戌位,歲星在巳位。九月份,歲星與翼、軫二宿一起,早晨時出現於東方,名為天睢。星光呈白色,大而明亮。若運行失次,出現時應能見到東壁宿。這樣的年歲便有水災或有女主的喪事。
大淵獻時:歲陰在亥位,歲星在辰位。十月份,歲星與角宿、亢宿一起,早晨時出現在東方,名為大章。星光蒼蒼然。如同星欲提前躍出黎明前的黑暗。名為正嚴。這樣的年歲,宜於興兵用武,其將帥必有武功;歲星所在國有德,將要擁有四海,成為普天下人共同的君主。歲星運行失次,應能見到婁宿。
困敦歲時:歲陰在子位,歲星在卯位。十一月份,歲星與氐宿、房宿、心宿一起,早晨出現於東方,名為天泉。星光玄色,很是明亮。當年,有事於江和池沼則吉則,不利於起兵。歲星運行失次,應能見到昴宿。
赤奮若歲時:歲陰在丑位,歲星在寅位。十二月份,歲星與尾宿、箕宿一起,早晨時出現於東方,名為天皓。星光殷然,色黑而明亮。歲星運行失次,應能見到參宿。
應當在某處停留而不停留,雖然停留又左右搖動,或者不應當離去而離去,與其他星交會,對相應國都不利。在某處停留得久,相應國德澤深厚。歲星光的芒角動搖,或乍大乍小,顏色屢變,都預示人主有憂患。
歲星運行失次有如下情況:進而向東北行,不出三月就會出現天棓星,其長四丈,末端尖銳。進而向東南行,不出三月就會出現彗星,其長二丈,形狀與掃帚相類。退而向西北行,不出三月就會出現天棓星,其長四丈,末端尖銳。退而向西南方行,不出三個月就會出現天槍星,其長數丈,兩頭尖銳。認真觀察與這些星出現的天宇相對應的國家,該國不可以舉辦大事、出兵用武。歲星出時如浮如沉,該國有土功;如沉如浮,分野之國亡。歲星顏色赤紅而且有芒角,所在國必昌盛。與該國作戰的,必不勝。歲星顏色赤黃而濃重,所在國五穀大熟,得大豐收。歲星顏色青白或赤灰,所在國有憂患。歲星隱於月亮之後,分野國有被放逐的宰相;歲星與太白星往複離合,所在分野有軍隊被擊敗。
歲星又名攝提,名重華,名應星,名紀星等。前面說營室是天上的清廟,就是指歲星的清廟。
察陽剛的氣象以對熒惑星做出決斷。按五行說,熒惑與五方相配為南方,五行屬火,四時主夏,十干為丙丁。行為失禮,天降懲罰由熒惑星表現出來。熒惑就是行為失禮的意思。出現就有戰爭,隱沒戰爭就會停止。以熒惑所在的分野占卜該國的吉凶。熒惑星預示著孛亂、殘害賊殺、疾病、死喪、飢餓、戰爭等災難的發生。熒惑星逆行二次以上,停留下來,所停處相應的國度三月內有禍殃,五月內有外兵入侵,七月內國土半數喪失,九月內大半喪失。九月以後仍留而不去,該國滅亡。熒惑停留不去的地方,禍殃不旋踵而至,看似大,反而小;若緩緩而來,所受禍殃看似小反而大。熒惑停留在輿鬼宿以南,預示男子死喪;在輿鬼以北,則女子死喪。若熒惑星有芒角、動搖、原地旋轉,以及忽前忽後、忽左忽右,禍殃更大。與其他星復離複合,若亮度相差不多,有危害;星的亮度相差懸殊,不能為害。連同熒惑一起的五星相從聚集在同一舍之中,對應的國度可以禮讓得天下。
熒惑運行的規律是,出地后自西向東行,經過十六舍后停止,向西逆行二舍,約經六旬的時間,重又向東行,經過數十舍,約十個月後從西方隱入地下;在地下伏行五個月後,從東方出現。若自西方出現名為「反明」,對人君不利。向東行快,向西行慢,東行每日行一度半。
熒惑向東行急,有兵聚於東;向西行急,有兵聚於西;向南北行急,有兵聚於南北。兵所聚在熒惑下相應的地區。用於占卜戰爭,順熒惑所行用兵的必勝,逆熒惑所行用兵的則敗。熒惑隨太白而行,軍事有憂患;離太白而去,主退軍。行於太白以北,有軍隊分營;行於太白以南,有偏將出戰。當熒惑運行時,太白星自后追及熒惑,有軍隊被擊敗,將軍被殺的事發生。熒惑星停留或陵犯太微垣、軒轅座、營室宿,對人君不利。前文說心宿是明堂,就是指是熒惑神的祭廟的意思。仔細觀察以上情況,以斷吉凶。
由曆法中與南斗交會的年份判定填(zhèn,鎮)星的位置。按五行說,填星於五方為中央,於五行屬土,於四時主季夏,於十天干為戊、己,於五帝配黃帝,主道德,是女主的象徵。每年行過一宿,二十八年繞一周,停留處,對相應國有利。不應當停留而停留,或者已經離去重又返回來,返回之後便停留下來,是相應國領土擴大的徵兆,否則,得子女玉帛。若填星應當停留而不停留,既已停留,又東西來去,相應國有喪失領土的災禍,否則,失子女玉帛,不可以舉辦大事,用兵於敵。填星停留得久,相應國的福氣大;短暫,福氣小。
填星又名地侯,主占卜收成好壞。每年運行度,每日運行度,二十八年繞天一周。填星停留的地方,五星都相從聚集於同一舍之中,下面相應的國家可以重厚之德得天下。禮、德、義、殺戮、刑罰全都失當,填星就會為此而動搖不定。
填星早出,為王者不安;晚出,有戰事不得息。填星色黃,有九芒,五音與黃鐘宮相配。若失次而行超前二三宿稱為贏,象徵君主有命不能實行,否則預示有大水災。若失次而行落後二三宿稱為縮,預示以後有悲戚事發生,當年陰陽不和,冬至陰不復,夏至陽不復,不然就會有天裂地動事發生。
斗宿是文太室,是填星之廟,填星是占卜天子吉凶的星宿。
木星與土星會合,象徵有內亂和飢餓發生,人君不可發動戰爭,戰必失敗;木星與水星會合象徵謀事不終,半途而廢;與火星會合,象徵有旱災;與金星會合象徵有死喪事或有水災。金星在南,木星(歲星)在北,稱為牝牡,預兆五穀豐收;金星在北,木星在南,五穀有收有歉。火星與水星會合稱為焠(cuì,翠),與金星會合稱為鑠,預兆有喪事,都不可舉行大事,對敵用兵則大敗,火與土會合稱為憂,象徵卿受禍孽;表示有大飢,戰敗、成為敗北之軍,軍被困,舉事遭大失敗等。土星與水會合,五穀熟而壅蔽不能流通,有全軍復滅的徵兆,相應的國度不可以舉辦大事。星出現,則喪失國土;星入地隱而不見,失地可復。土星與金星會合為疾病,為外兵入侵,為喪失國土。五星中有三星會合,與會合處相應的國度,內外有戰事和喪事,要改立王公。四星會合,預示有兵喪並起,人君有憂患、百姓有流移的災難。五星會合,表示要易世而行,改朝換代了,有德者,受喜慶,改立君主,佔有天下,子孫蕃衍昌盛;無德者,受禍殃以致滅亡。五星星體都大,預兆的事體也大;都小,預兆的事體也小。
五星早出的稱為贏,贏者為客星。晚出者稱為縮,縮者為主人星。五星贏縮失次,天必有反應,由北斗的杓星失常顯示出來。星同舍為會合。相陵犯為斗,斗者相距七寸以內,預示的禍事必然發生。
五星色白體圓,表示有喪事和旱災;色赤體圓,邊沿與中部有不平狀,表示有戰爭;色青體圓,表示有憂患和水災;色黑而圓,表示有疾病,多死亡;色黃而圓,則吉利。五星有赤色芒角表示有敵兵犯我城池;有黃色芒角表示有爭奪土地的戰爭,有白色芒角表示有喪事,有青色芒角表示軍隊有憂患,有黑色芒角則有水災。有赤角,堅守以待敵力窮、兵事自解。五星同色,天下兵戈止息,百姓安寧昌盛。春風秋雨,冬寒夏熱,時令正常與否,五星的動搖常在這些方面表現出來。
填星出現以後,經過一百二十天開始向西逆行,又經過一百二十天重又向東行。再經過九十天,總計三百三十日然後隱於地下,隱三十日後重新在東方出現。太初曆開始的年份,太歲在甲寅位,鎮(填)星在東壁宿,(按:此句下有缺文),所以說是在營室宿。
觀察太陽的運行以判斷太白星的位置。按照五行說,太白星於五方配西方,於四季屬秋,於十天干為庚辛,主刑殺。刑殺失當,天降懲罰就由太白星表現出來。太白星運行失常,按照所經行的次舍推斷對應國家的吉凶。太白星出現後行經十八舍,凡需二百四十日而隱入地下。若從東方隱入地下,在地下行經十一舍,需一百三十日;從西方隱入地下,則在地下行經三舍,需十六日,然後重新出現。應當出現而不出現,或者應當隱入地下而不入,都稱為失舍。與太白失舍相應的國度,若沒有軍隊被擊敗,必有國君被篡位的事件發生。
按上元曆法,在寅年時,太白星與營室宿,晨時同出於東方,行到角宿時隱入地下;然後與營室宿黃昏時同出於西方,至角宿隱入地下。再與角宿晨時同出於東方,行到畢宿時入於地下;然後與角宿黃昏時同出於西方,行到畢宿時入於地下。再與畢宿晨時同出於東方,行到箕宿時入於地下;然後與畢宿黃昏時同出於西方,到箕宿時入於地下。再與箕宿晨時同出於東方,行到柳宿時入於地下,然後與箕宿黃昏時同出於西方,到柳宿時入於地下。再與柳宿晨時同出於東方,行到營室宿時入於地下;然後與柳宿黃昏時同出於西方,行到營室宿時入於地下。凡出入東西谷五次為一周,經八年零二百二十天,重新與營室宿晨時同出於東方。平均起來大約每年行一周天。開始出現於東方的時候,運行較慢,大約每天行半度,一百二十天以後,必然逆行一二舍;星位極高,而後反向東行,每天行一度半,經一百二十日後入於地下。星位最低時,距日最近,稱為明星,性柔;星位最高時,距日最遠,名為大囂,性剛。太白星開始出現於西方的時候,運行較快,大約每天行一度半,經一百二十天,星位極高而後運行變慢,每天行半度,一百二十天以後,將入於地下時,必逆行一二舍然後入地下。星位最低時,距日最近,名為大白,性柔;星位最高時,距日最遠,名為大相,性剛。出與辰位、戌位,入與丑位、未位相對應。
應當出現時不出現,不應當隱入時隱入地下,預兆著天下將干戈停息,不再有戰爭了。兵若在外,應該返回本國。不應當出現而出現,應當隱入地下而不隱入,預兆天下將要發生戰爭,有國家被戰爭所擊破。太白星按期出現,對應的國家必昌盛。出於東方與東方國相對應,入於東方與北方國相對應;出於西方與西方國相對應,入於西方與南方國相對應。在某處停留得久,對應方向獲吉利;停留得短暫,對應方向不吉利。
太白星從西方出現向東運行,正西方向上的國家獲吉利。從東方出現向西運行,在正東方向上的國家獲吉利。太白星出現后不會經過整個天空(按:指出東落西,或出西落東),如若經過整個天空,預示天下就要改朝換代了。
太白星光的芒角稍微有動搖,兵起有戰爭。始出的星大,后變小,兵弱;出時小,后變大,兵強。出時太白星高,用兵一方進入敵國境內愈深愈吉利,淺者凶;出時星低,用兵一方進入敵國境內淺者吉利,深則兇險。日向南行,金星在日南方,或者日向北行而金星在日北方,稱為贏,預示侯王不得安寧,如正在用兵,進兵吉利,退兵凶。日向南行金星在日以北,或者日向北行金星在日以南,稱為縮,預示侯王有憂患,如正在用兵,退兵吉利,進兵凶。用兵應該模仿太白星:太白星運行得快,用兵應速戰速決;太白星運行慢,用兵也應持重緩行,靜以待變。太白星有芒角,兵也有鋒芒敢戰。太白星動搖為躁動,兵也宜動。太白星圓而靜,兵也宜靜。順太白星芒角所指方向用兵吉利;逆芒角方向用兵凶。太白星出則出兵,太白星隱入地下則應收兵。太白星有赤色芒角,預示有戰爭發生;白色芒角,預示有喪事;黑色芒角而且鈍,國有憂患,或有水災;青色芒角而且既小又鈍,國有憂患,或者於五行屬木的禍事;黃色芒角而且顏色平和,芒角圓鈍,國有於五行屬土的事發生,有好年成。太白星已經出現三日而又稍微隱入,或者隱入已經三日又大出,稱作耎,對應國有軍隊失敗,將軍敗北的事發生。太白星已入三日又稍有所出,或者已出現三日又復大入,對應國有憂患;軍隊的糧食貲重,為敵人所用;士卒雖多,將軍做了敵軍的俘虜。太白星在西方出現時運行失常,預示外國失敗;在東方出現時運行失常,預示中國失敗。太白星大而且圓,色黃而又潤澤,可做一些通使、會盟之類的和好之事;圓大而色赤,象徵兵勢雖盛而無戰爭。
太白星色白,與天狼星相似;色赤,與心星相似;色黃,與參宿左肩上的大星相似;色蒼,與參宿右肩上的大星相似;色黑,與奎宿中的大星相似。五星隨大白聚集在同一舍之中,與所聚處對應的國家可以兵縱橫於天下。太白星所停留處為應當停留的地方,對應國有實利可得;所停留處若是不應停留的地方,對應國雖吉而無所得。由太白星卜吉凶,有關諸因素中,太白星運行的遲疾伏見等狀況比星的顏色更重要,星的顏色比所在方位更重要,而有方位吉利的條件勝於無方位吉利的條件,有顏色吉利的條件勝於沒有此條件者,若得到運行吉利的條件勝過其他所有條件,即運行有利,色、位全都不利也毫無關係。太白星出以後,遲遲停留於樹梢之間,對應國不利。向上行,速度極快,行期未盡,其行已超過了星空的三分之一,對於對應國的敵對國不利。太白星忽上忽下,上下反覆,預示對應國有反叛的將軍。太白入月中(按:指為月所掩),預示將軍遭殺戮。金星與木星會合而有光,對應的地區有戰爭而兵不相遇,兵雖起而不戰;會合而無光,預示雙方大戰,一方被擊破。太白星自西方出,時在昏時為陰,西方也屬陰,所以象徵陰兵強盛。陰兵晚飯時出動,兵勢小弱;夜半時出動,勢中弱;雞鳴時出動,最弱,這叫做陰陷於陽。太白星在東方出現,時在黎明,為陽,東方也屬陽,所以象徵陽兵強。陽兵倘若雞鳴時出動,兵勢小弱;夜半時出動,勢中弱;黃昏時出動,勢大弱,這叫做陽陷於陰。太白星在地下伏行的時候出兵,兵必有禍殃。太白星出於卯位以南,象徵南方勝北方;出於卯位以北,象徵北方勝南方;正好出現在卯位(正東方向),對東方國有利。太白星出於酉位以北,北方勝南方;出於酉位以南,南方勝北方;正好出現在酉位,對西方國有利。
太白星與諸恆星相陵犯,預示有小規模的戰爭發生;與行星相陵犯,有大戰發生。相犯時,太白星位在所犯星以南,預示南方國失敗;在所犯星以北,北方國失敗。運行得快,象徵對應國有武勇;停留不行,象徵對應國多禮有文。太白星色白有五芒角,早出必為月所食,晚出就會變成天夭星或彗星,禍事將會發生在對應國中。太白星從東方出為德星,行事若居太白左方或者面對太白星,吉。從西方出為刑星,行事若居太白右方或背向太白,吉。相反則凶。太白星光能夠見影,戰則能勝。晝見太白過午位,稱為爭明,預示強國要變弱,弱國將要變強,女主勢力將要昌盛。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6
亢宿是天神的外朝,是指為太白星神的外朝。太白,又是大臣的象徵,號為上公,還有其他名稱,如殷星、太正、營星、觀星、宮星、明星、大衰、大澤、終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緯等。官位為大司馬者欲知吉凶應仔細觀察太白星的運行。
觀察太陽與其他星辰的交會以判定辰星的位置。按五行說,辰星於五方屬北方,於五行屬水,是太陰月亮的精華聚成,於四時為冬,於十天干為壬癸。刑罰失當者,天降懲罰於辰星中表現出來,由辰宿的狀況判斷對應國的吉凶。
由辰星以正四時季節:二月春分,黃昏時出於西郊外奎、婁、胃以東五宿的範圍內,對應的分野為齊;五月夏至,黃昏時出於西郊外東井、輿鬼、柳以東七宿範圍之內,對應的分野為楚;八月秋分,黃昏時出於西郊外角、亢、氐、房以東四宿範圍內,對應分野為漢;十一月冬至,清晨出於東方郊外,與尾宿、箕宿、南斗宿、牽牛宿一起隨天球西行,對應分野是中國。辰星出現與隱沒常常是在辰、戌、丑、未四個方位之間。
辰星越次早出,會被月所掩成為星食;晚出,就會變成彗星或其他妖星。某時辰星應當出現而沒出現是罰有失當的表現,雖追兵在外沒有戰鬥。一季不出,該季陰陽不和,四季不出,天下五穀不收,有大飢荒。辰星按時出現了,星色白預兆有旱災,色黃為五穀豐收,色赤有戰爭,色黑為水災。出於東方,星大而色白,表示有敵兵在外,得解兵而去。辰星常在東方,星色赤,表示中國勝利;常在西方,星色赤,表示對外國有利。外無敵兵而辰星色赤,將有兵起。辰星與太白星都從東方出現,都是星色赤紅而有芒角,預兆外國將有大敗,中國得勝利;都從西方出現,而且星色赤紅有芒角,對外國有利。若將天球從子午位中分,五星聚集於子午位以東,對中國有利,聚集於子午位以西,對外國用兵的一方有利。五星都隨辰星聚於某一星舍,相應國可以法取天下。辰星不出現時,太白為客星;與辰星一起出現,太白為主星,辰星為客星。辰星出現而與太白星不在同一方位,郊外雖有敵兵而沒有戰鬥。辰星出東方,太白星出西方;或者辰星出西方,太白星出東方,都稱為格,預示郊外有兵而沒有戰鬥。辰星不按時出現,表示氣候應當寒冷反而溫暖,應當溫暖反而寒冷。應當出現而不出現,稱為擊卒,預兆有大規模的亂兵興起。辰星入太白之中並從太白星上邊離去,
預兆有軍隊被擊破、將軍被殺的大事發生,客軍為勝利的一方;自太白星下邊離去,客軍失敗,喪失領土。辰星追及太白,太白仍停留不動,預兆有將軍死。辰星自旗星上出,預兆有破軍殺將的事發生,客軍勝利;下出,客軍失敗,喪失領土。觀察芒角所指方向,以判定何方軍隊失敗。辰星環繞太白,如同與太白相鬥,預示有大戰發生,客軍得勝。辰星從太白星旁經過,其間距離約一劍寬,預示有小規模的戰爭發生,客軍得勝。辰星在太白星前(按:以東為前),罷軍休戰;從太白左(后?)方經過(按:面向東,北為左),有小戰發生;與太白星光相觸而過,有數萬人規模的戰爭發生,主人一方的官吏被殺;從太白右方經過,相去三尺,象徵軍情緊急,雙方相約而戰。辰星有青色芒角,軍隊有憂患;黑色芒角,有水災;赤色芒角,有外兵來犯,勢窮者復滅而終。勢不窮,兵不終。
兔星有七個名子,叫做小正、辰星、天欃、安周星、細爽、能星、鉤星等。星色黃而且小,出現時又不按正常的方位,表示天下有大的政策變化,是不吉利的象徵。免星有五色:青而圓預示憂患,白而圓預示喪事,赤而圓預示中有不平事,黑而圓則吉利。兔星有赤色芒角預示有敵軍來犯我城,黃色芒角預示有爭奪土地的事發生,白色芒角預示喪事,有號哭之聲。
辰星出東方,運行四舍,經四十八日,其中快行二十日,然後反方向從東方入於地下;辰星出於西方,運行四舍,經四十八日,其中快行二十日,然後反方向自西方入於地下。觀測辰星應在營室、角宿、畢宿、箕宿、柳宿之中的某一宿之旁。辰星出於房、心二宿之間,有地震發生。
辰星的顏色:春季,青黃色;夏季,赤白色;秋季,青白色,預兆年歲豐熟;冬季,黃色,星不明亮。某季改變顏色,該季不得順昌。辰星春季不出現,有大風,秋天物不結實。夏季不出現,有六十天的旱災,有月蝕發生。秋季不出現,有戰爭,春天物不萌發。冬季不出現,有陰雨六十天,有流亡的城邑,夏天物不生長。
角、亢、氐三宿,分野為袞州。房、心二宿,為豫州。尾、箕,分野為幽州。南斗為江、湖地區。牽牛、婺女,為揚州。虛、危,分野為青州。營室到東壁,為并州。奎、婁、胃、三宿,分野為徐州。昴、畢二宿為冀州。觜觽、參宿的分野為益州。東井、輿鬼為雍州。柳、七星、張宿的分野為三河地區。翼、軫二宿為荊州。
七星是員官的象徵,是辰星的廟廷,是占卜蠻夷吉凶的星宿。
兩軍對陣時,發生日暈,若日暈各處大小厚薄相同,表示兩軍勢均力敵;某方肥厚長大,某方有獲勝的希望;某方薄而短小,該方必無勝利和希望。日有重抱,大勝;有破,無勝。抱,主兩軍言和;有背氣,軍不得和,背主分離而去。有直氣,象徵有自立事,指自立為侯王;也象徵有破軍殺將的事發生。日旁有負有戴,象徵有喜慶事。日暈外有芒,被圍者勝;暈內有芒,圍敵者勝。日暈外圈青色里圈紅色者,雙方言和而去;外圈紅里圈青者,雙方懷憤而去。日旁氣或暈出現早消失得晚,主軍勝利。出現早消失得也早,對主軍起初有利,後來不利;出現晚消失也晚,對主軍起初不利,後來有利;出現晚消失早,對主軍前後都不利,主軍必不能勝。出現后很快消失了,雖勝不會有大功。出現在半日以上的才有大功。白虹的形狀短而屈,上、下端尖銳,見則預失相應地區有大流血事發生。由日暈判定吉凶,應驗的日期近在三十日之內,遠在六十日之內。
日食,象徵不吉利;食后復生,象徵吉利;日全食,吉凶的承擔者是君主,非全食,的承擔都為臣下。根據日食的方位,日所在位置,再加上日食的時間早晚,可以判定對應國的吉凶。
月在房星中道運行,象徵著世道的安寧與和平。在中道以北的陰間運行,象徵多雨水,有陰事。陰間以北三尺是陰星,陰星以南三尺之間是太陰道,月行於太陰道象徵有大水和兵事。同樣,中道以南為陽間,陽間以外三尺處為陽星,陽星以北三尺之間為太陽道,月行於陽間,象徵君主驕橫恣肆。行於陽星間,象徵國中多以暴虐兇殘治刑獄。行於太陽道,象徵將有大旱和喪事。月行於角宿和天門之間,若事在十月,來年四月成災,事在十一月,來年五月成災;事在十二月,來年六月成災,災是發大水,少說水深三尺,多說深可達五尺。月與房四星中的任一顆相陵犯,預示有輔佐大臣被誅殺。月行於南河、北河附近,按行道在陰或陽判斷:在南河之陰有旱災、有喪事,在北河之明有水災、有兵事。
由於月掩蔽歲星發生歲星星蝕,預示對應地區有飢荒或死亡。月蝕熒惑星預示世道混亂,月蝕填星預示有臣下犯上作亂,月蝕太白星預示強國由於戰爭而衰敗,月蝕辰星預示有女子作亂。月蝕大角星,對於執掌命令的君主不利;月蝕心宿,預示有內賊作亂;其他諸星被蝕,預示相應地區有憂患。
自月食開始的日子算起,每隔五個月一次的月食連續發生六次,每隔六個月一次的月食連續發生五次,重又每隔五個月發生一次,連續食六次,隔六個月一次的月食發生一次,每隔五個月一次的月食發生五次,總計凡經一百一十三個月上述月食的過程重複發生一遍。所以說月蝕,是很平常的事;日蝕,才是不吉利的。甲、乙主東方,對應的地區是海外,所以不由日月占吉凶。丙、丁主南方,對應地區為江、淮、海岱。戊、己主中央,對應地區是中州、河、濟一帶。庚、辛主西方,對應地區為華山以西。壬、癸主北方,對應地區為恆山以北。日蝕,吉凶由國君承當;月蝕,由將相承當。
國皇星,星大而紅,形狀類似南極老人星。國皇星出現,象徵對應的地區有兵興起,而且兵勢強盛,對於兵所向的一方不利。
昭明星,星大而色白,沒有芒角,忽上忽下,昭明星出現,象徵相應地區有兵興起,而且形勢多變。
五殘星,出現於正東方向,在東方分野的上空。形狀類似於辰星,距地面高約六丈。
大賊星,出現於正南方向,在南方分野的上空。距地面高約六丈,星大而色紅,時常搖動,有光芒。
司危星,出現於正西方向,在西方分野的上空。距地面高約六丈,星大而色白,類似於太白星。
獄漢星,出現於正北方向,在北方分野的上空,距地面高約六丈,星大而色紅,時常搖動,仔細觀察可以發現星中微帶青色。
以上五殘星以下為四方分野之星,星出現以及不在應當出的方向上出現,對應的地區都有兵興起,於相對的一方不利。
四填星,出現於天球四宮相連處的東北、西北等四隅地區,距地面高約四丈。
地維咸光星,也出現於上述的四隅地區,距地面高約三丈,星光朦朧,如同月亮剛出現時的樣子一樣。與星出對應的地區若有亂,亂必滅亡;若有德,有德必昌。
燭星,形狀如同太白星,出現后不行不動。出現不久則消失,對應的地區城邑有亂。
樣子似星非星,似雲非雲,稱為歸邪。歸邪出現,預兆必有歸降於中國者。
星,是五行中金氣的離散之氣,本身是一團火。星眾多,對應的國家吉利;少則兇險不利。
天漢,也是離散的金氣,本身是水,天漢中星數多,預兆地上多水;星數少,預兆地上水少有旱災,以上是以星占卜吉凶的大致情形。
天鼓,有聲音大如雷又不是雷,音響在地上傳播,發聲處又不在地上,聲音所往的方向,有兵興起。
天狗,形狀如同一顆大流星,伴隨有隆隆聲,落在地上,形狀如狗。遠望去火光炎炎,上衝天際。方圓有數頃地大小,上端尖銳處呈黃色,象徵千里之內有破軍殺將的事發生。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7
格澤星,形狀如同炎火。黃白色,從地上升起,下大上尖。格澤星出現,不耕種而有收穫;再者,如若沒有土木工程方面的成就,必有大害。
蚩尤旗,形狀如同彗星,不同是後端彎曲如旗。蚩尤旗出現,表示將有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現於北斗星旁,形狀如同雄雞。星怒時有芒角,星為青黑色,形狀如同伏鱉。
枉矢,如同大流星,彎彎曲曲如蛇行走,呈蒼黑色,看上去象是有羽毛一樣。
長庚星,如同一匹布掛在天上,此星出現,預示有兵興起。
星落在地上,則是石頭。在黃河、濟水流域之間,時常有墜落的星石。
天空清朗而明亮時,有的能見到景星。景星,就是德星。它的形狀不固定,常常出現於治理得好的國家。
凡是望雲氣,若仰面才能望見,雲氣距人不過三四百里;若平望過去,見雲氣在樹梢之間,相距大約千餘里到二千里;若登高而望,才能見到雲氣與地相連,距人約有三千里遠近。雲氣形狀,上邊如同獸類的,吉利。
自華山以南的雲氣,下為黑色上赤色。嵩高山、三河一帶野外的雲氣,是正紅色。恆山以北的雲氣,下邊黑色上邊為青色。勃海、碣石和海岱之間的雲氣,都是黑色。江、淮之間的雲氣,都是白色。
罪徒相聚處雲氣是白色。有土方工程的地方雲氣是黃色。車隊行走產生的雲氣忽高忽低,有時還聚在一起。騎兵奔走產生的雲氣低矮但分佈面積較大。步卒行走產生的雲氣則高一些,窄一些。雲氣前邊低後邊高,表示奔行急,速度快;前邊方形後邊高,表示士卒精銳;雲氣後端尖銳而矮,表示退卻。雲氣平表示軍行慢,前端高後端低,表示不停的退卻。二方雲氣相遇,低矮的一方勝,高的一方敗;尖銳的一方勝,圓飩的一方敗。敵氣低矮行疾,若向我方移動,且是循車轍而來,不過三四日可至,距我五六里可見敵蹤。敵氣高七八尺,不過五六日可至,距我十餘里可見敵蹤。敵氣高一丈多到二丈的,不過三四十日可至,距我五六十里可見敵蹤。
雲氣末梢呈亮白色的,將軍勇悍,士卒怯懦。雲氣根抵大而前方延伸得很遠的,應當戰。雲氣青白色,前端低矮者,戰則能勝;前端紅色而上仰的,戰不能勝。此外,兵陣形成的雲氣就象直立的垣牆一樣;杼雲形狀象織布木梭一樣;軸雲摶直而上,兩端尖銳,杓雲有一種細長如繩的,長可亘天,一半也有半個天空長;另一種如虹蜺的形如有缺損的旗子,所以邊角尖銳。還有鉤雲象勾一樣彎曲。諸如以上雲出現后,以所具五色綜合考察。雲氣潤澤、摶成團而且密,出現後足以動人的,才是某種事務的預兆而可資占卜;以上雲氣預兆有兵興起,對應的地區有戰爭。
善望氣者王朔所候望的雲氣,都取自日旁。日旁的雲氣與其他雲氣相比有人主的氣象。卜時按雲氣所成的形象直接判定吉凶。
所以北方夷人所成的雲氣如同畜群和居住的氈包群,南方夷人所成的雲氣如同舟船和旗幡。有大水的地方,敗軍被擊敗的戰場,破國留下的廢墟,以及地下埋藏有積錢、金寶之上等都有雲氣,不可不仔細觀察。海邊的蜃氣形狀象樓台;廣闊的原野上所成雲氣象宮殿城闕,總之雲氣各自與所在地的山川人民聚積的氣象相同。
所以,候望某國虛實的人,可以到該國的城邑中去,觀察封疆、田疇治理得是否平正,城郭房屋門戶是否潤澤,其次觀察車輛、衣著、畜產等項是樸陋還是精華。殷實而繁息者吉利,虛竭耗損的凶。
似煙非煙,似雲非雲,蕭索迷濛,紛郁一團的稱為卿雲。卿雲是喜氣化成。此外有一種樣子象霧又不是霧,人在其中,衣冠不潮不濕。出現則域內人都被甲趨走,有徵戰城守事。
雷電、霞光與飛虹、霹靂、夜明等現象,是陽氣發動形成的,春、夏二季發生,秋、冬二季隱藏,所以觀察測候的人無不等待季節進行觀測。
天開裂而見物象,地震動而有裂縫,山崩摧和移動,河川堵塞,谿谷崩壅,水動蕩、地長高,沼澤涸竭,都是吉凶的象徵。此外對城郭家門閭巷,觀察它們是潤澤還是枯槁;對宮室廟宇、官邸宅第,觀察普通人民所處的等次。對於謠諺、風俗、車輛、衣著等,重在觀察百姓的飲食。對五穀草木,首先觀察它們所屬的類別。對倉廩、馬廄、庫藏等,首先觀察四周的交通道路。對六畜禽獸,重在觀察它們的產地和用場,對魚鱉鳥鼠,重在觀察其居處的環境如何。有鬼哭泣,如同呼叫,人逢必有驚貌。萬物都與此一般,遇異必有表現,所以可以望氣知吉凶。此雖俚俗傳言,理實不虛。
大凡測候年歲的豐歉美惡,最重歲始。歲始或指冬至節,這一天陽氣開始產生。或者是指臘祭的第二天,臘祭是由於歲事已畢,眾人在一起會餐一頓,以引發陽氣,所以稱第二天為初歲。或者是指正月初一的黎明,這是帝王曆法的歲首。或者是指立春節,這一日是四季開始的第一天。以上四種歲始,都是候歲的重要日子。
而漢朝人魏鮮,集中在臘祭的第二日與正月初一黎明時由八方所起的風,判定當年的吉凶美惡。風從南方來,有大旱災;從西南來,有小旱;從西方來,有戰爭;從西北方來,黃豆的收成好,多小雨,促兵興起;從北方來,是中等年成;從東北來,豐收年;從東方來,有大水;從東南來,百姓多疾病、時疫,年成不好。所以八風吉凶各與它們相對方向的風相比較,以多少、久亟、疾徐決勝負:多勝少,時間長久勝短暫,風速快疾勝於舒緩。黎明到早飯之間的風與麥子收成相對應;早飯到日偏西之間與稷對應;日偏西到晚飯間與黍對應;晚飯後與豆對應,日入時與麻對應。最好的天氣是終日有雲、有風、有太陽,這樣可保一年之間五穀豐收,沒有災害。占卜的方法是,在上述某時段中有風、有雲、有太陽,對應的作物株深多實;無雲、有風、有太陽,對應的作物株淺(矮)而多實;有雲、有風,無太陽,對應的作物只長秸桿少結籽實;只有太陽、無雲、無風,對應的作物有傷敗不得收穫的。無風、無雲的時間若一頓飯的功夫,傷敗小;若時間較長,相當於煮熟五斗米的功夫,傷敗大。此後重又有雲、有風,那末被傷敗的作物也重新恢復起來,此外還可以由以上所說各時段中的雲氣顏色占卜一年之中種植何種作物最為適宜。若歲首有雨雪,天氣寒冷,當年的年成不好。
歲首時若天氣晴朗,可由都城人民的聲音占卜一歲吉凶。若是宮聲,則年歲好;吉利;商聲,有兵事;徵聲,天旱少雨;羽聲,有水災;角聲,年成最壞。
還可以正月初一日開始依次數雨多少,卜年成好壞:初一有雨,當年百姓每人每天可得一升的口糧,初二日有雨,每人每天有兩升的口糧,一直數到七升為至。初八日以後,不再占卜。若欲自初一占卜到十二日,卜法又有不同,每日與月相對應,占卜水旱災情。以上是為小國卜。所占卜的地區若至方圓千里,由於地域廣大,應該按占卜天下的方法,卜盡整個正月,由正月之內,月在周天繞行,經過某宿時是否有太陽、有風、有雲,由此判定對應地區的年成好壞吉凶。但是,必須同時觀察太歲的位置。太歲在金位,當年豐收;在水位,莊稼受毀損,收成不好;在木位,有飢荒;在火位,歲旱少雨。以上是大致情形。
正月上旬,多東風,宜於養蠶;多西風,而且初一日有黃雲,歲惡不吉利。
冬至這一天白晝極短,可把土和炭分別懸掛在衡的兩端,若懸掛炭的一端開始仰起,此後鹿換新角,蘭根生芽,泉水湧出,便能約略判定冬至這一天是否到來,但最終還要用日晷測定日影長短,才能做出準確判斷。與歲星所在辰次對應的地區五穀豐熟,吉利昌盛,相對的辰次稱為衡,與衡對應的地區則有災殃。
太史公說:自從有生民以來,世間君主何嘗不推步日月星辰的運行以定曆法?直到五帝和三代時期,才把這件事繼承而又發揚光大了:內為冠帶,外為夷狄,使內外有別,把中國劃分為十二州,仰則觀察天上的星象,俯則模仿、效法地面上的事物,然後知天上有日月,地上則有陰陽;天上有五星,地上則有五行;天上有列宿,地上則有州郡,一一相對應。天上的日、月、星三光,是地上的陰陽二氣精華凝聚而成,三光之氣是以地為本原的,所以聖人得以統一天地而加以治理。
周幽王、厲王以前,時日太遙遠了。由所觀察到的天象變化,各國所卜吉凶均不相同;各家取為占卜的物怪,也都是與當時情事相符合的。所以遺留下來的文字圖書記載的祥徵兆之類,都不可取為法則。因此,孔子論述六經,雖記災異而有關災異的理論不與記載,至於天道性命之類,更不相傳授。這是由於傳得其人,不待告而知之;若不得其人,雖告猶不能明。
往昔得傳授而知天數的人:高辛氏以前,有重和黎;唐、虞時期,有羲氏、和氏;夏朝時,為昆吾;殷商時,有巫咸;周朝時,有史佚、萇弘;列國時宋有子韋;鄭有裨灶;齊有甘公;楚有唐眛;趙有尹皋;魏有石申。
天體運行,三十年有一小變,百年有一中變,五百年有一大變;每三次大變為一紀,三紀之中所有變化都經歷一遍了,這是天體運行的大致規律。作為一個國家的君主必然重視三、五這兩個數字,就是基於以上原因。經過上下各一千年,然後天人之間的關係才能接續完備。
太史公推求古代天象的變化,發現沒有今天可資考證的資料。約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的歷史為例,據記載其間日蝕有三十六次,彗星出現三次,宋襄公時星體殞落如同降雨,當時,天子微弱,諸侯有力者主政事,五霸相繼興起,迭次主掌天下的政令。從此以後,人眾多的對寡少者橫施強暴,國大的對小國加以兼并。秦、楚、吳、越諸國都是夷狄之國,也成了強有力的霸主。自田氏篡奪了齊國政權、韓、趙、魏三家分割晉國以後,進入戰國時期。各國間爭相攻取掠奪,戰爭相繼而起,城鎮屢次遭屠滅,加上災荒、疾疫與火焚所致的焦土之痛,各國君臣無不以此為憂患,所以觀察祥徵兆、測候星氣以預見吉凶更成了當務之急。近世以來十二諸侯、七國爭相為王,倡言縱橫的人接踵而至,何去何從,驟難判定,在這種情況下,皋、唐、甘、石等人各自根據當時事務解釋他們的占卜書籍,以致記載他們占驗事的資料陵雜瑣屑,至於米鹽等細事。
占卜以二十八舍分主十二州,而北斗兼主十二州,自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了。秦國疆域內的吉凶,候望於太白星,占卜於狼、弧星。吳國、楚國疆域內的吉凶,候望於熒惑星,占卜於鳥衡星。燕國、齊國疆域內的吉凶,候望於辰星,占卜於虛、危星。宋國、鄭國疆域內的吉凶,候望於歲星,占卜於房、心星。晉國疆域內的吉凶,也是候望於辰星,占卜於參、罰星。
秦國并吞三晉和燕、代地區以後,華山與黃河以南的地區稱為中國。中國在四海之中為東南方向,東南方屬陽;陽則與日、歲星、熒惑、填星相對應;占於天街星以南諸星,以畢宿為主。中國西北是胡、貉、月氏等穿氈裘、以射獵為生的百姓,西北為陰,陰則與月、太白、辰星相對應,占於天街星以北諸星,以昴星為主。所以中國的山脈、河流多是自西南向東北的走向,山川的源頭在隴蜀地區,而末尾消失在渤海、碣石一帶。秦、晉好用兵,有夷狄風,復占太白星,而秦、晉為中國地,所以,中國不但占日、歲等星,也占太白星,太白星也主中國域內的禍福吉凶;而胡、貉經常侵掠中國,只佔辰星,因為辰星出入輕躁、疾速,類夷狄,所以常主夷狄人的吉凶。這是大致情形。是前文所說辰星與太白星更相為客、主人的原因。(熒惑星為李星,李與理同音,外理兵事,內理政事。所以文獻說「雖然有明天子在位,也必須時常觀察熒惑星的位置」。)諸侯更為強大,當時記錄的災異等事,沒有可以錄用的。
秦始皇在位時,十五年之間彗星出現四次,存在時間長的達到八十多天,彗星之長或者橫空而過的。後來,果然秦朝滅掉六國,統一天下,對外又攘除四周圍的夷人,死人枕藉,如同亂麻,因而有張楚王等人共同起兵。前後三十多年之間,兵相踽藉踐踏致死者,不可以數計。自蚩尤以來,從沒如此殘酷的。
項羽援救巨鹿時,枉矢星西流,此後,山東諸侯兵聯合起來,西行破秦,坑殺秦朝降兵,屠滅咸陽城。
漢朝興起時,五星會聚於東井宿之中。匈奴兵圍漢高祖於平城,在參、畢二宿附近,月暈多至七重。諸呂作亂,發生日食,雖白晝也黑暗無光。吳、楚等七國叛亂,有彗星長達數丈,天狗星經過梁國郊野。七國兵起以後,以致屍橫血流於梁國城下。元光、元狩年間,蚩尤旗星兩次出現,其長橫過半個天空。以後京城四處出兵,與夷狄作戰前後數十年,其中與胡人的戰爭最為激烈。越國滅亡的徵兆,是熒惑星守於南斗;攻拔朝鮮的徵兆是彗星出現於南河、北河;出兵征討大宛前,有彗星出現於招搖附近。以上是最為明顯的例證。至於一些小的。較為間接的例證,更是多不勝數。由此看來,沒有一件事不是先由天象表現出來,然後才在世間看到應驗。
漢初以來占卜天數最著名的人,觀星的為唐都,望氣的是王朔,卜歲美惡的是魏鮮。甘、石歷中的五星法,只有熒惑星才有反行或稱為逆行。凡熒惑星逆行所停留的地方;以及其他星的逆行,日與月的薄食等,都是占卜的內容。
我曾觀看史書的記載,考察歷朝發生的事件,發現近百年之間,五星沒有一顆出現以後不逆行的,逆行的,常常看到星變大,顏色也有變化;日月發生薄食,與它們所處的南北相對位置有關,這是與以前所知的重要不同。所以紫宮、房心、權衡、咸池、虛危等列宿部內的星宿,是天上五官的坐位,為經星,不移動遷徙,大小各有差別,寬窄各有常度;而水、火、金、木、填星,這五顆星是天上五官的輔佐,為緯星,它們或隱伏或出現,各有一定規律,運行以及贏或縮也都有確定的度數。
日有變化應該修德,月有變化應該減少刑罰,其他星有變則應該結和人心。凡天體有變化,超過正常度數就要占卜吉凶。一般是國君強大,而且有德的吉利;弱小,而又文飾詐詭的凶。對付天變的辦法最好的是修德,其次是改革政事,再其次是就事論事,有危事才加以挽救,又其次是對神行禮以禳除災害,最下者是不採取任何措施。普通經星的變化很少見;而對日、月、五星等三光變化進行占卜卻是常常使用的;占日月暈的次數在兩者之間。雲和風,這是天的客氣,它們的出現在大的方面也有規律可循。而它們與世間政事相關聯,最接近於天向人預示吉凶降下的徵兆或憑證。以上五種,都是天有所感而產生的變動。占卜天數的人,必須通曉天運變化的三五大規律,了解古今終始狀況,深刻觀察時事的變化,研究它們的精粗質地,那麼,作為一個掌管天文的官員可說是盡善盡美的了。
春季政令適宜,使東方蒼帝得以施行其德澤,天門就會為之開放,使三光能從中間通行。夏季政令適宜,使南方赤帝得以施行德澤,天牢就會為之空虛。季夏政令適宜,使中央黃帝得以施行德澤,萬物普受含養,連天夭星也會起變化。(西方白帝行德施化,則)有風從西北方向來,且必須是在庚辛日。整個秋季中,這種風能有五次,當有大赦;三次,有小赦。(秋季政令適宜,西方白帝得以施行德澤)若來年春季正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有月暈成圍,當有大赦,是由於太陽寒水的影響太大,應該行赦以消陰氣的緣故。另一種說法是:西方白帝施德行化,畢宿、昴宿得以被月暈包圍。包圍三個晚上,功德才算完成;不足三個晚上,或者月暈有缺口沒有合圍,功德便不能成。還有一種說法是:月暈圍辰星,應驗的時間不出旬日之間。冬季政令適宜,北方黑帝得以施行德澤,天關為之變動。上述五方天帝得以施行德澤,天子將為此更改年號;若不能施行德澤,必示警戒,有疾風暴雨,拔木破石。(三能和三衡是天帝的宮廷)有客星出現於天廷之中,必有奇異的政令產生。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8
【原文】【註解】

中宮天極星①,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②;旁三星三公③,或曰子屬。后句四星④,末大星正妃,餘三星後宮之屬也。環之匡衛十二星⑤,藩臣。皆曰紫宮⑥。
前列直鬥口三星⑦,隨北端兌⑧,若見若不,曰陰德,或曰天一⑨。紫宮左三星曰天槍⑩,右五星曰天棓(11),后六星絕漢抵營室(12),曰閣道。

①中宮:古代天文學家把天球劃分為五部分,分別名為中宮、東宮、西宮、南宮、北宮。中宮指以天球北極為圓心,南北各36°為直徑的圓周之內的區域,包括紫微垣(紫宮)及其附近的星體,這些星體不因天球轉動而隱沒。東、西、南、北宮又分別名為青龍(《天官書》為蒼龍)、白虎(《天官書》為咸池)、朱雀、玄武。后不另注。天極星:北極星座,由五顆星組成。由於它的第五顆星(亮度最小的一顆)接近天極(天球不動處),古人曾錯認為就是天極,所以稱為天極星。 ②太一:天神名。按《封禪書》的說法,太一神是天神中最尊貴的一個,五方天帝只是它的輔佐。紫微垣是它的宮廷,太微垣是它的離宮別館,在紫微垣北極星中的第二顆星(最亮的一顆),名為帝星,是太一神的坐處,所以帝星又名帝座。應注意的是「太一」在此處不是星名,另外有太一星,在紫微垣外,靠近垣門的左邊,參見「晉書·天文志》。 ③指天極星中帝星之外其餘的三顆星象徵三公。須注意二點,其一,天極星共五顆,帝星之外尚有四顆:第一顆為太子,第三顆為庶子,第四顆為後星,第五顆為天樞(北極)。《天官書》說只餘三顆,是古今星數不同,這類事下面還有很多。其二,其餘三星是象徵三公,不是名為三公,另有三公星在北斗杓左近。 ④句:同「勾」,指勾陳座。包括六顆星,此處說只有四顆。下文中的「末大星」指勾陳一,既稱為「末」,勾陳一以後的二顆星(勾陳五、勾陳六)當不在《天官書》中的勾星之內。⑤指紫微垣的垣牆。《晉書·天文志》說有十五顆,西牆七顆,東牆八顆。此處說是十二顆,不知缺少的是哪幾顆。 ⑥紫宮:即紫微垣。《索隱》引《元命包》說:「紫之言此也,宮之言中也」。所以紫宮就是「此處為天球中心」的意思。 ⑦陰德三星在紫微垣內,靠近西垣牆,離鬥口尚遠(約10°余)。此處說「直鬥口」,是對著鬥口的意思,不是「值鬥口」。⑧隨:《索隱》讀如楕,義亦同。兌:同銳。「隨」字后宜加點。⑨又名天一星。由於另有星,專名為天一,所以稱陰德為天一星,後世不多見。由《晉書·天文志》:「天一星在紫宮門右星南」,太一星之北。《正義》以此星釋陰德,誤。⑩「紫宮左」即紫宮西。古人論天上事物的方位,以西為左,論地上事物的方位,以東為左,后不注。?(11)天棓:《索隱》引《詩諱》說:「槍三星,棓五星,在斗杓左右」。誤。槍、棓都在斗杓以東(右)。槍在紫宮門左,近杓;棓在紫宮門右,女床以北,遠杓。?(12)漢:天漢,就是俗說的天河。營室:二十八宿中的北方七宿之一,詳於後。

北斗七星①,所謂「旋、璣、玉衡以齊七政②。」杓攜龍角③,衡殷南斗④,魁枕參首⑤。用昏建者杓⑥;杓,自華以西南⑦。夜半建者衡⑧,衡,殷中州河、濟之間⑨。平旦建者魁⑩;魁,海岱以東北也?。斗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鄉?。分陰陽⒀,建四時⒁,均五行⒂,移節度⒃,定諸紀⒄,皆繫於斗。

①北斗:大熊星座中的α、β、γ、δ、ε、ζ、η七顆星,依次名為天樞、天旋、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α至δ為斗魁,ε至η為斗杓。②語出《尚書,舜典》。解釋有二種:馬融、鄭玄等經學家以為是以渾儀正天文。旋,即璇字,指美玉;璣,同機,指渾儀中可以轉動的渾環;衡,指渾儀中的窺管;七政,指日、月、五星,因它們各有所主,因稱七政。第二種解釋如司馬遷所說,是指由北斗七星觀察人間政事。旋、璣、玉衡都是北斗七星中的星名;七政,指春、夏、秋、冬、天文、地理和人道。不論《尚書》中此語如何解釋,《天官書》論北斗,當用司馬遷的解釋,否則就與北斗無關了。 ③斗杓之下與龍角相連。攜,提攜。引伸作連接;龍角,指東宮角宿。由於東方七宿名為蒼龍,角宿有二顆,猶龍之左右角,故稱龍角。「龍」蒼龍,參見《左傳·桓5》「龍見而雩」注。④衡:北斗第五星。殷:同隱。殷殷相對,如同說隱隱相對。由於斗距南斗極遠,故有此言。星位如右圖。南斗:北方宿之一。⑤參首:參宿之首。星位見右圖。


⑥以斗杓黃昏時的指向判定十二月次序。如指寅為正月,指卯為二月等。⑦斗杓的分野(地面上與之對應的地區)是華山西南的地區。華,華山。⑧以斗衡(與極星連線)夜半時所指方向判定十二月次序。《集解》引孟康語說:「假令杓昏建寅,衡夜半亦建寅」。⑨斗衡分野為黃河、濟水之間地。殷,《正義》釋為「當也」;中州,中原。⑩以黎明時斗魁所指方向定十二月次序。平旦,黎明、平明。?(11)斗魁分野為海岱東北的地區。海岱,《正義》以為海岱為代郡,誤。岱指泰山,海指渤海。兩者之間稱為海岱。海岱東北指漢時的北海、齊郡、濟南郡等地。?(12)鄉:同向。⒀古人以為陰陽二氣在四季之中消長有時,夏至時陽氣盛極而衰,一陰始生;冬至時陰氣盛極而衰,一陽始生。按《淮南子·天文訓》所說:「日冬至則斗北中繩」,「日夏至則斗南中繩」。斗南北向為陰陽始生界限,所以說斗可以「分陰陽」。⒁北斗正月指寅,二月指丑,每月移動一辰,十二月一周天,周而復始。所以說斗可「建四時」。 ⒂即平均五行。陰陽、四時與五行相對應,如春木、夏火、季夏土之類,春、夏為陽,秋、冬為陰之類等。所以「分陰陽」、「建四時」,可使五行均勻有序。故說北斗可以「均五行」。⒃移易節度。節度,指對天體運行的控制。由於眾星隨北斗一起繞極運轉,拱衛北極。北斗猶如眾星之長,眾星全都聽其約束。所以說它有「移節度」之力。⒄古代天文學家分天球為十二次,稱為紀,因其與十二辰相合,由北斗運轉可以確定十二辰位,所以說它可以「定諸紀」。

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宮①:一曰上將,二曰次將,三曰貴相,四曰司命②,五曰司中③,六曰司祿④。在斗魁中,貴人之牢⑤。魁下六星,兩兩相比者,名曰三能⑥。三能色齊,君臣和;不齊,為乖戾。輔星明近⑦,輔臣親強;斥小⑧,疏弱。
杓端有兩星,一內為矛,招搖;一外為盾,天鋒⑨。有句圜十五星⑩,屬杓,曰賤人之牢。其牢中星實則囚多,虛到開出。
天一、槍、棓、矛、盾動搖,角大,兵起(12)。

①斗魁戴匡:匡,同筐。指文昌宮形狀如筐,且在斗魁之上。②王元啟引《春秋元命苞》說:「司命,主災咎」。與《索隱》不同。後者謂「主老幼」。③王元啟說是「主左理」,即佐理刑獄。④王元啟說:「主賞功進士」。⑤貴人牢,名為天理,共四星。《宋史·天文志》說:「星不欲明,其中有星,則貴人下獄」。⑥三能(tái,台):又名天柱。《宋史·天文志》說:「西近文昌二星曰上台,為司令,主壽;次二星曰中台,為司中,主宗室;東二星曰下台,為司祿,主兵」。又說:「上階上星為天子,下星為女主;中階上星為諸侯、三公,下星為卿大夫;下階上星為士,下星為庶人。所以和陰陽而理萬物也」。⑦輔星:在北斗第六星(開陽)旁。 ⑧遠而小。斥,被排斥。疏遠的意思。⑨《集解》引晉灼語說:「外,遠北斗也,在招搖南,一名玄戈」。《正義》引《星經》說:「梗河星為戟劍之星。」按《正義》說是。玄戈星在招搖北,不是「遠北斗」,而是「近北斗」。又《晉書·天文志》說:梗河三星,「一曰天鋒,主胡兵」。⑩王元啟說:「今按句(同勾)七星曰七公,圜八星曰貫索」,「並數得十五星也。在招搖南,故曰『屬杓』。二星皆主刑獄,故並言之。舊注專指貫索,則但有圜星無句星矣」。復案:後世天文書都說賤人之牢指貫索九星,不包括七公七星。王說可備一說。

東宮蒼龍,房①、心②。心為明堂,大星天王,前後星子屬。不欲直,直則天王失計。房為府,曰天駟。其陰,右驂③。旁有兩星曰衿④;北一星曰⑤。東北曲十二星曰旗⑥。旗中四星曰天市⑦;中六星曰市樓⑧。市中星眾者實;其虛則秏。房南眾星曰騎官⑨。
左角,李⑩;右角,將。大角者,天王帝廷。其兩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攝提。攝提者,直斗杓所指(11),以建時節,故曰「攝提格」(12)。亢為疏廟⒀,主疾。其南北兩大星,曰南門⒁。氐為天根⒂,主疫⒃。
尾為九子⒄,曰君臣;斥絕,不和。箕為敖客⒅,曰口舌⒆。
火犯守角⒇,則有戰。房、心,王者惡之也。

①房四星,在天蠍座西北端。按《晉書·天文志》所說:「下第一星,上將也;次,次將也;次,次相也;上星,上相也」,「中間(按指次將、次相之間)為天衢,為天關,黃道之所經也。」②心三星,也在天蠍座,西與房星相鄰。《晉書·天文志》說:心宿「為大辰,主天下之賞罰」。③王元啟說,「右」上脫左字。左、右驂「各四星,今名東咸、西咸」。《正義》認為是房宿本身主右驂,「亦主左驂」。那末「驂」下當有「其陽,左驂」四字。 ④衿:同鈐。《晉書·天文志》名其星為「鉤鈐」。在房第四星(上星)之下。⑤(xiá霞):同轄。⑥《正義》釋為河鼓星兩旁的左、右旗,誤。王元啟釋為天市垣的左垣、右垣。是。《晉書·天文志》說:「天市垣二十二星」。此處說「十二星」,「十」前脫「二」字。⑦《正義》說:「天市二十三星,在房心東北」。此處說是四星,王元啟解釋說:「統言之,天旗即天市;析言之則天旗南北門左右各兩星為天市,余但謂之天旗也」。 ⑧市樓六星,在天市垣內,垣南門以東,靠近燕、南海、宋三星。 ⑨《宋史·天文志》說:「騎官二十七星,在氐南,天子虎賁也。」按伊世同繪《中西對照星圖》騎官十星,在豺狼座。⑩李:同「理」。《索隱》說:「理,法官也」。按:理為角宿一,即角宿二顆星中靠南邊的一顆,稱為「左角」是由於面向天運方向(東),南端為左,北為右,以後不注。?(11)直:同「值」,當的意思。?(12)指寅為攝提格,參見《曆書》注。十二辰各有專名,此處是說其中的「攝提格」是由於攝提所指得名,並不是說凡攝提所指,都名攝提格。⒀《索隱》說:「宋均以為疏,外也;廟,或為朝也。」 ⒁南門二星在半人馬座中,庫樓以南,在亢宿以南約50度,此處說在「其南北」,「其」字后似應補入「南有」二字。⒂《索隱》說:「孫炎以為角、亢、下繫於氐,若木之有根也。」⒃《索隱》解釋說:「疫,病也。三月榆莢落,故主疾疫也。」意思是當黃昏時氐宿從東方天空出現的時候,太陽的位置在胃宿,正是春季三月榆莢黃落的時候,正是傳染病流行的季節。所以才說「氐主疫」。又說亢「主疾」,與此義同。⒄尾宿在天蠍座東端,西北與心宿比鄰。有九星,因稱尾為九子。⒅《索隱》解釋說:「宋均云:『敖,調弄也。箕以簸揚,調弄象也。箕又受物,有去去來來,客之象也』。」這是由箕星四顆,外形象簸箕,又由簸箕可以揚糧去糠土的作用設想箕星的作用,說它是一個愛調弄人的客人(即「敖客」),沒有什麼科學道理。⒆《索隱》引《詩緯》說:「箕為口,主出氣。」《爾雅正義》說:「箕四星,二為踵,二為舌。踵在上,舌在下。」說箕宿為天口,是由於箕宿與有風的天氣相連,參見《尚書·洪範》「星有好風」孔傳;說箕宿為舌是出自附會:箕形如簸箕,簸箕前端糠土飛出處稱為舌,箕宿下兩星相當於簸箕前端,也稱為舌。⒇犯:陵犯。《宋史,天文志》說:兩星「相去方寸為犯」。守:《宋史志》:「居之不去為守」。

南宮朱鳥,權、衡。衡,太微,三光之廷①。匡衛十二星②,藩臣:西,將;東,相③;南四星,執法④;中,端門;門左右,掖門。門內六星,諸侯⑤。其內五星,五帝坐。后聚一十五星,蔚然,曰郎位;傍一大星,將位也⑥。月、五星順入⑦,軌道⑧,司其出⑨。所守,天子所誅也。其逆入,若不軌道,以所犯命之⑩;中坐,成形,皆群下從謀也。金、火尤甚。廷藩西有隋星五(11),曰少微(12),士大夫。權,軒轅,黃龍體⒀。前大星,女主象;旁小星,御者後宮屬。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

①日、月、五星的宮廷。三光,日、月、五星;廷,宮廷。《索隱》引宋均語說:「太微,天帝南宮也。」 ②今知太微垣十星,東西各五。自《晉書·天文志》已是如此。太史公說有十二星,東西各六。古今星數不同。 ③太史公的意思是:每垣的六顆星中,自上而下數,前四星西垣為將星,東垣為相星。與《晉書·天文志》不同。後者說,西垣上一星為上相,次為次相,複次為次將,第四為上將;東垣上一星為上將,次為次將,複次為次相,第四為上相。④今知南二星為左右執法。由下邊所說端門和掖門的位置知,太史公是把東垣上相。西垣上將也規入執法星中,合為執法四星。⑤把太微垣中星全都作為諸侯(除五帝、郎、將等少數提名者外),可能是先秦天文學的情形,《晉書·天文志》說:「太微,……十二諸侯府也。其外藩、九卿也」。猶有遺意。六諸侯星座可能是指五諸侯、九卿、三公、謁者、內屏、五帝座。前五名均不見於《天官書》。⑥名為郎將。《晉書·天文志》說:「郎將在郎位北,六閱具,所以為武備也。」⑦順入:日、月、五星視運動的方向是自西向東行,所以,以自西面進入太微垣為順入;相反為逆。⑧是說循軌道而行。⑨司察月、五星出入太微垣的情形。司,職任、掌管。作伺亦通。⑩以所陵犯星的不同,分別判斷其吉凶。命,命詞,下斷語的意思。?(11)隋:同墮。下垂。《索隱》說:「隋為垂下。」又引宋均語:「南北為隋」。在古星圖上南北就是上下。?(12)《索隱》引《天官占》說:「少微,一名處士星」。《正義說:「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南北列:第一星,處士也;第二星,議士也;第三星,博士也;第四星,大夫也。」⒀《集解》引孟康語說:「形似騰龍。」軒轅十七星,屈曲如龍形。但是為何說是「黃」龍體?這是五行理論在天文學中的反映,四宮各一色,余黃色無所配。中央黃,本應以中宮配黃色,但中宮主要星座在紫宮中,以紫為黃,頗為彆扭;再者,紫宮為天神太一的宮廷,太一神居五方帝之上,中央黃帝不應再居紫宮。所以,以軒轅座與中央黃帝相配,稱為黃龍體。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49
東井為水事①。其西曲星曰鉞②。鉞北,北河;南,南河;兩河、天闕間為關梁③。輿鬼,鬼祠事④;中白者為質⑤。火守南北河⑥,兵起,谷不登。故德成衡⑦,觀成潢⑧,傷成鉞⑨,禍成井⑩,誅成質(11)。
柳為鳥注(12),主木草。七星,頸,為員官⒀,主急事。張,素⒁,為廚,主觴客。翼為羽翮,主遠客。
軫為車,主風。其旁有一小星,曰長沙星⒂,星不欲明;明與四星等,若五星入軫中,兵大起。軫南眾星曰天庫樓;庫有五車⒃。車星角若益眾⒄,及不具,無處車馬⒅。

①東井八星,在雙子座西南隅,黃道所經。《宋史·天文志》說:「星不欲明,明則大水」,「月宿其分,有風雨」,「暈,則多風雨」,「暈及三重,在三月為大水」歲星逆行入井,「川流壅塞」。所說東井為「水事」。 ②《正義》說:「鉞一星附井之前」。西曲,西面偏曲處。按,鉞星在東井西北隅,與東井一相鄰,在黃道旁。③兩河:指北河、南河,各有三顆星。北河即雙子座中的α、β、ρ星,南河為小犬座中的α、β、ε星。天闕:指闕丘二星,在南河西南,麒麟座中。《正義》說它是「天子之雙闕,諸侯之兩觀,亦象魏縣(按:同懸)書之府」。闕、觀、象魏,同物異名,都是指門兩旁的高台建築。關梁:關塞橋樑。泛指交通要道。南北河之間黃道所經,日、月、五星從其中通過。所以稱關梁。④祭祀鬼神事。⑤質:即積屍星,《晉書·天文志》又稱為鈇鑕,《宋史·天文志》稱為鐵鑕。鐵為鈇之誤。前書說輿鬼五星,「中央星為積屍,主死喪祠祀。……欲其忽忽不明,明則兵起,大臣誅。」⑥火:火星,即熒惑星。⑦《索隱》說:「衡則能平物,故有德公平者,先成形於衡。」衡,指太微廷。⑧《索隱》說:「言王者游觀,亦先成形於潢也。」潢,天潢星有兩處,一在天漢之中,五車之內,為西宮星;一在北宮,即天津八星,也在天漢之中。由於這二星都不在朱鳥宮,王元啟以為「潢」是「瀆」字誤文,指四瀆星。按,四瀆不主游觀事,星明大則百川決口;五車中的天潢五星,主河梁津渡,星不見,津渡不通,也不主游觀。只有天津九星主:「度神通四方」,所以觀成潢,指此星。⑨《索隱》說:「傷,敗也。言王者敗德,亦先成形於鉞,以言有敗亂則有鉞誅之」。⑩《集解》說:「東井主水事,火入,一星居其旁,天子且以火敗,故曰禍也。」?(11)《集解》引晉灼語解釋說:「熒惑入輿鬼、天質,占曰大臣有誅。」?(12)註:「咮」的同音字。咮,鳥嘴。《詩·候人》「維鵜在梁,不濡其咮」。毛註:「咮,喙也」。以柳為鳥注,是說柳宿位置象是朱鳥的鳥嘴一樣。並無別義。⒀員官:圓形器管,指喉。七星宿相當於朱鳥的脖頸或咽喉。⒁素:同「嗉」,鳥類的食囊。⒂《正義》說:「長沙一星在軫中,主壽命」。⒃《正義》說:「天庫一星,主太白,秦也,在五車中。」按《宋史天文志》說:「庫樓十星,六大星,庫也;南四星,樓也」。此處說「一星」誤。又王元啟說五車就是庫樓左近的五柱星,是。⒄車星有芒角,與星數眾多,占相同。若,如若,如同。按《宋史·天文志》說庫樓之中,星「實(多)為吉」,「虛乃凶」。此處說實與虛均凶,不同。 ⒅車馬無法處置,或譯作無放車馬處,喻戰亂。

西宮咸池①,曰天五潢。五潢,五帝車舍②。火入,旱;金,兵;水,水。中有三柱,柱不具,兵起。
奎曰封豕③,為溝瀆。婁為聚眾④。胃為天倉⑤。其南眾星曰?積⑥。
昴曰髦頭⑦,胡星也⑧,為白衣會⑨。畢曰罕車⑩,為邊兵,主弋獵(11)?。其大星旁小星為附耳。附耳搖動,有讒亂臣在側。昴畢間為天街(12)。其陰,陰國⒀;陽,陽國。

①咸池:《正義》釋為五車中的一個星座,誤。當如王元啟說:「咸池者,西宮諸宿之總名。與前後蒼龍、朱鳥、玄武一例。」②《索隱》釋「五潢」為咸池三星,由於咸池的意思是「言谷,生於水,含秀含實,主秋垂,故一名『五帝車舍』,以車載谷而販也。」即咸池「又名為五帝車舍」。《正義》則說五帝車舍就是五車星座,但不說與五潢的關係,均不妥。按:由下文「中有三柱」,知五帝車舍就是《晉書·天文志》說的五車星座;而太史公說:「五潢,五帝車舍」,意思是五車尚不是正名,正名是五潢。它與《晉書·天文志》中的五潢不同。晉志以為:五車中有五星名五潢,五潢南有三星,名為咸池。而太史公認為統名為五潢。③奎:十六星,在仙女座、雙魚座中。據宋人觀測,奎宿的距星(奎宿二)在北緯20°余(去極度72°),赤經約360°。封豕:大豕,大豬。奎、或豕,都是由該宿外形命名的《石氏星經》說,奎宿「形如破鞋底」,破鞋底,就是跛子的腳印,跛子即奎足(奎同),因名奎;外形又像一頭豬,《石氏星經》說它西南方的大星便是豬眼睛(天豕目)。 ④婁宿在白羊座西側。《正義》說:「婁三星為苑,牧養犧牲以共祭祀」。所以說「婁為聚眾」。⑤胃宿三星,在白羊座北側。《正義》說:「胃主倉廩,五穀之府也」。所以說「胃為天倉」。 ⑥《集釋》與《正義》都以芻槁六星當?(kuài快)積。按:芻槁寬不過7-8°,星不過6顆,與「其南眾星」不侔。「?積」不應理解為「積?之處」,而應解釋為「?等之積」,泛指積物之所。在奎、婁、胃三宿以南有天囷(qūn陰平群)、天倉、天庾以及芻槁諸星座,全是積物之所,庶幾能與「其南眾星」相符。⑦昴:即昴宿。在金牛座西北側,舊說有七星或六星,清初測為三十六星,實為一個星團,不知有星多少。髦頭:又作旄頭。旗上羽毛裝飾物、昴宿看上去如一團羽毛,故有此語。⑧昴有應二宿分居黃道南北,昴在北,北為陰;而舊說畢夷相比華夏為陽,夷狄為陰。所以,以昴宿占夷狄事,如《正義》所說,星「搖動若跳躍者,胡兵大起」。因稱為胡星。 ⑨主喪,故稱「為白衣會」。 ⑩畢:畢宿八星,在金牛座中。《索隱》說:孫炎以為掩免之畢或呼為濁,因名星雲。」罕車:罕就是網,《廣雅》釋為「免罟也」。即捕免之網。與「掩免之畢」義相合。所以罕車就是載著捕免網的獵車。又《玉篇》釋旌旗為罕,插著旌旗的兵車為罕車。所以《天官書》說「畢曰罕車,為邊兵」。 (11)弋獵:打獵。用繩系在箭上獵物稱弋獵,此為泛稱。?(12)《索隱》引孫炎語說:「昴、畢之間,日、月、五星出入要道,若津梁也。」《正義》說:「天街二星,在畢、昴間,主國界也。街南為華夏之國,街北為夷狄之國。」《正義》說是。⒀《漢書·天文志》注引孟康說:陰,「河山已北國也」;陽,「河山以南國也」。

參為白虎①。三星直者,是為衡石②。下有三星,兌③,曰罰,為斬艾事④。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小三星隅置⑤,曰觜觽⑥,為虎首,主葆旅事⑦。其南有四星,曰天廁。廁下一星,曰天矢⑧。矢黃則吉;青、白、黑,凶。其西有句曲九星⑨,三處羅⑩: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游(11)。其東有大星曰狼。狼角變色,多盜賊。下有四星曰弧(12),直狼,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老人見,治安;不見,兵起。常以秋分時候之於南郊。
附耳入畢中,兵起。

①參(shēn申)七星,在獵戶座。按《夏小正》的說法,正月初昏(傍晚)時,參宿在正南天空上,八月份參宿到達南天中時已是黎明時分了。《正義》說:「觜三星,參三星,外四星為實沉,於辰在申,魏之分野,為白虎形也。」所以說「參為白虎。」②參宿中間三星排列橫直,如同秤衡一樣。衡石,秤為衡,權(秤錘)為石,衡有石則平。衡石泛指秤。③兌:同「銳」。④艾:通「刈」,刈除,斬殺。⑤三顆小星排列成三角形。隅:角。作邊隅解亦通。⑥觜(zī,資)觽(xī希):在參宿上,宋景祐年間測得去極度為84°,今在北緯10°左右(獵戶λ即觜宿一在赤緯9°54′)。⑦《集解》引晉灼語說:「葆,菜也;禾野生曰旅,今之饑民采旅也。」《索隱》說「姚氏案:『宋均雲葆,守也。旅猶軍旅也。言佐參伐以斬艾除凶也。」按:《宋史·天文志》:「觜觽三星,為三軍之候,行軍之藏府,主葆旅,快斂萬物。明則軍糧足,將得勢;動則盜賊行,葆旅起;暗則不可用兵。」由此知《集解》說為愜當。⑧矢:同屎。⑨句曲:即勾曲。彎曲如勾。此處泛指彎曲。九星:由下文知,「九星」前似脫「各」字。⑩《漢書·天文志》「羅」後有「列」字,義為「分三處羅列」。?(11)游:《正義》讀為「流」。?(12)弧:木弓。《正義》說:「弧九星,在狼東南,天之弓也」。

北宮玄武,虛、危。危為蓋屋①;虛為哭泣之事②。
其南有眾星,曰羽林天軍③。軍西為壘④,或曰鉞⑤。旁有一大星為北落⑥。北落若微亡,軍星動角益希,及五星犯北落,入軍,軍起。火、金、水尤甚:火,軍憂;水,〔水〕患;木、土,軍吉。危東六星,兩兩相比,曰司空⑦。
營室為清廟⑧,曰離宮、閣道。漢中四星,曰天駟⑨。旁一星,曰王良⑩。王良策馬(11),車騎滿野。旁有八星,絕漢,曰天潢(12)。天潢旁,江星⒀。江星動,人涉水。
杵臼四星⒁,在危南。匏瓜⒂,有青黑星守之,魚鹽貴。
南斗為廟⒃,其北建星⒄。建星者,旗也⒅。牽牛為犧牲⒆。其北河鼓⒇。河鼓大星,上將;左右,左右將。婺女(21),其北織女(22)。織女,天女孫也(23)。

①危宿三星,二在飛馬座,一在寶瓶座。《索隱》引宋均語說:「危上一星高,旁兩星隋(墮)下,似乎蓋屋也」。《正義》以為「蓋屋二星,在危南,主天子所居宮室之官也」。「危為架屋,蓋屋自有星,恐文誤也。」按:蓋屋二星在危宿一之旁,但「危為蓋屋」不見得就是誤文。②虛二星,一在寶瓶座,一在小馬座。《正義》說:「虛主死喪哭泣之事」。③《正義》說:「羽林四十五星,三三而聚,散在壘壁南,天軍也。亦天宿衛之兵革出。不見,則天下亂。」④壘:即壘壁陣十二星,距星(壘壁陣一)在羽林天軍西,整個星座則在在羽林天軍之北。⑤以鉞為壘壁陣別名,義不可曉。有鈇鉞三星,在羽林天軍東側,似乎就是《天官書》中的鉞星。若如此,「或曰鉞」之前有脫文。⑥即北落師門,在天軍西南側,與天軍九相鄰。⑦兩兩相比二句:《正義》說:「比,近也。危東兩兩相比者是司命等星也。司空唯一星耳,又不在危東,恐『命』字誤為『空』也。」梁玉繩說:「司空,《漢志》作司寇。然司空、司寇皆不在危東,亦非六星也。《正義》疑『命』字誤『空』,然虛東危西,兩兩相比者乃司命、司祿、司危、司非八星,無所謂危東六星,亦不得專指司命二星為說也,恐本文有誤。」王元啟據《正義》改『空』為『命』,又於「命」下加「司祿、司危、司非」六字,為符「六星」之數,又在危上加「司」字,但仍不能愜:司非不在司危以東。注者以為:『危』字上應該加『司』字,司危以東兩兩相比共六顆星(連同司危,六星中不包括司非),司馬遷時或者總名為司空,亦未可知。⑧營室:在飛馬座。《索隱》引《元命包》說「營室十星」《晉志》與《石氏星經》都說營室二星。按:《天官書》中的營室宿包括室宿二顆、離宮六顆、壁宿二顆,合為十顆。所以《天官書》中不載壁宿名。王元啟不知古無所謂壁宿,於所撰《史記三書正訛》中特地補入壁宿十五字,陳仁錫則誤以為《天官書》的「壘」就是壁宿等。均誤。先秦營室包括壁宿在內可由出土文物為證:1978年在湖北隨縣發掘的戰國早期曾侯乙墓中,有一個書寫著二十八宿名稱的漆箱蓋,上面有「東縈」、「西縈」、沒有壁宿 秤就是營室的「營」字,室宿在西,即「西縈」,壁宿在東,就是「東縈」。⑨《索隱》說:「漢中四星曰騎,一曰天駟也」。⑩王元啟說:「《晉書》王良五星,在奎北,居河中,天子奉車御官也。按:今星書『旁一星』同『漢中四星』統名曰王良,蓋沿《晉志》。據《史記》『漢中四星』當別名天駟」。?(11)《索隱》引《春秋合誠圖》說:「王良,主天馬也」。《正義》說:「策,一星,在王良前,主天子仆也。占:以動搖移在王良前,或居馬後,別為策馬,策馬而兵動也。」?(12)《索隱》引《元命包》說:「潢主河渠,所以度神通四方。」又引宋均說:「天潢,天津也。」按:天津九星,在天鵝座。橫於天漢之中。此處說是八星,王元啟解釋說:「太史公分潢旁一星曰江,故謂天潢八星。《正義》說:「天江四星,在尾北,主太陰也。」按:天江四星,在蛇夫座南端,為東方宿,與此無涉。王元啟以為江星指天津九星之一,是。⒁杵三星、臼四星,在飛馬、天鵝、蠍虎三星座相接處。危宿以北,車府以南。《天官書》說只有四星。在危宿以南。王元啟說:「此雲危南四星,蓋所謂敗臼是也。《宋志》云:敗臼四星,兩兩相對。《星經》云:在虛、危南,西南入女十三度,其三星在農丈人旁者直下似杵,故謂之杵星,無所謂臼也。」按:以敗臼當杵臼四星,是。司馬遷所說杵臼為一事,不可斷開,否則便不可解。⒂《索隱》說:「匏(páo袍)瓜,一名天雞,在河鼓東。匏瓜明,歲則大熟也。」⒃南斗:六星,在人馬座,天漢中,箕宿東。⒄《正義》說:「建六星,在斗北,臨黃道,天之都關也。斗、建之間,七曜之道,亦主旗輅。」⒅《宋史·天文志》說,建星又名天旗,又說上二星為旗跗,中二星為鐵鑕。那末,建星如同一柄倒插的旗子。⒆牽牛:六星,在摩揭座西側。頻臨黃道之上。《天官書》說,南斗是廟,建星是廟前插的廟旗,牽牛是在廟前供奉的牲牢(犧牲)之禮,都是形象的比喻。⒇河鼓:三星,在天漢中,天鷹座靠北偏東處。婺(wù務)女:在寶瓶座西側,有四星,又名須女。《宋史·天文志》說它是「天之少府,賤妾之稱,婦職之卑者也。主布帛,裁製嫁娶。」(22)織女:在天琴座,天河北岸。《正義》說:「織女三星,在河北天紀東,天女也,主果蓏(luǒ上聲,羅)絲帛珍寶。」(23)「孫」字,徐廣以為是「名」字誤文。《星經》、《晉志》、《隋志》等都說織女為天女。俗傳織女為七仙女,七月七日與牛郎會於天河上,即此星。牛郎指河鼓星,《爾雅》說:「河鼓謂之牽牛」所以稱牛郎。非指牽牛宿。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50
察日、月之行以揆歲星順逆①。曰東方木②,主春③,日甲乙④。義失者⑤,罰出歲星⑥。歲星贏縮,以其捨命國⑦。所在國不可伐,可以罰人⑧。其趨舍而前曰贏⑨,退舍曰縮⑩。贏,其國有兵不復(11);縮,其國有憂,將亡(12),國傾敗。其所在,五星皆從而聚於一舍⒀,其下之國可以義致天下。

①觀察日、月的運行,可以揆度出歲星是順行還是逆行。這是由於日、月、歲星運行各有常度,觀察它們間的位置關係,就可判定歲星的運行逆順。按《漢書·律歷表》,歲星晨見時,最初去日半次(歲在日後約15°),日每天東行1度,歲星東行度,121天以後,歲星停止不行,約經25日,反向西行,(與日行相反),每天行度,84天後,又停留不行,經天,復又東行,每天行度,約行111天多伏而不見。自晨始見至此為一見,共365日余,除去逆行度數,歲星實行度為30度有零。伏33天多,歲星行3度多,重又出現。一見之後,歲星由在日後15°,變成在日前15°,再見時又回到日後15°。按:自此以下為第二章五緯。②按五行理論,歲星屬木,又稱木星;熒惑屬火,為火星;填(又作鎮)星屬土,名土星;太白屬金,為金星;辰星屬水,為水星。五星與五方相配:歲星東方,熒惑南方,填星中央,太白西方,辰星北方。所以對於歲星說:「曰東方木」。其餘各星不另注。③五星季節相配:歲星主春,熒惑主夏,填星主長夏,太白主秋,辰星主冬。長夏有幾種不同解釋,其一為季夏說:以夏曆六月為長夏;其二,土不主時說:認為長夏僅有其名,不包括時日;其三,分王四季說:是將四季天數分作五份,每份約73日余;每季三個月為91天多,除去73日余,剩約18天多;這樣每季中前73日余分屬於春、夏、秋、冬四季,所餘18天多歸入長夏。每季18天多,四季相加也是73日多。其餘各星不另注。④十天干又稱十日,五星與十日相配:歲星為甲乙、熒惑為丙丁,填星為戊己,太白為庚辛,辰星為壬癸。所以歲星說是「日甲乙」,余不另注。⑤五星與五常相配:歲星為仁,熒惑為禮,填星為信,太白為義,辰星為智。把禮、義、仁、智、信作為五常,出於董仲舒(約與司馬遷同時期人),盛於東漢以後。所以司馬遷所說的五常與以上有所不同,認為歲星為義,熒惑為禮,填星為德,太白為殺,辰星為刑。所以,對於歲星說:「義失者,罰出歲星」,他星相似,不另注。⑥意思是天降懲罰,由歲星表現出來。表現形式大致是:運行失度(或贏或縮)、星變色、芒角、動搖、陵犯斗守之類。⑦以其所在星宿判定相應分野的吉凶。舍,星宿。二十八宿又稱二十八舍,舍或宿的含意都是日月運行中的止宿地。如月亮日行一宿(舍),約二十八日(二十七日會)行一周天;命國,對該國吉凶下斷語。⑧《漢書·天文志》「罰」作「伐」,從上下文看,《漢書·天文志》是。⑨趨舍而前:運(趨)行到了當至之舍的前面。即比正常運行超前了。⑩退舍:退到了當至之舍的後面。即比正常運行落後了。?(11)復:止息。解除役事稱為復。有兵不復就是兵役不得解除,即戰事不止的意思。?(12)將:指軍將之將。⒀其餘各星相從聚集在歲星所在的星宿之中。歲星在此舍是正常行度,其餘不見得是正常行度。述其餘各星都有此語,含意與此同,如辰星為正常度,其餘不一定是正常行度,那末,佔在辰星。余仿此。不另注。

以攝提格歲①:歲陰左行在寅②,歲星右轉居丑。正月③,與斗、牽牛晨出東方④,名曰監德。色蒼蒼有光⑤。其失次,有應見柳⑥。歲早,水;晚,旱。
歲星出,東行十二度⑦,百日而止,反逆行:逆行八度,百日復東行。歲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率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歲而周天。出常東方,以晨;入於西方,用昏。
單閼歲:歲陰在卯,星居子⑧。以二月與婺女、虛、危晨出,曰降入。大有光。其失次,有應見張。(名曰降入)其歲大水。
執徐歲:歲陰在辰,星居亥。以三月(居)與營室、東壁晨出⑨,曰青章。青青甚章。其失次,有應見軫。(曰青章)歲早,旱;晚,水。
大荒駱歲:歲陰在巳,星居戌。以四月與奎、婁(胃昴)晨出,曰跰踵⑩。熊熊赤色,有光。其失次,有應見亢。
敦牂歲:歲陰在午,星居酉。以五月與胃、昴、畢晨出,曰開明。炎炎有光。偃兵;唯利公王(11),不利治兵。其失次,有應見房。歲早,旱;晚,水。
葉洽歲:歲陰在未,星居申。以六月與觜觽、參晨出,曰長列。昭昭有光。利行兵。其失次,有應見箕。
涒灘歲:歲陰在申,星居未。以七月與東井、輿鬼晨出,曰大音。昭昭白。其失次,有應見牽牛。
作鄂歲:歲陰在酉,星居午。以八月與柳、七星、張晨出,曰(為)長王。作作有芒(12)。國其昌,熟谷。其失次,有應見危。(曰大章)有旱而昌,有女喪,民疾。
閹茂歲:歲陰在戌,星居巳。以九月與翼、軫晨出,曰天睢。白色大明。其失次,有應見東壁。歲水,女喪。
大淵獻歲:歲陰在亥,星居辰。以十月與角、亢晨出,曰大章。蒼蒼然,星若躍而陰出旦⒀,是謂「正平」。起師旅,其率必武⒁;其國有德,將有四海。其失次,有應見婁。
困敦歲:歲陰見子,星居卯。以十一月與氐、房、心晨出,曰天泉。玄色甚明。江池其昌⒂,不利起兵。其失次,有應(在)〔見〕昴。
赤奮若歲:歲陰在丑,星居寅。以十二月與尾、箕晨出,曰天晧⒃。黫然黑色甚明⒄,其失次有應見參。

①即寅歲。《爾雅·釋天》說「太歲在寅曰攝提格,在卯曰單閼、在辰曰執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zāng臟),在未曰協洽(《天官書》作「葉洽」,洽讀如夾),在申曰涒灘,在酉曰作噩(《天官書》為「作鄂」),在戌曰閹茂,在亥曰大淵獻,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奮若。」所以攝提格歲就是寅歲,單閼歲為卯歲,余同,不另注。②歲陰:就是太歲。一說:太歲與歲陰不同。歲陰又名太陰,亦名青龍,與太歲一樣也是左轉周行十二辰,而常在太歲以前二辰。但觀《史記》所載:先說「攝提格歲」,由《爾雅》知,是指「太歲在寅」之歲,下面又說「歲陰左行在寅」,太歲、歲陰都在寅,歲陰並沒有超前二辰。所以不取此說。左行:自東向西行,與天行或十二辰方向相同,所以寅年在寅,卯年在卯,歲行一辰,后不另注。③夏曆正月,即建寅之月。此處說「正月」,是為了點明太陽所在位置。太陽每歲行天一周,每月(太陽月)行一辰。點明月份也就點明了太陽所在辰次,下面說歲星與某星晨見東方才有意義。按《淮南子·天文訓》載,太陽位置是:「正月建營室,二月建奎婁,三月建胃,四月建畢,五月建東井,六月建張,七月建翼,八月建亢,九月建房,十月建尾,十一月建牽牛,十二月建虛。」建某的意思就是日在某宿。④參見附圖,圖中外層圓周是恆星附著在天球上的位置,它們隨天球一起左轉;次層圓周中「正月」、「二月」等文字所在處,為太陽在相應月份中的位置,如正月在室宿、二月在奎、婁二宿間,三月在胃宿等;三層、四層、最內層分別為相應的次名、辰名、日名。由圖可見,正月,太陽在室宿,歲陰在寅位,歲星在丑位,當太陽與室宿一起轉到東方地平線下,將要露出地面時(即晨時),歲星與斗宿、牛宿一起都在東方天空中,隨著天球的運轉,越升越高。所以《天官書》說:正月,歲星「與斗、牽牛晨出東方」。第二年,歲陰左行一次,由寅到卯;歲星右行一次,由丑到子。當年二月,太陽與奎、婁二宿一起運轉到東方地平線下時,在子位的歲星與女、虛、危三宿一起正好處在東方天空,所以《天官書》說「二月與婺女、虛、危晨出」。第三年歲星由子位右轉到亥位,

與室、壁二宿同次,當年三月,太陽在胃宿,轉到東方地平線下時,歲星與室、壁正處在東方天空。所以,《天官書》說「三月與營室、東壁晨出」。以後各年以同樣的方法旋轉,晨見諸星都可得到解釋,不另注。⑤蒼蒼形容光的顏色。灰白為蒼。以後對星光的形容一般不再加註。⑥由附圖可見,歲星在丑時,柳宿在它的沖位(即以天球心為對稱點的另一旁)上,歲星隨天球一起轉動,從東方升起,西方落下(稱為「見」),而柳宿都處在地下(稱為「伏」)。當柳星轉到地面以上時,歲星已轉到地下,所以正常情況下,歲星不可能見柳宿,只有歲星失次(超前或落後)時才能見到柳宿,如歲星超前進入子位,黃昏時,歲星在西方天空時,柳宿已從東方升起;歲星落後,退入寅位,晨時歲星已從東方升起,柳宿尚未從西方落下,所以說「失次,有應見柳」。單閼歲以下,失次應見的解釋與此相同,不再一一作注。⑦此段文字,按王元啟說,為錯簡,應移到歲星一節的最後,即此後第十一段(「赤奮若歲」段)之後。其中所記歲星行度、日數與《漢書·律曆志》都不相同(參見本章第一段「察日月之行」句注),主要是精粗之別,以《漢書·律曆志》所記較為準確。⑧星:歲星。以後同,不另注。⑨五緯一章,後人竄入文字很多。此句中「東壁」二字就不應出現(參見前章注)。⑩跰踵:《索隱》說:「(漢書)《天文志作『路』。《字詁》雲,今作踵也。」?(11)公王:天子與王。「公」釋為「天子」,參見《漢書·郊祀志》:「吾欲見巨公」。張晏註:「天子為天下父,故曰巨公也。」顏師古註:「巨,大也。」?(12)作作:芒出貌。「作」疑由「乍」訛變而成,「乍乍」即「扎扎」的同音字,「扎扎」為星芒刺出貌。⒀此句疑有脫漏。大意是說歲星如同欲從黎明前的黑暗躍入日旦的光明中去一樣。陰,黑暗;旦,平旦,即清晨。「陰出旦」釋為「出陰入旦」。⒁其將帥必有武勇。率:同帥。⒂有事於江池則吉利。⒃晧:同皓。《漢書·天文志》作「昊」。⒄;黫:黑貌。

當居不居,居之又左右搖;未當去去之,與他星會,其國凶。所居久,國有德厚。其角動,乍小乍大,若色數變,人主有憂。
其失次舍以下,進而東北,三月生天棓①,長四丈,末兌。進而東南,三月生彗星,長二丈,類彗②。退而西北,三月生天欃,長四丈,末兌。退而西南,三月生天槍,長數丈,兩頭兌。謹視其所見之國,不可舉事用兵。其出如浮如沈③,其國有土功;如沈如浮④,其野亡⑤。色赤而有角,其所居國昌。迎角而戰者,不勝。星色赤黃而沈⑥,所居野大穰。色青白而赤灰,所居野有憂。歲星入月,其野有逐相;與太白斗⑦,其野有破軍。
歲星一曰攝提,曰重華,曰應星,曰紀星。營室為清廟,歲星廟也。

①歲星失次,出現的天棓、天欃、彗星、天槍,都是彗星由於形狀不同所具有的別名,說是歲星所生則是誤解,這一段反映了彗星出現對歲星軌道產生的影響。②形狀與掃帚類似。彗,掃帚。③如浮而沉,當去不去的輕微型。④如沉而浮,不當去而去的輕微型。⑤野:分野。歲星所在處,與地面上相應的地區(國)。下面「野大穰」、「野有憂」、「野有逐相」等中的「野」字,義均同。⑥沈:同沉。星色濃而有質感,所以顯示出沉重貌。⑦《宋史·天文志》說:「離複合,合復離曰斗」。《集解》說:「星相擊為斗」。宋志說較妥。

察剛氣以處熒惑①。曰南方火,主夏,日丙、丁。禮失,罰出熒惑,熒惑失行是也。出則有兵,入則兵散。以其捨命國。(熒惑)熒惑為勃亂、賤賊、疾、喪、飢、兵②。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③。因與俱出入,國絕祀。居之,殃還至,雖大當小;久而至,當小反大。其南為丈夫〔喪〕,北為女子喪。若角動繞環之,及乍前乍后,左右,殃益大。與他星斗,光相逮④,為害;不相逮,不害。五星皆從而聚於一舍,其下國可以禮致天下。
法,出東方十六舍而止⑤;逆行二舍;六旬,復東行,自所止數十舍,十月而入西方;伏行五月,出東方。其出西方曰「反明」,主命者惡之。東行急,一日行一度半。
其行東、西、南、北疾也。兵各聚其下;用戰,順之勝,逆之敗。熒惑從太白,軍憂;離之,軍卻。出太白陰,有分軍;行其陽,有偏將戰。當其行,太白逮之,破軍殺將。其入守犯太微、軒轅、營室,主命惡之⑥。心為明堂,營惑廟也⑦。謹候此。

①剛氣:「罰氣」誤文。《索隱》說:「徐廣雲剛一作『罰』。按:姚氏引《廣雅》『熒惑』謂之執法』。《天官占》雲『熒惑方伯象,司察妖孽』。則此文『察罰氣』為是。②《晉書·天文志》說,熒惑星「為亂為賊,為疾為喪」。則「勃(同悖)亂」與賊、疾、喪等並重。③太半:就是大半,三分之二為太半。④王元啟說:「若以光芒相及為斗,則『不相逮』一句為剩語矣」。意思是「不相逮」就是不相及,誤。不相逮指相鬥兩星的亮度、大小相差懸殊,不可相比。不是兩星接觸與否的意思。⑤《漢書·律曆志》說,熒惑星晨出,距日半次(約15°),自西向東順行276天,行159度而止。留10日後,逆行62天,行17度,又留10天,復又順行276天,經159度而伏。伏行146天多,經114度多,重又出現。《天官書》以159度為十六舍,17度為二舍,62日為六旬,146天為五月都是約數。⑥執掌發布命令權力的人(指帝王)厭惡這種情況(指熒惑守犯太微等座)的發生。主命,即主命者,脫「者」字;惡,厭惡。是對帝王不利的意思。⑦營:「熒」字的誤文。

歷斗之會以定填星之位①。曰中央土,主季夏,日戊、己,黃帝;主德,女主象也。歲填一宿②,其所居國吉。未當居而居,若已去而復還,還居之,其國得土,不乃得女③。若當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東去,其國失土,不乃失女,不可舉事用兵。其居久,其國福厚;易④,福薄。
其一句曰地侯,主歲。歲行十(二)〔三〕度百十二分度之五⑤,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歲周天。其所居,五星皆從而聚於一舍,其下之國,可〔以〕重致天下⑥。禮、德、義、殺、刑盡失⑦,而填星乃為之動搖。
贏,為王不寧;其縮,有軍不復。填星,其色黃,九芒⑧,音曰黃鐘宮。其失次上二三宿曰贏,有主命不成,不乃大水。失次下二三宿曰縮,有后戚,其歲不復⑨,不乃天裂若地動。
斗為文太室⑩,填星廟,天子之星也。

①《索隱》引晉灼語解釋說:「常以甲辰之元始建斗,歲鎮一宿,二十八歲而周天。」以甲辰為元始的曆法開始的那一年(甲辰年),填星在斗宿(與斗交會),此後每年填星運行一宿,按照這個規律,只要知道當年距甲辰年的年數,就能確定出填星的位置。填,讀如「鎮」。②就是《索隱》說的「歲鎮一宿」。填星(土星)歲行一宿,二十八年行天一周。行一宿稱為「鎮」一宿,原因如《淮南子·天文訓》所說:中央土,其神為鎮星,其佐為後土,「執繩而制四方」。所至受其制,所以行一宿、鎮一宿。③不:王元啟讀如否,義同。得女:會盟、和親而得女子。④《集解》引徐廣語說:「易猶輕速也。」⑤《漢書·律曆志》載:土(填)星辰始出,後日半次(約15度),順行87日,日行度;然後留34日;轉為逆行101日,日行度;又留33日余,復順行,日行度,85日而伏。伏行每日不足度,37日余復見。見伏一次經377日余,行星12度多(除去逆行),所以說是歲行一宿,28歲而周天。此處記載的行度數與《淮南子·天文訓》同,不同於漢志。⑥《正義》說:「言五星皆從填星,其下之國倚重而致天下,以填主土故也。」石氏《星經》為「可以重德致天下。」是。⑦王元啟說:「《漢志》云:填星,中央、季夏、土,信也,思心也。仁義禮智以信為主,貌言視聽以心為主,故四星皆失,填星乃為之動搖。按:實際是土王四季說的表現。其餘四星各主一季,只與禮、義、殺、刑中的一種相關。而土星,除與德相關外,與其餘四季也都有關,所以就與禮、義、殺、刑全都相關。⑧日·瀧川資言說:「豬飼彥博曰,此以五音配當,猶漢志以五常、五事配五星也。」填星配五音為黃鐘宮,黃鐘長九寸,所以填星有九芒。但是下文又有太白「五芒」的記載,太白於五音為商,黃鐘為宮,應當是泰簇為商。黃鐘九寸,按生鐘律法,泰簇長八寸,何以只有五芒?所以豬飼彥博的解釋有誤。王元啟則謹慎些,只說:「太白五芒,填星九芒,五九皆數也。一作「光芒」非是。」他又沒有解釋土星為何是九芒,金星為何是五芒。愚以為土星不止有九芒,金星亦不必儘是五芒,以芒數論,誰能數清究有幾芒?九、五隻是象徵性數字。《淮南子·天文訓》說:「五勝(按:即五行)生一、壯五、終九」。以十二辰論,倘若木生於亥,亥為一,數到十二辰中的第五位為卯,第九位為未,則是木壯於卯、老(終)於未。倘若木不生於亥而生於子,子為一,辰為五,申為九,則是壯於辰,老於申了。五行皆是如此。所以一、五、九隻是生、壯、老的象徵,十二辰中任何一位都可以是一、五、九。同樣自然數中任何一個數字也都可以說是一、五、九。土星九芒,只是說明土性中和,如人已老,壯盛之氣已消;金星五芒是說金主刑殺,其氣壯盛罷了。其餘三星則有時壯盛有時中和,視具體情況而定,所以均不言有幾芒。⑨當年陰陽不和。《易經·復》卦,孔穎達注「陽氣反覆」為復。王弼又說:「冬至陰之復也,夏至陽之復也,故為復」。所以冬至陰不復,陽不至;夏至陽不復,陰不至。陰陽不和;為「其歲不復」。⑩文太室:明堂制:下層為正堂,上層有五室。五室布局,四角各一,尺寸較小,中間尺寸較大者名大室,大室就是太室。五室祭五方天帝,以祖宗配祭,大室配祭文王(周制),故稱文太室。此處文太室是泛指祖廟,與前面說的「營室為清廟」,「心為明堂」中的清廟,明堂同義。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51
木星與土合①,為內亂,飢,主勿用戰,敗;水則變謀而更事;火為旱;金為白衣會若水②。金在南曰牝牡③,年穀熟。金在北,歲偏無④。火與水合為焠⑤,與金合為鑠,為喪,皆不可舉事,用兵大敗。土為憂,主孽卿⑥;大飢,戰敗,為北軍⑦,軍困,舉事大敗。土與水合,穰而擁閼⑧,有復軍,其國不可舉事。出,亡地;入,得地。金為疾,為內兵,亡地⑨。三星若合,其宿地國外內有兵與喪,改立公王。四星合,兵喪並起,君子憂,小人流。五星合,是為易行。有德,受慶,改立大人,掩有四方,子孫蕃昌;無德,受殃若亡。五星皆大,其事亦大,皆小,事亦小。
蚤出者為贏⑩,贏者為客。晚出者為縮,縮者為主人。必有天應見於杓星。同舍為合。相陵為斗(11),七寸以內必之矣(12)。
五星色白圜⒀,為喪旱;赤圜,則中不平⒁,為兵;青圜,為憂水;黑圜,為疾,多死;黃圜,則吉。赤角犯我城,黃角地之爭,白角哭之聲,青角有兵憂,黑角則水。意⒂,行窮兵之所終⒃。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寧昌。春風秋雨。冬寒夏暑,動搖常以此。
填星出百二十日而逆西行⒄,西行百二十日反東行。見三百三十日而入,入三十日復出東方。太歲在甲寅,鎮星在東壁⒅,故在營室⒆。

①以下三段是總序五星,應在辰星以後,今在此處,為錯簡,又,王元啟說,句前加「凡五」二字,「木星」二字當乙。②若按本段文字在「土星」節內,此句應譯為「土與金合」云云,但由《晉書·天文志》等書,都說是木與金合,所論不與土星事,這也證明此段為錯簡。白衣會:指喪事。若水:或是水災。陳仁錫、王元啟等注,都說「若,及也」。連上文解釋為:喪事及水災。不妥。「若」者,不定之詞:或是白衣會、或者是水災,二者必居其一。后仿此。③《索隱》引晉灼語說:「歲,陽也;太白,陰也,故曰牝(píen品)牡也」。牝牡就是雌雄,金為陰,南為陽;歲為陽,北為陰。今金星在南,歲星在陰,陽得陰,陰得陽,陰陽和合;雌雄相交,所以年穀熟,稱牝牡。 金星與歲星易位,就不能稱牝牡了。④偏無:不是全無;也不是全有。所以《正義》引《星經》文說是「其年或有或無。」⑤焠(cuì翠):《集解》說:「火入水,故曰焠」。而《索隱》以為是指水、火俱與填星合,誤。⑥孽卿:卿受妖孽之患。指不利於卿。⑦《正義》說:「軍敗曰北」。按:此句頗蕪雜,不類太史公語,疑有後人注文竄入。⑧擁閼:同壅遏艙蔽不通。⑨此段先言木與土合。與水合、與火合、與金合;又講火與水合、與金合、與土合;后講土與水合、與金合。法度井然。接下去應該講金與水合了,卻沒有講,似有脫文。⑩蚤:同早。贏:亦作盈。?(11)陵:就是陵犯。以《宋史·天文志》所釋較貼切,見前注。?(12)彼此距離大於七寸,雖斗無仿;小於七寸,兆必有應。⒀圜:同圓。以下同。五星皆圓,以其色占吉凶。⒁邊沿與中間有不平貌。則,「側」字的省文;不平,亮度不同,有明有暗,類不平貌。⒂《集解》引徐廣語說:「一作志」。然作志仍不能通。王元啟說:原是「赤」字,「赤訛為志,志又訛為意也」。⒃「窮」后當點。意思:前文說赤角,有敵兵來犯我城。只須堅守勿戰,待敵兵招法使盡,久攻不克,自必離去。行窮,謂敵智已盡;兵之所終,謂兵事已解。一說:此句為衍文,當刪。⒄填星運行規律已見前注。此段與前「其一名地侯」段同是記填星運行狀況的,似不應歧出,必有其一為錯簡。⒅此是記太初曆甲寅元始的時候,大歲在甲寅,鎮星在東壁。⒆如前注所說,東壁原是室宿的一部分,稱為東營,所以鎮星在東壁,自可以說是在營室。但書中這番話並沒交待明白,而且說鎮星在營室的也不知出於何典;其中必有漏脫。

察日行以處位太白①。曰西方,秋,(司兵月行及天矢)日庚、辛,主殺。殺失者,罰出太白。太白先行,以其捨命國。其出②,行十八舍二百四十日而入③。入東方,伏行十一舍百三十日④;其入西方,伏行三舍十六日而出⑤。當出不出,當入不入,是謂失舍,不有破軍,必有國君之篡。
其紀上元⑥,以攝提格之歲,與營室晨出東方,至角而入⑦;與營室夕出西方,至角而入。與角晨出,入畢⑧;與角夕出,入畢。與畢晨出,入箕⑨;與畢夕出,入箕。與箕晨出,入柳;與箕夕出,入柳。與柳晨出,入營室;與柳夕出,入營室。凡出入東西各五,為八歲二百二十日⑩,復與營室晨出東方。其大率,歲一周天。其始出東方行遲,率日半度(11),一百二十日,必逆行一二舍(12);上極而反,東行,行日一度半⒀,一百二十日入。其庳,近日,曰明星,柔;高,遠日,曰大囂,剛。其始出西〔方〕,行疾,率日一度半,百二十日,上極而行遲,日半度⒁,百二十日,旦入,必逆行一二舍而入。其庳,近日,曰大白,柔;高,遠日,曰大相,剛⒁。出以辰、戌,入以丑、未⒂。
當出不出,未當入而入,天下偃兵,兵在外,入。未當出而出,當入而不入,〔天〕下起兵,有破國。其當期出也,其國昌。其出東為東⒃,入東為北方;出西為西,入西為南方。所居久,其鄉利;(疾)〔易〕⒄,其鄉凶。
出西(逆行)至東,正西國吉。出東至西,正東國吉。其出不經天⒅;經天,天下革政。

①太白星自晨始見,距日半次(約15°),此後或遲或疾,或晨見或夕見,距日的最大距離不超過45°,即在日前後45°的範圍內總可找到太白星的蹤跡,所以說「察日行以處太白之位」。②指晨出。③由《漢書·律曆志》:出244日,星行244°,若作18舍,每舍平均13度余。④由《漢書·律曆志》伏,順行83日,行度?,合9舍余。相差頗懸殊。⑤書中不序夕見日數及行度,是說與晨見日數及行度相同,其實並不相同,《漢書·律曆志》載:夕見241日,行241度,約合18舍余。此外入西方伏行數,《漢志》載為16日余,逆行14°余。所以,「三舍」當是「一舍」之誤。⑥《索隱》說:「上元是古歷之名」。以下所記是據自上元曆法。⑦自營室右行至角十七舍,與上述十八舍之數不符。由《漢書·律曆志》,自營室初度出,氐6°入。自危9°夕出,亢4°而入,然後自角2°於東方晨出。⑧由《漢志》:自角2°晨出后,參2°入;西出於軫11°,伏於畢9°,然後自昴6°重又東見。《天官書》說出於角,入於畢,中經19舍,與前文所說18舍亦不合。⑨據《漢志》:自昴6°東見后,東入於斗25°;夕,西見於胃12°,西入於斗14°,然後重又晨見於斗初度。《天官書》說自畢晨出,入於箕。由畢至箕共17舍,也與前文所說18舍不合。⑩《集解》說:「徐廣曰:「一雲三十二日」。按:由《漢志》金星一復約需584日余,5復2920日,以每歲365日計,合8歲整。由《天官書》所說金星一復需626日,五復3130日,也按365日/年計算,合8歲零210日。書中說是8歲220日,誤。徐廣所說,益誤。?(11)由《漢志》始出東方逆行,每日行半度;順行先遲后疾。遲,日行度,大於半度。(12)「舍」為「度」字之誤。金星逆行晨見,夕見各三度。⒀《漢志》東行最大速度為每日度,此處說是1度半。是因測量不精所致。按:自「其始出東方行遲」以下,至「大相,剛」又是一套數字,與前面說的「行十八舍」云云不相符合。可能是後人小注竄入正文所致。⒁《漢志》載,西見遲行每日度。⒂辰、戌、丑、未,均指方位。辰在東偏南30°,戌在西偏北30°;丑在北偏東30°,未在南偏西30°。⒃日、瀧川資言說:「出東,其佔在東」,后仿此。⒄《集解》引蘇林說:「疾過也」。⒅《索隱》引孟康語說:「謂出東入西,出西入東也」。「過午為經天」。又引晉灼語說:「太白晝見午上為經天」。

小以角動,兵起。始出大,后小,兵弱;出小,后大,兵強。出高①,用兵深吉,淺凶;庳,淺吉,深凶。日方南,金居其南②,日方北,金居其北,曰贏,侯王不寧,用兵進吉退凶。日方南金居其北,日方北金居其南,曰縮,侯王有憂,用兵退吉進凶。用兵象太白:太白行疾,疾行;遲,遲行。角,敢戰。動搖躁③,躁。圜以靜,靜。順角所指,吉。反之,皆凶。出則出兵,入則入兵。赤角,有戰;白角,有喪;黑圜角④,憂,有水事⑤;青圜小角,憂,有木事⑥;黃圜和角,有土事⑦,有年。其已出三日而復有微入⑧。入三日乃復盛出,是謂耎⑨,其下國有軍敗將北。其已入三日又復微出,出三日而復盛入,其下國有憂,師有糧食兵革,遺人用之;卒雖眾,將為人虜。其出西失行,外國敗;其出東失行,中國敗。其色大圜黃滜⑩,可為好事;其圜大赤,兵盛不戰。
太白白,比狼(11);赤,比心;黃比參左肩;蒼,比參右肩;黑,比奎大星。五星皆從太白而聚乎一舍,其下之國可以兵從天下(12)。居實⒀,有得也;居虛,無得也。行勝色⒁,色勝位,有位勝無位,有色勝無色,行得盡勝之。出而留桑榆間⒂,疾其下國。上而疾,未盡其日⒃,過參天⒄,疾其對國。上復下,下復上,有反將。其入月,將僇⒅。金、木星合⒆,光⒇,其下戰不合(21),兵雖起而不鬥;合相毀(22),野有破軍。出西方,昏而出陰,陰兵強(23)。暮食出,小弱;夜半出,中弱;雞雞出,大弱。是渭陰陷於陽。其在東方,乘明而出陽,陽兵之強。雞鳴出,小弱;夜半出,中弱;昏出,大弱。是渭陽陷於陰。太白伏也,以出兵,兵有殃。其出卯南,南勝北方;出卯北,北勝南方;正在卯,東國利。出酉北,北勝南方;北酉南,南勝北方;正在酉,西國勝。

①太白星出時,應距日半次(約15°)。若大於半次,距日遠,為「出高」;小於半次,距日近,為「庳」(同卑)。②《正義》引鄭玄語說:「方猶向也。」引孟康語說:「金謂太白也。」王元啟說:「日朱鳥七宿」為日南;「日玄武七宿」為日北。按:「日方南」是日方南行的意思,日南行指夏至後到冬至之間;同樣「日方北」指冬至後到夏至之間。③躁:躁動,就是動。靜的反義詞。④王元啟說:「圜則不角,角則不圜」,所以認為「圜」字當刪。按:「圜」非指星,而是指芒角,角有圜角、尖角。圜角是指較鈍的角。實質是星暗一些,雖有角而不刺目。⑤水事:「水不潤下」,釀成災害。《漢書·五行志》說:「霧水暴出,百川逆溢,壞鄉邑、溺人民,及淫雨傷稼穡,是為水不潤下」。⑥木事:由《漢書·五行志》:「田獵馳騁不反宮室,飯食沉湎不顧法度,妄興徭役以奪民時,作為奸詐以傷民財」都屬「木事」。⑦土事:帝王內事。《漢書·五行志》說:「土,中央,生萬物者也,其於王者,為內事」,包括夫婦、宮室、親屬等項。若內事不修:「治宮室 ,飾台榭,內淫亂,犯親戚,侮父兄」,天的反應是「稼穡不成」,即「無水旱之災而草木百穀不熟」。是為土事。⑧《漢書·律曆志》:太白晨出東方時,距日半次(小於半次,星光為日光所掩,則不見,稱為伏),自東向西逆行6日,日行半度。今星出才三日,日順行3度,星逆行1.5度,比初出時升高了4.5度。理應繼續升高,反而順行,使高度稍有降低,稱為「微入」。「復有微入」即「又有微入」的意思。⑨耎(ruǎn軟):《集解》引晉灼語說:「耎,退之不盡」。《天官書》說:「入三日而復盛出,是謂耎」。「盛出」說是「退之不盡」,由此知所謂「入三日,」是指入於東方三日。日、星都以東行為進、為順,西行為退、為逆。自東方「盛出」,就是自東向西「退之不盡」,所以稱為耎。若是入於西方三日,復盛出,就不是「退之不盡」,而是「進之不己」,因而,不能稱為耎了。⑩滜:《集解》說:「音澤」。義亦為澤。?(11)《正義》說:「比,類也。」以下「比心」、「比參」、「比奎」等義同。這幾句是講太白星色變后的形狀。由《晉書·天文志》知,五星色變都是「白比狼」,「青比參左肩」等,因此王元啟把這幾句移入五星總論,「太白」二字改為「五星」。原文既無錯誤,不改不移亦可。又《晉志》述星變的佔法:「不失本色而應其四時者,吉;色害其行,凶」。太白為金、為秋,本色為白,那麼「星黃」是白中略帶黃,「星赤」是白中略帶赤等等,叫做不失本色。「應其四時」是指春青、夏赤之類。凡此類者吉。若南行為火,星色不赤反黑,黑為水色,水能克火,稱為「色害其行」,凶。?(12)從:同縱。「從天下」就是縱橫天下的意思。⒀《索隱》說:「實謂星所合居之宿;虛謂贏縮也。」即當居而居叫做居實;不當居而居之叫做居虛。⒁《集解》引晉灼語說:「太白行得度者,勝色也」。行得度或失度所獲吉凶大於顏色所獲吉凶,稱為行勝色。后色勝位等可仿此解。⒂《集解》引晉灼語說:「行遲而下也。正出,舉目平正,出桑榆上者餘二千里」。星出以後,停留於桑榆之間」。即上下左右行,總不離於桑榆之間,所以晉灼說是「行遲而下也」,「下」前脫「上」字。⒃《漢書·天文志》「其」作「期」,晉志同。誤。期有二義:從旦至暮為期日,四時為期年。書中說期日而過參天,絕無此事。方苞說:「當作其日,蓋疾而未盡其當行之日而劇過也。」是。⒄《集解》引晉灼語說:「三分天過其一,此在戌酉之間」。參讀如三。按:前注說,太白星正常運行距日最遠不超過45°,三分之一星空約為60°。一般情況下,太白星的運行,不應超過此數,過則有占。⒅軍將被僇(lù戮)。僇,指侮辱,殺戮。⒆合:前文說:同舍為合。王元啟說:「木」作「水」。⒇星雖合(同居一舍)而不相掩蔽,所以有光。(21)兵雖起而不交戰。(22)「毀」指光相毀。相合之星距離近,光相接,互有掩蔽,或一方被掩蔽。(23)陰陽相對而言,中國與夷狄戰,中國為陽兵,夷狄為陰兵。同是中國之兵,攻者動、守者靜。動者為陰,靜者為陽。外兵入侵,入者為客、為陰,被侵者為主為陽等等。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52
其與列星相犯①,小戰;五星,大戰。其相犯,太白出其南,南國敗;出其北,北國敗。行疾,武;不行,文。色白五芒,出蚤為月食,晚為天夭及彗星,將發其國。出東為德,舉事左之迎之②,吉。出西為刑,舉事右之背之,吉。反之皆凶。太白光見景③,戰勝。晝見而經天,是謂爭明,強國弱,小國強,女主昌。
亢為疏廟,太白廟也。太白,大臣也,其號上公。其他名殷星、太正、營星、觀星、宮星、明星、大衰、大澤、終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緯。大司馬位謹候此。

①列星:二十八宿諸恆星。②左之:相對、相反。《左傳·襄十年》:「天子所右」句,孔穎達疏說:「人有左右,右便而左不便,故以所助者為右,不助者為左」。「助」指贊同,順從;不助就是不贊同、不順從,即相對,相反。迎之:對面為迎,與「左之」同義。下句中的右之背之是其反義詞。③景:同影。

察日辰之會以治辰星之位①。曰北方水,太陰之精②,主冬,日壬、癸。刑失者,罰出辰星,以其宿命國。
是正四時③:仲春春分,夕出郊奎、婁、胃東五舍④,為齊⑤;仲夏夏至,夕出郊東井、輿鬼、柳東七舍,為楚;仲秋秋分,夕出郊角、亢、氐、房東四舍,為漢⑥;仲冬冬至,晨出郊東方,與尾、箕、斗、牽牛俱西,為中國⑦。其出入常以辰、戌、丑、未。
其蚤,為月蝕⑧;晚,為彗星及天夭。其時宜效不效為失⑨,追兵在外不戰。一時不出⑩,其時不和;四時不出,天下大飢。其當效而出也,色白為旱,黃為五穀熟,赤為兵,黑為水。出東方,大而白,有兵於外,解。常在東方,其赤,中國勝;其西而赤;外國利。無兵於外而赤,兵起。其與太白俱出東方,皆赤而角,外國大敗,中國勝;其與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外國利。五星分天之中⑾,積於東方⑿,中國利;積於西方,外國用〔兵〕者利。五星皆從辰星而聚於一舍,其所舍之國可以法致天下。辰星不出,太白為客;其出,太白為主⒀。出而與太白不相從⒁,野雖有軍,不戰。出東方,太白出西方;若出西方,太白出東方,為格,野雖有兵不戰。失其時而出,為當寒反溫,當溫反寒。當出不出,是謂擊卒⒂,兵大起。其入太白中而上出,破軍殺將,客軍勝;下出,客亡地。辰星來抵太白,太白不去,將死。正旗上出⒃,破軍殺將,客勝;下出,客亡地。視旗所指,以命破軍。其繞環太白,若與斗,大戰,客勝。兔過太白⒄,間可椷劍⒅,小戰,客勝。兔居太白前,軍罷;出太白左⒆,小戰;摩太白⒇,有數萬人戰,主人吏死;出太白右,去三尺,軍急約戰。青角,兵憂;黑角,水。赤行窮兵之所終(21)。

①觀察日與星辰的交會處,判定辰星的位置。《索隱》說,就是「下文『正四時及星辰之會』是也。」星,指星辰。日與交會處,就是日所在處,由《漢書·律曆志》,辰星與日距離最大不超過21°,所以,視日所在,不難找到辰星所在的位置。②太陰:此處指月。③由於辰星與日的位置關係,辰星所在可以判定四時的正確位置,即以辰星「正四時」。④錢大昕以為,此句以下四個「郊」字都應作「效」,並引《淮南子·天文訓》為證,「效,見也」。按《淮南子》為效,此處不妨為郊。就《天官書》而論,作郊、作效例子都很多,此處用郊,既不害義,以不改為宜。⑤以下「正四時」四句,多有不可解處:如第一句:春分時,日在奎婁、辰星夕出奎、婁、胃以東五舍範圍之內,最遠不過東井,東井分野為秦(據《淮南子·天文訓》。《天官書》分野為雍州,同。以下均按《淮南子》)。文中卻說「為齊」。齊的分野是虛、危二宿,在奎、婁以西四宿。為此,「夕出」當改為「晨出」,「東」當改為「西」。第二句「東七舍」,若從東井算起為軫宿。翼、軫二宿分野為楚,與書中符合。但夏至日在東井,自井到軫共112°,單隻鶉心三宿(柳、星、張)已達40°,辰星越鶉心而達翼軫幾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說只有星失次才有可能。失次如何「正四時」?可能是《天官書》中的辰星行度與《漢志》有較大出入的緣故。后不贅。⑥指江漢地區。角、亢、氐、房東四舍為斗;按《天官書》,斗的分野為江、湖,名雖異而實同。⑦按《天官書》中的分野,尾箕為幽州,斗為江湖,牽牛、婺女為揚州,此即當時中國的範圍。⑧被月所食。即辰星被月所掩。⑨效:見。⑩一時:一季。?⑾天之中:王元啟解釋為「玄枵(xiāo囂)、鶉火之舍。」玄枵,於十二辰為子位,鶉火即鶉心,為午位(參見前注中的《歲星與恆星晨見示意圖》)。所以分天之中是指以子午為界將天體中分為二部分,星紀、析木、大火、壽星、鶉尾為東,娵訾、降婁,大梁、實沈、鶉首為酉。?⑿聚集在東方,即上注所說星紀到鶉尾諸次之間。⒀《天官書》說:「蚤(早)出者為贏,贏者為客,晚出者為縮,縮者為主人」。太白與辰星比,距日遠,先出,辰星未出,所以太白為客。辰星出現后,辰星行疾似贏;太白行遲,似縮。所以辰星為客,太白為主。又:辰星為水,太白為金,金生水。金為母,水為子,子母相比,母為主子為客,亦通。⒁相從:同見一方,同升或同降,為相從。⒂擊卒:被擊而卒。卒,亡。因星當出不出,才想象出這等名稱,並無實義。⒃《索隱》說:「旗蓋太白芒角,似旌旗。」《正義》說:「旗,星名,有九星」。王元啟以為「旗」是指辰星芒角。按:「旗」釋為太白芒角,上出者為辰星,那麼此句與上句「其入太白中而上出」云云重複;若釋為辰星芒角,本句與太白無涉,「下出」、「上出」者是指芒角,而不是星,星體如此之小,判斷其芒角上出下出殊為不易。因此,以《正義》所說差優。⒄兔:即辰星。⒅椷(hán含)劍:《集解》說:「蘇林曰:『椷音函。函,容也。其間可容一劍。』」⒆左:疑為「后」字之誤。一者「后」與上句中的前相對應;再者左前右後;左就是前,右就是后。上句已有「居太白前」語,就不應再有「出太白左」的話。⒇摩:光相接觸,而且兩者速度不同,擦肩而過稱為摩。王元啟說:「摩則有交戛之形」。(21)有赤角則力不窮,兵不終。一說,此句為衍文,當刪。

兔七命①,曰小正、辰星、天欃、安周星、細爽、能星、鉤星。其色黃而小,出而易處,天下之文變而不善矣②。兔五色,青圜憂,白圜喪,赤圜中不平,黑圜吉。赤角犯我城,黃角地之爭,白角號泣之聲。
其出東方,行四舍四十八日③,其數二十日④,而反入於東方;其出西方,行四舍四十八日⑤,其數二十日⑥,而反入於西方。其一候之營室⑦、角、畢、箕、柳。出房、心間,地動。。
辰星之色:春,青黃;夏,赤白;秋,青白;而歲熟⑧;冬,黃而不明。即變其色,其時不昌⑨。春不見,大風,秋則不實。夏不見,有六十日旱,月蝕。秋不見,有兵,春則不生。冬不見,陰雨六十日,有流邑⑩,夏則不長。

①命:名。《索隱》說:「命者,名也。②文:政令、文教。不善:有二義:政令,文教變壞了,由於「文變」,預示有不吉利的事發生或者說「文變」就是不吉利的事。均通,譯文從後者。③由《漢書·律曆志》(以下論水星運行不言出處者均出此):水星晨見東方,凡二十八日,除逆行,行星28度(合二舍余)。可知,此句中二個「四」字都是「二」字之誤。④其中疾行二十日。數,疾。按:水星疾行18日,行星24°,日行1度。此處說二十日是約數,或測量不精所致。⑤水星夕出西方,凡26日,行星26度(除去逆行度)。句中二個「四」字是「二」之誤。⑥疾行16日,行星22度。此處說是20日,當為約數,或測量不精所致。⑦意思是:當於營室,角、畢、箕、柳諸宿中的某一個,觀測、候望水星的出現。⑧「辰星之色」先記述四季的正常顏色,顏色正常則歲熟,所以「歲熟」是四季總論,應在「冬,黃而不明」句之後。⑨時:季。⑩流邑:冬季雖陰雨60日,不致漂城流邑,「流」不是漂流之「流」,而是流亡之「流」。又,冬季是閉藏的季節,百物不生,雖陰雨60日,不致使整個城邑生路斷絕,所以「有流邑」三字似應在「夏則不長」句之後。直接因果關係是冬陰雨則夏不長,夏不長才使城邑流亡。

角、亢、氐,兗州①。房、心,豫州。尾、箕,幽州。斗,江、湖②。牽牛、婺女,揚州。虛、危,青州。營室至東壁,并州。奎、婁、胃,徐州。昴、畢,冀州。觜觽、參,益州。東井、輿鬼,雍州。柳、七星、張,三河③。翼、軫,荊州。
七星為員官④,辰星廟,蠻夷星也⑤。

①這一段記列宿分野,就是記列宿與地上州郡的對應關係。如角、亢、氐三宿與兗州相對應,下同此。分野的根據,按漢·賈逵的說法,由於歲主封國,列國受封之年,歲星所在次舍,就是該國的分星。但是已知的分野系統有二種:一是《漢志》《淮南子》、《周禮》等書中那種以列國為區劃的系統;二是《天官書》這種以九州(或十三州)為區劃的系統。后一種與歲主封國的分野法顯然不合,即便是前一種區劃法,同一封國有不同分星,用賈逵說也難以圓通。再一種是唐僧一行的理論,以山河首尾與雲漢相升降的說法解釋分野,全靠測量定分野,那是唐以後人的手段,決非先秦人所能做到。所以,分野的根據是什麼?尚無從確知,分野正誤也就不易分辨了。 ② 王先謙解釋說:九江、廬江、豫章、丹陽、諸地,皆襟帶江湖,故曰「江、湖」。③三河:河內、河南、河西。《漢志》、《淮南子》該分星對應的地區都是周。④第一章經星部分釋為圓形器管,指喉頭。此處當釋為宮殿建築之類。《晉書·天文志》員官作員宮,即圓形宮殿,所以下文才說是「辰星廟」。⑤蠻夷之星,指辰星。按梁玉繩說,以上十二字為錯簡,當在辰星條末。是。

兩軍相當,日暈①;暈等,力鈞②;厚長大,有勝;薄短小,無勝。重抱③,大;破④,無。抱為和,背〔為〕不和⑤,為分離相去。直為自立⑥,立侯王;(指暈)〔破軍〕(若曰)殺將。負且戴⑦,有喜。圍在中⑧,中勝;在外,外勝。青外赤中,以和相去;赤外青中,以惡相去。氣暈先至而後去,居軍勝。先至先去,前利后病;后至後去,前病後利;后至先去,前後皆病,居軍不勝。見而去,其發疾,雖勝無功。見半日以上,功大。白虹屈短⑨,上下兌,有者下大流血。日暈制勝,近期三十日,遠期六十日。
其食⑩,食所不利;復生,生所利;而食益盡,為主位。以其直及日所宿⑾,加以日時,用命其國也。

①日旁氣。常見的是一種繞日的彩色圓環,內紅外紫。②鈞:同均。③重抱:繞日的半環狀雲氣,稱為抱;抱有兩層以上稱為重抱。見《晉書·天文志》:「日旁如半環,向日為抱」。④破即破走。《晉書·天文志》說:「日一抱一背為破走」。抱已如前述,背,上書說:「青赤氣如月初生,背日者為背。又曰背氣青赤而曲,外向」。即抱氣向日,背氣背日。⑤背氣象徵不和。⑥直氣象徵自立為君主侯王。直,直氣。《晉書·天文志》說:「清赤氣長而立日旁為直」。⑦青赤氣如小半暈狀,在日上為負;形如直狀,其上微起,在日上為戴。⑧王元啟說「此論圍城之師」。「圍」一作「圜」,「圜『在中』者,外暈有芒也;『在外』,謂中暈有芒也。『中勝』,被圍者勝;『外勝』,圍人者勝。」⑨白虹:通過日的白色光帶,或者在雨幕、霧幕上出現的白色圓弧。屈:同曲。⑩食:同蝕。?⑾直:當。當食的部位,即日廓上被食的部位。

月行中道①,安寧和平。陰間,多水,陰事。外北三尺,陰星②。北三尺,太陰③,大水,兵。陽間,驕恣。陽星,多暴獄。太陽,大旱喪也。角、天門④,十月為四月,十一月為五月,十二月為六月,水發,近三尺,遠五尺。犯四輔⑤,輔臣誅。行南北河,以陰陽言⑥,旱水兵喪⑦。
月蝕歲星,其宿地,飢若亡。熒惑也亂,填星也下犯上,太白也強國以戰敗,辰星也女亂。(食)〔蝕〕大角,主命者惡之;心,則為內賊亂也;列星,其宿地憂。
月食始日,五月者六⑧,六月者五,五月復六,六月者一,而五月者五,凡百一十三月而復始⑨。故月蝕,常也;日蝕,為不臧也⑩。甲、乙,四海之外,日用不佔⑾。丙、丁,江、淮、海岱也⑿。戊、己,中州、河、濟也。庚、辛,華山以西。壬、癸,恆山以北。日蝕,國君;月蝕,將相當之。

①中道:房宿四星,上下排列,每兩星之間有一個空間,共有三個空間。中間的空間為黃道所經,稱中道,是日月的正常通道。中道以北的空間為陰間,以南的空間為陽間。②在房宿陰間以北三盡遠的地方是陰星所在。③房宿以北,陰星以里(南),的三尺通道為太陰。按:陳仁錫認為「陰星」后脫「多亂」二字(由《漢志》可知),衍「北三尺」三字。是。下句「陽星」後有「多暴獄」三字,上句「陰星」后若無「多亂」二字,文式不相稱;若「北三尺」三字非衍文,是說陰星以外三尺為太陰,陰星以里三尺,更無名目,且又無占,不合情理。去此三字后,房四星與陰星,陽星共六星形成五個空間,中間的一個為中道,中道以北為陰間、太陰、以南為陽間,太陽,秩序井然,更無疏漏。又王元啟以為:中道以北,依次是太陰和陰間,以南是太陽和陽間,即房宿三間分別為中道,太陰、太陽。房宿之外才是陰間、陽間。可備一說。④《索隱》釋為「角間天門」,意思是角宿二星之間的通道叫做天門。月行其間,當有水發成災。按《石氏星經》說:「左角為天田,右角為天門」,角宿右方(南)二星為天門星。所以,此句應釋為「角與天門之間」。⑤四輔:《索隱》說:「房四星也。房以輔心,故曰四輔」。⑥月行南北河,吉凶按照行南北河之陰或之陽加以判斷。按《宋史·天文志》南北河各三星,分別名為南戍、北戌。「兩河戍間,日月五星之常道也」,月出入兩河間中道,民安歲美無兵;出中道之南(陽),君惡之,大臣不附。」⑦王元啟說:「陰則言水言兵,陽則言旱言喪也。⑧每隔五個月一食,連續發生六次。以下仿此作解。⑨隔五個月一食的六次,六個月一食的五次,五月一食的復六次,六月一食的一次,五月一食的五次,總計(5×6+6×5+5×6+6+5×5=121)為121月23食。與文中「113月而復始」懸殊甚大」。張文虎以《三統曆》每隔月一食的周期推算為:「六月者七,五月者一;又六月者七,五月者一;又六月者六,五月者一」。⑩語出《詩·小雅·十月之交》:「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於何不臧。」毛註:「臧,善也。」?⑾集解》引晉灼語說:「海外遠,甲乙日時不以占候」。?⑿丙、丁主南方,以江、淮、海岱為對應地區,所以,丙、丁日佔江、淮、海岱。以下同:戍、己主中央,所以佔中州、河、濟地區;庚、辛主西方,占華山以西;壬、癸主北方,戰恆山以北地區。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52
國皇星,大而赤,狀類南極①。所出,其下起兵,兵強;其沖不利②。
昭明星,大而白,無角,乍上乍下。所出國,起兵,多變。
五殘星③,出正東東方之野。其星狀類辰星,去地可六文。
大賊星④,出正南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數動,有光。
司危星,出正西西分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白,類太白。
獄漢星,出正北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數動,察之中青。
此四野星所出⑤,出非其方,其下有兵,沖不利。
四填星,所出四隅⑥,去地可四丈。
地維咸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三丈,若月始出,所見,下有亂;亂者亡,有德者昌。
燭星,狀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見則滅。所燭者⑦,城邑亂。
如星非星,如雲非雲,命曰歸邪。歸邪出,必有歸國者。
星者,金之散氣,〔其〕本曰火⑧。星眾,國吉;少則凶。
漢者,亦金之散氣,其本曰水⑨。漢,星多,多水,少則旱,其大經也。
天鼓,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其所往者,兵發其下。
天狗,狀如大奔星,有聲,其下止地,類狗。所墮及,望之如火光炎炎衝天。其下圜如數頃田處,上兌者有黃色,千里破軍殺將。
格澤星者,如炎火之狀。黃白,起地而上。下大,上兌。其見也,不種而獲;不有土功,必有大害。
蚩尤之旗⑩,類彗而後曲,象旗。見則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於北斗旁,狀如雄雞。其怒,青黑,象伏鱉。
枉矢,類大流星,蛇行而倉黑⑾,望之如有毛羽然。
長庚,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見,兵起。
星墜至地,則石也。河、濟之間,時有墜星。
天精而見景星⑿。景星者,德星也。其狀無常,常出於有道之國。

①南極:南極老人星。②某星之沖,是指與某星以北極為對稱點的天球另一方的星宿。「其沖不利」是對於它的沖星相對應的地區(即分野)不利。③《正義》說:「見則五分毀敗之徵」,因稱五殘。④《正義》說:「一名六賊。」⑤四野星:指五殘、大賊、司危、獄漢四方所出之星,因名四野。按:此句原在獄漢星條下,改為另起行。⑥四隅:東北、西北、東南、西南的四維方向,稱四隅。⑦燭:照。星光雖明,不是照人。此處實是指相應分野。⑧火能克金,火鑠金,金始散。所以金散為星,火為本原。⑨《索隱》說:「水生於金,散氣即水氣」。所以,以水為本。⑩彗星中的一種。對不同形狀的彗星,古人各與專名。蚩尤之旗,若按俄國天文學家勃烈興基的彗星分類法,彷彿屬於Ⅱ類彗星。?⑾蛇(yí,夷)行:彎曲而行。倉黑:青黑色。?⑿天精:天色晴明。德星:《集解》說:「有赤方氣與青方氣相連,赤方中有兩黃星,青方中一黃星,凡三星合為景星」。《索隱》說:「景星狀如半月,生於晦朔,助月為明。」

凡望雲氣,仰而望之,三四百里;平望在桑榆上,千餘(里)二千里;登高而望之,下屬地者三千里。雲氣有獸居上者,勝。
自華以南①,氣下黑上赤。嵩高、三河之郊,氣正赤。恆山之北,氣下黑上青。勃、碣、海、岱之間,氣皆黑。江、淮之間,氣皆白。
徒氣白②,土功氣黃。車氣乍高乍下,往往而聚。騎氣卑而布。卒氣摶。前卑而後高者③,疾;前方而後高者,兌;后兌而卑者,卻。其氣平者其行徐。前高而後卑者,不止而反④。氣相遇者,卑勝高,競勝方。氣來卑而循車通者⑤,不過三四日,去之五六里見。氣來高七八尺者,不過五六日,去之十餘里見。氣來高丈餘二丈者,不過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見。
稍雲精白者⑥,其將悍,其士怯。其大根而前絕遠者,當戰。青白,其前低者,戰勝;其前赤而仰者,戰不勝。陣雲如立垣⑦;杼雲類杼⑧;軸雲摶兩端兌⑨;杓雲如繩者⑩,居前亘天,其半半天;其蛪者類闕旗故⑾;鉤雲句曲。諸此雲見,以五色合占⑿。而澤摶密⒀,其見動人,乃有占;兵必起,合斗其直。

①以下論不同地區的雲氣。②以下論雲氣因主體不同而不同。③以下是由雲氣占事由。④王元啟說:「止謂止軍也。不止而反,即所謂卻也。」⑤《集解》說:「車通,車轍也。避漢武諱,故曰車通。」⑥稍云:《漢書·天文志》作「捎雲」,顏注引晉灼語說:「捎音霄。」韋昭讀為「梢」。梢、稍同音,韋讀是。稍雲就是雲梢,雲氣的末梢。精白:王元啟解釋:「精當作青,以下文『青白低』及『赤仰』等句例之可見」。按:精與青字扞格難通。精與前文「天精而見景星」中的精字同義,是明亮的意思,所以精白可釋為亮白色。⑦立垣:壁立的垣牆,喻其陡峭。⑧杼:織布梭。全句的意思是:杼雲形狀象織布梭一樣。⑨摶(tuàn團):《說文》說:「圜也」。全句意思是:軸雲的兩端,彷彿是經手圜轉過一樣,轉成了尖形。⑩杓云:如同有人拉扯而成的雲。杓,作拉、扯、拽引解釋。如《淮南子·道應訓》:「孔子勁杓國門之關」。高誘註:「杓,引也。」?⑾《漢書·天文志》作「蜺雲者,類斗旗故」。一本「故」下有「銳」字。是。《天官書》「蜺」作「蛪」,斗作闕,「故」后脫「銳」字。王元啟解釋上下句說:「大意謂杓雲有二等:其如繩者或亘天,或半天;其蛪者則類闕旗而銳,不能亘天及半天也。」?⑿雲的種類、參考其顏色等因素,做出占卜的斷語。⒀澤:潤澤。摶密:不鬆散,自成一實體,團而且密。

王朔所候①,決於日旁。日旁雲氣,人主象。皆如其形以占。
故北夷之氣如群畜穹閭②,南夷之氣類舟船幡旗。大水處,敗軍場,破國之虛③,下有積錢、金寶之上,皆有氣,不可不察。海旁蜄氣象樓台④;廣野氣成宮闕然。雲氣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積。
故候息秏者⑤,入國邑,視封疆田疇之正治⑥,城郭室屋門戶之潤澤,次至車服畜產精華。實息者,吉;虛秏者,凶。
若煙非煙,若雲非雲,鬱郁紛紛,蕭索輪囷⑦,是謂卿雲⑧。卿雲(見),喜氣也。若霧非霧,衣冠而不濡,見則其域被甲而趨⑨。
(天)〔夫〕雷電、蝦虹⑩、辟歷⑾、夜明者,陽氣之動者也,春夏則發,秋冬則藏,故候者無不司之⑿。
天開縣物⒀,地動坼絕⒁。山崩及徙,川塞谿垘⒂;水澹(澤竭)地長⒃,〔澤竭〕見象⒄。城郭門閭,閨臬(枯槁)槁枯⒅;宮廟邸第,人民所次。謠俗車服,觀民飲食。五穀草木,觀其所屬。倉府廄庫,四通之路。六畜禽獸,所產去就;魚鱉鳥鼠,觀其所處。鬼哭若呼,其人逢俉⒆。化言⒇,誠然。

①王朔:漢代善望氣的人。②穹閭:穹廬聚而成閭,喻氈帳之多。穹,北方民族住的氈帳,頂部隆起如同天穹,因名;閭,閭巷。③虛:同墟。④蜄:同蜃。大蛤,海市蜃樓,相傳是蜃氣所化。⑤息秏:虛實消長。息,生息繁育。引伸為殷實、繁盛;秏,同耗。消耗、損失。引伸為空虛、貧瘠、衰竭。⑥田疇:種穀者為田,種麻者為疇。田疇泛指農田耕地。正治:整治。整飭、治理得如何。⑦輪囷:迴轉盤旋為輪,糾結混雜為囷。⑧卿云:又名慶雲、景雲等。舊說為瑞氣。⑨被甲而趨:穿著甲胄,來往奔走。言有戰事。按:自「若霧非霧」以下,至此為雜氣,與「卿雲」為另一事。見《隋書·天文志》「雜氣」條。其中「域」作「城」;「趨」作「趣」。⑩蝦:同「霞」,同音假借字。《漢書·天文志》作赮(即「霞」字),是。?⑾霹靂。?⑿司:同伺。伺察。等候觀察。⒀天現裂縫,其中有物象。縣,同「懸」。⒁坼絕:斷裂。裂為坼,斷為絕。⒂垘:土壅為垘。全句意思是:河川阻塞,溪流壅絕。⒃澹(dàn淡):水動蕩。地長(zháng漲):平地長為丘陵。⒄澤竭:沼澤涸竭。見象:出現的吉凶跡象。此二字是結「天開縣物」以下諸事,謂凡此種種,都是吉凶所呈表象,可資占卜。不是單指澤竭而言。⒅閨:小門。此處泛指門。因上文有「門」字,此處易為「閨」,意實無別。臬:同。門中豎立的短木,以為限隔。《爾雅·釋宮》:「在地者謂之臬」。郭璞註:「即門橛也」。《禮記·五藻》:「公事自西,私事自東」。孔穎達疏:「,謂門之中央所豎短木也。」⒆逢俉:《索隱》解釋為「謂相逢而驚也。」⒇化言:《索隱》說:「化當為訛,字之誤耳。」

凡候歲美惡,謹候歲始。歲始或冬至日,產氣始萌①。臘明日②,人眾卒歲,一會飲食,發陽氣,故曰初歲。正月旦,王者歲首;立春日,四時之(卒)始也③。四始者,候之日。
而漢魏鮮集臘明正月旦決八風④。風從南方來,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兵;西北,戎菽為⑤,小雨,趣兵⑥;北方,為中歲;東北為上歲;東方,大水;東南,民有疾疫,歲惡。故八風各與其沖對⑦,課多者為勝⑧。多勝少;久勝亟;疾勝徐。旦至食⑨,為麥;食至日昳⑩,為稷;昳至??,為黍:?至下??,為菽;下?至日入,為麻。欲終日(有雨)有雲、有風、有日。日當其時者⒀,深而多實⒁;無雲有風日,當其時,淺而多實;有雲風,無日,當其時,深而少食;有日,無雲,不風,當其時者稼有敗。如食頃⒂,小敗;熟五斗米頃⒃,大敗。則風復起,有雲,其稼復起。各以其時用雲色占種(其)所宜。其雨雪若寒,歲惡。
是日光明,聽都邑人民之聲。聲宮,則歲善,吉;商,則有兵;徵,旱;羽, 水;角,歲惡。
或從正月旦比數雨⒄。率日食一升⒅,至七升而極;過之,不佔。數至十二日,日直其月⒆,占水旱。為其環(城)〔域〕千里內占,則(其)為天下候,竟正月。月所離列宿,日、風、雲,占其國。然必察太歲所在:在金,穰;水,毀;木,飢;火,旱。此其大經也。
正月上甲⒇,風從東方,宜蠶;風從西方,若旦黃雲,惡。
冬至短極,縣土炭(21),炭動,鹿解角(22),蘭根出,泉水躍,略以知日至,要決晷景(23)。歲星所在,五穀逢昌。其對為沖,歲乃有殃。

①產氣:陽氣。陽氣為生長、發生之氣,因稱產氣。冬至一陽生,夏至一陰生,所以說冬至日陽氣開始萌生。②臘祭的第二日。王元啟釋為立春日,誤。臘祭為冬至以後的第三個戌日,臘祭百神。《隋書·禮儀志》開皇四年詔書說:「古稱臘者,接也。取新故交接。」俗稱臘之明日為初歲,秦漢以來有賀。③四時:四季。按:四季分為十二月,每月初為節,月中為氣,十二月合為二十四節氣。立春是正月節,即正月的開始,也是四季的開始。④魏鮮:漢代善於占歲吉凶的人。見後文。八風:八方之風。⑤戌菽:大豆。古稱豆為菽,相傳齊桓公伐山戎始得,因稱戌菽,又稱胡豆。(見《穀梁傳·庄31》:「戎,菽也」注)。為:《集解》說:「成也」。⑥《索引》解釋說:「趣,音促。謂風從西北來,則戎菽成。而又有小雨,則國兵促起也。」⑦若當日所來風不至一種,每一種都與它相對方向的風對應存在。沖,對面方向稱為沖。此處泛指本方向以外的所有方向,不單指對面方向;對,對立存在。⑧課:計算、估算。⑨旦:平旦。即黎明。食:朝食,早飯時。⑩日昳(dié迭):日仄(zè去聲則)時,即太陽偏西時。日過午為日昳。指未時。?⑾?(bú補)」同晡。晚飯時。《玉篇》釋為「日加申時食也。」?⑿下?:晚飯後。一時若分三刻,申時為?,申時末刻為下?。⒀該日雲、風、日三者適當其時而出現者。⒁與該時相對應的作物就生長良好,禾深而多籽實。深,指禾,即稭桿長得高;實,指籽實。⒂食頃:一頓飯的功夫。言其短暫。⒃煮熟五斗米的功夫。《漢書·食貨志》說:「食,人月一石半」。五斗米相當於常人十日的口糧。⒄比:王元啟釋為「排」,排比日期。《索隱》釋為「以次」,按日為次序。皆通。數(shǔo,上聲,說)雨:計算雨,即計算落雨的日子。⒅大約一日有雨,每人可以得到每天一升的口糧。當時是一夫受田百畝,養五口之家。每人日1升,一年3石6斗5升;五口計得18石2斗5升,為百畝所收數,一畝收1斗8升2合5勺。一日雨收成如此,二日雨收成是此數的二倍,余類推。魏·李悝計算當時正常年歲的收成是每畝一石五斗。需連續日有雨,而占只七日。不知是何緣故;⒆直:當。全句意思是:以日當月,如初一日相當於一月,初二日相當二月等。⒇每月三十日有三甲,前十日為上甲,中十日為中甲,后十日為下甲。(21)縣:同懸。懸土炭,又稱權土炭,參見《晉書·律曆志》大意是將土炭分別懸于衡(秤)的二端,冬至時天氣乾燥,炭輕,衡上懸炭的一端仰起;夏至潮濕,炭重,衡上懸炭的一端垂下。以此判斷至日的位置。但不夠準確,《晉志》說:「進退於先後五日之中」,即有五日的誤差。所以《天官書》又說:「要決晷景」。(22)《禮記·月令》稱為「麋角解」。孔穎達解釋說:「麋角解者,說者多家,皆無明據。熊氏(熊安生)云:鹿是山獸,夏至得陰氣而解角;麋鹿是澤獸,故冬至得陽氣而解角。今以麋鹿為陰獸,情淫而游澤,冬至陰方退而解角,從陰退之象;鹿是陽獸,性淫而游山,夏至得陰而解角,從陽退之象。按:不論其陽獸、陰獸,鹿是夏季解角;麋鹿才是冬季解角。所以此句「鹿」似是「麋」字誤文。(23)取決於晷影是最重要的。晷,日晷。測量日影長短的儀器,構造有多種,基本原理是,立桿為表,表下有圭尺量日影長短;景,同影。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3 06:54
太史公曰:自初生民以來,世主曷嘗不曆日月星辰①?及至五家②、三代,紹而明之,內冠帶,外夷狄,分中國為十有二州③,仰則觀象於天,府則法類於地。天則有日月,地則有陰陽。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則有列宿,地則有州域。三光者,陰陽之精,氣本在地,而聖人統理之。
幽厲以往,尚矣。所見天變,皆國殊窟穴④,家占物怪,以合時應,其文圖籍祥不法⑤。是以孔子論六經⑥,紀異而說不書⑦。至天道命⑧,不傳;傳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雖言不著⑨。
昔之傳天數者:高辛之前,重、黎⑩;於唐、虞,羲、和⑾;有夏,昆吾⑿;殷商,巫咸⒀;周室,史佚、萇弘⒁;於宋,子韋⒂;鄭則裨灶⒃;在齊,甘公⒄;楚,唐昧⒅;趙,尹皋;魏,石申⒆。
夫天運,三十歲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載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也。為國者必貴三五⒇。上下各千歲,然後天人之際續備。
太史公推古天變,未有可考於今者,蓋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日蝕三十六,彗星三見,宋襄公時星殞如雨。天子微,諸侯力政,五伯代興(21),更為主命。自是之後,眾暴寡,大並小。秦、楚、吳、越,夷狄也,為強伯(22)。田氏篡齊,三家分晉,並為戰國。爭於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數屠,因以饑饉疾疫焦苦(23),臣主共憂患,其察祥候星氣尤急。近世十二諸侯七國相王(24),言縱橫者繼踵,而皋、唐、甘、石因時務論其書傳,故其占驗凌雜米鹽(25)。
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從來久矣。秦之疆也,候在太白,占於狼、弧(26)。吳、楚之疆,候在熒惑,占於鳥衡(27)。燕、齊之疆,候在辰星,占於虛、危(28)。宋、鄭之疆,候在歲星,占於房、心(29)。晉之疆,亦候在辰星,占於參罰(30)。

①曷嘗:何嘗,何曾。曆日月星辰:語出《尚書·堯典》,原文是「曆象日月星辰」。意思是,取法(象)於日月星辰的運行,製為曆法。星,鄭玄釋為「四方中星」,如東方中星為氐、房、心;北方中星女、虛、危;西方中星為胃、昴、畢;南方中星為柳、七星,張。中星定則四季定,所以二十八宿首重中星;辰,鄭玄釋為「日月所會」。日行每歲一周天,月行每月一周天,所以日月每月交會一次,稱為一辰。每歲十二交,為十二辰。知日月所會,也就知道了十二月,所以為歷家所重。②五家:《正義》釋為五帝,即「黃帝、高陽(顓頊)、高辛(帝嚳)、唐虞、堯舜也」。唐虞就是堯舜。③按《漢書·地理志》:「黃帝時,天下分為萬國;堯時,洪水為害,天下被隔絕,成為十二州。禹平水土以後,重新釐定為九州。禹九州為: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九州之外,加並、幽、營三州為禹以前的十二州。顏師古解釋說:「水中可居者曰州,洪水汛大,各就高陸,人之所居,凡十二處」。歷夏、殷二朝,一直沿用禹九州制度,周時,將禹九州中的徐州併入青州;梁州併入雍州,從冀州中分出並、幽二州,成為周時九州。這是五帝、三王以來的分州概況。④《正義》說:「自古以來所見天變,國皆異具,所說不同。」「國殊窟穴」,釋為「國皆異具」。其中「國皆異」與「國殊」相當,「具」應與「窟穴」相當。那麼窟穴就是用來表現天變的東西。這種解釋仍不明瞭,注者以為,窟穴指龜卜時鑽的孔穴。所卜不同,鑽穴也各不同。此處則是說,對同樣的天變,各國鑽穴也不相同,是言其雜亂不足征。⑤文圖籍:記載他們占卜及其後應驗情事的文字、圖書資料。祥:吉凶的徵兆。不法:不可為法則,不足以為人效法。⑥六經:《莊子·天運》載:「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其中樂經久已不存,有人認為根本就無所謂樂經,樂經只是禮經的一部分。一說指六藝(禮、樂、射、御、書、數)。⑦《正義》釋為「記異事而說其所應,不書變見之蹤也」。清·方苞解釋為:「直記災異,而所應之說則不書也」。「所應之說」就是天對人世間產生感應而出現災變的道理,原因等有關理論。這句話可解釋為「只記災變,不記為何會產生災變。⑧此語由《論語·公冶長》翻出,原文是「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性,即性命,《天官書》稱為命,同。何晏解釋為,「人之所受以生也」。天道,釋為「元亨日新之道」。人秉受的、天所賦與的東西稱為性命,古人以為包括仁善吉凶之類。天的規律是生生相續,新新不停,這是自然之理,因稱為天道。孔子以為天道性命,深微難言,所以不言。⑨《正義》解釋說:「著,明也。言天道性命,告非其人,雖為言說,不得著明微妙,曉其義也」。⑩《史記·太史公自序》說:「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北正」一作「火正」,就是祝融氏。《楚世家》說:「重黎為帝嚳高辛居火正,甚有功」。《尚書·呂刑》有堯「乃命重黎,絕地天通」語,孔安國解釋說:「重即羲,黎即和」。所以知重、黎非人名,可能是上古官號,主管天地、水火、陰陽等事。?(11)《正義》說:「羲氏、和氏,掌天地四時之官也」。?(12)《正義》引虞翻語說:「昆吾名樊,為己姓,封昆吾」。⒀《正義》說:「巫咸,殷賢臣也,本吳人,冢在蘇州常熟海禺山上。」⒁史佚:《正義》說是「周武王時太史尹佚也」。《漢書·藝文志》有《尹佚》二篇,注說是「在成、康時也」。萇弘:《正義》說是「周靈王時大夫也。」《史記·封禪書》說萇弘以方術事周靈王,時諸侯不朝周,萇弘教射「狸首」,欲以物怪致諸侯,諸侯不從,晉人執殺萇弘。⒂《漢書·藝文志》有《宋司星子韋》三篇,注說「景公之史」。於公元前516年-前453年宋景公在位。⒃《正義》說:「裨灶,鄭大夫也」。⒄《集解》引徐廣說:「甘公名德也,本是魯人。」《正義》說:「《七錄》雲楚人,戰國時作《天文星占》八卷。⒅梁玉繩說:「眛為楚將,非掌天文之官,亦不聞其傳天數,豈別有一唐眛歟?」按:楚將唐眛為楚懷王(前328-299年)時人,懷王28年(前301年)秦合齊、韓、魏軍共攻楚,殺唐眛。參見《史記·楚世家》。⒆《正義》說:「《七錄》雲石申、魏人,戰國時作《天文》八卷也。」⒇《索隱》說:「三五謂三十歲一小變,五百歲一大變。」王元啟說:「《索隱》注非是。五謂五百載一大變,三五即三大變之謂。三大變凡千五百年,故曰上下各千歲,後文三五俱同此解。」按:王者「貴三五」,是由於數在三、五,往往有變,不論是大變或小變,亦不論其一紀或三紀。再者,貴三五的原因,還不止於此,牽涉到整個哲學信仰。例如古人認為整個物質世界是由天、地、人三才組成;任何事物的變化都是始於一、終於十,成於三;《左傳·昭7》說:「政不可不慎,務三而已:一擇人,二因民,三從時。」五是天地中數;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五行重土,土數為五;《禹貢》中有五色,《舜典》有五禮、五玉,《武成》中有「列爵惟五,《禮記·王制》中有「五方之民。《皋陶謨》有五服、五章,《大禹謨》有五刑,《周禮·天官》有五味、五葯、五穀,《老子》、《管子》有五色等等。總之,古人看來,物質世界就是一個用三、五織成的網路,三、五是黃金數字,貴重無比。(21)五伯:即五霸:指齊桓、晉文、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一說指齊桓、晉文、宋襄、楚莊王、秦穆公。(22)秦在西戎,楚在荊蠻,吳、越地在東越。後有秦穆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受封為伯,稱霸中原,為強伯。(23)谷不熟為飢,蔬不熟為饉。《說文》解釋說,有病為疾,民皆病為疫。焦苦指燒殺。(24)十二諸侯:按《史記·十二諸侯年表》起自共和(前841),止於孔子(前477),十二諸侯為魯、齊、晉、秦、楚、宋、衛、陳、蔡、曹、鄭、燕和吳共十三家。其中吳自壽夢稱王(在前585年)始。因稱十二諸侯。七國:秦、楚、齊、燕、韓、趙、魏。《正義》釋為漢景帝時七國之亂的七國,誤。(25)淩雜涉及米鹽瑣事。《正義》說:淩雜,交亂也。米鹽,細碎也。」(26)狼、弧,西方宿,太白主西方。秦地在西。所以以太白、狼、弧占秦事。(27)《正義》說:「鳥衡,柳星也,一本作注張也。」熒惑主南方,鳥衡為南方宿。吳、楚地在南方,因以熒惑、鳥衡占吳、楚事。(28)《正義》說:「辰星、虛、危,皆北方之星,故燕、齊占候也」。(29)《正義》說:「歲星、房、心,皆東方之星,故宋、鄭占候也。」(30)晉地在西北,辰主北方,參罰為西方宿,故以辰、參,罰占晉事。

及秦并吞三晉、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國①。中國於四海內則在東南,為陽;陽則日、歲星、熒惑、填星;占於街南②,畢主之。其西北則胡、貉、月氏諸衣旃裘引弓之民③,為陰;陰則月、太白、辰星;占於街北,昴主之。故中國山川東北流,其維,首在隴、蜀,尾沒於勃、碣④。是以秦、晉好用兵,復占太白,太白主中國⑤;而胡、貉數侵掠,獨佔辰星,辰星出入躁疾,常主夷狄。其大經也。此更為客主人⑥。熒惑為孛,外則理兵,內則理政。故曰「雖有明天子,必視熒惑所在⑦。」諸侯更強,時災異記,無可錄者。
秦始皇之時,十五年彗星四見,久者八十日,長或竟天。其後秦遂以兵滅六王,並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因以張楚並起,三十年之間,兵相駘藉⑧,不可勝數。自蚩尤以來,未嘗若斯也。
項羽救巨鹿,枉矢西流,山東遂合從諸侯,西坑秦人,誅屠咸陽。
漢之興,五星聚於東井⑨。平城之圍,月暈參、畢七重⑩。諸呂作亂,日蝕、晝晦。吳楚七國叛逆,彗星數丈,天狗過梁野,及兵起,遂伏屍流血其下。元光、元狩,蚩尤之旗再見,長則半天。其後京師師四齣,誅夷狄者數十年,而伐胡尤甚。越之亡,熒惑守斗;朝鮮之拔,星茀於河戍⑾;兵伐大宛,星茀於招搖。此其犖犖大者⑿。至若委屈小變,不可勝道。由是觀之,未有不先形見而應隨之者也。
夫自漢之為天數者,星則唐都,氣則王朔,占歲則魏鮮。故甘、石歷五星法,唯獨熒惑有反逆行。逆行所守,及他星逆行,日月薄蝕,皆以為占⒀。

①《正義》說:「河,黃河也,山,華山也。從華山及黃河以南為中國也。」按:秦初並三晉、燕、代,中國視秦如夷狄,所以中國境便只包括河山以南,不包括三晉與燕代地區了。②《正義》說:「天街二星,主畢、昴,主國界也。街南為華夏之國,街北為夷狄之國,則畢星主陽。③旃(zhan氈)裘:同氈裘。毛氈製成的袍子。引弓之民、射獵之民。④《正義》說:「言中國山及川東北流行,若南山首在崑崙蔥嶺,東北行,連隴山至南山、華山,渡河東北盡碣石山。黃河道起昆崙山;渭水、岷江發源出隴山,皆東北東入勃海也」。按:這是古人的地理觀,事實上南山山系不是象《正義》說的那樣盡於碣石。⑤以太白主秦晉,太白也就主中國了。這裡秦晉是包括在中國之內的,與上文所說「河山以南者中國」必有時間差異。⑥指太白與辰星更為客主人,參見本篇第二章五緯部分。⑦自「熒惑為孛」以下至此為錯簡,文應入於第二章的熒惑條下。王元啟以為「孛字誤,當作理,蓋因理訛李,李又訛為孛」。熒惑條中「熒惑為孛亂」《正義》解釋說:「熒惑主死喪,大鴻臚之象;主甲兵,大司馬之義;伺驕奢亂孽,執法官也。」此可作「外主兵,內主政」的註腳。「雖有明天子」云云,《索隱》說,語出《春秋緯文鉤》。⑧駘(tái台)藉:踐踏。《漢書·天文志》作「跆籍」,同。⑨這是一樁錯案。《天官書》、《張耳傳》、《漢書》、荀悅《漢紀》等都記載漢元年十月五星聚於東井,《魏書·高允傳》中始載,高允以為「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在尾、箕,昏沒於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不可能聚於東井。劉敞《漢書·天文志刊誤》解釋說是「秦十月」聚於東井,秦十月是夏曆七月,日在鶉尾,太白、辰星得以與歲星相聚。梁玉繩駁正說,秦雖以十月為歲首,並沒有改變月名,把十月叫做正月,十月仍是十月,所以秦十月與夏曆十月是一回事。梁認為星聚是在胡亥三年七月,「紀事者欲明漢瑞,移書於元年十月」。但「七月」之說卻是據自劉敞,所以,究竟有無此事,尚難確定。⑩《索隱》說,事在漢高祖七年(前200),「其占者畢、昴間天街也。街北,胡也。街南,中國也。昴為匈奴;參為趙;畢為邊兵。是歲高祖自將兵擊匈奴,至平城,為冒頓(mòdú,莫獨)所圍,七日乃解。則天象有若符契。七重,主七日也。」?(11)茀(pèi,佩):《索隱》說:即孛星也。」孛星是彗星別名。河戍:《索隱》說:「即南河、北河也。」?(12)犖犖(luò,洛):《索隱》釋為「大事分明也。」⒀這句話的意思是:甘石法中熒惑星有逆行,所以,熒惑星逆行不足為異,不作占卜的對象。但熒惑星逆行而又守於某處,則應占。其餘四行星甘石法不載其逆行,有逆行則占。日月薄蝕亦占。薄蝕,《集解》解釋說:「孟康曰:『日月無光曰薄。京房《易傳》曰:日赤黃為薄。或曰不交而蝕曰薄。』韋昭曰:『氣往迫之為薄,虧毀為蝕。』」韋說是,但不明瞭。「氣往迫之」是指交而不蝕的情況。日月分佈於地球同側或兩側,三者同在一條直線上,稱為交會。交會有蝕有不蝕,如月入地影則月蝕,不入地影(月距地太遠)雖交不食。這種情況稱為「薄」。

余觀史記,考行事,百年之中,五星無出而不反逆行,反逆行,嘗盛大而變色;日月薄蝕,行南北有時①。此其大度也。故紫宮、房心、權衡、咸池、虛危列宿部星②,此天之五官坐位也③,為經④,不移徙,大小有差,闊狹有常。水、火、金、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⑤,為(經)緯,見伏有時,所過行贏縮有度。
日變脩德,月變省刑,星變結和。凡天變,過度乃占。國君強大、有德者昌;弱小、飾詐者亡。太上脩德⑥,其次脩政,其次脩救,其次脩禳⑦,正下無之。夫常星之變希見,而三光之占亟用⑧,日用暈適⑨。雲風,此天之客氣⑩,其發見亦有大運⑾。然其與政事俯仰⑿,最近(大)〔天〕人之符⒀。此五者⒁,天之感動。為天數者,必通三五⒂。終始古今,深觀時變,察其精粗,則天官備矣。

①日·瀧川資言引豬飼彥博的話解釋說:「月食在日之衡,冬在北,夏在南。」即月食時月與日分別處在地球兩旁。冬季,日在地南,月必在北;夏季,日在地北,月必在南。所以說是「行南北有時」。②列宿部星:指上邊提到的中宮(紫宮)、東宮(「房心」所在宮)、南宮(「權衡」所在宮。權衡指太微垣和軒轅座)、西宮(咸池)、北宮(「虛危」所在宮)所部列星。③五宮是天上的五官坐處,即五官的辦事衙門。五官,指東官、西官、南官、北官和中官。「官」又作「宮」。④經:經緯之經。經為縱貫者,是主、是干;緯為橫連者,是賓是枝。⑤對五官而言。有官則有佐。《正義》說是「佑天行德也。」⑥太上:即上上。指最好的辦法和措施。⑦脩禳:修治禳事。禳:祈禳。一種祛除凶災的禮神儀式。⑧亟:王元啟說:「亟,音器,屢也」。全句意思是,因三光時有變化,便常常由三光占吉凶。⑨適:由《集解》所說,徐廣釋為「災變咎徵」;孟康以為是,日食前出現的黑氣。日·瀧川資言以為適即「謫」字,指日食等等。注者以為,以上解釋,都是因文設義,附會到「適」字上,頗覺牽強。適就是「適中」的意思。前文說常星(即經星)的變化稀見,而三光的變化又是非常之多,日月暈的變化在二者之間,所以說是「日月暈適」。⑩客氣:外來之氣,非天所固有。?(11)發見(xiàn現):發生與出現。大運:大方面的規律,大致規律。?(12)俯仰:沉浮。隨政事而變化。⒀表示天人關係、顯示天的意志的標誌、徵兆、即符命,稱為天人之符。因此最近天人之符就是最接近於天的意思。⒁以上講了常星、三光、日月暈、雲風四者,此處說是「五者」,似有脫漏。王元啟以為是下一段中的文字,在「黑帝行德,天關為之動」之後,錯簡入於此處。但以下幾句與下段文字不相類,不可強合。考察《天官書》全文,「五者」除)包括上述四項之外,還有「異星」一項,沒有涉及,說有「脫漏」,就是指此。⒂三五:《索隱》說是指三辰、五星,誤,指三五之變等。參見前注。

蒼帝行德①,天門為之開②。赤帝行德③,天牢為之空④。黃帝行德⑤,天夭為之起⑥。風從西北來⑦,必以庚、辛。一秋中,五至,大赦;三至,小赦。白帝行德⑧,以正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月暈圍,常大赦載⑨,謂有太陽也⑩。一曰:白帝行德,畢、昴為之圍⑾。圍三暮,德乃成;不三暮,及圍不合,德不成。二曰:以辰圍,不出其旬。黑帝行德⑿,天關為之動⒀。天行德,天子更立年⒁;不德,風雨破石。三能⒂、三衡者⒃,天廷也。客星出天廷,有奇令。

①自此以下為後人補入,非太史公原文。王者行春令(適合於春季的政令,如《禮記·月令》所說的:布農事,命田舍東郊,修封疆等),使東方蒼帝得以行德施化,不出現反常天氣。②天門:《索隱》說:「即在左右角間也」。左右角間,黃道所經。日月五星,循黃道運行,則經天門,稱為「天門開」。若不經天門,則說是天門未開。仲春時,日在奎、婁,角宿在其沖。黃昏時,角自東方升起。月與五星經行正好看得清楚。③王者行夏令,南方赤帝得以行德施化,即夏季氣候正常,無冷熱驟變。④《正義》說:「夏萬物茂盛,功作大興,則天施德惠,天牢為之空虛也。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不對中台,主秉禁暴,亦貴人之牢也。」按:貴人之牢不在北斗魁下,而在斗魁之中,名為天理。星只四顆,不是六顆。疑天牢指貫索星,即所謂賤人之牢。⑤王者行季夏政令,黃帝得以布德施化。⑥天夭:一作天矢,是。季夏,日在鶉火,天矢星晨見於東方。星失度則不見。《正義》按天夭星解釋,說:「季夏萬物盛大,則當大赦,含養群品也」。萬物盛大,包括天夭,連這些不該出現的東西也受「含養」而出現。亦通。⑦此句上有脫文。應將「小赦」以下的「白帝行德」四字移到此句前。白帝行德,出現正常的秋季天氣,所以有風從西北來,日漸轉涼。下文說,如庚辛日有西北風,有赦發生,所謂「重陰則陽」也,庚辛主殺,西北主殺,重殺則有赦。 ⑧此四字移到「風從西北來」前,為錯簡。⑨常:「當」字之訛。載:同「哉」。一說:入下句,通「則」。亦通。⑩按五運六氣說,春季風木為厥陰,秋季燥金為陽明,冬季寒水為太陽。燥金生寒水,寒水生風木。孟春月被暈圍,是風木太盛之象(月暈而風),風木是寒水所生,寒水於六氣屬太陽,所以說是「有太陽也。」即是受太陽寒水的影響。寒太過則應有赦以宣導陽氣,助天行化。此處說「當大赦」,而不是「有大赦」就體現了這個意思。?(11)秋季白帝行德,日在壽星、大火,昴、畢在其沖,有被月暈所圍的可能。?(12)黑帝:北方帝,主水、主冬。⒀天關:《正義》說:「天關一星,在五車南,畢西北,為天門,日、月、五星所道,主邊事,亦為限隔內外,障絕往來,禁道之作違者。」按:春帝行德,應見於天門,是由於天門在春分和夏至點之間,季節相符;夏帝與天牢相應,黃帝與天矢相應是從道義角度而言的;而黑帝與天關相應可能是由於天關星在黃道最北端的夏至點附點,而黑帝主北,所以應見天關。與前幾種都不相同。大抵占卜之事,無常理可循。姑且聽之是了,不必求其甚解。⒁天行德(即五方帝行德)是指四季天行無異常,風調雨順,五穀豐熟,如此則天子改立年號。《索隱》以為指北極、紫微宮。誤。⒂三能(tái,台):就是前述的三台星。⒃三衡:《天官書》中的衡星有三,一是太微垣諸 星,二是參宿中的三顆星(參一、參二、參三)、三是北斗第五星。其中只有太微垣星被稱為「三光之廷」。而此處說「三衡者,天廷也」不可解。一說「三」字應入上句,「三能三」意思是三能由三階組成,而此句中所余「衡者」二字前則有脫文。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6 18:23
封禪書第六

劉洪濤 譯註

【說明】

按照《正義》解釋,「封禪」的意思有兩種說法:一是在泰山上封土為壇以祭天,稱為封;在泰山下一處小山上清理出一塊地面以祭地,稱為禪。合稱封禪。二是認為祭天的冊文(符)要用銀繩纏束,打結的地方封以金泥,加蓋印璽,稱為封,其餘相同。不論何種解釋,封禪的意思總的是指封泰山、禪梁父(或其他泰山下的小山)的祭祀天地活動。但《封禪書》的實際內容幾乎包括了所有的神祀,司馬遷在《太史公自序》中解釋說:「受命而王,封禪之符罕用,用則萬靈罔不禋祀,追本諸神名山大川禮,作《封禪書》第六」。禋祀就是祭祀。封禪時,萬靈同時受祀,因論封禪而追論諸神及名山大川的祭祀,這是司馬遷寫《封禪書》的基本設想。清·梁玉繩指責說「牽引郊社巡狩諸典禮,未免黷經。」是對司馬遷本意缺乏了解的緣故。
至於對封禪由來的認識,近人有的認為「昉於秦始,侈於漢武」,有的認為「三代典禮,至秦而廢滅無復存」,秦漢封禪的禮儀制度出於方士之口,是「假天以惑世」,「誣民而瀆天」的妄說。總之認為古無封禪禮,秦漢以後人的說法都是靠不住的。《封禪書》開篇說道:「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而不臻乎泰山者也」。但由於僅在天下大治時才行封禪禮,而治世少,亂世多,所以,「遠則千餘載,近者數百載」始一舉行。而「三年不為禮,禮必廢;三年不為樂,樂必壞」,封禪的禮儀制度自然也就「闕然堙滅」了。這裡明確講了兩層意思:一是封禪是一種古老的禮儀制度,並非「昉於秦始」;二是封禪禮儀的細節並不是「廢滅」於秦,與秦始皇焚滅詩書、禁百家言無關。司馬遷豈是妄言者?《封禪書》應該有資格作為我們了解漢以前禮制的重要資料。
《封禪書》的意義還在於,司馬遷以憤懣之情,對漢代統治者,尤其是對漢武帝的濫祭淫祀,進行了委婉而充分的揭露和嘲笑,為後世治史者留下了光輝的典範。由《封禪書》的命題不難看出司馬遷的本意不在於記述祭祀等禮制,而是為了對漢代弊政——圍繞封禪的諸種活動——加以抨擊。而班固《漢書》易名為《郊祀志》,如前所述,它的文既不限於郊祀(祭天為郊祀),於揭露封禪活動的主題也因而變得隱而不彰,可說是文、意兩失,史、漢優劣,於此可見。至《晉書》定名為《禮志》,才算是正規的記述禮儀制度的篇名,從此可以看出,過去史家把制度史體的創始之功全部歸於司馬遷的八書,並不是貼切的說法,這原是一個不斷摸索的過程。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6 18:24
【譯文】

自古以來受天命為帝王的人,何嘗不封禪?大約沒有必須的吉兆、瑞應就忙著行封禪禮的大有人在,而從來沒有過已經出現了封禪必須的吉兆、瑞應而不到泰山去的人。有的人雖然承受天命當了帝王而治世的大功未能成就,有的身已至梁父而道德與封禪的盛舉不侔,有的道德已侔而又無瑕行封禪禮,所以得行封禪的很少。《傳》說:「三年不行禮,禮制必廢;三年不舉樂,樂必壞。」每逢盛世,則舉行封禪禮以報答天的功德,衰世則停禮不行。遠的千餘年,近的數百年,所以封禪的儀式殘缺以至堙滅,詳細情形無法記錄下來傳聞後世了。
《尚書》說:舜在璇璣玉衡,以整齊七政。於是類祭於上帝,禋祭於六宗,望祭于山川,遍祭於群神。收取群后所持瑞玉,選擇吉月吉日,會見四岳諸侯牧守,將所收瑞玉還給他們。當年二月,向東方巡察,到達岱宗。岱宗,就是泰山。焚燒柴薪為燎火,按次第望祭諸山川。於是覲見東后。東后,就是東方的諸侯。調合四時與月、日的相對誤差,統一聲律與度量衡,修飭五禮以及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等各等級人的贄見禮。五月,巡察到南嶽。南嶽,就是衡山。八月,巡察到西嶽。西嶽,就是華山。十一月,巡察到北嶽,北嶽,就是恆山。都與岱宗的禮儀相同。中嶽,就是嵩高山,五年巡察一次。
禹沿用了這種巡察制度。其後十四世,到帝孔甲,有淫德,好神祀,神被褻瀆,有二龍離去。此後三世,湯伐夏桀,想除去夏祭社神的神壇,以為不合適而止,作了名為《夏社》的文誥。此後八世,至帝太戊時,有桑、谷二木合為一株,生於庭院中,一個晚上長到拱把粗,太戊很是害怕。伊陟說:「妖不勝德,邪不壓正。」太戊於是修德行善政,桑谷樹自枯而死。伊陟將此事告知巫咸,巫咸記錄為《咸又》四篇,巫鹹的名子從此流傳下來。此後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說(yuè,月)為相國,殷朝重又興盛起來,稱為高宗。有野雞,登上鼎耳而鳴,武丁害怕起來,祖己說:「修德就不用怕了。」武丁聽從了他的話,帝位一直安寧無事。后五世,帝武乙由於怠慢神靈,遭雷震而死。后三世,帝紂淫亂,武王興兵討伐他。由此看來,開始時未嘗不肅敬神祗,後來漸漸怠慢鬆懈了。
《周官》說,冬至那一天,祭天於城南郊,以迎接夏至日的到來;夏至那一天,祭地祗。都用音樂、舞蹈,神才會接受你的禮敬。天子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視五嶽如同對待三公禮,視四瀆如同對諸侯禮,諸侯只祭境內的名山大川。四瀆,就是指長江、黃河、淮水、濟水。天子祭天的地方稱為明堂、辟雍,諸侯祭祀的地方稱為泮宮。
周公既做了成王的相國,定下制度:郊祀時以後稷配天,宗廟祭祀時在明堂中祭文王以配上帝。自從夏禹興起時從事社神的祭祀,后稷稼穡有功,才有后稷的神祠,郊祭與社祭都有很悠久的歷史了。
自周朝滅殷以後十四世,世道更加衰落,禮樂廢棄,諸侯恣意行事,而周幽王被犬戎戰敗,周朝都城東遷到雒邑。秦襄公攻犬戎救周,以功勞開始列為諸侯。秦襄公既為諸侯,居住在西部邊垂,自以為是少暤神的代表,作西畤祭祀白帝,犧牲用馬駒、黃牛、羝羊各一頭。過了十六年,秦文公往東方打獵,來到、渭二水之間,想留居下來,卜得吉兆。文公夢見有一條黃蛇,身子從天上下垂到地面,嘴巴一直伸到鄜城一帶的田野中。文公以夢中的事問史敦,史敦回答說:「這是上帝的象徵,請君祭祀它。」於是建立了鄜畤,用三牲大禮郊祭白帝。
在立鄜畤以前,雍城旁原有吳陽武畤,雍城東有好畤,都已廢棄無人祭祀。有人說:「自古以來,由於雍州地勢高,為神明聚居處,所以立畤郊祀上帝,其他諸神的祠廟也都聚集在這裡。大約黃帝時曾加祭祀,直到晚周還舉行郊祭。」這些話不見於經典,為縉紳大人所不言。
作鄜畤以後九年,秦文公得到一塊質似石頭的東西,在陳倉山北坡的城邑中祭祀它。它的神靈有時經歲不至,有時一年之中數次降臨,降臨常在夜晚,有光輝似流星,從東南方來,彙集在祠城中,像雄雞一樣,鳴叫聲殷殷然,引得野雞紛紛夜啼。用牲畜一頭祭祀,名為陳寶。
作鄜畤后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為帝,經占卜居住在雍城,後來子孫把疆域擴展到黃河沿岸,便定都於雍城,雍城的許多祠廟都是這時期建立的。每祭祀用牲畜達三百頭。又作祭伏的祠廟。還磔(zhé,哲)裂狗於城邑四方,以防禦蠱災的侵害。
德公立二年而死。又過四年,秦宣王在渭水以南作密畤,祭祀青帝。
過了十四年,秦繆公即位,病卧五天不省人事;醒來后,自說夢見上帝了,上帝命繆公平定晉國內亂。史官記載下來藏於內府。而後世都說秦繆公上天了。
秦繆公即位九年,齊桓公既為霸主,在葵丘召集諸侯會盟,產生了封禪的念頭。管仲說:「古時候封泰山禪梁父的有七十二家,而我記得的只有十二家。以往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虙犧封泰山,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彭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俈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都是受天命為帝王以後才得以封禪。」齊桓公說:「寡人向北征伐山戎,兵過孤竹;向西伐大夏,遠涉流沙,勒馬停車,登上卑耳山;向南征伐到召陵,登上熊耳山以眺望長江、漢水。為平亂伐叛等武事召集諸侯會兵三次,為政治、外交等文事集會了六次,前後九次集會諸侯,一統天下,諸侯無一人敢違背我。與以往三代受天命為帝王,又有什麼兩樣?」於是管仲看出對桓公不可能以言辭相說服,因設置些難辦的事情阻止他,說道:「古時候封禪,需要用鄗上地區的黍,北里地區的禾,做祭天用的粢盛;用江淮之間生長的三脊茅,編織薦神的席子。東海來貢比目魚,西海來貢比翼鳥,然後還有不求自至的十五種吉祥物出現。如今什麼祥瑞也沒有,鳳凰麒麟沒有降臨,嘉穀沒有產生,而田野中的蓬蒿雜草茂盛,鴟梟等惡鳥數次出現於朝堂,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封禪,是否有點兒不太合適?」於是桓公打消了封禪的念頭。這一年,秦繆公送夷吾回國立為晉君。此後先後三次為晉國立君主,平定晉國的內亂。繆公在位三十九年而死。
此後過了一百多年,有孔子論述六藝。書傳中曾簡略地記述說天下改姓而出現的新王,封泰山禪梁父的有七十多人,而孔子論述中卻看不到有關封禪的俎豆之禮,大約是難以記述的緣故。曾有人問及有關諦祭的事,孔子說:「不知道。倘若知道諦祭的事,對天下任何事都如同觀察自己的掌文一樣明白了。」按《詩經》所說紂王在位,文王受天命后,政事中沒有封泰山的事。武王於滅殷以後二年,天下尚未安寧而死。所以周朝惟有到成王時才說得上德政融洽,成王要封泰山才接近於合乎道理。然而,此後諸侯各國陪臣執政,魯國季氏旅祭於泰山,孔子曾嘲笑這種事。
這時期萇弘以法術效力於周靈王,諸侯不肯朝見周王,周朝微弱,無力治其罪,於是萇弘就明目張膽地搞起了鬼神活動,設置了射《狸首》的儀式。狸首,代表那些不來朝見的諸侯。想憑藉神怪的力量招致諸侯來朝。諸侯不從,而晉人捕獲萇弘,殺掉了他。周朝人談法術神怪自萇弘開始。
百餘年後,秦靈公在吳陽設上畤,祭祀黃帝;設下畤,祭祀炎帝。
此後四十八年,周朝太史儋見秦獻公說:「起初秦與周聯合,聯合后又分離,五百年後該當重新聯合,聯合十七年就會有霸王出現了。」櫟陽下雨,有黃金隨雨而落,秦獻公自認為是得了五行中屬於金的祥瑞,因而在櫟陽作畦畤祭祀白帝。
此後過了一百二十年秦滅周朝,周朝的九鼎流入秦國。有人說宋國的太丘社壇被毀以後,九鼎在彭城下的泗水中沉沒了。
又過了一百一十五年秦國統一天下。
秦始皇既統一天下為帝,有人說:「黃帝於五行得土德,有黃龍和大蚯蚓出現。夏朝得木德,有青龍降落在都城郊外,草木長得格外茁壯茂盛。殷朝得金德,所以才從山中流出銀子來。周朝德火德,有紅色烏鴉這種符瑞產生。如今秦朝改變了周朝天下,是得水德的時代,以前秦文公出外打獵,曾得到一條黑龍,這就是水德的吉祥物。」於是秦把黃河的名子改為「德水」,以冬季十月為每年的開頭,顏色崇尚黑色,尺度以六為數,音聲崇尚大呂,政事崇尚法令。
即帝位的第三年,向東方巡察郡縣,在騶縣嶧山立祠祭祀,歌頌秦朝的功德事業。於是徵發齊魯的儒生、博士七十人為隨從,來到泰山下。眾儒生有的建議說:「古時候封禪,乘坐用蒲草包裹車輪的車子,是怕傷害了山上的土石草木;把地面打掃一下,就作為祭祀場地,席子用草、禾稽編成,是由於容易辦到、易於遵行的緣故。」始皇聽到這些議論各不相同,而且與情理不合,難以實行,由此不用儒生。而命人修理、打掃行車道路,自陽坡登上泰山的頂峰,立石碑歌頌秦始皇的功德,表明他應該封禪的道理。從陰坡下山,在梁父山禪祭地神。封禪的儀式有許多是採用在雍城祭祀上帝所用的儀式,而所封所藏都秘而不宣,世人無法知曉並記錄下來。
秦始皇上泰山時,于山腰中遇到暴風雨,曾在大樹下避雨。諸儒生既被貶退,不能參與封禪的禮儀,聽說始皇遇風雨,就譏笑他。
封禪既畢,秦始皇繼續東行到海上遊覽,一路祭祀名山、大江河以及八神,向仙人羨門高等祈求福佑。八神名目自古就有,有的說是齊太公以來製造出來的。齊國之所以名為齊,就是由於八神之一的天齊神的緣故。天齊的祭祀已經廢絕,不知起自何時。八神:一是天主,祀於天齊,有天齊淵水,在臨淄城南郊的山腳下。二是地主,祀於泰山下的梁父山。這是由於天性喜陰,祭祀它必須在高山的下面,小山的上面,稱為畤;地性喜陽,祭祀它必須在低洼地區的圓丘上。三是兵主,祭蚩尤。蚩尤祠在東平陸的監鄉,為齊國西境。四是陰主,祭於參山。五是陽主,祭於之罘(fú,浮)山。六是月主,祭於萊山。以上三項在齊國北部,臨近勃海。七是日主,祀於成山。成山絕壁迴曲,人於海中,在齊東北部的最為邊隅的地區,據說是迎接日出的地方。八是四時主,祀於琅邪山。琅邪在齊國東部,為太歲開始運行的地方。祭祀八神都用犧牲一頭,而巫祝的數目有多有少,珪幣的名目、數目也各不相同。
自從齊威王、宣王的時候,騶衍等人著書立說,論述五德終始變化,到秦稱帝後有齊人把這套理論奏明秦王,所以秦始皇採用了它。而自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以後都是燕國人,實行神仙道家的法術,如形解銷化、依託鬼神等事。騶衍以陰陽迭主運數的理論顯名諸侯,而燕齊地區海上的方士傳習他的理論又不能通達,因此一些荒誕奇怪、阿諛奉迎、苟且求合的人從此興起了,其人數之多不可勝計。
自從齊威王、齊宣王、燕昭王以來,就使人人海尋找蓬萊、方丈、瀛州三神山。這三座神山,相傳在渤海之中,路程並不算遠,困難在於將到山側時,就會有海風吹引船隻離山而去。據說曾有人到過那裡,眾仙人以及長生不老葯那裡都有。山上的東西凡禽獸都是白色的,以黃金和白銀建造宮闕。到山上以前,望過去如同一片白雲;來到跟前,見三神山反而在海水以下。想要登上山,則每每被風吹引離去,終究不能到達。世俗間的君主帝王無不欽羨非常。及秦始皇統一天下后,到海上遊覽,向始皇談及這些事的方士不計其數。始皇自以為親到海上不見得就能找到三神山,於是派人帶著童男童女到海上尋找。船從海中回來,都以遇風不能到達為辭,說道雖沒到達,確實看到了三神山。第二年,始皇重遊海上,到琅邪,路過恆山,取道上黨而回。三年後,巡遊碣石山,考察被派遣人海尋找三神山的方士,從上郡反回京城。過了五年,始皇南遊到湘山,於是登上會稽山,並來到海上,希望能得到海中三神山中的長生不老葯,沒能如願,回來的路上在沙丘宮病死。
二世元年,秦二世向東巡遊到碣石山和海南,經過泰山,到達會稽,每處都按禮儀祭祀神祇,在始皇所立石上勒文紀事,以頌揚始皇的功德。這年秋天,諸侯起兵背叛秦朝,三年後二世遇弒而死。
始皇封禪以後十二年,秦朝滅亡。那些儒生們疾恨秦朝焚毀詩書,屠殺、侮辱文學士人,百姓怨恨秦朝法律,天下人都背叛秦朝,因而都訛傳說:「始皇上泰山,被暴風雨所阻,沒能行封禪禮。」既沒封禪,怎能如方士們所說說是無封禪之德而行封禪之禮呢?
以往三代建國都在河、洛二水之間,所以以嵩高山為中嶽,其他四岳名也都與各自的方位相合,而四瀆都在崤山以東。到秦稱帝,建都咸陽,則五嶽、四瀆都在都城東方。自五帝到秦朝一代代的迭興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境內,或在天子國中,祭祀的禮儀有損有益,隨世而異,不可勝計。及秦朝統一天下后,命令祠官經常供奉的天地名山大川諸鬼神,便能按次序記述下來了。
於是知道那時自崤山以東,有名山五個,大川二個加以祭祀。名為太室。太室,就是嵩高山。恆山,泰山,會稽山,湘山。水名是濟水,淮水。春季以干肉、酒醴舉行歲祭,此外由於歲暖不能封凍,或秋季因乾旱而河床涸落、因早寒而冰凍,或冬季寒而冰雪塞途等異常現象,隨時祈禱祭祀。祭祀犧牲用牛犢各一頭,與牛犢相配的禮器以及珪幣等各不相同。
自華縣以西名山有七個,名川有四個。名為華山,薄山。薄山,就是衰山。岳山,岐山,吳岳,鴻冢,瀆山。瀆山,就是蜀中的汶山。水的名子為河水,祀於臨晉;沔水,祭祀於漢中;湫淵,祭祀於朝?;江水,祭祀於蜀中。也是在春秋天不結冰,河川乾涸及冰雪塞途時禱祭,與東方名山川相同,但祭祀所用犧牲牛瀆以及配用禮具和珪幣等各不相同。此外四大冢鴻冢、岐冢、吳冢、岳冢,都有嘗禾的祭祀。
遇到陳寶神應節降臨祠廟,河水增加嘗醪的祭祀。這些都由於在雍州地域以內,靠近天子的都城,所以祭祀增加車一輛,馬駒四匹。
霸水、產水、長水、灃水、澇水、涇水、渭水都不是大川,由於鄰近咸陽,都得到與名山川相同的祭祀,但沒有加祭的諸項內容。
水、洛水二淵,鳴澤、蒲山、岳山之類,是小山川,也都有每年的禱祭、冰雪塞途、河川乾涸、不封凍等祀,但禮儀不必相同。
而雍州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星、太白星、歲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逑之類,凡一百多個祠廟。西縣也有數十座祠廟。在湖縣有周天子祠,下邽有天神祠,灃縣、滈縣有昭明廟,天子辟池廟、在〔杜〕、亳二縣有三(社)(杜)主的祠廟、壽星廟;而雍城的菅廟中也有杜主廟。杜主,原是周朝的右將軍,在秦中地區,是小廟中最有靈驗的廟宇。以上種種各自都按年歲、季節供奉和祭祀。
諸神祠中唯有雍州四畤的上帝祠地位最尊,祭祀場面最激動人心的要數陳寶祠。所以雍州四畤,春季舉行歲禱,此外還有由於不封凍、秋季河川乾涸和早寒冰凍,冬季寒引起的冰雪塞途的祭祀,五月的嘗駒,以及四仲月舉行的月祀;而陳寶祠只有陳寶應節降臨時的一次祭祀。祭禮春夏季用騂牛,秋冬季用駒。每用駒四匹,由四匹木偶龍拉的木偶欒車一乘,四匹木偶馬拉的木偶馬車一乘,顏色與各帝相應的五方色相同。黃牛犢和羔羊各四隻,珪幣各有定數,牛、羊等都是活埋於地下,沒有俎豆等禮器。三年郊祭一次。秦以冬季十月為每年的開頭,所以常以十月齋戒后郊祀上帝,由祭的地方以權火直達宮禁,皇帝拜於咸陽宮旁,衣服崇尚白色,其他用具與通常祭祀相同。西畤、畦畤的祭祀與秦統一前相同,皇帝不親身往祭。
此類祠廟都由太祝主持常務,按年歲季節加以祭祀。至於其他名山川、諸鬼神以及八神之類,皇帝路過它們的祠廟時就加祭祀,離去則停祭。郡縣以及邊遠地區的神祠,百姓各自供奉祭祀,不歸天子設置的祝官管轄。祝官中有一種秘祝,即遇有災禍,每每祝禱祭祀,把過失轉歸到臣下身上。
漢朝興起了。漢高祖貧賤時,曾經殺死一條大蛇,有神物化作人形說:「這條蛇,是白帝的兒子,殺它的是赤帝的兒子。」高祖初起兵時,曾禱於豐縣的枌榆社壇。攻下沛縣后,稱為沛公,就祭祀蚩尤神,以血釁鼓旗染成紅色。終於在十月兵至霸上,與諸侯兵共同平定咸陽,自立為漢王。因此以十月為一年的開頭,顏色崇尚赤色。
第二年,向東攻打項籍,還兵入關后,問道「過去秦朝時祭祀的上帝是什麼帝呢?」左右回答說:「共四帝,有白帝、青帝、黃帝、赤帝等祠廟。」高祖說:「我聽說天有五帝,只有四廟,是什麼原因呢?」誰也回答不出來。於是高祖說:「我知道了,是等待我來湊足五帝之數的。」於是又建立了黑帝祠,命名為北畤。由有關機構主持祭祀,皇帝不親自往祭。全部錄用往時秦朝的祝官,又設置了太祝、太宰,儀禮也與以往相同。因命各縣設置公用社壇,下詔書說:「我很重視祠廟而敬重祭祀。如今上帝的祭祀以及山川諸神應當祭祀的,各州縣及有關機構按時禮象往常一樣加以祭祀。」
四年後,天下已經平定,詔命御史,令豐縣整修枌榆社壇,恭謹祭祀,四時祭常於春季用羊豬祭祀。令祝官在長安建立蚩尤祠。在長安設置祠祝官、女巫。其中梁巫,祭祀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類;晉巫,祭祀五帝、東君、雲中君、司命、巫社、巫祠、族人、先炊之類;秦巫,祭祀社主、巫保、族累之類;荊巫,祭祀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類;九天巫,祭祀九天。都按年歲、季節祭於宮中。其河巫祭河神於臨晉,而南山巫祭祀南山和秦中。秦中,是祭祀二世皇帝的。祭祀各有定時。
此後二年,有人說周朝興起就建立了邰邑,立了后稷廟,所以至今受天下人祭祀。於是高祖命令御史「下令各郡、諸侯國和縣建立靈星廟,經常按歲時用牛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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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高祖十年春天,主管機構請求,命各縣常以春二月和臘月祀社稷,犧牲用羊豬,百姓按里社各自集資加以祭祀。高祖以制書批複說:「可。」
此後十八年,孝文帝即皇帝位。即位的第十三年,下詔書說:「如今的秘祝把過失轉移到臣下身上,朕很不喜歡這種法子,從今日起,取消秘祝。」
起初名山大川在諸侯國境內的,由諸侯的祝官各自供奉祭祀,天子的祝官不領其事。及廢除了齊、淮南國后,命令由太祝官負責,一律象往常一樣按歲時加以祭祀。
這一年,頒制書說:「朕即皇帝位至今已十三年,依賴宗廟的神靈,社稷的福報,境內安定,疾疫不興。其間連年豐收,如朕這般無德,為何能享受這樣的福報?這都是上帝諸神的賜與啊。聽說古時候享受神的恩德必報答它的功勞,所以想增加對諸神的祭祀禮數。經主管機構議定雍州五畤增加路車各一乘,連同駕車以及車上各種裝具;西畤、畦畤增加(木)偶車各一乘,(木)偶馬各四匹,連同駕車和車上的各種裝具;河、湫、漢水的祭祀增加玉各二枚;並且所有祠廟,各增大其祭壇場地,珪幣俎豆也按等級有所增加。而祝福者把這些都歸福於朕,百姓得不到好處。從今以後祝官向神致禮,不得為了朕再對神有所祈求。」
魯人公孫臣上書說:「起初秦朝得水的福德,如今漢承受了它。若推求五德終始的傳受,漢朝應當受土德,受土德的感應是出現黃龍。應該更改歲正和月朔,變易服色,於五色崇尚黃色。」當時丞相張蒼愛好律歷的學問,認為漢朝是水德的開始河水決口於金堤,便是水德的符兆。以上年十月為,
顏色崇尚外黑內赤,能與五行之德相符合。公孫臣所說,是錯誤的。於是公孫臣的上書就被否決了。此後三年,黃龍出現於成紀地區。於是文帝召見公孫臣,拜他為博士官,與諸儒生一起起草更改曆法和服色的事宜。當年夏天,頒下詔書說:「今有異類的神靈出現於成紀,對百姓不加傷害,且使每年得到好收成。朕欲郊祀上帝諸神,禮官商議一下具體事宜,不要因有所忌諱以勞聯思。」主管官員都說:「古時候天子在夏季親自郊祀,在郊外祭祀上帝,所以稱為郊」。於是夏季四月,文帝首次親自郊祀雍城的五畤祠,禮服崇尚赤色。
第二年,趙人新垣平以善望氣得以朝見皇帝,說道:「長安城的東北方有神氣,色呈五彩,形狀與人的冠冕相同。有人說東北方是神明居住的地方;西方是神明的墳墓。今東北方出現神氣,是天降的祥瑞,應該立祠廟祀上帝,以與這天降的祥瑞相應合」。於是在渭陽作五帝廟,五帝同廟而居,每帝居一殿,廟的每一面有五個門,顏色各與殿內所祭帝的五方色相同。祭祀所用以及諸儀式也都與雍城的五畤相同。
夏季四月,文帝親自在霸、渭二水會合處拜神,以郊祀渭陽五帝。五帝廟南臨渭水,北部橫跨蒲地池水,權火燃燒起來時開始祭祀,火光輝然上燭於天。於是封新垣平為上大夫,賞賜累計達千金之多。而命博士和諸生員搜輯六經中有關資料撰成《五制》,打算商討巡狩和封禪的事宜。
文帝出遊到長門,彷彿見到五人立於道路以北,於是在道路以北就其所立處建立了五帝壇,以五牢和相應的禮具祭祀。
明年,新垣平使人帶著玉杯,到天子闕下上書進獻。新垣平自己預先對皇帝說:「有寶玉氣來到了天子闕下。」事後,檢查各處給皇帝的進獻,果然發現有獻玉杯的,上面刻著「人主延壽」四個字。新垣平又說:「就為臣觀測,太陽在一日之內將會出現二個中午。」過了不久,太陽過午以後,向東逆行,重又出現一個中午。於是把文帝十七年改為元年,命令天下人得以聚飲慶賀。
新垣平對皇帝說:「周鼎失落在泗水之中,如今河水泛濫通於泗水,臣望見東北方汾陰地區有金寶氣,推想難道是周鼎要出現了嗎?雖然徵兆已經出現,若不爭取它還是不能自己來到人間。」於是皇上命人在汾陰南修了一座廟,臨河而立,希望通過祭祀祈求周鼎的出現。
有人上書告發新垣平所說的種種望氣事都是騙局,把新垣平交給司法官員審理,殺新垣平,夷滅其族。從此以後,文帝對於更改歲正、服色、神明等事再也沒有興趣了,把渭陽、長門的五帝廟交給祠官管領,按時祭祀,自己不再親往行禮了。
第二年,匈役數次侵入邊境,漢朝發兵守衛,此後幾年收成少差一些。
數年後孝景帝即皇帝位,在位十六年,祠官象以往一樣各自按照歲時祭祀,沒有什麼興革,一直到本朝天子。
本朝天子即位之初,就特別注重對鬼神的祭祀。
到(武帝)元年時,漢朝建國已經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官紳等輩都希望天子行封禪禮並改定歲正、度數。而皇帝心向儒術,招攬賢良士人。趙綰、王臧等是以文學升任為公卿的官員,打算按古制在城南建立明堂,以朝見諸侯;起草了皇帝巡狩、封禪的禮儀制度和改正曆法、服色等事項,尚未完成。正趕上竇太后專攻黃老學說,不喜歡儒術,派人私下裡搜集、訪察趙綰等人干過的違法事,召集官員審理綰、臧的案件,趙綰、王臧自殺,他們主持興辦的各項事務也都隨之廢止。
此後六年,竇太后死。第二年,徵召文學人士公孫弘等人為官。
明年,本朝皇帝初次到雍城,郊祀、禮見五畤神靈。以後常常是每隔三年郊祀一次。當時皇帝求得神君偶象,供奉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觀。神君,原是長陵一女子,因兒子的原因而死,顯神靈於字為宛若的妯娌二人。宛若在家中供奉它,百姓多到他家裡來祭祀。平原君曾去祭祀,他的後世子孫因此而位尊名顯。到本朝天子即位,就以隆重的禮節在宮中設廟祭祀。能聽到神君的說話聲,看不到它的形象。
當時李少君也以祭灶、避谷、長生不老等法術見皇帝,受到皇帝的尊重。李少君,原來是深澤侯的舍人,主管方術。這時他隱瞞了自己的年齡和經歷,經常自稱是七十歲年紀,能驅使鬼物,長生不老。他用自己的法術遍交諸侯。無妻無子。人們聽說他能驅使鬼物還能長生不死,不斷贈送給他一些禮物,因此金錢衣食時常有餘,不知情者都以為他不從事任何生業反而很富裕,又不知道他的來歷出身,對他更加信奉,爭相尊崇他。少君天生好法術,善於巧發奇中。曾經隨武安侯赴宴,宴席中有一位九十多歲的老人,少君就與他談論早先與他祖父一起遊玩射獵的地方,這位老人年幼時與祖父住在一起,還能記得這些地方,宴會上所有的人都驚訝不止。少君見皇帝,皇帝有一件古銅器,問少君,少君說:「這件銅器是齊桓公十年時在柏寢台上的陳設品。」過後考察銅器上的銘文,果然是齊桓公時的器物,舉宮上下,盡都驚駭,以為少君是活神仙,是數百歲人了。
少君對皇帝說:「祭灶能招致鬼物,招致來鬼物后丹砂就能煉成黃金,用變化來的黃金打造飲食器,使用后能延年益壽。益壽才能見到蓬萊山的仙人,見仙人後再行封禪禮就能長生不老了。黃帝就是一個例證。為臣曾經在海中遊歷,見到安期生,他正吃著一種棗,象瓜一樣大。仙人安期生,往來於蓬萊山中,緣分合就與人相見,不合就隱而不見。」於是天子開始親自行祭灶禮,派遣方士到海中尋找安期生等仙人,並從事於煉丹砂等藥劑為黃金的事情了。
過了很久,李少君病死。天子認為沒有死,是化去成仙了,指命黃鍾縣史名為寬舒的人學習他的方術。蓬萊安期生尋找不到,而燕齊兩地海上怪誕、迂腐的方士們一潑又一潑地相繼前來講述修鍊神仙的事了。
亳縣人廖忌以祭祀太一神的方法上秦朝廷,說:「天神之中以太一為貴,太一的輔佐名為五帝。古時候天子在春秋兩季祭太一神於東南郊,禮用太牢,祭祀凡用七天,建造神壇,於八方設立階梯,開門為鬼道。」於是天子命太祝在長安東南郊建祠廟,經常按謬忌的方法供奉和祭祀。後來有人上書,說:「古時候的天子,每三年一次用太牢祭祀三一神:就是天一、地一、太一神」。天子准其奏,命太祝負責在謬忌奏請建立的太一神壇上祭祀三一神,祭法按上書人所說的方法。以後又有人上書,說:「古時候天子常在春季舉行解除災殃的祭祀,祀黃帝用梟、破鏡各一隻;祀冥羊用羊;祀馬行用一匹青色牡馬;祀太一、澤山君地長用牛;祀武夷君用乾魚;祀陰陽使者用牛一頭。」命祠官負責,都按上書人說的方法,在謬忌太一神壇的旁邊祭祀。
後來,天子苑中有白鹿,用白鹿皮作為貨幣,為了引發祥瑞徵兆的產生,製造了白金。
第二年,在雍城郊祭,獵獲一隻一角獸,樣子象麃。主管官員說:「陛下恭恭敬敬的進行郊祀,上帝作為報答,賜給一角獸,這大約就是麒麟。」於是把它獻給五畤,每畤的祭物增加牛一頭,在燎火中焚祭。由於這是造白金引發天降下的祥瑞,所以賜給諸侯白金,向他們暗示,造白金為瑞應是與天意相合的。
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將要封禪了,就上書把太山以及附近的城邑獻給天子,天子賞給他其他縣城作為報答。常山王有罪,貶除王爵,天子另封他的弟弟為真定王,以繼續對先王的祭祀,而把常山國改為郡,這樣五嶽都在天子直接管轄的郡縣之內了。
明年,齊人少翁以能與鬼神相通的法術來見皇帝。皇帝有一位寵愛的妃嬪王夫人,王夫人死,少翁用法術使王夫人和灶鬼的形貌在黑夜中重現,天子隔著帷幕看到了她。於是就封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他很多東西,以客禮對待他。文成向皇帝進言說:「皇帝想與神交往,宮殿居室衣服用具沒有神的樣子,神就不會降臨。」於是製造了畫著雲氣的車子,並且所駕車的顏色必與干支相勝的日子合,以避惡鬼。又建造甘泉宮,在宮中起高台,台上建宮室,室內畫著天、地、太一等鬼神象,而且擺上祭祀用具,以此召致天神。過了一年多,他的法術更加不靈了,天神總也不降臨。於是用帛寫上字讓牛吃到肚子里,假裝預先不識,說道這頭牛肚子里必有古怪。殺牛得帛,上面寫的儘是怪裡怪氣的話。但天子認識他的筆跡,經過追查,果然是假的,於是殺文成將軍,並把這事掩蓋起來。
此後又建造了柏梁殿、銅柱、承露仙人掌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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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死後的第二年,天子在鼎湖宮病得很厲害,巫和醫都千方百計加以治療,始終不見好轉。游水髮根推薦說,上郡有一個巫師,曾經有病,有鬼神附在身上,因而很靈驗。皇帝召來巫師,為附在他身上的鬼神在甘泉宮建立了祠廟,稱為神君。這一次得病,使人問神君吉凶如何。神君說道:「天子不要為病耽心,等你病體稍愈,強起與我在甘泉宮相會。」於是病體見輕,就起身,駕幸甘泉宮,病也完全好了。因此頒布大赦,為神君建造壽宮。在壽宮神君之中最尊貴的是太一神,他的輔佐是大禁、司命之類,都跟隨著他。人們看不到他的樣子,能聽到他的說話聲,與人的聲音相同。有時去有時來,來的時候則風聲肅然。住在室內帷帳中,有時白晝說話,然而經常是在夜間說話。天子祓除以後才進入廟中。廟以巫為主人,關照、領取神君飲食。神君有什麼話,由巫傳遞到下面。又建造了壽宮的北宮,在宮中張掛羽旗,設置供具,以禮敬神君。神君說的話,皇帝使人記錄下來,稱為「畫法」。它說的話,都是世俗人所知道的,沒有特別不同處,然而獨有天子心裡喜愛。事情很隱秘,世間無人知曉。
此後三年,主管官員說,紀元應該按天降的符瑞命名,不應該按一元二元的順次數。一元稱為「建」,二元因有長星出現稱為「光」,如今郊祀得到一角獸,應稱為「狩」。
第二年,天子郊祀於雍城,說:「如今上帝由朕親自祭祀,卻不祭後土,與禮不合。」負責官員與太史令司馬談、祠官寬舒商議后說:「祭天地用牛角象繭栗那樣大的牲牛。如今陛下要親自祭祀後土,祭後土應在低洼地區建圓丘,在圓丘上設五個祭壇,每壇的祭牲用黃牛犢一頭以及連帶的太牢禮具,祭過以後全部埋掉,隨從祭祀的人衣服用黃色。」於是天子遂東行,首次在汾陰脽丘建起了後土祠,祭儀按寬舒等議定的執行。皇帝親自望祭禮拜,與祭天帝的禮儀相同。祭祀結束后,天子經滎陽回京。路過雒陽時下詔書說:「三代年代渺遠,如今連一點影子也不存在了。可畫出三十里的地區封周王的後人為周子南君,以供奉他們祖先的祭祀。」這一年,天子第一次巡察郡縣,逐漸到了泰山下。
這年春天,樂成侯上書皇帝,介紹欒大事迹。欒大,是膠東王的宮人,以前曾與文成將軍同師學習方術,後來做了膠東王的尚方。而樂成侯的姐姐是康王的王后,沒有生子。康王死後,其他姬妾的兒子繼承了王位。康王後作風淫亂,與新王合不來,相互間明爭暗鬥。康后聽說文成將軍已死,想對皇上諂媚,就派欒大通過樂成侯求見皇帝講述自己的法術。天子既已殺掉文成將軍,後悔他死得太早,惋惜他的法術沒有全部使用出來,及至見到欒大,很是高興。欒大這個人身材高大俊美,言談中有許多機巧,而又敢於說大話,象真有其事一樣。曾自吹說:「臣經常往來於海中,會見安期生、羨門高這些仙人。他們因為臣的地位低賤,不相信臣的話。又以為康王不過是一個諸侯,不足以把神仙方術交給他。臣曾數次對康王說,康王又不採用臣的話。為臣的師父說:『黃金可以煉成,河水的決口可以堵塞,長生不死葯可以得到,仙人可以招致而來。』但是臣恐怕再走文成的老路,被誅而死,就會使方士人人掩口不言,怎麼還敢再談方術!」皇帝說:「文成是吃馬肝死的,不是朕殺了他。先生倘若真有修成神仙的方術,我對爵祿等賞賜有何吝惜呢!」欒大說:「臣的師父不是有求於人,而是人們有求於他。陛下若一定要招他來,就要讓招聘的使者地位更尊貴,使他做天子的親屬,以客禮對待他,不要卑視他,讓他佩帶各種印信,才可使他傳話給神人(譯者按:神人指欒大之師)。即便這樣,神人來與不來,尚在二可。總之致尊敬崇求訪神人的使者,然後才有可能招致神人降臨。」於是皇帝要他演示小方術,看有無效驗。演示斗棋,棋子能自相撞擊。
那時皇帝正為河水決口而憂慮,而煉黃金又不成功,就封欒大為五利將軍。過了一月多,他得到四顆官印,五利將軍印之外,還佩有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皇帝頒詔書給御史說:「以前大禹能夠疏導九江,決通四瀆。近些日子河水泛濫於大陸,築堤的徭役久不能息。朕在帝位二十八年,如果天委派士人輔佐我而欒大就是其中之一。《乾》封稱:『飛龍』,又有所謂『鴻漸於般』,朕以為欒大的境遇接近於這個樣子。你們給辦理一下,以二千戶的租稅封地士將軍欒大為樂通侯。」賜給列侯的宅第一區,僮僕千人。從皇帝的乘騎用物中分出車馬帷帳器物布置他的新居。又把衛長公主嫁給他作妻子,送給黃金萬斤,把他住的城邑改名為當利公主邑。天子親自到五利家裡作客。到他家裡慰問、賞賜物品的天子使者,絡繹不絕。自大長公主、將相以下,都在他家擺酒慶賀,獻給物品。於是天子又刻了一顆「天道將軍」的玉印,命使者穿著羽衣,夜間站在白茅草的上面,把印賜給五利將軍,五利將軍也穿著羽衣,夜間站在白茅上受印,以此表示不是天子的臣子。而佩戴「天道」將軍印,只是姑且為了與天子引導天神。於是五利時常夜間在家中祭祀,欲請神仙下降。神沒有降臨,各種鬼卻聚集來了,然而五利善能驅使諸鬼。此後他治理行裝上路,東行到海中,說是要尋找他的師父。欒大見皇帝後幾個月的時間裡,佩戴六顆大印,其尊貴使天下震動,而海上的燕齊眾方士,無不以手扼腕錶示振奮,並自言有祝禁的方術,能夠修鍊成神仙。
這年夏季六月中旬,一個名為錦的汾陰巫師在魏脽後土祠旁為民祭祀,見地下有個象鉤一樣的東西,挖開來看是一個鼎,尺寸很大,與普通大多數鼎都不同,刻有花紋,沒有款識,覺得奇怪,告訴了小吏。吏上報給河東太守勝,勝上報朝廷。天子派使者檢查並詢問巫師得鼎的經過,確認中間沒有奸詐作偽事以後,就按禮祭祀,迎接鼎到甘泉宮,天子從行,將要把它上獻給天。行到中山,鼎的上空出現一片黃雲,氤氳繚繞如同車蓋。恰有一頭麃子經過,皇帝射死它,就勢用來做了祭鼎的牲禮。到長安以後,公卿大夫都議論請求尊奉寶鼎。天子說:「最近以來,河水泛濫,一連數年收成不好,所以朕才巡察郡縣,祭祀後土,為百姓祈求有個好年成。今年豐收與否尚不可知,鼎究竟是為什麼原因才出現的呢?原因不明,就不知是何兆頭,怎可盲目尊奉?」有關官員都說:「聽說過去泰帝制神鼎一個,一就是壹統的意思,天地萬物都統於寶鼎,與寶鼎所示現象相聯繫。黃帝作寶鼎三個,三象徵天地人。禹收集九州的銅,鑄成九鼎,象徵九州,都曾經用來烹煮犧牲祭祀上帝和鬼神。遭逢聖主盛世鼎就會出現,遷延經過了夏商二朝,到周未世德衰敗,宋國社壇被毀以後,鼎就淪沒了。從此隱伏不再出現。詩《頌》說:「自堂上至於門塾,自牲羊至於牲牛,大鼎小鼎,全都驗過,牲肥鼎潔,祭事綢繆」,「不喧嘩不倨傲,恭慎又肅穆,神必降福,得享壽考,休美徵候。」如今鼎已到甘泉宮,看它色澤光潤。變化如神,朝廷必承無疆之福。這與行到中山時,有黃白雲蓋降落在鼎上的徵兆相符,還有麃獸這種符瑞,以及大弓和四支一套的箭,都是在神壇下得到的,這全是上天對於祭祀大享的回報。只有受天命而為帝的人才能心知其意而與天德相合。鼎應該獻給祖禰廟,藏於帝王宮廷,以與上述各種明顯的瑞應相合。」皇帝
下制書說道:「就這麼辦。」
到海中尋找蓬萊山的人,說蓬萊山路程不遠,而總也不能到達的原因,大約是看不到仙山的雲氣。於是皇上派遣善於望氣者幫助他們觀察雲氣。
這年秋天,皇上來到雍城,將要行郊祀五帝禮。有人說:「五帝,是太一神的輔佐,應該建立太一廟,皇上親自郊祀。」皇上猶豫未決。齊人公孫卿說:「今年得到寶鼎,冬季辛巳日十一月初一是冬至節,與黃帝時完全一樣。」公孫卿有一本扎記書說:「黃帝在宛朐城得到寶鼎,向鬼臾區詢問,鬼臾區回答說:『帝得到了寶鼎和神策,這一年已酉日的月朔是冬至節,從此進入天紀,終而復始,循環不止。』於是黃帝按日影用神策推算,以後大率每二十年重又出現月朔黎明時為冬至節,到二十周,第三百八十年,黃帝成仙上天而去。」公孫卿想通過所忠把此事上奏皇上,所忠看他的書荒誕不經,懷疑是他妄造的假書,辭謝說:「寶鼎的事已經定下來了,還有什麼文章可做?」公孫卿又通過皇帝的私寵上奏,皇上很是高興,就召問公孫卿,公孫卿回答說:「這本書是申公傳授給我的,如今申公已然去世。」皇上說:「申公是個什麼樣的人?」公孫卿說:「申公,是齊人。與安期生相交往,接受黃帝的教言,沒有書,只有這本關於鼎的書。其中說『漢朝興盛於黃帝時的年名重新出現的時候』。說『漢朝的聖人出現在於高祖皇帝的孫和曾孫之中。寶鼎出現后就能與神勾通,并行封禪禮。古來行封禪禮的共有七十二個帝王,唯有黃帝得以登上泰山頂行封祭禮』。申公說:『漢朝皇帝也應當上泰山行封祭禮,登上泰山封祭就能成仙登天了。黃帝時諸侯上萬數,其中神靈被封的佔七千。天下有名山八座,其中三座在蠻夷境內,五座在中國。在中國的有華山、首山、太室、泰山、東萊山,這五座是黃帝經常游觀的地方,在那裡與神相會。黃帝一邊作戰一邊學習修仙,恐怕百姓有對仙道非議者,就斷然把非難鬼神的人殺掉。經過百多年的修鍊然後能與神仙往來了。黃帝在雍城郊祭上帝,住了三個月。鬼臾區號稱大鴻,死後葬在雍城,所以那裡才有鴻冢這個地方。此後黃帝在明廷與萬千神靈相見。明廷,就是甘泉山。黃帝升仙的地方為寒門,就是今天的谷口。黃帝採掘首山的銅礦,鑄鼎於荊山腳下。鼎既鑄成,雲端里有一條龍垂下長長的鬍鬚,迎接黃帝。黃帝攀援而上騎在龍背上,群臣以及後宮紀嬪隨他登上龍背的有七十多人,龍就向天上飛去。其餘級別低的官員不得上,都抓住龍鬚不放手,龍鬚被拉斷,從空中落下,匆忙間黃帝的弓也落了下來。百姓仰面望見黃帝慢慢飛上天去,於是抱著他失落的弓以及拉斷的龍鬚哭號,所以後世把這個地方稱為鼎湖,弓的名子叫作烏號』」於是天子說:「呀!要是能象黃帝那樣,我把離開妻子只當作是扔掉一隻鞋子一樣容易。」就封公孫卿為郎官,讓他到東面太室山去迎候神仙。
皇上遂到雍城郊祀,後來到隴西,向西行登上崆峒山,又回到甘泉宮。命祠官寬舒等人準備好太一神的祭壇,祭壇仿照薄忌的太一壇建造,壇分三層。第一層是太一壇,五帝壇環繞在太一壇下,五帝各自所在方位與所主方位相同,只有主中央方位的黃帝處在西南方,除去這個方向上的八通鬼道(譯者按:即各層相通的通道),以立黃帝壇位。太一壇,祭祀所用與雍城五畤中的一畤相同,而增加酒醴、棗和肉脯之類,宰殺一頭犁牛作為俎豆和其他與牲牢相配的禮器中的供奉物。而五帝壇只有酒醴和俎豆供奉。最下一層壇是一塊四方形地面,作為供奉配祭群神和北斗的地方。祭祀完畢,剩餘的胙肉都付之燎火。牲牛用白色,把宰殺好的鹿塞入牛的腹腔中,再把豬塞入鹿的腹腔中,一起放在釜中加水烹煮。祭日的犧牲用牛,祭月用羊豬,都用一隻,雄性。太一壇的祝宰禮服用紫色以及五彩繡衣,五帝壇祝宰的禮服則各按帝所主方位的顏色,日壇祝宰禮服為赤色,月壇的為白色。
十一月初一黎明冬至這一天,天剛拂曉,天子開始祭祀太一神,行跪拜禮。早晨朝見日神,傍晚朝見月神,都揖而不跪;而朝見太一神則和雍城的郊祭
禮相同。其贊禮者念道:「天開始把寶鼎神策授給皇帝,此後朔日一次接著一次,終而復始,永無窮盡,皇帝恭敬拜見天神。」禮服崇尚黃色。祭祀時滿壇是一堆堆的燎火,壇旁邊放著烹煮等炊具。主管官員說:「祀壇上有光出現了。」公卿說:「皇帝最初在雲陽郊祭,朝見太一神,主管官員供奉著瑄玉,嘉牲獻給太一神享食。當夜就有很美的光輝出現,到天亮時,黃氣上騰,與天相連。」太史公、祠官寬舒等說:「這是神靈的美意,保祐降福於人的吉兆祥瑞,應該按照這裡神光所照的地區建立太畤壇以與神光的祥瑞吉兆相呼應。命太祝管領此事,每年秋天和臘月間祭祀,隔三年天子郊祭朝見一次。」
這年秋天,為了討伐南越,向太一神禱告祈求福祐。以荊為幡竿,幡上畫日月、北斗、升龍等圖案,以象徵太一座的三星,作為太一鋒旗,命名為「靈旗」。在出兵禱告時,由太史官手捧靈旗指向被伐的國家。五利將軍作為使者不敢入海求神,卻來到泰山祭禱。皇上派人尾隨著他察看他的行蹤,知道他實際上什麼也沒見到。五利卻妄言說見到他師父了。他的方術已經用盡,大多沒有效驗,於是皇上殺掉五利。
這年冬天,公孫卿在河南迎候神仙,說在緱氏城上看到了仙人足跡,還有個東西樣子象山雞一樣,往來於城上。天子親自到緱氏城看了仙人足跡。問公孫卿:「莫非你是仿效文成、五利嗎?」公孫卿說:「仙人不是有求於皇帝,是皇帝求仙人。所以這事非得寬限時日,神就不會降臨。談論神仙事,好象是迂腐怪誕,然而積以年歲就能辦成。」於是郡國各自清掃道路,修治宮殿、列觀、名山、神廟等,以等待皇帝到來。
這年春天,既已滅掉南越,皇上有位寵愛的官員李延年獻上一首優美的樂曲。皇上稱善不止,命公卿商議說:「民間祠廟還有鼓舞樂曲,如今郊祭反而無樂,如何相稱。」公卿說:「古時候祭祀天地都有樂,神祇才來享受祭祀。」還有人說:「太帝命素女奏五十弦瑟,由於太過悲哀,太帝禁而不能止,所以把她的瑟分為兩半成二十五弦瑟。」於是以南越為邊塞,開始用樂舞禱祭太一、後土,廣召歌兒,並從這時期開始製作二十五弦瑟和空侯。
來年冬天,臣下進言說「古時候先振兵釋旅,專力於農,然後行封禪禮。」於是皇帝巡察北方到朔方,布勒軍隊十多萬人,回來時祭黃帝冢於橋山,在須如遣散軍隊。皇上說:「我聽說黃帝沒有死,如今有黃帝冢,是何原因?」有人回答說:「黃帝成仙后飛升上天,群臣把他的衣冠埋葬起來,因而有黃帝冢。」既已回到甘泉宮,由於不久就要到泰山行封禪禮,先類祭了太一神。
自從得到寶鼎以後,皇上與公卿、諸經生員商議封禪事。封禪由於以往很少舉行,有關資料已曠廢絕滅,無人知道禮儀的詳細情形,而眾儒者從《尚書》、《周官》、《王制》等書中摘引了封禪時望祭射牛的故事。齊人丁公年已九十多歲,說:「封禪,就是合當不死的意思。秦始皇沒有這種造化,所以沒能夠登上山頂行封祭禮。陛下若一定上山,上到一定高度,乘無風雨的時候,即刻行禮就算是上山封祭了。」皇上於是命諸儒者演習射牛的禮儀,起草封禪的程式。數年以後,終於到了將要封禪的日子。天子既然聽了公孫卿以及方士的話,說黃帝以前的帝王封禪,都招徠異類以與神相通。所以想仿照黃帝以前的帝王招徠蓬萊士人以迎神仙,對世人抬高自己的身價以與九皇相比德,而又稍稍採用儒者的一套作為文飾。眾儒者既不能把封禪的儀式搞明白,又牽纏拘泥於《詩》《書》等古文的記載,不能騁其想象。皇上親自設計了封禪用的祭器讓群儒觀看,這些儒者有的說:「與古時候不同」,一個名叫徐偃的人又說:「太常諸生演習的禮不如魯禮好」,周霸囑咐他另繪封禪禮圖。於是皇上把徐偃、周霸免官,所有儒生也被停止使用。
三月,東行到緱氏,登上中嶽太室山行祭禮。隨從官員在山下聽到象有呼喊「萬歲」的聲音。問皇上,皇上不答;問下官,下官也不言語。於是將三百戶人家封為太室奉祠,以他們的租稅作為太室山祭祀的費用,把他們的居住區命名為崇高邑。繼續東行到泰山。那時候泰山上的草木還沒有長出葉子,乘機命人將大石運上泰山絕頂,備封禪時用。
皇上隨即向東巡遊來到海上,行禮祭祀八神。齊人紛紛上書談論神怪和奇異方術,數以萬計,然而沒有一件能得到證實。於是調發了更多的船隻,讓那些談論海中神山的數千人下海尋求蓬萊山的神人。天子出行,常常由公孫卿持天子符節先行到達,在名山勝境迎候天子車駕,他到東萊后,說夜間看到一個異常高大的人,身長數丈,走近后卻看不到了,只留下一個很大的足跡,形狀象是禽獸的足印。群臣還有的說見到一個老人牽著狗,說:「我想見一見臣公」,說完忽然不見蹤影。皇上親自看了大足印,尚不肯相信,等到又聽群臣講述牽狗老人的事,才深信這就是仙人了。特意在海上留宿以待仙人,准予方士乘坐驛傳的車子以來往報信,陸續派出的求仙人已有千數以上。
四月,從海上歸來,到奉高縣。皇上認為眾儒生和方士所說的封禪事各自不同,荒誕不經,難以施行。天子到了梁父山,以禮祭祀地主。乙卯日,命侍中和儒者穿著隆重的禮服:頭戴皮弁,插笏垂紳,行射牛的禮儀。在泰山東面的山腳下封土行禮,禮儀程式與郊祭太一相同。所封土寬一丈二尺,高九尺。下面埋有玉牒書,書的內容隱秘無人知。行禮畢,天子獨自帶了侍中奉車霍子侯登上泰山,在山頂同樣行了封土禮,只是在山頂事禁止外傳。第二天,從山後陰道下山。丙辰日,在泰山腳下東北的肅然山上行禪祭禮,與祭後土儀式相同。封祭、禪祭天子都親行拜見禮。禮服尚黃色,都用樂伴奏。薦神用的草席是用江淮間的三脊茅編織而成,封土用雜土石,上面加蓋五色土。將遠方進貢來的奇獸、飛禽以及白山雞等物縱還山林,比起雍畤的祭祀禮數頗有增加。兕牛犀象之類不宜放還山林的,都到泰山下祭祀後土。行封禪禮的地方,當夜彷彿有光出現,白天有白雲從封土中升起。
天子從禪祭的地方回來后,坐於明堂,群臣輪番入見道賀,恭祝天子聖壽無疆。於是降下制書,詔告於御史說:「朕以渺小之身繼承至尊大位,終日戰戰兢兢深恐不能勝任。由於德行微薄,不明禮樂。所以重修祭祀太一的盛典時,彷彿有霞光出現,又隱然見到一些奇怪物事,恐怕是怪物出現,欲停止行禮而又怕得罪神靈,於是強自支撐,登上太山行封祭禮,到梁父,而後在肅然山行禪祭禮。欲從此自新,與士大夫一起重新做起,特賜給百姓每百戶牛一頭,酒十石,年八十歲以上的孤寡老人贈賜布帛二匹。博縣、奉高、蛇丘、歷城四縣免除徭役和今年租稅。大赦天下,細則與乙卯日赦令相同。所經過處不得再有復作者。凡二年以前所犯過失,都不再治罪。」又下詔說:「古時候天子每隔五年外出巡狩一次,到泰山行禮,諸侯都有朝見留宿的處所。今命諸侯各自在泰山下構築邸舍房屋。」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6 18:27
天子既已封泰山,沒有遇到風雨災,因而方士紛紛說蓬萊山諸神不久將能見到,皇上也欣然以為差不多,就重新東行到海上觀望,希望能遇到蓬萊山諸神。奉車霍子侯突然得急病,才一天就死了。皇上這才離去。沿海而上,北行到碣石,自遼西開始巡察,歷經北部邊塞來到九原縣。五月,返回到甘泉宮。主管官員說寶鼎出現年號定為元鼎,今年封禪年號應為元封元年。
這年秋天,有彗星出現於東井宿中。十多天後,又有彗星出現於三台附近。有個望氣的人名叫王朔的說:「測候時獨有我看到填星出現時象瓜一樣大,約一頓飯的功夫隱去不見了。」有關官員都說:「陛下創建了漢朝封禪的禮儀,大約是上天以德星的出現作為報答。」
來年冬天,郊祭雍城的五帝祠,回來后拜祝並祭祀了太一神。贊禮官念道:「德星明亮,其是吉祥。又出壽星,淵耀光明。信星光見,皇帝敬拜太祝之享食。」
這年春天,公孫卿說在東萊山見到神人,隱約聽到他說:「要見天子」。天子於是來到緱氏城,封公孫卿為中大夫。隨後到達東萊,住了數日,什麼也沒看到,有的說見到了大人的足印。重又派遣方士尋訪神仙、採掘靈芝達千餘人。這一年天旱,天子既已出遊,沒有出遊的理由,就借口說往萬里沙禱神求雨,順道祭祀泰山。回來時到達瓠子縣,親自到河水決口處堵塞決口,住了二日,沉祭河神以後離去。命上卿二人率領兵卒堵塞河水的決口,將二條渠水移位,以恢復禹時的舊跡。
當時既已滅掉兩越,一個名為勇之的越人說道:「越人風俗是信鬼,祭祀時都能見到鬼,常常很有效驗。過去東甌王敬鬼,活了一百六十歲。後世人怠慢鬼神,所以很早就衰老了。」於是命越巫建立越祝廟,其中有台而無壇,同樣是祭祀上帝百鬼,而用雞卜吉凶。皇上極為信任,越祭和雞卜從此開始在天下行用。
公孫卿說:「仙人本來可以看到,而皇上來往急劇,匆匆忙忙,因此才看不到。如今陛下可以建一座樓觀,象緱氏城樓一樣,上面擺上肉脯、棗,神人理應可以請到。而且仙人喜歡住在樓上。」於是皇上命在長安建造蜚廉觀和桂觀,在甘泉則建造益壽觀和延壽觀,使公孫卿持天子符節在上面設立供具,迎候神人。又作通天台,台下設置祭祀禮具,用來招致仙人、神人之屬。於是在甘泉宮又建了前殿,開始擴建各處的宮殿。夏季,在甘泉殿的房中長出了靈芝草。天子以為是由於親自塞決河,建通天台,產生的祥瑞感應,就下詔書說:「甘泉宮房中長出一株九莖靈芝,為此天下大赦,免去復作者刑。」
第二年,出兵伐朝鮮。夏季,天旱。公孫卿說:「黃帝時只要封祭就會出現天旱,是由於天要把封土曬乾,一直曬上三年。」皇上就下詔書說:「天旱,推想是天要曬乾封土嗎?茲令天下人都尊奉、祭祀靈星。」
明年,皇上在雍城郊祭,打通了去回中的道路,到那裡去巡察。春季,到達鳴澤,從西河縣而歸。
第二年冬天,皇上巡察南郡,到江陵後向東行。登上灊縣境內的天柱山並且行了祭禮,此山號為南嶽。然後乘船沿江而下,自尋陽起程,出樅陽,經過彭蠡湖,沿途祭奠了名山大河。再向北行到琅邪,是循海路而上。四月中旬,到奉高縣修整了泰山上的封土。
起初,天子封泰山,在泰山的東北方向有一處古時候的明堂舊址,周圍地勢險而且不寬敞。皇上想在奉高邑旁另建一座明堂,而不知道該建成什麼樣子。濟南人公王帶獻上一幅黃帝時的明堂圖。於明堂正中是一座殿,四周無牆,以茅草復頂。與水相通,水環繞宮垣一周。又建有復道。殿上有樓,從西南方的復道進入大殿,稱為崑崙道。天了從這裡入殿,就可拜祀上帝了。於是皇上命奉高邑在汶水旁建造明堂,形制與公王帶的明堂圖相同。到元封五年重到此處修整封土的時候,就在明堂的上層祭祀太一和五帝,命高皇帝廟的神坐與它們相對,在明堂下層祭奠後土,用牢牛共二十頭。天子從崑崙道進入,開始祭拜明堂,禮數與郊祭相同。行禮畢,在堂下點燃燎火。皇上又登上泰山,在山頂又有一番外人不知詳情的秘祭。而在泰山下祭祀五帝,則各按其方位進行,只有黃帝與赤帝合併祭祀,祭時都有主管官員輔助侍候。山上燃起燎火,山下各處都舉火相應。
二年以後,適逢十一月甲子日朔旦為冬至節,推算曆法的人認為這一天是進入統歲的開始,所以天子親自到泰山下,在這一天於明堂祭祀上帝,但不行封禪禮。其贊禮官念道:「天增授給皇帝太初曆法,周而復始,無有窮盡。皇帝敬拜太一。」然後東行到海上,詢問訪求神仙的方士和其他下海人,沒見有何效驗,然而非但不停止這些活動,反正增派人員,希望能僥悻與神仙相遇。
十一月乙酉日,柏梁殿發生火災。十二月甲午初一日,皇上親自到高里禪祭,祭祀後土。來到勃海岸邊,將要望祭蓬萊山的仙人之屬,希望自己終有一日到達仙人之庭。
皇上回到京都,由於柏梁殿發生火災的緣故,改在甘泉宮朝見天下郡國的上計吏,並接受他們獻上的計薄。公孫卿說:「黃帝建造成青靈台,才十二天被火燒掉,黃帝就又建造了明廷。明廷,就是甘泉宮。」方士大都說古時帝王有建都於甘泉的。後來天子又在甘泉宮朝見諸侯,在甘泉建造諸侯的邸舍。勇之就說:「越地的風俗是發生火災后,重新蓋屋必須比原來的更大,用以鎮服、勝過原屋,以避災害。」於是建造了建章宮,計有千門萬戶。前殿比未央宮還高。建章宮以東建有鳳闕,二十多丈高。以西則是唐中,方圓數十里闢為虎圈。以北開鑿了一個很大的池沼,其中有漸台,高二十多丈,名為太液池,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諸島嶼,以象徵海中的神山龜魚之類。以南有玉堂、璧門等建築以及大鳥的塑象。又建造了神明台、井干樓,高度為五十丈,以輦道彼此相連屬。
夏季,漢朝改變曆法,以每年正月為一年的開頭,五色中崇尚黃色,刻著官名的印章改為五字,以當年為太初元年。這一年,向西出兵討伐大宛。遍地生蝗蟲。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人以方術禱祀詛咒匈奴和大宛。
明年,主管機構說雍城五畤沒有煮熟的牲牢等祭品,祭祀時芬芳之味不能齊備。於是命祠官給五畤煮犧牲的器具,顏色按照五行相勝配置。牲禮中的駒以木偶馬代替。只有五月的嘗駒祭以及天子親行郊祀禮時才用真正的駒作犧牲。所有名山川的祭祀有用駒的,也一律改用木偶馬代替。天子出行路過該地祭祀時用真駒。其他禮數不變。
第二年,東行巡察來到海上,考察方士們關於神仙之類的話,沒有一件有效驗的。方士有的說:「黃帝時候建造了五個城邑十二座樓,在執期迎接、等候神人,稱為迎年。」皇上准許按他所說的辦,稱為明年。皇上親自行禮祭祀上帝。
公王帶說:「黃帝時雖然封祭泰山,然而風后、封巨、岐伯等都是要黃帝封東泰山,禪祭凡山,與符瑞相合,然後才能長生不死。」天子既已命人準備祭祀用具,來到東泰山後,見東泰山很矮小,與名聲不相稱,就命祠官行禮,不在這裡封禪了。以後命公王帶在這裡主持祭祀以迎候神人。夏季,回到泰山,象從前一樣舉行五年一次的修封禮,另外增加了禪祭石閭的禮儀。石閭,在泰山以南的山腳下,方士有許多人說這是仙人居住的門閭,所以皇上親加禪祭。
此後過了五年,重到泰山修封,回來時路過並祭祀了恆山。
本朝天子新制定的祭禮,有太一、後土,每隔三年天子親自郊祭一次;建立了漢家的封禪制度,每隔五年修封一次,薄忌的太一祠以及三一、冥羊、馬行、赤星、五床山祀,由寬舒等祀官按歲時祭祀,凡六廟,都由太祝官管領。至於此外的八神等神,明年、凡山等名祠,天子出行時路過則祭,離去則停祭。由方士建議所立的祠廟,各由建議者主持,此人死,祠廟廢,與祠官無涉。其他祭祀凡是沿襲下來的都一仍舊貫。今天子自封禪始,其後十二年間,五嶽、四瀆遍祭一周。而迎候並祭祀神人的方士,以及人海尋求蓬萊山的,終究沒有效驗。如公孫卿那樣的候神者,還能以神人的腳印來辯解,再無其他效驗。因而天子越來越對方士怪誕、迂闊的話感到厭倦懈怠了,然而仍對他們加以籠絡,無使斷絕往來,希望能遇到真有方術的人。從此以後,方士上言神仙和祭祀事的更多,然而其效驗自可想見了。

太史公說:我隨從天子巡視並祭祀天地諸神和名山川還參預了封禪禮。進入壽宮祭祀並等候神君說話,考究並觀察了祠官們的心態、意向,於是退而論述自古以來祭祀鬼神的事,全部涉及了事情的表裡內外。使後世君子,得以觀覽。至於祭祀中關於俎豆珪幣等情形,獻酬的禮儀程式,則主管機構保存有詳細檔案,本文就不復贅及了。
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不臻乎泰山者也。雖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德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給,是以即事用希。《傳》曰:「三年不為禮,禮必廢;三年不為樂,樂必壞。」每世之隆,則封禪答焉,及衰而息。闕曠遠者千有餘載,近者數百載,故其儀闕然堙滅,其詳不可得而記聞雲。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6 18:28
【原文】【註解】

《尚書》曰①,舜在璇璣玉衡②,以齊七政③。遂類於上帝④,禋於六宗⑤,望山川⑥,遍群神。輯五瑞⑦,擇吉月日,見四岳諸牧,還瑞⑧。歲二月,東巡狩⑨,至於岱宗。岱宗,泰山也。柴⑩,望秩于山川⑾。遂覲東后⑿。東後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⒀,同律度量衡,修五禮⒁,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贄⒂。五月,巡狩至南嶽。南嶽,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嶽。西嶽,華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嶽。北嶽,恆山也。皆如岱宗之禮。中嶽,嵩高也。五載一巡狩。

①指《尚書·舜典》篇。②孔傳說:「在,察也;璇,美玉;璣、衡,玉者,正天文之器,可運轉者。」孔穎達進一步解釋說:「璣為轉運,衡為橫簫。運璣使運於下,以衡望之,是王者正天文之器,漢世以來,謂之渾天儀者是也。」以璇璣玉衡為渾天儀的渾環和窺管,是漢儒中一派人,如馬融、蔡邕等人的認識。也有認為是指北斗七星的,如《史記·天官書》說:「北斗七星,所謂『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這是由於北斗七星自斗魁第一星始,依次是天樞、天旋、天璣、天權、天衡、開陽、搖光。有三顆與「璇璣玉衡」名稱相合。③孔傳說:「七政:日月五星。」孔穎達解釋說:「整齊天之日月五星七曜之政,觀其齊與不齊:齊則受之是也;不齊則受之非也。」齊與不齊是指:日月五星各自循軌道、按規律運行,稱為齊;偏離軌道,不按規律,或贏或縮(早出為贏,晚出為縮),稱為不齊。七曜之政是指:按占星家說,七曜各有所主,由此以知吉凶。是七曜所指吉凶稱為七曜之政。又:《史記·天官書》《索隱》解釋七政指春、夏、秋、冬、天文、地理、人道。④類:祭祀禮中的是一種。《周禮·春官·肆師》「類造上帝」。鄭玄注說:「類禮,以郊祀而為之者。」就是指郊祀。上帝:天神,由後文知上帝包括太一和五帝,釋詳於後。⑤禋:祭禮名。《尚書》孔傳引王肅注說:「潔祀也」。就是齋戒沐浴而後祭祀,稱為禋祀。六宗:指四時、寒暑、日、月、星、水旱。一說指天地四時。亦有他說。⑥望:祭禮名。指山川之祭。⑦輯:斂,收取。五瑞:五等爵公、侯、伯、子、男所持的瑞玉,如圭、璧之類。⑧會見諸侯牧守以後,把斂取的瑞玉還給他們。孔穎達解釋斂玉、還玉的原因說:「瑞(玉)本受於堯,斂而又還之,若言舜新付之,改為舜臣,與之正新君之始也。」⑨巡狩:《尚書·舜典》作巡守,同。即天子巡察地方政權的政事,稱為巡狩。⑩即焚燒柴火。也是祭祀的一種形式。孔傳引馬融注說:「祭時積柴,加牲其上而燔之。」?(11)意思是按照山川的等次、尊卑,分別望祭之。秩,秩次,次序。?(12)覲(jín,近):會見。東后:孔傳釋為:「東方國君。」指諸侯國的國君,所以下文說:「東後者,諸侯也。」⒀是調整曆法以合於天象的意思。合時月,使四時季節與月相合。即通過設置閏月,使冬季常在一、二、三月;夏季常在四、五、六月;秋季常在七、八、九月;冬季常在十、十一、十二月。正日,即糾正日名,不使干支失次。⒁五禮:五種禮儀。指吉禮、凶禮、軍禮、賓禮、嘉禮。吉禮指各種神祀,如天地、日月 、山川、祖宗等祭禮;凶禮指喪葬禮;軍禮指閱武、受降、軍祭、獻俘、田獵之類;賓禮指禮接諸侯、朝會群臣、百官相見、朝見外使之類;嘉禮指飲食、冠婚、宣赦、養老等等。⒂五玉:五等諸侯所持的玉。與前所云五瑞同。按《周禮·春官·典瑞》的記載:「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谷璧,男執蒲璧」。三帛:孔傳說:「諸侯世子執?(按:絳紅色帛),分之孤執玄(黑色帛),附庸之君執黃。二生:孔傳釋為:「卿執羔(按:指羊羔),大夫執雁。一死:孔傳釋為:「士執雉。」以上是公侯以下至於士人相見所持的贄見禮。

禹遵之,后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瀆①,二龍去之。其後三世,湯伐桀,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②。后八世,至帝太戊,有桑谷生於廷③,一暮大拱,懼。伊陟曰:「妖不勝德。」太戊修德,桑谷死。伊陟贊巫咸④,巫咸之興自此始。后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說為相,殷復興焉,稱高宗,有雉,登鼎耳雊⑤,武丁懼。祖已曰:「修德。」武丁從之,位以永寧⑥。后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后三世,帝紂淫亂,武王伐之。由此觀之,始未嘗不肅祗,后稍怠慢也。

①瀆:《漢書·郊祀志》作黷,同。②《夏社》:顏師古註:「《尚書》篇名,今則序在而書亡逸。」③參見《尚書·商書·咸有一德》。孔安國解釋說:「二木合生,七日大拱,不恭之罰。」《史記》說是「一暮大拱」,所見不同。「二木合生」指桑樹、谷樹同處而生。顏師古說:「谷即今之楮樹也。」楮樹又名構樹,為桑科落葉喬木,皮可作紙。④孔傳說:「贊,告也。巫咸,臣名。」又孔穎達疏說:「伊陟以此桑谷之事告於巫咸,使錄其事作《咸又》四篇。」⑤雊(gòu,夠):顏師古注為「雉鳴」聲。⑥武丁得傅說事參見《尚書·說命》;雉雊鼎耳事參見《尚書·高宗肜日》,肜,祭祀名目。

《周官》曰①,冬日至,祀天於南郊,迎長日之至;夏日至,祭地祇。皆用樂舞②,而神乃可得而禮也。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其疆內名山大川。四瀆者,江、河、淮、濟也。天子曰明堂。辟雍③,諸侯曰泮宮④。
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⑤,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⑥。自禹興而修社祀⑦,后稷稼穡,故有稷祠,郊社所從來尚矣。

①《尚書》有《周官》篇,但以下文字為《周官》所不載。疑「周官」二字泛指《周禮》所載之官,非書名。②《周禮·春官·大司樂》記載:「孤竹之管,雲和之琴瑟,雲門之舞,冬日至,於地上之圓丘奏之。若樂六變,則天神皆降,可得而禮矣。」是講冬至郊天用樂。「孫竹之管,空桑之琴瑟,咸池之舞,夏日至,於澤中方丘奏之。若樂八變,則地祇皆出,可得而禮矣。」是講夏至祭地用樂。③明堂:天子宣政之所。詳見《禮書》注。辟雍:大學名,兼作祭所。按《禮記·王制》記載,天子所辦學堂,「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鄭玄解釋說:「辟,明也;雍,和也。所以明和天下」,因名辟雍。④泮宮:又作頖宮等。諸侯所辦大學。鄭玄解釋說:「頖之言班也,所以班政教也。」也有認為泮,就是半。天子之學,周圍環水如璧,稱為璧(辟)雍;諸侯之學,只有南面的一半環水,北邊一半無水,因稱半(泮)宮。參見《詩經·泮水》「思樂泮水」句毛注。⑤意是郊祀天時,以後稷配祭。配祭的意思是在被祭的神位上,主神位供天帝,陪位上供后稷。郊祀,祭天於南郊圓丘之上,因稱郊祀。⑥明堂以祀五帝(上帝),用文王配祭,宗祀,祖宗之祀。⑦社祀:祭灶神。社即後土,或土地之神。《左傳·昭29》說:「社稷五祀」,其中的「土正為後土」。又說「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後土。」句龍又稱九龍,就是金文中的「禹」字,以禹為後土(土神)是由於禹治水、平水土有功。參見丁山《中國古代宗教與神話考》「後土為社」章。

自周克殷后十四世,世益衰,禮樂廢,諸侯恣行,而幽王為大戎所敗,周東徙雒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為諸侯。秦襄公既侯,居西垂①,自以為主少暤之神②,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騮駒黃牛羝羊各一雲③。其後十六年,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文公夢黃蛇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祀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④。
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雍東有好畤,皆廢無祠。或曰:「自古以雍州積高,神明之隩⑤,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雲。蓋黃帝時嘗用事,雖晚周亦郊焉。」其語不經見,縉紳者不道。
作鄜畤后九年,文公獲若石雲⑥,於陳倉北阪城祀之。其神或歲不至,或歲數來,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南來集於祠城,則若雄雞,其聲殷雲,野雞夜雊。以一牢祠⑦,命曰陳寶。
作鄜畤后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卜居雍,「后子孫飲馬於河」,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於鄜畤⑧。作伏祠⑨。磔狗邑四門⑩,以御蠱災⑾。

①垂:同陲。邊遠地區。②少暤之神:以上古著名君臣與五行相配,分別作為五方之神,西方金德之神:君為少暤氏,臣為蓐收。見《禮記·月令》。③驊駒:赤毛黑鬣馬駒。羝羊:《索隱》引《詩傳》說:「羝,牡羊。」即雄性羊。④三牲:三種犧牲:就是前文說的騮駒、黃牛、羝羊。⑤神明居住的地方。隩,同隩(yù,域),亦讀奧。指四方可居住的地方。⑥若石云:可譯為:據說是象石頭那樣的東西。⑦牢:祭祀用的犧牲。有太牢(牛)、少牢(豬、羊)等名目。⑧《索隱》以為「『百』當為『白』,秦君西祀少昊時牲尚白。秦,諸侯也,雖奢侈,祭郊本特牲,不可用三百牢以祭天,蓋字誤耳。」按:此是鑿空之說,「百」字不誤有以下三條理由:第一,與《郊祀志》、《秦本記》同文。第二,秦祭白帝並不以白牲,如前文所說是以騮駒、黃牛、羝羊。漢以後講究祭五方神所用犧牲以及禮器都與方色相同,德公時沒有這樣嚴格。第三,前文說:「自古以雍州積高……,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雲」;本句之上又說「雍之諸祠自此始」。鄜畤在鄜縣,為雍州境,近旁不知聚集了多少神祠。由於祭鄜畤,其餘諸神也得到祭祀,共用牲三百牢,不足為奇。⑨《秦本記》「初伏」注,《正義》說:「六月三伏之節,秦德公為之,……伏者,隱伏避盛暑也。」顏師古注說:「伏者,謂陰氣將起,迫於殘陽而未得升,故為臧(按:同藏)伏,因名伏日也。立秋之後,以金代火,金畏於火,故至庚日必伏。」按:後世以夏至后的第三個庚日為初伏,第四個庚日為二伏,立秋後的第一個庚日為三伏。⑩禳除災害的一種形式,即磔(zhé,哲)裂狗的肢體,張掛於城邑四門。?(11)蠱:《索隱》解釋說:「《左傳》云:『皿蟲為蠱』,梟磔之鬼亦為蠱。」所謂「皿蟲」指《本草綱目·虫部》記載的,以百餘種毒蟲放於瓮中,經年之後,必有一種蟲子把其餘的毒蟲吃盡,此蟲就是蠱。《秦本記》《正義》解釋為:「蠱者,熱毒惡氣為傷害人,故磔狗以御之」。還有其他解釋,略。

德公立二年卒。其後(六)〔四〕年,秦宣公作密畤於渭南,祭青帝①。
其後十四年,秦繆公立,病卧五日不寤②。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繆公平晉亂。史書而記藏之府③。而後世皆曰秦繆公上天。
秦繆公即位九年,齊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葵丘④,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泰山⑤,禪云云;慮羲封泰山⑥,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⑦,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俈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⑧,過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懸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⑨,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會三⑩,而乘車之會六⑾,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⑿;江淮之間,一茅三脊(13),所以為藉也⒁。東海致比目之魚⒂。西海致比翼之鳥,⒃,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來⒄,嘉穀不生⒅,而蓬蒿藜莠茂,鴟梟數至⒆,而欲封禪,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是歲,秦繆公內晉君夷吾⒇。其後三置晉國之君(21),平其亂。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①青帝:五方帝中的東方主木德之神。②寤:顏師古註:「寤,覺也。」③史:官名。《禮記·玉藻》有左史、右史。府:顏師古註:「府,藏書之處。」④葵丘之會在公元前651年,見《左傳·僖9》記事。⑤無懷氏:《集解》說:「古之王者,在伏羲前。」⑥慮羲:即伏羲。⑦炎帝:史傳多以神農為炎帝,此指神農的後世子孫。⑧在公元前664年,參見《左傳·庄30》記事。山戎侵燕,齊桓公出兵討伐。⑨在公元前656年,參見《左傳·僖4》記事。⑩《索隱》說:「按《左傳》,三,謂魯庄十三年(前681)會北杏,平宋亂;僖四年(前656)侵蔡,遂伐楚;六年(前654)伐鄭,圍新城是也。?(11)《索隱》說:「據《左氏傳》雲,庄十四年(前680)會於鄄,十五年(前679)又會鄄,十六年(前678)盟於幽,僖五年(前655)會於首止,八年(前652)盟於洮,九年(前651)會葵丘也。」?(12)盛:粢盛。在容器中用來祭祀的黍稷。《書經·泰誓》「犧牲粢盛」,孔安國傳說:「黍稷日粢」,「在器曰盛」。⒀《集解》引孟康語說:「所謂靈茅也。」李時珍《本草綱目·草部·白茅》條下載有香茅,說:「香茅一名菁茅,一名瓊矛。生湖南及江淮間,葉有三脊,其氣香芬,可以包藉及縮酒,《禹貢》所謂「苞匭菁茅」是也。」今知香茅為禾本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全株有檸檬香氣,成分主要是檸檬醛,可作香料,產於我國南部、台灣及其他熱帶地區。⒁藉:薦神用的草席、草墊子。⒂比目魚:一種深海生長的魚類,雙目生於身體一側。屬於魚綱,鰈形目。⒃比翼鳥:傳說中的單翼鳥。《索隱》引《山海經》文說:「崇吾之山有鳥,狀如鳧,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名曰蠻。」郭璞注《爾雅》又作鶼鶼。⒄鳳凰:傳說中的瑞鳥。《爾雅·釋鳥》說,雄者為鳳,雌者為凰。郭璞解釋其形狀是「雞頭蛇頸,燕頜龜背,魚尾五彩色,高六尺許。」《韓詩外傳》更說它,其翼若干(盾牌),其聲若簫,不啄生蟲,不折生草,不群居,不侶行,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天下有道則見等等。後世統治者為粉飾太平,常污指各種奇鳥為鳳凰,麒麟:傳說中的瑞獸,雄者為麒,雌者為麟。《說文》釋其形狀說:麒,「麋(按:鹿科動物,欲稱四不象)身、牛尾、一角」;麟,「大牝鹿也。<bzsj_001/bz>」《爾雅·釋獸》作「」,說它「麕(按:讀jūn軍。即獐子)身、牛尾、一角。」邢咼注引京房《易》說它「麕身、牛尾、狼額、馬蹄、有五彩、腹下黃,高丈二」等等。與鳳凰一樣,後人也把各種不認識的獸指為麒麟。今人考證,有把斑馬、長頸鹿等視作麒麟者。⒅嘉穀:《漢書·郊祀志》作「嘉禾」,同。祥瑞中的一種,與普通稻穀不同。王充《論衡·講瑞篇》解釋為「生於禾中,與禾中異穗,謂之嘉禾」,如「一莖數穗,二莖或數莖合穗、隔壟合穗、異畝共穗等。都是嘉禾。⒆鴟梟:貓頭鷹。鳥綱鴟鴞科,有許多種類。古人認為是不孝之鳥,長則食母;又叫得難聽,說它是不祥之鳥。漢代用它的肉作湯喝,還規定作為向皇帝上供的物品,目的是要把這不祥之物捕殺乾淨。其實是種益鳥。⒇晉獻公有子申生、重耳、夷吾。驪姬作亂,殺太子申生,逼重耳、夷吾出奔。獻公死後,大臣里克作亂,夷吾請求秦繆公出兵,幫助他回到晉國主政。秦繆公於是派兵送夷吾回國,立為晉君,稱晉惠公。事在秦繆公九年(前651年)。(21)《索隱》說指惠公、懷公、文公。惠公夷吾事已見前注;懷公子圉為惠公子,以質子入秦。聞惠公病,逃出秦國,被立為晉君;秦國怒子圉私逃回國,把流亡在外的重耳接到秦國,以兵護送歸晉,立為晉君,稱文公,文公殺子圉,後來成了諸侯霸主。

其後百有餘年,而孔子論述六藝①。傳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禪乎梁父者七十餘王矣,其俎豆之禮不章②,蓋難言之。或問禘之說③,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說,其於天下也視其掌。」《詩》雲紂在位④,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⑤。受周德之洽維成王⑥,成王之封禪則近之矣。及后陪臣執政⑦,季氏旅於泰山⑧,仲尼譏之。
是時萇弘以方事周靈王⑨,諸侯莫朝周,周力少,萇弘乃明鬼神事,設射《狸首》⑩。狸首者,諸侯之不來者。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不從,而晉人執殺萇弘。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萇弘。
其後百餘年,秦靈公作吳陽上畤,祭黃帝:作下畤,祭炎帝。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秦始與周合,合而離⑾,五百歲當複合⑿,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⒀。」櫟陽雨金,秦獻公自以為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而祀白帝。
其後百二十歲而秦滅周⒁,周之九鼎入於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沒於泗水彭城下。
其後百一十五年而秦並天下。

①六藝:包括禮、樂、射、馭、書、數,參見《周禮·地官·保氏》。②章:同彰。明顯、顯著。③禘:祭祀儀式中的一種。參見《禮書》注。④「詩」指《詩經》。⑤崩:天子死稱為崩。見《禮記·曲禮》。⑥愛:於是,因此。⑦陪臣:諸侯國中的大夫,人天子之國的自稱。見《禮論·曲禮》。這裡泛指諸侯國的大臣。⑧旅:祭祀儀式中的一種。祭山為旅。見《尚書·禹貢》「蔡蒙旅平」孔安國注。⑨方:方術、法術、技術等都稱為方。這裡指役使鬼神事。梁玉繩《史記志疑》考證說,萇弘事周靈王為誤文。此處不取。⑩射《狸首》:這是古禮中的一種,射時唱《狸首》這首歌曲。由於歌辭中有射諸侯不來朝者的話,而且這種古禮久已不行,萇弘驟又行之,諸侯便污指他是裝神弄鬼,欲以方術殺諸侯。對此,如錢大昕等人考之已祥。日·瀧川資言認為「狸」讀為埋,是「不來」二字的合音。?(11)《索隱》引孟康的話認為秦封為諸侯國以前為周、秦合時,封為諸侯為周、秦分離。?(12)《索隱》說,自周平王始封秦襄公為諸侯,到秦昭王52年(前250)西周君獻邑於秦,凡516年為秦、周複合時期。《史記》說「五百歲」,是「舉其全數。」⒀《索隱》說:「自昭王滅周之後至始皇元年誅嫪毐,正十七年。」⒁指距太史儋作出以上預言時120年,秦滅周。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6 18:28
秦始皇既並天下而帝,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①,夏得木德,青龍止於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②。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秦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於是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為年首,色上黑③,度以六為名④,音上大呂⑤,事統上法⑥。
即帝位三年,東巡郡縣,祠騶嶧山,頌秦功業。於是征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⑦,惡傷山之土石草木;埽地而祭⑧,席用葅稭⑨,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絀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巔,立石頌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下,禪於梁父。其禮頗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記也。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雨⑩,休於大樹下,諸儒生既絀,不得與用於封事之禮,聞始皇遇風雨,則譏之。

①螾:《集解》引應劭語說:「螾,丘蚓也。黃帝土德,故地見其神。蚓大五六圍,長十餘文。」②《索隱》說:《中候》及《呂氏春秋》皆雲「有火自天止於王屋,流為赤烏。」火舌化為紅色老鴉,周人以為是象徵吉祥的符瑞。③五色之中崇尚黑色。上同「尚」。④五行之數: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十為土。秦自以為得水德,水數一、六,一不能成變化,便取六為度數,如六寸為符,六尺為步之類。⑤大呂:十二律之一,於五音為商,於五行屬金。按五行生剋學說,金能生水。秦以為水德,所以於十二律中崇尚大呂。⑥《集解》解釋說:「水陰,陰主刑殺,故尚法。」⑦蒲車:《索隱》說:「謂蒲裹車輪,惡傷草木。」⑧埽:同「掃」。⑨葅稭:草與禾稭。《集解》解釋說:「應劭曰:『稭,禾稿也。去其皮以為席』。……晉灼曰:『葅,藉也。』《索隱》稱為茅藉。用茅草與去皮的禾,稭編成席子,用以祭天。⑩阪(bǎn,板):指山坡。

於是始皇遂東遊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八神將自古而有之①,或曰太公以來作之。齊所以為齊,以天齊也。其祀絕,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居臨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樑父。蓋天好陰②,祠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貴陽③,祭之必於澤中圓丘雲。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東平陸監鄉,齊之西境也。四曰陰主,祠三山。五曰陽主,祠之罘④。六曰月主,祠之萊山。皆在齊北,並勃海。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⑤,最居齊東北隅,以迎日出雲。八曰四時主,祠琅邪。琅邪在齊東方,蓋歲之所始⑥。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損益,珪幣雜異焉。
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⑦,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採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最後皆燕人⑧,為方仙道,形解銷化⑨,依於鬼神之事。騶衍以陰陽主運顯示諸侯⑩,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苟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也。

①將;語詞。②天為陽,異性相引,同性相斥,故說「天好陰」。好,喜好之好。③地為陰,故貴陽。「貴」同「好」。④之罘(fú,浮):山名。⑤斗入海:回曲峭臨海上。《索隱》解釋為:「斗絕曲入海也。」斗為回曲貌;絕為峭立貌。⑥琅邪地屬青州,按《天官書》青州在虛、危二宿分野,虛、危於十二次在玄枵之中,於十二辰屬子位。舊曆以歲星或太歲紀年,起始位置:太歲在子位,順辰次左轉;歲星在丑位,逆辰次右行。由於年名(年的干支名稱)與太歲的位置同,太歲自子位開始運行,所以認為琅邪為歲之所始。⑦終始五德:又稱五德終始,是按五行學說推斷、或解釋王朝遞變的學說。認為王朝受天命而興,必秉受五行之德中的一德,興滅都取決於五行的生克變化。三代以前為公天下,循五行相生的序列,如太昊(伏犧)為木德,神農為火德,黃帝為土德……,木能生火,火能生土……,所以太昊亡,神農興;神農亡黃帝興……。三代後為家天下,以武力相傾奪,世運按五行相剋的序列變化,如夏為木德,商為金德,周為火德、秦為水德、金能克木,火能克金,水能克火,所以商代夏,周代商,秦又代周。⑧按《索隱》,「最後猶言甚后也。」如此文義不通。若如小顏,劉伯庄解釋為人名,一者名為「最後」,殊不可思議;再者前注引裴秀《冀州記》說正伯僑為犍為人,與「皆燕人」不合。因此,釋「最後」為「以後」,言羨門高以後的著名士都是燕地人,於理較妥。⑨道家語,意思是修鍊成仙以後,如蟬蛻一樣拋棄自己的凡體(尺體),飛升而去。⑩陰陽主運:同「終始五德之運。」蓋五行亦分陰陽,五行迭主運就是陰陽迭用事,所以可以互稱。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太、瀛州。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①,去人不遠,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葯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雲。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並天下,至海上,則方士言之不可勝數。始皇自以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齎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游海上,至琅邪,過恆山,從上黨歸。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從上郡歸。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會稽,並海上②,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葯。不得,還至沙丘崩。
二世元年,東巡碣石,並海南,歷泰山,至會稽,皆禮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③,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諸侯畔秦。三年而二世弒死④。
始皇封禪之後十二歲,秦亡,諸儒生疾秦焚《詩》《書》,誅僇文學⑤,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訛曰:「始皇上泰山,為暴風雨所擊,不得封禪。」此豈所謂無其德而用事者邪⑥?

①傅:《漢書·郊祀志》作「傳」,是。口耳相傳的意見。②並海上:與下文「並海南」之類,「並」都作「傍」、「沿」解。③《秦始皇本紀》述此事說:「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不是在始皇刻石旁另立刻石,而是在始皇刻石的邊角,刻上隨二世巡遊的大臣的名子。目的是要一代一代的刻下去,成為曠世之典,秦始皇開國的「盛德」就自會「章」明了。④弒(shì,試):劉熙《釋名》說:「下殺上曰弒。」⑤僇(lù,陸):侮辱。⑥意思是:這怎是儒者所說的,沒有封禪之德而行封禪之事的例證呢?

昔三代之(君)〔居〕皆在河洛之間①,故嵩高為中嶽,而四岳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五嶽、四瀆皆並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軼興軼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並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於是自殽以東,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恆山,泰山,會稽,湘山。水曰濟,曰淮。春以脯酒為歲祠,因泮凍②,秋涸凍③,冬塞禱祠④。其牲用牛犢各一,牢具珪幣各異⑤。
自華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衰山也⑥。岳山⑦,岐山,吳岳⑧,鴻冢,瀆山。瀆山,蜀之汶山。水曰河,祠臨晉;沔,祠漢中;湫淵,祠朝?;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禱塞,如東方名山川,而牲牛犢牢具珪幣各異。而四大冢鴻、岐、吳、岳,皆有嘗禾⑨。
陳寶節來祠,其河加有嘗醪⑩。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車一乘,駒四。
霸、產、長水、泮、澇、涇、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
汧、洛二淵、鳴澤、蒲山、岳山之屬,為小山川,亦皆歲禱塞泮涸祠,禮不必同。

①《正義》解釋說:夏禹先後建都於陽城、平陽、安邑、晉陽;殷商先後建都於毫、偃師;周先後建都於酆、滈、河南。都在河洛之間。②泮凍:《集解》說:「服虔曰:『解凍』。」③秋季乾旱和因早寒而結冰。涸凍,乾涸和冰凍。④冬塞:冬季沍寒導致的冰雪塞徑,道路不通。禱祠:由於以上原因有所祈禱,並加祭祀。祠,同祀。⑤牢具:與牲牢配用的器具。珪幣:珪是玉器,幣為金玉齒革泉布的雜名。一說幣指帛。⑥《集解》引徐廣語,說衰山是襄山之誤。⑦清·梁玉繩以為「岳」為「垂」字誤文,垂山在武功縣境,為終南山一峰。是。⑧《漢書·郊祀志》為「吳山」胡渭《禹貢錐指》考證說,《禹貢》中的岍山,周尊稱為岳山,俗稱吳山,又合稱為吳岳。所以兩名皆是。⑨嘗禾:祭名。《爾雅·釋天》說:「秋祭為嘗」。郭璞註:「嘗新谷」。秋季,新谷登場,祭以報神,稱為嘗祭或稱嘗禾之祭。⑩嘗醪:祭名。以酒醪饗神。

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逑之屬①,百有餘廟。西亦有數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天下邽有神。灃、滈有昭明②、天子辟池③。於〔杜〕、亳有三〈杜〉(社)主之祠④、壽星祠⑤;而雍菅廟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將軍,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各以歲時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為尊,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寶。故雍四畤,春以為歲禱,因泮凍,秋涸凍,冬塞祠,五月嘗駒,及四仲之月(祠若)月祠⑥;〔若〕陳寶節來一祠。春夏用騂,秋冬用。畤駒四匹,木禺龍欒車一駟⑦,木禺車馬一駟,各如其帝色。黃犢羔各四,珪幣各有數,皆生瘞埋,無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為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通權火⑧,拜於咸陽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經祠雲⑨。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
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歲時奉祠之。至如他名山川諸鬼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郡縣遠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秘祝,即有災祥,輒祝祠移過於下。

①參(shēn,申):星名。在獵戶座,二十八宿中的西宮七宿之一。辰:星座名。有多種解釋:《公羊·昭17》說:「大火為大辰,伐為大辰,北辰亦為大辰」。大火指東宮仲星氐、房、心三宿;伐為參宿下三直立小星;北辰指北極星。他書又說:「日月之會謂之辰」,「東方七宿皆謂之辰」等等。大約辰星所指因時因地而不同。南北斗:南斗和北斗。北斗指大熊座;南斗為斗宿,是北宮七宿之一。熒惑:火星。太白:金星。歲星:木星。填星:土星。辰星:水星。二十八宿:赤道附近的二十八座恆星座,參見《天官書》。四海:四方邊境的東、西、南、北海。見《禮記·祭義》。十四臣:《索隱》說:「九臣、十四臣,並不見其名數所出,故昔賢不論之也。」諸布:《索隱》引《爾雅》以為指祭星之處。按:以下均為地神之祭,布當指名瀑布。嚴:同。山之祭,如宋封嶧山神廟為靈侯之類。逑:《漢書·郊祀志》作「逐」,一本作遂。同遂。地穴。郭嵩燾《史記扎記》以為合祭為遂,此處不取。②昭明:《索隱》引《河圖》說「熒惑星散為昭明」。③《索隱》釋為辟雍。詳前洋注。④杜主:原為「社主」。《漢書·郊祀志》作「杜主」,且下句有「亦有杜主」文,故改正之。⑤壽星:《索隱》釋為南極老人星;《正義》釋為十二次之一的壽星次。《索隱》為長。⑥四仲之月:每季的第二個月。⑦禺:同偶。欒:同鑾。懸玲的車子為鑾車。《說文》:「人君乘車,四馬鑣、八鑾玲,象鑾鳥,聲和則敬也。」⑧權火:即燎火。焚柴火以祭天,稱燎。天子不親至祭所,而行禮於宮殿之側,自祭所至宮殿以燎火相通,如天子親至。《集解》引張晏語說,由於是將火縛於桔皋上,形狀類秤,因此叫做權火。誤。古人以秤為衡,秤錘為權。又釋權為舉,亦不妥。權為\爟(guàn,貫)字之誤,形近而訛。《呂氏春秋·本咮》有「祓之於廟,爝以爟火」語。⑨經祠:常祀。

漢興,高祖之微時,嘗殺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①,而殺者赤帝子。」高祖初起,禱豐枌榆社。徇沛,為沛公,則祠蚩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與諸侯平咸陽,立為漢王。周以十月為年首,而色上赤。
二年,東擊項籍而還入關,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說。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有司時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祝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②。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
后四歲,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謹治枌榆社,常以四時春以羊彘祠之。令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長安。長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晉巫,祠五帝、東君③、雲中〔君〕④、司命⑤、巫社、巫祠⑥、族人⑦、先炊之屬⑧;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屬;荊巫,祠堂下、巫先⑨、司命、施糜之屬⑩;九天巫,祠九天⑾。皆以歲時祠宮中。其河巫祠河於臨晉,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⑿。各有時(月)〔日〕。
其後二歲,或曰周興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⒀。於是高祖制詔御史:「其令郡國縣立靈星祠⒁,常以歲時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請令縣常以春(三)〔二〕月及(時)臘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財以祠。制曰:「可。」

①白帝:上帝有五,分主五方,西方為白帝,南為赤帝,東為青帝,北為黑帝,中央黃帝。②公社:公祭的社壇。《禮記·祭法》說:「王為群姓立社曰大社」,「諸侯為百姓立社曰國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縣如方伯與諸侯相似,所以縣所立公社如同諸候為百姓立的國社。③東君:《索隱》注為日神。亦有指春神者。④雲中:雲神。⑤司命:主管壽命的星官。如北斗星下的三台星,《宋史·天文志》說:「上台為司命,主壽」;此外斗魁前的文昌六星中,第五顆(一說第四顆)是司命星;北宮虛宿以北的二顆星也是司命星,《宋史·天文志》說它「主舉過行罰」,「又主死亡」。另據《禮記·祭法》孔穎達的解釋,司命有兩種,一是「天之司命」,如上述星官皆是;一是「宮中小神,司察小過」。⑥顏師古解釋說:「巫社、巫祠,皆古巫之神也。」⑦《漢書·郊祀去》把族人與下條的先炊合為「族人炊」,釋為「主炊母之神」,誤。似是《禮記》所載「群姓七祀」中,主堂室居處的霤神。⑧《正義》說是「古炊毋神也。」即後世所祭「主飲食之事」的灶神。⑨《索隱》釋為「古巫之先有靈者,蓋巫咸之類也。」⑩《索隱》引鄭氏語解釋為「主施糜粥之神。」?(11)九天:《索隱》引《淮南子》釋為:八方之天與中央天,合為九天。《正義》又引《太玄經》釋為九重天。?(12)顏師古引張宴的話解釋說:「以其強死,魂魄為厲,故祠之。⒀血食:生食。祭祀用犧牲,不加蒸煮,貴其有血腥氣。如《禮記·郊特牲》所說:「至敬不饗味,而貴氣臭也。」⒁靈星祠:后稷廟。后稷是農神。所主星宿是龍星。就是角宿,今為室女座中的a星、ξ星。《正義》引《漢舊儀》說:「龍星左角(ξ星)為天田,右角(a星)為天庭。天田為司馬,教人種百穀為稷。靈者,神也。辰之神為靈星」。

其後十八年,孝文帝即位。即位十三年,下詔曰:「今秘祝移過於下,朕甚不取①。自今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及齊、淮南國廢②,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故。
是歲,制曰:「聯即位十三年於今,賴宗廟之靈,社稷之福,方內艾安③,民人靡疾④。間者比年登⑤,朕之不德,何以饗此?皆上帝諸神之賜也。蓋聞古者饗其德必報其功,欲有增諸神祠。有司議增雍五畤路車各一乘⑥,駕被具⑦;西畤畦畤禺車各一乘,禺馬四匹,駕被具;其河、湫、漢水加玉各二;及諸祠,各增廣壇場,珪幣俎豆以差加之。而祝厘者歸福於朕⑧,百姓不與焉。自今祝致敬,毋有所祈。
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德,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德⑨,土德之應黃龍見。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黃。」是時丞相張倉好律歷,以為漢乃水德之始,故河決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赤,與德相應。如公孫臣言,非也。罷之。后三歲,黃龍見成紀。文帝乃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草改歷服色事。其夏,下詔曰:「異物之神見於成紀,無害於民,歲以有年⑩。朕祈郊上帝諸神,禮官議,無諱以勞朕。」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親郊,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見雍五畤祠,衣皆上赤。

①朕:義為我。始皇二十六年(前219)定製「天子自稱曰朕」。以後相沿不改。②按《齊悼惠王世家》載:「齊文王立十四年卒,無子,國除,地入於漢」。時在文帝十五年(前165);又按《淮南衡山列傳》,文帝六年(前174),淮南王劉長以罪廢死,以列侯禮喪於雍。《正義》說:「齊有泰山,淮南有天柱山,二山初天子祝官不領,遂廢其祀,令諸侯奉祠。今令太祝盡以歲時致禮,如秦故儀。」③艾(yl,義)安:治理得好,安定無事。艾同義。④糜疾:無疾。⑤登:成熟,收成好。⑥路車:大車。參見《禮書》注。⑦駕車及被服所用器具。指車的配用具。⑧厘:福。《說文》:「厘,家福也。」⑨按五行生剋理論:土能克水。秦為水德,漢滅秦而有天下,所以說為土德。⑩意思是歲歲有好年成,得豐收。有年,五穀熟為有年。《穀梁·桓3》:「五穀皆熟為有年也。」

其明年,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①,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絻焉②。或曰東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③。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於是作渭陽五帝廟,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門,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6 18:29
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會,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南臨渭,北穿浦池溝水,權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天焉④。於是貴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作《王制》⑤,謀議巡狩封禪事。
文帝出長門,若見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壇⑥,祠以五牢具⑦。
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已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候日再中⑧。」居頃之,日卻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⑨。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治廟汾陰南,臨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言氣神事皆詐也。下平吏治,誅夷新垣平。自是之後,文帝怠於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
明年,匈奴數入邊,興兵守御。后歲少不登⑩。
數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歲時祠如數,無有所興,至今天子。

①望氣:占卜術。認為物分陰陽。陰陽必上聚為雲氣,所以望雲氣可知萬物。②冠絻:即冠冕,帽子。③《集解》引張晏語說:「神明,日也。日出東方,舍謂陽谷;日沒於西,墓謂蒙谷也。」古有「日出於陽(一作暘)谷,入於蒙谷」的說法,所以以陽谷為日(神)之舍(居住處),蒙谷為日之墳墓。④輝然屬天:光輝上照,與天相連屬。⑤刺:顏師古註:「刺,採取之也。」⑥直:同值。全句意思是,就其值立處立壇祭祀。⑦五牢具:犧牲為牢。用五頭犧牲以及配用具祭祀五帝壇;是壇各一牢的意思。⑧意思是,新垣平由測候知道,日將再中。即太陽過午後還會逆行到中天,使一日之中出現二個中午。候,測候,候望(即觀測)。⑨大酺;聚飲。古禁聚飲,只有喜慶等日,天子下詔書,解除禁令,百姓才得聚飲。⑩少:同稍。少不登就是收成少差些。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漢興已六十餘歲矣,天下艾安,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①,而上鄉儒術②,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會竇太后治黃老言③,不好儒術,使人微伺得趙綰等奸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
后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學之士公孫弘等。

①改正度:改正度數。度,指律度,律度變化1各種度量單位就會隨之變化。②上:指皇上。鄉:同「向」。全句意思是皇帝心向儒術。③黃老言,黃帝、老子之言,指道家學說。

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后常三歲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蹄氏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見神於先後宛若①。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灶②、穀道、卻老方見上④,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長⑤,常自謂七十,能使物⑥,卻老。其游以方遍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余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生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為巧發奇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⑦,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⑧。」已而案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宮盡駭,以為少君神,數百歲人也。
少君言上曰:「祠灶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黃金⑨,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乃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棗⑩,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於是天子始親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葯齊為黃金矣⑾。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而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⑿。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

①先後宛若:顏師古說:「古謂之娣姒,今關中俗呼為先後,吳楚俗呼之為妯娌,音軸里。」又孟康解釋說:「宛若,字也。」妯娌二人都以宛若為字,故稱先後宛若。②祠灶:在丹灶旁祭祀老君的儀式。③穀道:《武帝本紀》《集解》引李奇的話說;「食穀道(按:讀如導)引,或曰辟穀不食之道。」其實二者是一回事,由導引而漸至辟穀不食,徑稱穀道為辟穀可也。④卻老方:長生不老的方術。⑤生長:指出身經歷。⑥使物:役使鬼物。⑦大父:祖父。⑧柏寢:柏寢台,齊國台榭台。⑨通過祭灶招致來鬼神,保護丹灶,煉丹才能有成。丹砂化為黃金,就是把丹砂(硫化汞)加熱分解出汞,將黃金或銅溶解成為固態汞齊,外觀具有黃金的物理性質,而實非黃金,稱為偽黃金或葯金,丹家稱為還丹。⑩《漢書·郊祀志》「巨」作「臣」。是。?(11)齊:同劑。?(12)黃錘史:黃錘縣的小官吏。史,吏職。《集解》引徐廣語以為黃錘是指黃縣、錘縣。郭嵩燾《史記札記》說:「《始皇本紀》『過黃錘』,疑初為一縣,后乃分治也。」此言甚是。又「史寬舒」《孝武本紀》《正義》解釋說:「姓史,名寬舒。」按:寬舒之名以下尚五見,皆不作「史寬舒」,可知《正義》誤。寬舒姓寬名舒,史為官職名。

亳人謬忌奏祠及一方①,曰:「天神貴者太一②,太一佐曰五帝③。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東南郊,用太牢,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④。」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有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於忌太一壇上,如其方。後人復有上書,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⑤,祠黃帝用一梟破鏡⑥;冥羊用羊祠⑦;馬行用一青牡馬⑧;太一、澤山君⑨,地長用牛;武夷君用乾魚⑩;陰陽使者以一牛⑾」。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於忌太一壇旁。
其後,天子宛有白鹿,以其皮為幣,以發瑞應,造白金焉。

①《孝武本紀》《索隱》解釋說:「姓謬,名忌,居亳」。②太一:北極星座五顆星中的第二顆星,也是最亮的一顆,名為帝星的,又稱為太一星。《史記·天官書》認為,這裡是太一神的長住處。③《孝武本紀》《正義》解釋說:「五帝,五天帝也。《國語》雲『蒼帝靈威仰,赤帝赤熛怒,白帝白招矩,黑帝葉光紀,黃帝含樞紐』。《尚書帝命驗》雲『蒼帝名靈威仰,赤帝名文祖,黃帝名神斗,白帝名顯紀,黑帝名玄矩』。佐者,謂配祭也。」 ④意思是祭壇八方都有通道。《索隱》引《三輔黃圖》說:「上帝壇八觚,神道八通,廣三十步」。⑤解祠:《索隱》解釋為:「祠祭以解殃咎,求福祥也。」⑥梟破鏡:《孝武本紀》《集解》說:「梟;鳥名,食母。破鏡,獸名,食父。黃帝欲絕其類,使百物祠皆用之。」⑦冥羊:神名。⑧馬行:神名。⑨《孝武本紀》「澤山」作「皋山」古通。⑩武夷君:武夷山神。?(11)《孝武本紀》《集解》引《漢書音義》說:「陰陽之神也。」

其明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麃然①。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②,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雲。」於是以薦五畤,畤加一牛以燎③,錫諸侯白金④,風符應合於天也⑤。
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乃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⑥,天子以他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⑦,然後五嶽皆在天子之(邦)〔郡〕⑧。
其明年,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雲,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曰:「上即欲與神通,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⑨。又作甘泉宮,中為台室,畫天、地、太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歲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詳不如⑩,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書,問其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隱之。
其後則又作柏梁⑾、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⑿。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游水髮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強與我會甘泉。」於是病癒,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壽宮神君。壽宮神君最貴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⒀,然後入。因巫為主人,關飲食⒁。所以言,行下。又置壽宮北宮⒂,張羽旗,設供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①麃:獸名。顏師古解釋說:「麃,鹿屬也,形似麞,牛尾,一角。」②祗:恭敬。③意思是每畤增加牛一頭,在燎火中焚祭。④錫:同賜。⑤前文說,以白鹿皮為幣,造白金「以發祥瑞」,如今獲一角獸,正是天降下的祥瑞。為了提醒諸侯,不要忘記這兩件事之間的聯繫,要他們懂得造白金為符瑞是與天意相合的,因此才能引得天降下一角獸的符瑞與之相應。這才賜給諸侯白金作為暗示。⑥濟北王獻泰山地事在元狩元年(前122),見《通鑑》元狩元年紀事。⑦常山王獲罪事見《史記·五宗世家》。真定初屬常山,常山憲王獲罪后,分真定、綿曼、藁城、肥累四縣為真定王國,以憲王子平為真定王。⑧《通鑑》胡三省注說:「華山、嵩高,本在天子之郡。南嶽霍山屬廬江,淮南、衡山謀反,國除,人漢為郡。」太山、常山已如上述,是五嶽皆在天子之郡。⑨古人以干支紀日,十天干配屬五行為甲乙屬木,青色;丙丁屬火,紅色;戊已屬土,黃色;庚辛屬金,白色;壬癸屬水,黑色。車子分別以青、黃、赤、白、黑為基色,各自代表相應的天干日名。若日名甲子,則乘青色車出行,丙寅乘紅色車出行,……叫做「以相應日」駕車;若按五行相勝乘車,如甲子日乘白色車子,丙寅日乘黑色車子,戊辰日乘青色車,子……等,叫做以勝日駕車。以勝日駕車可辟(避)惡鬼,是陰陽家的說法。⑩詳:「同「佯」,假裝。?(11)柏梁:一作栢梁。《孝武本紀》《索隱》解釋說:「服虔云:『用梁百頭』。按:今字皆作『栢』。《三輔故事》云:『台高二十丈,用香栢為殿,香聞十里』。」胡三省以為「今書皆作『柏』服說非也。」?(12)《通鑑》記此事說:「作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為之;上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飲之,雲可以長生。」《索隱》引《三輔故事》說:「盤高三十丈」。余同。⒀祓:沐、浴、齋,潔身的意思。⒁關照、領取神君的飲食。按:神君作人言,能飲食,系作偽甚明。而漢武帝篤信不疑,司馬遷諷刺的意旨十分清楚。⒂上文已經說:「置壽宮神君」,此處說:「又置壽宮北宮」,顯然壽宮北宮是壽宮的一個分院。

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①,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②,二元以長星曰「光」③,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狩」④雲。

①元:元年,這裡指紀元,或設立年號。②建:建立、設置。所以開始紀元的年號稱為「建元」。③漢武帝第二個年號為「元光」。④第三個年號為「元狩」。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議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後土無祀,則禮不答也①。」有司與太史公、祠官寬舒議:「天地牲角繭栗②。今陛下親禮後土,後土宜於澤中圓丘為五壇③,壇一黃犢太牢具,已祠盡瘞④,而從祠衣上黃。」於是天子遂東,始立後土祠汾陰脽丘⑤,如寬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而還。過雒陽,下詔曰:「三代邈絕,遠矣難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後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歲,天子始巡郡縣,侵尋於泰山矣⑥。

①答:《爾雅·釋言》:「答,然也」。全句是「與禮不合」的意思。②意思是,祭天地用的牲牛,角象蠶繭或板栗一樣大小。指祭用幼牲。③如前述:「天好陰,祀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地貴陽,祭之必於澤中圓丘」。後世則祭地於方丘之上,古今不同。④瘞(yì,意):埋。⑤脽丘:土丘。《孝武本紀》作脽(shúi,誰)上。《集解》引如淳的話解釋說:「河之東岸特堆堀(jué,倔,義為突起),長四五里,廣二里余,高十餘丈。汾陰縣在脽之上,後土祠在縣西。汾在脽之北,西流與河合也。」又《索隱》引《漢舊儀》作「葵丘」,說是由於「河東人呼『誰』與『葵』同故耳。」⑥侵尋:逐漸到達,漸進。

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宮人①,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②,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無子。康王死,他姬子立為王。而康後有淫行,與王不相中③,相危以法。康后聞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蚤死,惜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說④。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嘗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⑤!」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⑥。子誠能修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驗小方,斗棋,棋自相觸擊⑦。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余,得四印,佩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制詔御史⑧:「昔禹疏九江,決四瀆。間者河溢皋陸⑨,堤繇不息⑩。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蜚龍」⑾,「鴻漸於般」⑿,朕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轝斥車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⒀。又以衛長公主妻之⒁,齎金萬斤,更命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供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⒂,皆置酒其家,獻遺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⒃,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17)。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其後裝治行⒅,東入海,求其師雲。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扼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①宮人:王宮中使用的私役人員,不是朝廷命官。②尚方:顏師古注說是:「主方葯」。按:自秦設官尚方,主管製造皇宮用物,屬少府。漢相沿不改。王府設官多仿中央,大約也是這種性質的官員。③關係不融洽,合不來。④說:同悅。⑤惡:怎,何。⑥《索隱》解釋說:「《論衡》雲(馬肝)『氣熱而毒盛,故食走馬肝殺人』。《儒林傳》雲『食肉無食馬肝』是也。」⑦《索隱》引《淮南萬畢術》解釋說:「取雞血雜磨針鐵杵,和磁石棋頭,置局上,即自相抵擊也。」針鐵杵就是鋼棒,用雞血雜以羽毛等物磨擦鋼棒,使生磁性,再以磁石做成棋子,鋼棒就能使棋子互相「觸擊」。⑧命為制,令為詔,「制詔御史」就是命令御史。⑨皋陸:河邊陸地。顏師古解釋說:「皋,水旁地;廣平曰陸。言水泛濫,自皋及陸。」⑩繇:同徭。徭役。?(11)《易經·乾》卦的卦辭中有「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語言人得權位,如龍在天。蜚同飛。?(12)《易經·漸》卦卦辭:「鴻漸於磐,飲食衎衎(kán,看。和樂貌),吉」。按王弼的解釋,「鴻漸於磐」是比喻人由無祿位,漸進而達到有祿位的歡樂之情。⒀乘轝:天子車駕。此處指天子服用的器物。轝,同輿。斥:分離出。⒁《索隱》說:「衛子夫之子曰衛太子,女曰衛長公主。是衛后長女,故曰長公主,非如帝姊曰長公主之例。」⒂大主:即大長公主。顏師古注說:「韋昭曰:『大主,武帝姑,竇太后之女也』。」⒃羽衣:顏師古注說:「以鳥羽為衣,取其神仙飛翔之意也。」⒄道:讀如導。⒅裝治行:猶言治行裝。準備出行所需衣裝用物。

其夏六月中,汾陰巫錦為民祠魏脽後土營旁①,見地如鉤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眾鼎,文鏤無款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使驗問巫得鼎無奸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行,上薦之②。至中山,曣③,有黃雲蓋焉,有麃過,上自射之,因以祭雲。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不登,故巡祭後土,祈為百姓育谷。今歲豐廡未報④,鼎曷為出哉?」有司皆曰:「聞昔泰帝興神鼎一⑤,一者壹統,天地萬物所系終也。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⑥,鑄九鼎,皆嘗亨鬺上帝鬼神⑦。遭聖則興,鼎遷於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淪沒,伏而不見。頌雲『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⑧。『不吳不驁,胡考之休⑨』。今鼎至甘泉,光潤龍變⑩,承休無疆。合茲中山⑾,有黃白雲降蓋,若獸為符,路弓乘矢⑿,集獲壇下,報祠大享。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見於祖禰⒀,藏於帝廷,以合明應。」制曰:「可」。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雲。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已朔旦冬至⒁,與黃帝時等。」卿有扎書曰:「黃帝得寶鼎宛朐,問於鬼臾區。鬼臾區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⒂,是歲已酉朔旦冬至⒃,得天之紀⒄,終而復始。』於是黃帝迎日推策⒅,后率二十歲復朔旦冬至⒆,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⒇,黃帝仙登於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書,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21)。上大說,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申公,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黃帝之時』(22)。曰『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23)。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漢主亦當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黃帝時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泰山、東萊,此五山黃帝之所常游,與神會。黃帝且戰且學仙,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斷斬非鬼神者。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冢是也。其後黃帝接萬靈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下迎黃帝(24)。黃帝上騎,群臣後宮從上者七十餘人,龍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龍?撥,墮,墮黃帝之弓。百姓仰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胡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脫?耳(25)。」乃拜卿為郎,東使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隴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祠官寬舒等具太一祠壇,祠壇放薄忌太一壇(26),壇三垓(27)。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狸牛以為俎豆牢具(28)。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基下四方地,為醊食群神從者及北斗雲(29)。已祠,胙余皆燎之(30)。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31)。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32)。太一祝宰則衣紫及綉。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昧爽(33),天子始郊拜太一。朝朝日(34),夕夕月,則揖;而見太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黃。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雲「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太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35)。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公、祠官寬舒等曰;「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一郊見。」

①錦:巫之名。魏脽:就是前文中的汾陰脽丘。因汾屬魏地,故稱魏脽營:顏師古注說「營謂祠之兆域也。」就是祠壇基址。②《孝武本紀》《集解》引如淳注說:「以鼎從行,上至甘泉,將薦之於天也。」誤。由行文看,鼎已迎至甘泉,而後運往長安,天子從行,將要上薦於天也。所以下文有途中天子親射麃之事。不是到甘泉薦於天。③《孝武本紀》作晏溫。《索隱》解釋說:「如淳云:『三輔俗謂日出清濟為晏。晏而溫,故曰晏溫。』許慎注《淮南子》云:「晏,無雲也。」既然無雲,下文又說「有黃雲蓋焉。」頗難圓通。按:曣是氤氳二字的近音假借字,氤氳是形容下文中的黃氣盤旋繚繞貌。④廡:同蕪。指莊稼歉收。⑤泰帝:太昊氏,指伏犧。《孝武本紀》作大帝,同。⑥九牧:九州牧守。經處指九州。金:銅。⑦亨鬺(pēngshāng烹傷):烹煮牲牢以祭祀。⑧見《詩經·周頌·絲衣》。全詩是描寫繹祭(大祭的第二日祭祀)情形的,這三句是講祭前執事人員檢查祭祀準備狀況的情形:先在門堂上檢查洗濯的用具和籩豆等禮品。來到門塾之基告訴主人洗濯用具等都已準備完妥;再檢查祭祀用的三牲,由小到大,先羊后牛,然後告訴主人牲禮肥而且數目充足;最後檢查鼎具,無論是大鼎如鼐,或是小鼎如鼒,都打開鼎冪,檢查后告訴主人鼎具潔凈。總之,反映出執事的低級人員恭順認真的樣子。堂,正房;徂(cú,粗),義為往、到;基,門塾的房基,即門塾旁;鼐(nài,奈),指大鼎;鼒(zī,資),小鼎。一說指圓而且上口有收分的鼎。⑨這兩句述祭後主人(士和其他助祭之人)的表現:祭末多倦怠、傲慢,而參加繹祭的人卻能恭敬不喧嘩、不傲慢,因此得到壽考的美兆。吳,同娛,引伸為喧嘩;驁,傲慢;胡,壽;考,成。休,休徵,即美好的徵兆。⑩龍變:神奇的變化。顏師古古釋為:變化「若龍之神」。?(11)合茲:與茲事(指鼎在中山,有黃白雲蓋事)相合。?(12)顏師古注引韋昭語說:「路,大也;四矢曰乘。」⒀祖禰:祖廟和禰廟。父廟為禰(nǐ,你)。⒁據《漢書·武帝紀》,元鼎五年(前122),十一月辛巳朔且為冬至。辛巳,日名;朔旦,月朔(即初一日);冬至,十一月節。漢初行顓頊歷,以冬至日為歲首。⒂神策:神奇的籌策。籌策是計算用具,《漢書·律曆志》記載的籌策形制是:「用竹,徑一分,長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為一握」。⒃意思是黃帝得寶鼎神策的那一年,是十一月已酉日,朔旦為冬至節。前面說「與黃帝時等」,大約是指年名(元鼎五年為已巳年,自冬至入庚午)和朔旦冬至這兩點相同,日名不同。⒄舊曆一元分三紀,分別稱為天、地、人紀。自得寶鼎這一年進入天紀的第一年,故稱得天之紀。⒅用籌策逆推曆日,即推算未來的年月日。⒆公孫卿不懂曆法,若按《通鑒前編》等記載,伏犧時定曆法,每年360日(「六甲而天道周矣」),12個月合354日,每年餘6日,5年設一閏月,則5年共1800日,,61個月,此後重為朔旦冬至;若按《堯典》所載,每年366日(「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則餘12日,10年後復又朔旦冬至;若按漢歷每年365日計算,則一年餘11日,20年合7305天,247個月(其中有7個閏月),餘15天,應是正月十六日朔且冬至。怎樣計算都不合適,只能認為是外行人的胡謅。⒇20推共400年,除去最後一推的20年,合380年。最後一次雖已推算,但不久即成仙而去;所以雖言20推,只有380年。(21)嬖人:受寵愛的私役人員。被視同婢妾,又受恩寵。(22)指與黃帝時的曆日相同,如年名、日名、冬至等節氣的位置等。(23)此系諛詞。高祖之孫指景帝,曾孫指武帝。(24)胡?(rán,燃):顏師古解釋說:「胡謂頸下垂肉也。?,其毛也。」?,同「髯」。(25)?:鞋子。同「屣」。(26)放:同仿。(27)垓:義為重。壇三垓就是三重壇的意思。(28)狸牛:《漢書·郊祀志》作「氂牛」,顏師古注說是「西南夷長尾氂之牛也。」《孝武本紀》作「氂牛」。按:太一之祭不可能用西南夷的氂牛,大約是犛字之誤。犛牛即犁牛,《論語·雍也》說:「犁牛之子騂且角,」犁牛是雜色牛,為祭祀所輕,更無論氂牛。此處「殺一犁牛」只作為俎豆、牢具等配祭品,正式牲牛用白牛。狸為犁的同音假借字。(29)《孝武本紀》《正義》引劉伯莊語說:「謂繞壇設諸神祭座相連綴也」。醊食(zhùisì,綴飼),指連續祭祀;群神從者,配祭諸神。(30)胙(zùo,坐):祭肉。(31)洎(jì,記):《集解》引徐廣「語」說:「洎,一作『酒』。灌水於釜中曰洎。」(32)羊彘特:雄性羊、豬各一頭。特,雄性。一說指牲一頭,見《尚書·舜典》「用特」孔傳,今兩取之。(33)黎明前。(34)前一個「朝」(讀zhāo,招),指早晨;后一個「朝」(讀cháo,潮),朝見的意思。(35)瑄玉:祭祀所用大璧。嘉牲:美牲。指毛色純,年歲合乎要求,體形美而膘肥等。
作者: lnln    時間: 2006-12-26 18:30
其秋,為伐南越,告禱太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①,以象太一三星②,為太一鋒③,命曰:「靈旗」④。為兵禱⑤,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⑥。上乃誅五利。
其冬,公孫卿侯神河南,言見仙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假,神不來。言神事,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也。」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觀名山神祠所,以望幸(也)〔矣〕。
其春,既滅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尚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⑦,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⑧,禱祠太一、後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⑨。

①意思是以牡荊為幡竿,幡上畫日月北斗和升龍。牡荊,顏師古引如淳注說是「荊之無子者」;幡,同旛,長方而下垂(不是斜挑)的旗子;登龍,升龍。古代龍形圖案常見者有升龍、降龍、行龍三種,頭向上者為升龍,向下為降龍,頭身橫列者為行龍。②顏師古引晉灼的話認為是在幡上畫星,「一星在後,三星在前」。如此當於「登龍」之後逕加「太一三星」四字,不應有「以象」二字。晉、顏之說誤。幡上只畫日月、北斗和登龍三事,以幡為太一鋒,則幅上所繪日月、北斗和登龍分別象徵太一所屬的三星。按《天官書》太一三星為三公,是司徙、司空、太尉的象徵,此處說象徵日月北斗和升龍,必另有說。③太一一星在後,三星在前,所以謂三星為太一之鋒。幡上既繪有象徵三星的日月、北斗和升龍,因稱幡為太一鋒。④《孝武本紀》《正義》引李奇的話解釋,大意是由於把這種幡樹在太一祭壇之上,帶有幾分鬼氣,因稱為靈旗。⑤為兵事而祈禱神靈。⑥讎:應驗。⑦太帝:太昊氏,即伏犧。素女:神話中的女神,善弦歌。瑟:撥弦樂器名,似琴而無徽。按《爾雅·釋樂》「大瑟」郭註:「長八尺一寸,廣一尺八寸,二十七弦」。《三禮圖》又有雅瑟,頌瑟等名目。尺寸及弦數亦不等。馬王堆一號漢墓有出土實物。⑧以南越為邊塞,設防戍守。⑨並非二十五弦瑟、空侯、琴諸樂器至漢武帝時才創製出來,而是指郊祀時演奏二十五弦、空侯、琴瑟等樂曲自此始。作,作曲,彈奏的意思;二十五弦,指瑟;空侯,樂器名。《索隱》說是「(漢)武帝始令樂人侯調作,……侯,其姓也。

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澤旅①,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②,還祭黃帝冢橋山,釋兵須如。上曰:「吾聞黃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對曰:「黃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泰山,先類祠太一。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絕,莫知其儀禮,而群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③。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④。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⑤。」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上接神仙人蓬萊士⑥,高世比德於九皇⑦,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禪事,又牽拘於《詩》《書》古文而不能騁。上為封禪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禪事⑧。於是上絀偃、霸⑨,而盡罷諸儒不用。
三月,遂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歲」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戶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東上泰山,泰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巔。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然無驗者。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候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雲。群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即見大跡,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為仙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傳車及間使求仙人以千數⑩。

①振兵澤旅:即振兵釋旅。馬放南山,槍刀入庫的意思。②勒兵:布勒兵眾。有約束、整飭的意思。既有振兵釋旅意,故勒兵不使出塞作戰。③《郊祀志》顏師古注說:「天子有事宗廟,必自射性,蓋示親殺也」。④意思是:封禪就是合當不死的化名。這與李少君「封禪則不死」話相同。⑤意思是要武帝見機行事,不一定登上頂峰才算上封。稍稍登上一段距離,乘無風雨,隨即行封禪禮,就算是上封了。⑥放:同仿。⑦向世人誇耀,以提高自己的地位,使與九皇齊名。九皇《集解》解釋說:「張晏曰:『三皇之前有人皇,九首。』韋昭曰:『上古人皇者九人也』。」⑧周霸屬託徐偃繪圖說明封禪禮事。⑨絀:同黜。貶退。⑩給予方士乘傳車來往的權力,並且這期間派出的求仙人在千數人以上。傳車,驛傳(或稱傳舍)的車輛,是政府用來傳遞信息的交通工具;間使,這期間派出的。

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人殊,不經①,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②,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太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秘。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③。丙辰,禪泰山下阯東北肅然山,如祭後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④。縱遠方奇獸蜚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禮。兕牛犀象之屬不用⑤,皆至泰山祭後土⑥。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起封中。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群臣更上壽。於是制詔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不任。維德菲薄,不明於禮樂。修祠太一,若有象景光⑦,?如有望⑧,震於怪物⑨,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於梁父,而後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戶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復博⑩、奉高、蛇丘、歷城,無出今年租稅。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過毋有復作⑾。事在二年前,皆勿聽治。」又下詔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雨災,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⑿,乃復東至海上望,冀遇蓬萊焉。奉車子侯暴病⒀,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歷北邊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寶鼎出為元鼎,以今年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於東井⒁。后十餘日,有星茀於三能⒂。望氣王朔言:「候獨見填星出如瓜⒃,食頃復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德星雲⒄。」
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太一。贊饗曰:「德星昭衍⒅,厥維休祥⒆。壽星仍出⒇,淵耀光明。信星昭見(21),皇帝敬拜太祝之亨。」
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雲「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雲。復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葯以千數。是歲旱,於是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過祠泰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沈祠而去(22)。使二卿將卒塞決河(23),徙二渠,復禹之故跡焉。

①不合常情。經釋為常。顏師古釋為經典之經,此處不取。②皮弁薦紳:皮弁為武冠,薦紳就是縉紳,指插笏於帶的官服。③由山陰坡的道路下山。古人山以北為陰,水以南為陰。④意思是用五色土加在雜土封的上面。益,增加。引伸為加在某某之上;雜封,用雜土石所封。⑤前文已有「縱遠方奇獸、蜚禽及白雉」等語,兕牛犀象不產自中原,又不經見,自是「遠方奇獸」,應屬被縱之列。此處又說「兕牛犀象之屬不用」自不是指「不用於祭祀」,否則與前文重複。而是指這類大型動物「不用」縱放山林者,但它們已經被天子帶到泰山下,該怎樣處理?下一句就是對它們的處理辦法。⑥《孝武本紀》、《漢書·郊祀志》都作:「皆至泰山然後去」,或從「祭後土」或「然後去」,都是指兕牛犀象,不是指天子。⑦景光:霞光。景雲之光呈五采,若霞光。⑧?:同屑。隱然,影影綽綽。⑨震懾於怪物,恐怕是怪物。怪物,神怪之類。⑩復:免除徭役。?(11)復作:有二種解釋:一是罰為官作(為官府服役)的女刑徒。輕罪徒,男子戍邊一年,女子不堪戍守,令作於官,稱為復作。二認為是指弛刑再犯的輕罪徒。罪徒經赦以後,除去鉗釱赭衣等刑具。重又犯罪,不從原來的徒罪上加罪,而是與普通百姓第一次犯罪一樣,只就所犯事論罪,若罪輕當為官作,稱為復作。參見《漢書·宣帝紀》顏師古注。顏師古認為,第二種說法為是。?(12)庶幾:差不多,也許可以,希望能。⒀暴病:急病。⒁茀:遮蔽。指彗星,通常稱為孛。東井:南方七宿之一,在雙子座中。全句意思是有一顆彗星出現於東井宿之中。⒂三能(tái,台):又作「天台」,在熊座中,北斗星之下,共六星,分作上、中、下台,各二顆。按:古人以為彗星出現,是不吉利的事(如《淮南子·天文訓》所說:「虹霓彗星,天之忌也」),此處先述彗星二見,下面便寫王朔見填星、大如瓜,有司賀德星出現事,二者相映成趣,不覺令人捧腹。太史公筆法,端底其妙如神。⒃填星:土星。(17)德星:就是填星。《孝武本紀》中《索隱》以為指歲星(木星),理由是「歲星所在有福,故曰德星也。」按:從上下文看,當指填星。由《天官書》填星「其所居國吉」,「其居久,其國福厚;易,福薄」,與歲星功效相似。⒅指前述填星大如瓜事。昭衍,明亮的意思。⒆厥:其,指「德信昭衍」事。維:是,乃。休祥:吉祥。⒇壽星:南極老人星。《孝武本紀》《索隱》說:南極老人星「見則天下理安,故言之也。」老人星在孤矢以南,船底座中,秋分前後黃昏時出現於南中天。(21)信星:《孝武本紀》《索隱》以為就是填星(鎮星),即土星。(22)沈:同沉。將祭品沉於河,稱沉祠。(23)將:帶領。全句意思是:使卿二人帶領兵卒堵塞決口。

是時既滅兩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①,而其祠皆見鬼,數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壽百六十歲。後世怠慢,故衰秏②」。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無壇,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雞卜③。上信之,越祠雞卜始用。
公孫卿曰:「仙人可見,而上往常劇,以故不見。今陛下可為觀,如緱城,置脯棗,神人宜可致也。且仙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則作蜚;桂觀④,甘泉則作益延壽觀⑤,使卿持節設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莖台⑥,置祠具其下,將招來仙神人之屬。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廣諸宮室。夏,有芝生殿房內中⑦。天子為塞河,興通天台,若見有光雲,乃下詔:「甘泉房中生芝九莖,赦天下,毋有復作。」
其明年,伐朝鮮。夏,旱。公孫卿曰:「黃帝時封則天旱,干封三年。」上乃下詔曰:「天旱,意干封乎?其令天下尊祠靈星焉。」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⑧,巡之。春,至鳴澤,從西河歸。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東。登禮灊之天柱山,號曰南嶽。浮江,自尋陽出樅陽,過彭蠡,禮其名山川。北至琅邪。並海上。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焉⑨。

①《孝武本紀》作「越人俗信鬼」,是。②衰秏:衰老。秏,同耗。③雞卜:《孝武本紀》《正義》說:「雞卜法用雞一,狗一,生,祝顧訖,即殺雞狗煮熟,又祭,獨取雞兩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則吉,不足則凶。今嶺南猶此法也。」周去非《嶺外代答》所記雞卜法與此異,錄如下:「以小雄雞未孳尾者,執其兩足,焚香禱所,占而撲殺之。取腿骨洗凈,以麻線束兩骨之中,以竹梃插所束之處,俾兩腿骨相背於竹梃之端。執梃再禱,左骨為儂,儂者我也;右骨為人,人者所佔之事也。乃視兩骨之側所有細竅,以細竹梃長寸余者遍插之,或斜或直,或正或偏,各隨其斜直正偏而定吉凶。其法有一十八變,大抵直而正或附骨者多吉,曲而斜或遠骨者多凶。」④《郊祀志》於「」後有頓號,顏師古注說是「飛館、桂館二名也」。此說是。⑤《郊祀志》作「益壽、延壽館」。顏師古認為也是「二館名」。清·梁玉繩《史記志疑》認為《史記》衍一「益」字,《漢書·郊祀志》又多一字,合衍「益壽」二字。《漢武故事》、《括地誌》、《三輔黃圖》等書都只有延壽觀,無「益壽」之名。⑥《郊祀志》為「通天台」。梁玉繩以為「莖」為衍文。是。⑦芝:靈芝。⑧打通去回中的道路。⑨修封:修整泰山封土。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東北址古時有明堂處,處險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曉其制度。濟南人公玊帶上黃帝時明堂圖①。明堂圖中有一殿,四面無壁,以茅蓋;通水圜宮垣;為復道,上有樓,從西南入,命曰崑崙②。天子從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帶圖。及五年修封,則祠太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對之③。祠後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④。天子從崑崙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禮。禮畢,燎堂下⑤。而上又上泰山,有秘祠其巔⑥。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黃帝並赤帝⑦,而有司侍祠焉。山上舉火,下悉應之。
其後二歲,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⑧,推歷者以本統⑨。天子親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修封禪。其東贊饗曰:「滅增授皇帝太無神策⑩,周而復始。皇帝敬拜達」。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冀遇之。

①公玊帶:公玊,複姓;帶,名。玊同玉。《郊祀志》作「公玉帶」。②以上述明堂圖。③祠坐:神坐。即木主,欲語說的神主牌位。④太牢:牲牛。三牲(牛豬羊)之中,以牛最大,故稱太牢,余為少牢。⑤設燎火於堂下。將祭肉擲入火中,氣味上達於天,神靈就可以享受到祭禮了。此是郊天設燎火的原因。⑥有:同「又」。⑦因五帝是配祭,中央黃帝的位子被主神太一佔去,只有委屈它與赤帝擠在一起了。⑧此為太初元年。按前文說元鼎五年(前112)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到太初元年(前104),間隔八年,合2922天,每年354天,餘90天,設3個閏月,適盡。說明太初元年前的十一月朔旦恰是冬至。又2922天除去48甲子,餘42天,自辛巳以後數42日,算外第43日的日名恰是甲子。即太初元年前一年十一月朔的日名為甲子。⑨本統:據《漢書·律曆志》太初改歷,鄧平術是以81分起歷,與三統法同,而不同於《曆書》所載的「歷術甲子篇(即太初曆)」。太初曆製成后,落下閎回鄉而去,而鄧平受任為太史丞。所以此處所說的「推歷者」指鄧平,他所用為三統法,所說本統,當指入統的第一天。⑩太元神策:猶言太初曆。太元,與太始、太初同義;神策,由於用來推算曆法,亦指曆法。

十一月乙酉,柏梁災。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①,祠後土。臨勃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②。
上還,以柏梁災故,朝受計甘泉③。公孫卿曰:「黃帝就青靈台,十二日燒,黃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諸侯甘泉,甘泉作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災,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④。」於是作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戶。前殿度高未央⑤。其東則鳳闕⑥,高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⑦,數十里虎圈⑧。其北治大池,漸台高二十餘丈⑨,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其南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屬⑩。乃立神明台、井干樓⑾,度五十丈,輦道相屬焉。

①高里:《集解》注說:「山名,在泰山下」。顏師古說,「高」有作「嵩」者,誤。②冀:希冀,希望。殊廷:神仙之庭。《集解》引《漢書音義》說是「蓬萊庭」。廷同庭。③受計:《漢書·武帝紀》顏師古注為「受郡國所上計簿也,若今之諸州計賬。」④用厭勝之法鎮服火災,使不再發生。勝,厭勝。由五行相勝的道理,用超過原物的東西鎮服原物。⑤未央:宮名。在長安西南隅,中為未央殿,四周包括宣室、溫室、清涼殿、麒麟殿、金華殿等,是一處建築組群。⑥鳳闕:《索隱》引《三輔故事》說:建章宮「北有圓闕,高二十丈,上有銅鳳皇,故曰鳳闕也。」按:古代於門(宮門、城門等)兩旁建立的高台建築稱為闕,又稱相魏等。⑦唐中:《索隱》引鄭玄語:「唐,堂庭也。」唐中就是庭院。⑧虎圈:《孝武本紀》《正義》引《括地誌》說:「虎圈今在長安中西偏也。」⑨漸台:《郊祀志》顏師古注說:「漸,浸也。台在池中,為水所浸,故曰漸台。」⑩大鳥:《郊祀志》顏師古注說是:「立大鳥象也」。?(11)神明台:《三輔黃圖》引《廟記》說:「神明台,武帝造,祭仙人處,上有承露盤」等。井干樓:牆壁是用大木相迭而成,如井干一樣,今稱干欄式建築。

夏,漢改歷,以正月為歲首①,而色上黃,官名更印章以五字②,以太初元年。是歲,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焉③。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無牢熟具④,芬芳不備。乃令祠官進畤犢牢具,色食所勝⑤,而以木禺馬代駒焉。獨五月嘗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
其明年,東巡海上,考神仙之屬,未有驗者。方士有言「黃帝時為五城十二樓,以候神人於執期⑥,命曰迎年。」上許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親禮祠上帝焉。
公玊帶曰:「黃帝時雖封泰山,然風后、封巨、岐伯令黃帝封東泰山,禪凡山⑦,合符,然後不死焉。」天子既令設祠具,至東泰山,〔東〕泰山卑小,不稱其聲,乃令祠官禮之,而不封禪焉。其後令帶奉祠候神物。夏,遂還泰山,修五年之禮如前⑧,而加以禪祠石閭。石閭者,在泰山下址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閭也,故上親禪焉。
其後五年,復至泰山修封。還過祭恆山。

①漢初,承秦制,以十月為歲首,今改為正月是歲首。②《孝武本紀》《集解》引張晏說;「漢據土德,土數五,故用五為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也。」③以方(法)術祭神,詛咒匈奴、大宛。以此為功勞。④牢熟具:烹煮過的牲牢等熟肉祭品。具,盛具。⑤《孝武本紀》「色」前有「五」字。誤。《集解》引孟康語說:「若火勝金,則祠赤帝以白牲。」⑥執期:地名。⑦凡山:在泰山下。凡或作丸。⑧五年之禮:即修封。每五年修封土一次。

今天子所興祠,太一、後土,三年親郊祠;建漢家封禪,五年一修封。薄忌太一及三一、冥羊、馬行、赤星、五〈床〉①,寬舒之祠官以歲時致禮②。凡六祠,皆太祝領之。至如八神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過則祠,行去則已。方士所興祠,各自主,其人終則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禪,其後十二歲而還,遍於五嶽、四瀆矣③。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萊,終無有驗。而公孫卿之候神者,猶以大人之跡為解,無有效。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羈縻不絕,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彌眾,然其效可睹矣。

①此雲「五」,下文有「凡六祠」,《索隱》又將「五」與「寬舒之祠官」連讀,紛紜歧異,殊難圓通,今據清·梁玉繩考證,補「床」字。理由有三:一,《漢書·郊祀志》作「五床」(中華書局標點本《漢書》以為宜刪「床」字)二《漢書·地理志》谷口縣有五床山祠,與此合。三、上下文能夠貫通。②意思是由像寬舒這樣的祠官按歲時行禮致祭。③郭嵩燾以為:自元封元年初封到天漢三年《史記》完成時凡十二年,天子三修封。元年「用事華山,至於中嶽」;五年「登灊天柱山」,號為南嶽;天漢三年「過祭恆山」,所以說是「遍於五嶽、四瀆矣」。

太史公曰:余從巡祭天地諸神名山川而封禪焉。入壽宮侍祠神語,究觀方士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論次自古以來用事於鬼神者,具見其表裡①。後有君子,得以覽焉。若至俎豆珪幣之詳②,獻酬之禮,則有司存。

①表裡:「用事於鬼神」這類事件的裡外經過情形。②指具體的禮儀制度
作者: 海魂    時間: 2006-12-28 15:24
以前看不懂,現在有了譯文,很好,謝謝inin。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30
河渠書第七

劉洪濤 譯註

【說明】

中國古代記述水道的著作,最早的當然要數《尚書·禹貢》。但是它還不是專記水道,其中有導山、導水兩部分。此外如《管子·水地》、《度地》篇,《山海經》中的山經、海經等,都大體相似。專門記水道昉自《史記·河渠書》,此例一開,不但正史·地方志將水道列為專節,還出現了如《水經注》那樣的專門巨著,蔚成了古代地理書的一個大類,這意義實在非同小可。
《河渠書》的內容特徵,首先是它不是對現有河渠做靜態描述,如像《水經注》那樣,分別記述某水系有某支流,發源某處、流經某地、沿途有何地形、地物、掌故,入於某川、某河、某海等等,而是主要通過河道的開鑿、治理過程,闡述人們變水害為水利的偉大鬥爭。一般地,這項活動有三部分內容:治理水害、修築漕渠和灌渠,司馬遷以極大的熱情和興趣對許多成功的事實和經驗做了詳細記述,同時他還懷著滿腔鬱憤,對於豪門的阻撓、氣數等迷信思想的干擾做了揭露,從而對漢代弊政進行了無情的鞭撻。
司馬遷為寫《河渠書》曾做過大量、長期的實際考察和研究,所以,寫來不但真實性強,許多地方三言兩語,恰中肯棨。如寫井渠的開鑿,是由於「岸善崩」;褒斜道的失敗是由於「水湍石」等,都正確反映了該地區的土壤、地形特徵。為寫禹跡,他曾沿江、淮、河三大河流最易出事的地段實地踏勘,而後悟出禹為何不逕挽黃河東行入海,反而使它東北流入渤海灣的原因。他說這是由於自塑方至龍門一段,地勢高,水流急,孟津以東地勢漸低,落差太大,易生水災。所以把它引入魯西北的高地,以減小水勢。這是一個很少有人提出的問題,司馬遷不但提出來,還給了正確的解答。

【譯文】

《夏書》記載:禹治理洪水經歷了十三年,其間路過家門口也不回家看望親人。行陸路時乘車,水路乘船,泥路乘橇,山路坐轎,走遍了所有地方。從而劃分了九州邊界,隨山勢地形,疏浚了淤積的大河川,根據土地物產確定了賦稅等級。使九州道路通暢,築起了九州的澤岸,度量了九州山勢。然而還有黃河泛濫成災,給中國造成很大危害。於是集中力量治理黃河,引導河水自積石山經過龍門,南行到華陰縣,東下經砥柱山和孟津、雒汭,到達大邳山。禹以為大邳以上黃河流經的地區地勢高,水流湍急,難以在大邳以東的平地經過,否則會時常敗堤破岸,造成水災,於是將黃河分流成二條河以減小水勢,並引水北行,從地勢較高的冀州地區流過,經降水,到大陸澤,以下開九條大河,
共同迎受黃河之水,流入勃海。九州河川都已疏通,九州大澤都築了障水堤岸,華夏諸國得到治理而安定,其功績使夏、商、周三代受益不絕。
後人又自滎陽以下引河水東南流,成為鴻溝,把宋、鄭、陳、蔡、曹、衛各國連結起來,分別與濟、汝、淮、泗諸水系交會。在楚地,西方在漢水和雲夢澤之間修渠連通,東方則在江淮之間用溝渠相連。在吳地於三江、五湖間開鑿河渠。在齊則於菑、濟二水間修渠。在蜀,有蜀守李冰鑿開離堆,以避沫水造成的水災;又在成都一帶開鑿二條江水支流。這些河渠水深都能行舟,有餘 就用來灌溉農田,百姓獲利不小。至於渠水所過地區,人們往往又開鑿一些支渠引渠水灌田,數目之多不下千千萬萬,但工程小,不足數計。
西門豹引漳水灌溉鄴郡的農田,使魏國的河內地區富裕起來。
韓國聽說秦國好興辦工役等新奇事,想以此消耗它的國力,使它無力對山東諸國用兵,於是命水利工匠鄭國找機會遊說(shuì,稅)秦國,要它鑿穿涇水,從中山(今陝西涇陽縣北)以西到瓠(hù,戶)口,修一條水渠,出北山向東流入洛水長三百餘里,欲用來灌溉農田。渠未成,鄭國的目的被發覺,秦國要殺他,鄭國說:「臣開始是為韓國做姦細而來,但渠成以後確實對秦國有利。」秦國以為他說得對,最後命他繼續把渠修成。渠成后,引淤積混濁的涇河水灌溉兩岸低洼的鹽鹼地四萬多頃,畝產都達到了六石四斗。從此關中沃野千里,再沒有飢荒年成,秦國富強起來,最後并吞了諸侯各國,因把此渠命名為鄭國渠。
漢朝建立后三十九年,到孝文帝時黃河堤決於酸棗縣,向東沖潰金堤,於是東郡動員了許多兵卒堵塞決口。
此後過了四十多年,到本朝天子元光年間,黃河在瓠子決口,向東南流入巨野澤,將淮河、泗水連成一片。於是天子命汲黯、鄭當時調發人夫、罪徒堵塞決口,往往堵塞以後又被沖壞。那時朝中的丞相是武安侯田蚡(fén,墳),他的奉邑是鄃(shū,舒)縣,以鄃縣租稅為食。而鄃縣在黃河以北,黃河決口水向南流,鄃縣沒有水災,收成很好。所以田蚡對皇帝說:「江河決口都是上天的事,不易用人力強加堵塞,即便將決口堵塞了,也未必符合天意。」此外望雲氣和以術數占卜的人也都這樣說。因此天子很長時間沒有提堵塞決口的事。
那時鄭當時任大司農職,說道:「往常從關東漕運的糧食是沿渭水逆流而上,運到長安估計要用六個月,水路全程九百多里,途中還有許多難行的地方。若從長安開一條渠引渭水,沿南山而下,直到黃河才三百多里,是一條直道,容易行船,估計可使漕船三個月運到;而且沿渠農田一萬多頃得到灌溉。這樣既能減少漕省運糧的兵卒,節省開支,又能使關中農田更加肥沃,多打糧食。」天子認為說得對,命來自齊地的水利工匠徐伯表測地勢,確定河道走向,動員全部兵卒數萬人開鑿漕渠,歷時三年完工,通水后,用來漕運,果然十分便利。此後漕渠漸漸多起來,渠下的老百姓都頗能得到以水溉田的利益。
後來河東守番系說:「從山東漕運糧米西行入關,每年一百多萬石,中間經過砥柱這個行船的禁限地區,有許多漕船船壞人亡,而且運費也太大。若穿渠引汾水灌溉皮氏、汾陰一帶的土地,引黃河水灌溉汾陰、蒲坂一帶的土地,估
計可以造田五千頃。這五千頃田原來都是河邊被遺棄的荒地,老百姓只在其中打草放牧,如今加以灌溉耕種,估計可得糧食二百萬石以上。這些糧食沿渭水運入長安,與直接從關中收穫的沒有兩樣,而不再從砥柱以東漕糧入關。」天子同意他的意見,動員兵卒數萬人造渠田。幾年以後,黃河改道,渠無水,種渠田的連政府貸給的種子也難以償還。久而久之,河東渠田完全報廢,朝廷把它分給從越地內遷的百姓耕種,使少府能從中得到一點微薄的租賦收入。
以後有人上書,是為了想打通褒斜道以及漕運的事,天子交給御史大夫張湯,張湯詳細了解后,說道:「從漢中入蜀向來走故道,故道有許多山坂大坡,曲折路遠。今若鑿穿褒斜道,山坂坡路少,比故道近四百里的路程;而且褒水與沔水相通,斜水與渭水相通,都能通行漕船。漕船從南陽沿沔水上行駛入褒水,從褒水登陸到斜水旱路一百多里,以車轉運,再下船順斜水下行駛入渭水。這樣不但漢中的糧食可以運來,山東的糧食從沔水而上沒有禁限,比經砥柱漕運方便。而且褒斜地區的木材箭竹,其富饒可以與巴蜀相比擬。」天子認為有道理,封張湯的兒子卬(áng,昂)為漢中郡太守,調發數萬人開出一條長五百多里的褒斜道。果然方便而且路程近,但是水流湍(tuān)急多石,不能通漕。
此後庄熊羆說:「臨晉地區的老百姓願意鑿穿洛水築成水渠,用來灌溉重泉以東原有的一萬多頃鹽鹼地。倘若果然能得水灌溉,可使每畝產量達到十石。」於是調發兵卒一萬多人開渠,自徵城引洛水到商顏山下。由於土岸容易塌方,於是沿流鑿井,最深有的達到四十多丈。許多地方都鑿了井,井下相互連通,使水通行。水從地下穿商顏山而過,東行直到山嶺之中十多里遠。從此產生了井渠。鑿渠時曾掘出了龍骨,所以給此渠命名為龍首渠。這條渠築了十多年,頗有些地方通了水,但是並未得到太大的好處。
自從黃河在瓠子決口后二十多年,每年土地都因水澇沒有好收成,梁楚地區更為嚴重。天子既已封禪,並巡祭了天下名山大川,第二年,天由於要曬乾泰山封土而少雨。於是命汲仁、郭昌調發兵卒數萬人堵塞瓠子決口,阻止水澇,天子從萬里沙祠禱神以後,回來的路上親臨黃河決口處,沉白馬、玉璧於河中祭奠河神,命群臣及隨從官員自將軍銜以下,都背負柴薪,填塞決口。當時東郡百姓以草為炊,柴薪很少,因而命砍伐淇園的竹子作為塞決口的楗。
天子既然親臨決河處,悼念塞河不能成功,作歌道:「瓠子河決啊有何辦法,浩浩汗汗啊民居已盡為河。盡為河啊地方不安,河工無休止啊吾山已經鑿平。吾山已平啊鉅野澤外流,水族喧嚷啊迫天齊日。河道廢弛啊水離常流,蛟龍馳騁啊正遠遊。水歸舊道啊神福滂沛,若不封禪啊怎知此事!為我告河伯啊因何不仁,泛濫不止啊愁煞人。河浸齧(niè,聶)桑啊淮、泗水滿,久不歸故道啊唯願水流稍緩。」另一首是:「河水湯湯(shāng,商)啊流急,北渡回曲啊疏浚難。揭草埽於決口啊沉美玉於河,河伯縱許息水啊奈薪柴不足。薪柴不足啊衛人獲罪,民燒柴尚不足啊如何御水!伐淇園之竹啊楗阻石柱,堵塞宣房啊萬福來。」於是塞住了瓠子決河,在決口處築了一座宮殿,取名為宣房宮。並修二條渠引河水北行,恢復了禹時的樣子,梁、楚地區重又得到安寧,沒有水災了。
從此以後,負責河渠事的官員爭相建議修築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等地都引黃河以及川穀中的水灌溉農田;而關中的輔渠、靈軹渠引諸川中的水;汝南、九江地區引淮河水;東海郡引鉅定澤水;泰山周圍地區引汶水。各自所開渠都能灌溉農田萬餘頃。其他小渠以及劈山通水道的,不可盡言。但工程最大的還是宣房治河的工程。

太史公說:「我曾南行登上廬山,觀看禹疏導九江的遺跡,隨後到會稽太湟,上姑蘇台,眺望五湖;東行考察了洛汭(ruì,銳)、大邳,逆河而上,走過淮、泗、濟、漯、洛諸水;西行瞻望了西蜀地區的岷山和離堆;北行自龍門走到朔方。深切感到:水與人的利害關係太大了!我隨從皇帝參加了負薪塞宣房決口那件事,為皇帝所作《瓠子》詩感到悲傷,因而寫下了《河渠書》。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32
【原文】【註解】

《夏書》曰①:禹抑洪水十三年,過家不入門。陸行載車②,水行載舟,泥行毳③,山行即橋④。以別九州⑤,隨山浚川,任土作貢⑥。通九道⑦,陂九澤⑧,度九山⑨。然河菑衍溢⑩,害中國也尤甚。唯是為務⑾,故道河自積石歷龍門,南到華陰,東下砥柱,及孟津、雒汭,至於大邳。於是禹以為河 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為敗,乃廝二渠以引其河⑿。北載之高地⒀,過降水⒁,至於大陸⒂,播為九河⒃,同為逆河⒄,入於勃海⒅。九川既疏⒆,九澤既灑⒇,諸夏艾安(21),功施於三代(22)。

①《夏書》:指《尚書》中的《夏書·禹貢》篇。②陸行則乘車。載,即「則」字。如《詩經·周頌·時邁》有「載戢干戈」,毛註:「載,之言則也。」又《說文》釋載為乘,亦通。以上同。③《索隱》釋毳為「橇」(讀cuì,脆)同音字。《漢書·溝洫志》注引孟康語說:「毳形為箕,擿(zhì,擲)行泥下。」又引如淳語說:毳「謂以板置泥上以行路也。」顏師古判孟說為是,其實孟、如結合才是毳的形狀:下部觸地的部分是木板,上部如 箕形,相當於今東北地區的雪橇,關內的木爬犁(中原一帶或稱拖車)。又清·郭嵩燾《史記札記》卷三釋毳為鳥獸毛,說是「泥行不能施舟車,則投鳥獸之毛於其上以履而過。」上古鳥獸雖多,不致以其毛塞泥途,然可備一說。④橋《集解》讀為jào。《夏本紀》作檋(jú,局),《漢書·溝洫志》作梮,梮、檋同音假借。《集解》引如淳語說:「檋車,謂以鐵如錐頭,長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正義》說:「上山,前齒矩,后齒長;下山,前齒長,后齒短也。」按:以上說釋如謝靈運所著謝公履,在履下按一個可裝上、卸下的鐵錐頭,上山裝在履後跟,下山裝在前腳掌下。然而禹時恐尚無鐵,何來鐵錐頭;又《集解》引徐廣語,釋橋與檋同,就是直轅車。按:直轅車用於平地,不可作山行具,曲轅車始見於《考工記》,禹時未必有 ,作車解亦不妥。第三種解釋是郭嵩燾釋橋為蹺,木蹺的包鐵就是梮。樣子「當亦登高著履之類。」與第一種說法大致相同。第四種說法如顏師古注引韋昭的解釋:「梮,木器,如今輿床,人舉以行也。」《正字通》說,橋就是轎字,「蓋今之肩輿,謂其平如橋也」。梮、檋、橋、轎都是同音假借字。韋昭說是。⑤分別九州疆界。九州,《尚書·禹貢》孔安國傳說:「中國為赤縣,內有九州。」《禹貢》載禹所分九州為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與《爾雅》等書所說不同,略。⑥孔安國解釋為:「任其土地所有,定其貢賦之差。」任,任隨、隨。⑦《漢書·溝洫志》顏師古解釋為「通九州之道」。⑧陂(bēi,杯):障塞、壅遏。九澤:顏師古釋為九州之澤。《禹貢》所載有冀州大陸澤、兗州雷夏澤、徐州大野澤、揚州彭蠡澤、震澤、荊州雲夢澤、豫州滎澤、孟豬、雍州豬野澤。《呂氏春秋·有始覽》說,九澤是「吳之縣區,楚之雲夢、秦之陽華、晉之大陸、梁之圃田、宋之孟豬、齊之海隅、趙之鉅鹿、燕之大昭。」《淮南子·地形訓》記載的九澤是:「趙之具區、楚之雲夢、秦之陽紆、晉之大陸、鄭之圃田、宋之孟豬、齊之海隅、趙之鉅鹿、燕之昭余」。《爾雅·釋地》稱為十藪,名為:「魯有大野、晉有大陸、秦有陽紆、宋有孟豬、楚有雲夢、吳越之間有具區、齊有海隅、燕有昭余祁、鄭有圃田、周有焦護」等。⑨《正義》解釋說:「治水以志九州山澤所生物產,言於地所宜,商而度之,以制貢賦也。」即全句釋為商度九州山地所生物產,隨其所宜,製為貢賦。這樣與「任土作貢」句重複;而且上兩句:通道、陂澤都是講的工程,這一句不應講制度。所以不妥。當釋為:量度山勢高下(以導水入海)。九山,《正義》釋為九州之山;《呂覽·有始》、《淮南子·地形訓》釋為:會稽、太山、王屋、首先、太華、岐山、太行、羊腸、孟門;《周禮·職方氏》釋為:「揚州會稽山、荊州衡山、豫州華山、青州沂山、兗州岱山、雍州岳山、幽州醫元閭山、冀州霍山、并州恆山等。⑩河:黃河。菑:災。衍溢:外流。 (11)唯把治理河菑作為當務之急。?(12)廝:同斯,有析、劈意。《集解》引《漢書音義》釋為分。二渠:郭嵩燾《史記札記》說:「其一漯川,其一即河」。胡渭《<禹貢>錐指》說,宋代時,河決商胡,渭川的遺跡很少了。⒀由以上二渠,將河水載運到北面地勢高的地區。⒁降水:《漢書·溝洫志》作為洚水,誤。洚水,《水經注》名洚讀,漳河支流,自河北廣宗東北流,經南宮、冀縣、衡水,至武邑縣附近流入漳水。文獻記載的大陸澤(一句巨鹿澤)在今河北邢台、巨鹿、趙縣一帶,洚水在其東。如此,河跡不應先過洚水,再入大陸澤。降水,《正義》說,源於潞州(今山西長治)屯留縣西南的方山。⒂大陸:大陸澤,又名巨鹿澤,見前注。⒃播:《漢書·溝洫志》顏師古注說:「播,布也。」分佈的意思。九河:黃河下游入海的九條分流。《爾雅·釋水》載其名為:「徒駭、太史、馬頰、復鬴、胡蘇、簡、潔、鉤盤、鬲津。」其中一些河道漢時已難知其跡,《漢書·溝洫志》載,成帝時馮逡上書就有禹「穿九河,今既滅難明」語。⒄逆河:《禹貢》疏引王肅的解釋說:同逆一大河,納之於海」。逆就是相向迎受的意思,九河同受一大河之水,將其導入海。《漢書·溝洫志》作迎河,亦通。⒅清·梁玉繩《史記志疑》以為:由《禹貢》,黃河自碣石入海,碣石以東為海,以西為逆河(九河),無所謂勃海,自漢元光年間黃河改道始入勃海,非禹舊跡,所以勃字為衍文。(19)九川:孔安國釋為九州之川。川,就是大河流,古人解釋不一,《考工記》說,「兩山之間必有川」;蔡邕(yōng,擁)《月令章句》說:「注於海者為川」;《爾雅·釋水》說,溪水所注為川,川就是渠,所以又說黃河之「所渠千七百一川」;《管子·度地》則說:「水之出於他水,溝流於大水及海者,命曰川水」等。⒇灑:釃(shī,屍)字之誤。《集解》引韋昭語說:「疏決為釃。」《禹貢》與《漢書·溝洫志》都作陂,孔安國解釋說:「九州之澤已陂鄣無決溢矣。」(21)諸夏:華夏諸國。即中國境內的各小國。艾(yì,意)安:得到治理而安定。艾,治理的意思。艾安,《漢書·溝洫志》作「乂安」。艾、乂通。(22)三代:禹以後三代為夏、商、周。自禹以後,三代無大的黃河災害,所以說禹功 施於三代。

自是之後,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①,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會。於楚,西方則通渠漢水、雲夢之野,東方則通(鴻)溝江淮之間。於吳,則通渠三江②、五湖③。於齊,則通菑濟之間。於蜀,蜀守冰鑿離碓④,辟沫水之害⑤;穿二江成都之中⑥。此渠皆可行舟,有餘則用溉浸⑦,百姓饗其利⑧。至於所過,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疇之渠⑨,以萬億計,然莫足數也。
西門豹引漳水溉鄴⑩,以富魏之河內。
而韓聞秦之好興事,欲罷之⑾,毋令東伐⑿,及使水工鄭國間說秦,令鑿涇水自中山西邸瓠口渠,並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覺,秦欲殺鄭國。鄭國曰:「始臣為間,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為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填閼之水⒀,溉澤鹵之地四萬餘頃⒁,收皆畝一鍾⒂。於是關中為沃野,無凶年,秦以富強,卒並諸侯,因命曰鄭國渠。

①鴻溝:古地名。按《索隱》所說,有二種解釋:一指官渡水(流經今河南中牟附近),一指汴水(流經今河南開封附近)。②三江:宣洩太湖水入海的三流河道:北江、中江、南江。《索隱》記有各自流向。③五湖:《集解》引韋昭語說,就是太湖。又《索隱》引郭璞《江賦》說是指具區(即太湖)、洮滆、彭蠡、青草、洞庭五個湖泊。從《河渠書》文意看是指在吳境內的太湖,韋說是。④離碓:《集解》說,碓就是古「堆」字。離堆有數處,但由下文鑿離堆是為避沫水之害,沫水一說就是今大渡河,另青衣江亦稱沫水,兩江都由樂山入泯江,離堆即在樂山江水會流處。又《宋史·河渠志》以為是成都西北、灌縣附近的都江堰工程中的離堆,誤。⑤沫水:見注④。⑥《正義》引《益州記》說:「二江者,郫(pí,皮)江、流江也。」按《宋史·河渠志》說:李冰鑿離堆分江流為三:「一派南流於成都,以合岷江」,即是流江;「一派由永康(今灌縣)至滬州以合大江」,這就是《正義》所說經郫縣、新繁,流過成都的郫江,郫江東南流為今沱江,自滬州與長江會流:「一派入東川(東川州,即雅州府地)」為岷江正流。前兩條就是《史記·河渠書》所說的二江。⑦:同浸。滋潤灌溉。《莊子·天地》:「一日浸百畦。⑧饗:享。⑨田疇:泛指一切農田。《禮記·月令、季夏之月》:「可以糞田疇」,孔穎達疏說:「谷田曰田,麻田曰疇。」⑩《呂氏春秋·先識覽·樂成》說是引漳水溉鄴田的是魏襄王時人史起,《漢書·溝洫志》同。《史記》說是魏豹引漳水溉田,漢以後人多同此說。因而有人折中二說謂豹引漳水在前,史起引漳水在後(如左思《魏都賦》)。《呂氏春秋》作者距魏豹事更近,似乎更為可信。?(11)罷:同疲。?(12)毋:不、不要。⒀填閼:《漢書·溝洫志》顏師古注說:「填閼謂壅泥也」,閼同「淤」。⒁澤鹵:低洼鹽鹼地。《漢書·溝洫志》作舄(xì,戲)鹵。⒂一鍾:六斛四斗。《左傳·昭了)記載:「齊舊四量:豆區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釜十則鍾矣。」

漢興三十九年,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堤,於是東郡大興卒塞之。
其後四十有餘年,今天子元光之中,而河決於瓠子,東南注鉅野,通於淮、泗。於是天子使汲黯、鄭當時興人徒塞之①,輒復壞。是時武安候田蚊為丞相,其奉邑食鄃②。鄃居河北,河決而南則鄃無水菑,邑收多。蚊言於上曰:「江河之決皆天事,未易以人力為強塞,塞之未必應天③。」而望氣用數者亦以為然④。於是天子久之不事復塞也。
是時鄭當時為大農,言曰:「異時關東漕粟從渭中上,度六月而罷,而漕水道九百餘里,時有難處。引渭穿渠起長安,並南山下,至河三百餘里,徑⑤,易漕,度可令三月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田。此損漕省卒⑥,而益肥關中之地,得谷。」天子以為然,令齊人水工徐伯表⑦,悉發卒數萬人穿漕渠,三歲而通。通,以漕,大便利。其後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頗得以溉田矣。

①人徒:普通人與罪徒。②奉邑:漢代諸侯封於某城邑,只是把某城邑的租賦給他作俸祿,天子另派人管理該城邑的民事等行政事務,此城邑稱為該諸侯的奉(俸)邑。食鄃(shū,舒):食鄃城的租賦,就是以鄃為奉邑 的意思。③應天:與天意相應.相符合。④望氣:望雲氣而卜吉凶。用數:用術數卜吉凶。術指法術,數指技藝。⑤徑:道直少曲折。⑥意思是:這樣可以損減漕省運糧的兵卒。漕省,負責漕運的機構。⑦表:以表測量地勢高下,從而確定水流走向。表,是一根八尺長的木杆,有刻度,與水準、懸錘配用。參 見《周禮·考工記》「匠人建國」條。

其後河東守番系言:「漕從山東西①,歲百餘萬石,更砥柱之限,敗亡甚多,而亦煩費。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頃。五千頃故盡河壖②棄地,民茭牧其中耳③,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萬石以上。谷從渭上,與關中無異,而砥柱之東可無復漕。」天子以為然,發卒數萬人作渠田④。數歲,河移徙,渠不利,則田者不能償種。久之,河東渠田廢,予越人,令少府以為稍入。
其後人有上書欲通褒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張湯。湯問其事,因言:「抵蜀從故道,故道多阪(bǎn,板),回遠⑤。今穿褒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從南陽上沔入褒,褒之絕水至斜,間百餘里,以車轉,從斜下下渭。如此,漢中之谷可致,山東從沔無限⑥,便於砥柱之漕。且褒斜材木竹箭之饒,擬於巴蜀。」天子以為然,拜湯子卬為漢中守,發數萬人作褒斜道五百餘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⑦,不可漕。

①《索隱》解釋說:「謂從山東運漕而西入關也。」山東,崤山以東的地區。②壖河邊地。③茭牧:打草放牧。茭是喂牲畜的乾草。④渠田:可用渠水灌溉之田。⑤迴環屈折而又遙遠。⑥山以東通過沔水(今漢水)的漕船不受限制。⑦湍石:湍急多石。

其後庄熊羆言:「臨晉民願穿洛以溉重泉以東萬餘頃故鹵地。誠得水,可 令畝十石。」於是為發卒萬餘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顏山下①。岸善崩②,乃鑿井,深者四十餘丈。往往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頹以絕商顏③,東至山嶺十餘裡間。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龍骨,故名曰龍首渠。作之十餘歲,渠頗通,猶未得其饒。
自河決瓠子后二十餘歲,歲因以數不登④,而粱楚之地尤甚。天子既封禪巡祭山川⑤,其明年,旱,干封少雨⑥。天子乃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決。於是天子已用事萬里沙⑦,則還自臨決河,沈白馬玉璧於河⑧,令群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薪窴決河⑨。是時東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為楗⑩。

①商顏山:山名。《漢書·溝血志》顏師古注說:「商顏,商山之顏也。謂之顏者,譬人之顏額也,亦猶山(額)〔領〕象人之頸領」。②渠岸容易崩塌。③頹:《漢書·溝洫志》作?,同音字。顏師古注說:「下流曰?。」絕商顏:頹水沖斷商顏山,或說是沖穿商顏山。④登:即升。谷不升倉稱為不登,借為收成不好的意思。⑤封禪:封泰山祭天,禪梁父(音甫)祭地,合稱封禪。是天子功成治定后祭祀天地的活動,歲數不登而封禪,含有對漢武帝責難的深意。巡祭山川:巡遊祭四方名山大川。也是太平天子之事。⑥干封:《漢書·郊祀志》顏師古注說:「三歲不雨,暴所封之土令干也。」漢武帝封禪以後,久旱不雨,公孫卿說:黃帝時封則天旱,是天神有意曬封土,所以命 人把封泰山的土攤開曬乾。於是漢武帝也下詔書,照這樣干,稱為干封。於是動詞,曝晒令乾的意思。⑦用事萬里沙:有事於萬里沙。萬里沙,顏師引應劭語說:「神祠也,在東萊曲城(今山東掖縣東北)」。《漢書·郊祀志》記載此事說:公孫卿奉命尋找神仙,說在東萊山見到了神仙,求見天子,漢武帝不遠千里跑到那裡,一無所見。天子無故離開京城,不好交待(見神仙的話不好出口),於是借口說要到萬里沙神祠祈禱,此即史家所說的「有事於萬里沙」的事。⑧沈,同沉。將白馬、玉璧沉入河中,是給河神奉上的祭禮。⑨窴:古填字。⑩楗:古代堵塞決口的方法是,先在決口處插大竹,順竹子將捆成長束的的「草龍」放下,因有所插竹子的阻擋,草龍才能不被水沖走。然後在草龍后填土、塞石。所插大竹稱為楗。

天子既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決兮將奈何?晧晧旰旰兮閭殫為河①!殫為河兮地不得寧,功無已時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鉅野溢,魚沸郁兮柏冬日②。延道弛兮離常流③,蛟龍騁兮方遠遊。歸舊川兮神哉沛④,不封禪兮安知外!為我謂河伯兮何不仁,泛濫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滿,久不反兮水維緩。」一曰:「河湯湯兮激潺湲⑤,北渡污兮浚流難⑥。搴長茭兮沈美玉⑦,河伯許兮薪不屬⑧。薪不屬兮衛人罪,燒蕭條兮噫乎何以御水!頹林竹兮楗石菑⑨,宣房塞兮萬福來。」於是卒塞瓠子,築宮其上,名曰宣房宮。而道河北行二渠,復禹舊跡,而粱楚之地復寧,無水災。
自是之後,用事者爭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穀以溉田;而關中輔渠、靈軹引堵水⑩;汝南、九江引淮;東海引鉅定⑾;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為溉田,各萬餘頃。佗小渠披山通道者⑿,不可勝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①晧晧旰(hàn,汗)旰:晧同「昊」,大;旰亦有大意。所以晧晧旰旰極言水勢汪洋恣肆貌。閭:州閭、里閭。民居所在。殫(dān,丹):盡。全句可譯為浩大的水勢喲里閭民居盡化為河。②沸郁:猶言沸沸揚揚,擁擠喧鬧貌。柏:《集解》引徐廣語說:「柏猶迫也。」漢武帝至瓠子塞決河在元封二年(前109)四、五月間,時已入夏,猶言「迫冬日」,是設想之詞。③延:《漢書·溝洫志》作正。延亦通。《索隱》解釋說:「言河之決,由其源道延長弛溢,故使其皆離常流。」④《漢書·溝洫志》顏師古引臣瓚說;「水還舊道,則群害消除,神祐滂沛也。」神祐滂沛就是神靈護祐之德滂沱充沛的意思。⑤湯湯(shāng,商):水大流急貌。潺(chán,纏)湲(yuán,原):水徐行貌。潺湲之水被激而為大波濤,謂之激潺湲。顏師古註:「湯湯,疾貌也;潺湲,激流也。」亦可。⑥污(yū,淤):通紆。紆曲迴轉。《漢書·溝洫志》作回,通。浚(jùn,俊):疏浚。《漢書·溝志》作迅。水曲則流急,而雲「迅流難」,與義不通。⑦搴長茭:捆成長束的茭草,又稱為草龍、草帚等,為塞河所必須。⑧薪不屬:猶言薪不繼、不足。屬,是連屬的意思。⑨顏師古注說:「?(同頹)林竹者,即上所說「下淇園之竹以為楗」也。石菑謂臿石立之,然後以土就填塞也。」⑩靈軹:渠名。《集解》引如淳語說:「《地理志》周至有靈軹渠。」堵水:《集解》引徐廣語說:「一作諸川。」?(11)東海:梁玉繩《史記志疑》考為北海之誤。鉅定:《集解》解釋說:「鉅定,澤名」。?(12)佗:同「他」。

太史公曰:余南登廬山,觀禹疏九江①,遂至於會稽太湟,上姑蘇,望五湖;東窺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濟、漯、洛渠②;西瞻蜀之岷山及離碓;北自龍門至於朔方。曰:甚哉,水之為利害也!余從負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詩而作《河渠書》。

①九江:有三說:一認為長江在荊州界內分為九道支流,然後又會為一條大江,如漢儒孔安國等主此說;二認為九江各自別源,是今江西省九江市以 南的九條支流,會合於長江,孔穎達說江南水無大小,俗人皆呼為江,所以這九條支流稱為九江。九江之名載於《禹貢》「九江孔殷」條注文之中,今已不知其所指,故不錄。三是以為九江就是彭蠡澤,即今洞庭湖,宋儒胡旦、朱熹等主此說。②中華書局標點本《史紀》以漯洛為一渠,誤,中間宜加頓號分開。漯為漯水,就是前文所說:禹分河為二渠,「北載之高地」之一的漯水,源自河南武陟縣流經河北、山東入海;洛水就是《禹貢》所說:「導洛自熊耳」中的洛水,是伊、洛之洛,不是陝西境內的渭、洛之洛水。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34
平準書第八

劉洪濤 譯註

【說明】

《平準書》所述是漢代平準政策產生的由來,實際上系統介紹了漢武帝以前的富國政策。從中可以看到一個大一統的封建集權政府是如何利用權力,扼殺、限制工商業的發展,以求解決自身財政危機的。其主要措施是改變錢法、賣官爵和賣復徒法、官賣政策(由官賣鹽鐵發展到平準法的確立)、強制征商等,對於整個封建制度,這是一個探索過程,也給後人留下了深刻教益。
漢初,國家貧困,經濟蕭條,為了鞏固新建立的封建國家,採取了減輕錢重,以便利流通,求得商業發展的政策,結果反而造成物價飛漲、通貨膨脹的局面。後來不得不逐漸增加錢重,還通過改鑄錢、官鑄錢的措施以打擊商人。無疑,漢政府從中得到很多好處,尤其是改鑄錢,宣布舊錢無效,使士農工商通過各種辛勤勞動換來的硬通貨,一夜之間化為廢銅。但受害者主要是農、工百姓,對商人的打擊卻很有限,錢幣多變,他們便通過「多積貨逐利」;政府獲利也是短暫的,並不能使商業發展,從而根本上改變國家的經濟狀況。由此可見,貨幣僅是流通工具,自有其存在規律,以行政手段,企圖通過改變發行這種掠奪性的措施以從中取巧,是有害無益的。賣官爵和賣復徒法也是改變國家財政狀況的權宜之計,效果更差,會造成一系列弊端,如引起機構膨漲,官爵賤、法律輕等。為糾正這些弊端,勢必用酷吏、行苛政、興大獄,這也是漢以後常見的事實。官賣政策、強制征商才是漢武帝賴以改變財政狀況的最主要、最有效的措施,但是卻造成一個嚴重惡果:工商被抑制,商業遭破壞。《史記》說:「官賣鹽鐵,鐵器苦惡,賈(價)貴,或強令民賣買之。
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貴。」官賣為何商品質量差、價錢貴,主要是用權力切斷了商業發展的根本機制——競爭。漢以後二千年的封建社會繼承了這兩項政策,使封建政府渡過了許多難關,同時也使中國商業始終維持在低水平上,漢武帝的創造是功是過,確是不易評說。
本文反映了司馬遷的政治思想是主張節儉政治的,雖然本質上仍屬於那種主張禮樂治天下的儒學思想。在篇末的評論中他說「安寧則長(zháng)庠序,先本絀(chù)末,以禮義防於利;事變多故而亦反是。」對於漢武帝的尚武開邊、祭神、封禪、巡遊等「事變」之多極為不滿,認為是漢代重用「興利之臣」,搞得國耗民貧、天下騷然的主要原因,這是一種雜揉了黃老色彩的儒學思想。

【譯文】

漢朝興起后,承繼的是秦朝的破敗局面,壯年男子參加軍隊,老弱運送糧餉,事務繁劇而又財政匱乏,自天子以下備不齊一輛四匹同樣顏色馬拉的車子,大將丞相有的乘坐牛車,老百姓家無餘粒。於是因秦錢太重不便流通,命老百姓另鑄莢錢,規定一金為黃金一斤重,簡化法令,省約禁條。而那些不守法令、惟利是圖的商人囤積居奇以操縱物價,以致物價飛漲,糧價騰踴,米價漲到每石一萬錢,馬一匹價值百金。
天下平定后,高祖便下命令,商人不許穿絲綢,不許乘車行路,加重徵收他們的租稅,使他們經濟遭困境,人格受侮辱。孝惠帝、高后時期,因為天下初得安定,重又放寬對商人的法律,然而商人子孫仍不許當官作吏,國家計算官吏俸祿和其他用度,向百姓按需收稅。而山林、河川、園囿、陂地、市場的租稅收入,以及自天子以下至於大小封君湯沐邑的收入,都作為各主管官員的私人費用,不從國家經費中支出。所以從山東漕運糧食,以供給京都中的官員,每年不過數十萬石。
到孝文帝時,莢錢越來越多,而且輕,於是另鑄四株錢,錢文是「半兩」,命百姓可以隨意自鑄錢。所以吳是個諸侯國,但它依銅山鑄錢,富可與天子相比擬,後來終於成了叛逆。鄧通是個大夫,因自鑄錢,財產超過了諸侯王。所以吳、鄧氏錢遍布天下,導致了禁止私鑄錢命令的產生。
匈奴常常侵撓北部邊境,在那裡屯駐很多戍守的士兵,邊境屯糧不足供給。於是招募百姓能納糧給官府或者運送糧食到邊地的封拜爵位,最高的可至大庶長。
孝景帝時,上郡以西發生旱災,又重新修定了賣爵令,降低價格以招徠百姓;遇赦的罪徒犯重罪罰為官作的,能向官府繳納糧食以免除罪過。更大造苑囿(yòu,佑)多養廄馬以擴大用度,而官殿、列觀、車馬等也大量增修起來。
今上(按:指漢武帝)即位不幾年,那時自漢朝建國七十多年之間,國家無大事,除非 遇到水旱災害,老百姓家給人足,天下糧食堆得滿滿的,少府倉庫還有許多布帛等貨材。京城積聚的錢幣千千萬萬,以致穿錢的繩子朽爛了,無法計數。太倉中的糧食大囤小囤如兵陣相連,有的露積在外,以至腐爛不能食用。普通街巷中的百姓也有馬匹,田野中的馬匹更是成群,以至乘年輕母馬的人受排斥不許參加聚會。居住里巷的普通人也吃膏粱肥肉,為吏胥的老死不改任,做官的以官為姓氏名號。因此人人知道自愛,把犯法看得很重,崇尚行義,厭棄做恥辱的事。那時候,法網寬疏而百姓富實,因而產生了利用財物作驕奢不法事的人,兼并土地的人家以及土豪巨黨,以威勢武力橫行於鄉里。宗室有封地的以至公卿大夫以下,爭相奢侈,房屋車服超過了自身等級,沒有限度。物盛則衰,本來是事物應有的變化。
從此以後,嚴助、朱賣臣等招徠東甌,發生了對兩越的戰事,江淮之間費用浩大,從而變得蕭條而煩亂。唐蒙、司馬相如開通西南夷的道路,為此鑿山劈嶺,修路一千多里,以擴大巴蜀與外界的聯繫,巴蜀的百姓疲憊不堪了。彭吳開通入穢貊、朝鮮的道路,設置了滄海郡,燕齊之間如風靡草偃一般騷動起來。及至王詼在馬邑設計謀襲擊匈奴,匈奴與漢斷絕和親關係,不斷侵擾北部邊境,兵連禍結,無法和解,天下人為此煩勞,叫苦不迭,而戰爭還是日甚一日。行人為戰事運載物資 ,居住的則忙於送行,內外擾嚷騷動,都為戰爭而忙碌,百姓舞弊鑽法律的空隙,財物衰竭消耗而不足於用。繳納財物的 做官,出具貨賂的除罪,選官制度被破壞,廉恥不分,有武力者被重用,法律嚴酷而命令繁瑣,善於為國刮財謀利的官員從此產生了。
後來漢將每年以數萬騎出擊胡人,終至車騎將軍衛青攻佔匈奴河套以南的土地,修築了朔方城。那時候,漢朝正在打通西南夷的道路,動用數萬人,從千里之外肩扛擔挑運送糧食,大約每十餘鍾運到的只有一石,將錢幣散於邛、僰(bó,伯)地區以招徠那裡的人民。一連數年道路不通,那裡的蠻夷人乘機屢次進攻,官吏發兵誅殺他們。以巴蜀地區的全部租稅不足以維持這種局面,於是招募豪民在南夷地區種田,將收穫的糧食賣給當地縣官,而到京都內府 支取糧款。向東開鑿通向滄海郡的道路,人工的費用與南夷相彷彿。又調發十萬多人修築並守衛朔方郡,水陸運輸的路程極為遼遠,自山以東都承受了這個負擔,花費數十萬以至百萬萬,府庫更加空虛。於是招募百姓能向政府繳納奴婢的,得以終身免除租賦徭役,原是郎官的增加品級,以及納羊者得郎官,就始於此時。
過了四年,漢派遺大將率領六位將軍,十多萬軍隊,出擊匈奴右賢王,殺死及俘獲共一萬五千人。第二年,大將軍率六將再次出擊胡人,殺死及俘獲一萬九千人。賞賜給殺獲敵人的將士黃金多達二十多萬斤,投降的胡虜數萬人也得到很厚的賞賜,衣服、食物全都仰仗縣官供給。而漢軍士、馬匹死了十多萬,兵器甲仗等物水陸運輸的費用還都不計算在內。於是大農條陳說,傾盡庫藏錢和賦稅收入仍不足以供給戰士的費用。負責人員道:「天子說:『朕聽說五帝的教命不相重複天下同樣得到治理,禹和湯法律不同都是一代之王,走的路子不同,建立的功德則完全相同。北部邊境未得安寧,朕深念於此。這些日子以來,大將軍攻匈奴,斬首並俘獲一萬九千人,而富人屯積財物,貧者沒有糧食吃。你們商量一下,命百姓出錢買爵並得以繳納贖金減免禁錮等罪刑。』據此,請准於設置賞官,名為武功爵。每級價十七萬,共值三十多萬金。凡買武功爵
到官首一級的,可通過測試補為吏,並優先除授;千夫一級與五大夫相當;有罪的降二等;武功爵最高可至樂卿。以此使軍功顯榮。」而實際軍功爵有許多超過了這個等級,大者封侯或封卿大夫,小者為朗為吏。吏制雜亂多端,官員名位變輕,職任也荒廢了。
自從公孫弘以《春秋》大義繩治官民,從而取得漢丞相的職位,張湯以峻文苛法斷事當上了延尉,於是產生了因「見知不舉報」、「不遵天子之命」、「沮格、誹謗」等罪名,便窮治不休,以致入監入獄的事。第二年出現了淮南、衡山、江都王謀反的事,公卿尋根究底,審理此案,把他們的黨羽一網打盡,獲罪而死的達到數萬人,從此官吏更加慘急,法今更加苛細了。
那時候,朝廷正在招攬、尊崇方正、賢良、文學等士人,有的升任為卿大夫。公孫弘以漢朝丞相的身份,蓋布被,飯食也很簡單,欲以此作天下人的榜樣。但是對世人影響很小,從此便漸漸以功利為務了。
第二年,驃騎將軍再次出擊胡人,斬敵首四萬級。當年秋天,匈奴渾邪王率領數萬人投降,於是,漢朝廷調發二萬輛車迎接。降人到京城后,受到賞賜,連同有功將士也一併受了賞。這一年花費達一百多萬萬錢。
起初,於十數年前黃河決口於觀縣,梁楚地區原已數次遭困,而緣河諸郡築堤塞河,每每重又堤壞河決,費用之多無法計算。此後番系欲節省砥柱漕運的費用,引汾水、黃河水為渠造渠田,開渠的達數萬人;鄭當時因渭水漕運曲折路遠,自長安到華陰開鑿一條直渠,有數萬人施工,朔方郡也開鑿水渠,數萬人參加。各自都歷時傳2—3年之久,功且未成,花費也都達到數十萬萬。
天子為討伐胡人,大量養馬,到長安就食的馬多達數萬匹,養馬士卒關中不足,就從附近諸郡調發。而投降的胡人都靠縣官供給衣食,縣官財力不足,天子就減少膳食費用,解下自己乘車上的馬匹,從私人倉庫御府中拿出錢財養活他們。
第二年,山以東地區遭受水災,老百姓大多陷於飢餓睏乏之中,於是天子派遺使者,盡出郡國倉庫中的物資賑濟貧民。仍不夠用,又招募豪富人家借 貸予貧民,還是不能救災民脫困境,就把貧民遷徙到關西,或充實到朔方郡以南的新秦中去,約七十餘萬人,衣食都靠縣官供給。數年之間,借給他們產業,派使者分部保護他們,一批批的天子使者,冠蓋相望,道路不絕。費用以億計,多不可計算。於是縣官財力告竭。
然而富商大賈有的蓄積財物,奴役貧民;前呼後擁,車乘百餘輛;屯積居奇,封君對他們也都伏首低眉,仰仗他們供給物資。有的冶鑄煮鹽,家財積累到萬金,而不幫助國家的急難,黎民百姓陷於重困之中。於是天子與公卿商議,另造錢幣以足用,並打擊摧折那些浮華荒淫的兼并之徒。那時皇帝苑囿中有白鹿,少府有許多銀錫。自孝文帝另造四銖錢以來,已有四十多年,從建元年間以來,用度不足,縣官往往在產銅多的山旁冶銅鑄錢,百姓也乘機偷鑄,數目很大。錢越來越多而且輕,貨物越來越少而且貴。有關機構的官員說:「古時候有皮幣,諸侯騁享時使用。金有三等,黃金是上等,白金為中等,赤金為下等。如今的半兩錢法定重量是四銖,而奸盜人等摩錢里以取銅屑,錢更輕薄物價更貴,遠方用錢很不方便。」於是以白鹿皮一尺見方,飾以綉文,製成皮幣,直四十萬錢,規定王侯宗室來朝覲聘享,玉璧都必須以皮幣作襯墊進獻,然後禮儀得行。
又雜鑄銀錫製成白金,認為天所用最重要的是龍,地所用最重要的是馬,人所用最重要的是龜,所以把白金分作三品,第一品重八兩,圓形,花紋為龍,名為「白選」,值三千錢;第二品重量較小,方形,花紋是馬,值五百錢;第三品又小一些,隨圓形,花紋是龜,值三百錢。命令縣官銷毀半兩錢,另鑄三銖錢,錢文與重量相同。盜鑄各種金錢的一律是死罪,但是盜鑄白金的吏民仍是不可勝數。
於是任命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兼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被任命為侍中。咸陽,是齊地煮鹽的大商人,孔僅是南陽地區冶鑄業的首戶,產業(致生之業)都積累到千金以上的規模,所以鄭當時才 向朝廷推薦他們。弘羊,是雒陽商人的兒子,因善於心算,十三歲就當了侍中。這三人講求財利的事那真可說是精細入微,察見毫末了。
法律既然越來越嚴酷,官吏多因罪免官。加上不斷打仗,百姓買爵以求免賦役,大多買到五大夫一級,官府可徵發的人越來越少了。於是除授有千夫、五大夫爵位的人為吏,不願為吏的向官府交馬匹求免;原來為吏的都免去職務,責令到上林苑砍伐荊棘,或去開鑿昆明池。
第二年,大將軍、驃騎將軍大規模出兵與胡人作戰,捕獲斬殺敵人八九萬 ,賞賜有功將士五十萬金,漢軍死於戰場的馬多達十餘萬匹,運輸和製造兵車衣甲的費用還不計算在內。當時財政匱乏,戰士有許多人得不到俸祿。
有關機構的人說三銖錢重量小,容易從中舞弊,於是請准於諸郡鑄五株錢,將錢背面四周加厚為錢郭,使人無法磨取銅屑。
大農奏上鹽鐵丞孔僅、東郭咸陽的話說:「山海是天地藏物的大倉庫,都應該屬於少府,陛下不為私有,命屬於大農作為賦稅的補充。請准於招募百姓自備經費,使用官府器具煮鹽,官府供給牢盆。一些浮遊無籍的人慾獨佔山海的利益,求取財富,奴役貧民取利。他們阻撓此事的議論,聽不勝聽。建議敢於私鑄鐵器、煮鹽的,鈦其左腳趾,沒收其器物用具。不產鐵的郡設置小鐵 官,隸屬於所在縣。」於是使孔僅、東郭咸陽乘著傳舍的車子到各地去督促實行官辦鹽鐵,建立官府,除授原來經營鹽鐵的富家為吏。吏制更加雜亂,不再行選舉制,官吏中有許多是商人。
商人因錢經常改變,就多積貨物以追逐利潤。於是公卿建議說:「郡國頗受災害,貧民沒有產業的,招募他們遷徙到地多而富饒的地方。陛下為此降低膳食等級、節省費用,拿出皇宮中的錢來賑濟百姓,放寬借貸的利率和賦稅等級,然而百姓仍不能都去田畝中耕作,商人數目不斷增加。貧民沒有積蓄,都仰賴縣官供給衣食。以前軺車、商人所有的緡錢都要徵收多少不等的算賦,請准許像往時一樣出算賦。那些屬於末作的商人凡賒貸買賣,屯積居奇,以及營商取利的人,即使沒有市籍,也要各自按自己的貨物,貲產認定應占的算賦等級,通常是緡錢二千為一算。諸種手工行業有租稅以及冶鑄業的人家,大抵四千緡為一算。不屬於官吏的三老、北部邊境的騎士,有軺車一輛為一算;商人有軺車一輛為二算;有船長五丈以上的為一算。有隱匿不自度貲產,或隱瞞部分貲產的,罰到邊境戍守一年,沒收貲產。有能告發的,給予被告發者貲產的一半。商人有市籍的,連同他的家屬,都不許佔有土地,以有利於農民。有敢違犯此令的,沒收為他種田的田仆入官。
天子於是想起卜式的話,封他官為中郎,爵為左庶長,賜給農田十頃,還布告天下,使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 。
卜式是河南人,以種田養畜為業。當初,父母去世后,留下一個年少的弟弟。等弟弟長大成人,就與他分了家,自己只要了百餘只羊,其餘田地、房屋等全都留給弟弟。從此卜式入山牧羊,經過十多年,羊繁育到一千多隻,買了田地宅舍。他的弟弟卻家業盡破,卜式每每再分給他一些。這時候漢朝廷正數次遣將出兵對匈奴作戰,卜式上書說,願意把一半家產交給官府作為邊境作戰費用。天子派使者問他:「你是想做官嗎?」卜式說:「為臣自幼放牧,不熟習官場的事,不願做官。」使者問:「是家中有冤屈,有話要對天子說?」卜式道:「臣生來與人無爭,同邑人有貧窮的我就借貸給他,不善良的我就教導他,使他馴良,鄰里人都願聽我的話,我怎會受人冤屈!沒有要對天子說的話。」使者說:「那麼,你捐了這麼多家產,究竟為了何事?」卜式道:「天子要討伐匈奴,我認為應該有力的出力,有錢的出錢,這樣才能滅掉匈奴。」使者把他的話回報了天子。天子又轉告公孫弘丞相。公孫弘說:「這不合人情。不守法度的人,不可以作天下楷模以擾亂了法紀,原陛下不要再去理會他 。」於是天子很久沒給卜式答覆,數年後,打發他離開京城。卜式回家后,依舊種田放牧。過了一年多,正趕上漢軍屢次出征,渾邪王等人投降,縣官花費 很大,倉庫空虛。第二年,貧民大遷徙,都靠縣官供給,縣官沒有力量全部負擔起來。卜式拿著二十萬錢交給河南太守,作為被遷百姓的花費。河南呈上富人資助貧人的籍賬,天子見到上面卜式的名子,尚能記得,說道:「這是前些日子,要獻一半家產助邊的那個人」,於是賜給卜式免戍邊徭役四百人的權力。卜式又把它全都交給縣官。那時富豪人家為了逃稅爭著隱匿家產,唯有卜式熱衷於輸資幫助官府。天子於是認為卜式的確是位有德長者,才給他顯官尊榮以誘導百姓。
起初,卜式不願做郎官。天子說:「我有羊在上林苑中,想請你替我放牧。」卜式才做了郎官,卻是穿著布衣草鞋的放羊郎。一年多后,羊群肥壯且繁殖了很多。天子路過這裡看到羊群,誇獎他一番。卜式道:「不但是羊,治理百姓與這是同一道理:讓他們按時起居,不斷把兇惡的除掉,不要讓他敗了群。」天子聽了很是驚奇,封他為緱氏令試一試他的本領,果然緱氏百姓反映很好。升任為成皋令,辦理漕運的政跡又被評為「最」好。天子認為卜式為人樸實忠厚,封他做了齊王太傅。
而孔僅由於出使各地鑄作鐵器,三年之中升任為大農令,位列於九卿。而桑弘羊當上了大農丞,管理有關會計事務,慢慢設置起均輸制度來流通貨物了。
這時期開始允許吏繳納穀物補為官,補為郎官繳納的穀物多至六百石。
自從製造白金和五銖錢以後五年,赦免官民因盜鑄金錢獲死罪的數十萬人,天子沒有發覺而被地方處死的,不可勝數。自出贖金經赦免罪的有百餘萬人。然而犯罪又能出得起贖金的連一半人也沒有,普天之下大約所有人都無顧忌地盜鑄金錢了。犯罪的人太多,官吏不可能把他們全都誅死,於是派遣博士褚大、徐偃等人按照尚書諸曹職司的不同劃分許可權,巡察郡國,揭發,舉報兼并之徒以及身為郡守、國相等職,卻利用職權圖謀私利的人。而御史大夫張湯這時正處在官勢顯赫、大權在握的時候,減宣、杜周等人任御史中丞,義縱、尹齊、王溫舒等人以執行法律慘急深刻被提升為九卿,在這種局面下,如直指夏蘭這類人開始出現了。因而有大農令顏異被殺的事發生。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36
起初,顏異是濟南的一個亭長,因辦事清廉直率慢慢升遷到九卿的地位。天子與張湯既已製造了白鹿皮幣,問顏異有什麼看法,顏異說:「如今諸侯王朝見天子有蒼璧,價值不過數千錢,而作為墊襯的皮幣反而值四十萬,本末不相稱。」天子聽了很不高興。張湯又與顏異平素有些過節,適巧有人以其他事告發顏異,此事交給張湯審理。顏異曾經與客人閑談,客人說到某法令初頒下時有些弊病,顏異沒有說話,客人以為他與己見不同,反唇譏刺幾句。張湯知道此事後上奏天子說,顏異身為九卿,見法令有不妥處,不向朝廷進言,只在心中誹謗非難,其罪當死。從此之後,有了「腹誹「的罪名,而公卿大夫多以諂媚逢迎、阿諛奉承取悅於人了。
天子既頒發了算緡錢令並尊崇卜式為天下人的榜樣,而百姓終究不肯拿出錢財幫助縣官,於是發生了慫恿告緡錢的事。
郡國有許多盜鑄的金錢,大多不夠分量,因而公卿請求命京城鑄造鐘官赤側錢,一個當五個,向官府繳納賦稅以及其他對官方使用的場合,不是赤側錢不許使用。從此白金的價值降低了,百姓不在珍視它,縣官下令禁止,仍無作用。一年多后,白金終於廢止不用。
這一年,張湯死,而百姓對他毫無思念之情。
此後二年,赤側錢又賤,老百姓千方百計把它花出去,這對市場很不利,赤側錢又廢棄了。於是下令所有郡國都不許再鑄錢,專門命上林苑三官鑄造。流行的錢既已很多,下令天下,凡不是三官鑄造的錢幣不許使用,諸郡國以前鑄造的錢幣全都銷毀,把銷錢得到的銅上繳三官。百姓鑄錢的事更少了,鑄錢所獲利益還沒有花費大,只有巧工匠和大奸商才有能力盜鑄。
卜式做了齊國諸侯相,而楊可掀起的告發隱匿緡錢的事遍及天下,中等人家以上大約都被告發。由杜周加以審理,很少有能反案的。於是分別派遣御史、廷尉、正監等官員按不同使命出使諸國,順便治理郡國隱匿緡錢的案子,所得沒收老百姓的錢物以億計,奴婢上千萬,田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房產也與這些數字相當。於是商人中等以上人家大約全都破了家,從此老百姓滿足於美衣美食,得吃就吃,得喝就喝,誰也不再經營買賣、蓄藏等事業了,而縣官因為有官辦鹽鐵和告緡錢這兩件事,財政寬裕多了。
接著,把函谷關東遷三百多里擴大關中地域,設置了京都左右輔都尉。
起初,大農有許多經管的鹽鐵官布,因而設置了水衡都尉,想讓他主管鹽鐵事。等到楊可告發隱匿緡錢的事發生后,上林有許多財物,就命水衡主管上林。上林財物既滿,便擴大上林的規模。這時越國打算與漢朝用船決戰,於是大規模修建昆明池,池周築觀宇環繞。建造樓船,有十丈多高,上面插著旗子,很是壯觀。天子受這氣派的感染,建造了柏梁台,高達數十丈。修建的宮室,也從此日趨於富麗。
於是把緡錢分給各官府,而水衡、少府、大農、太僕還各自設置了農官,往往就地在各郡縣整治沒收來的土地,加以耕種。沒收來的奴婢,則分給諸苑囿,使餵養狗馬禽獸,或者分給諸官府。諸官府更設置了做各種事情的奴婢,罪徒奴婢眾多,因而由黃河漕運至京的糧食大約增加到每年四百萬石,並且還要官府自糴一部分糧食才能足用。
所忠上書說:「世家子弟和富人或鬥雞賽狗賽馬,或射獵賭博遊戲,擾亂齊民的生活。」於是懲罰諸罪犯,命他們互相攀引,牽連達到數千人,稱為「株送徒」。入財的既得以補為郎官,郎官的選拔從此衰退了。
這時山以東遭受黃河水災,並且一連數年粒米不收,方圓一二千里之間,易子而食。天子心中憐憫,下詔書說:「江南火耕水耨,命饑民可流亡到江淮之間尋口飯吃,想留在那裡的,可在那裡定居。」派遣的使者冠蓋相連,來往於道路,護送這些饑民,並從巴蜀運來糧食賑濟他們。
明年,天子開始巡察郡國。東渡黃河,河東太守沒有想到天子的車駕會來到這裡,供具不備,失了禮教,畏罪自殺。西行穿過隴山,隴西太守因車駕來去倉猝,準備不足,以致天子從官連飯也吃不上,隴西太守自殺。於是天子北出蕭關,隨從數萬騎,在新秦中射獵,以此布勒邊兵,然後回到京城。見新秦中有的地方千里之間沒有一名亭兵徼卒,於是盡殺北地太守以下官員,並命百姓,得以到邊境諸縣放牧牲畜,官府貸給母馬,三年歸還,利息十分之一,廢除告緡令,以此充實新秦中地區。
既得寶鼎以後,設立了後土祠、太一祠,公卿在討論在關封禪的事宜,而天下郡國都在預先修橋鋪路,繕治原有的宮室,那些臨近馳道的縣分,在準備官庫,儲藏物品,設置需供給的用具,巴望並等待著天子車駕的幸臨。
第二年,南越反叛,西羌侵犯邊境以逞凶暴。於是天子因山以東年成不好,赦免天下囚犯的罪行,就南方的樓船士卒二十多萬人一起進攻南越,數萬人調發三河以西的馬匹為坐騎進攻西羌,還有數萬人西度黃河修築令居城。這一年設置了張掖、酒泉郡,而在上郡、朔方、西河、河西等地設置田官,使在這裡戍守的候卒邏兵六十萬人一面戍守,一面耕種。中國內地則繕治道路以饋運糧餉,路遠的達三千里,近的也有一千多里,全都仰仗大農供給。邊境的兵器不足,就調發武庫和工官的兵器來滿足那裡的需要。兵車和戰馬不夠,縣官錢少,很難買到馬匹,就制定一項命令:封君以下至於年俸三百石以上的官吏,按等級不同繳納不同數目的母馬,分給天下駐兵的亭牧養,使每亭都有母馬,每年考核其餵養繁息的成績以定嘗罰。
齊國相卜式上書說:「為臣曾聞說天子有憂慮,是臣子的恥辱。如今南越反叛,臣父子情願與從齊國發來的操船兵卒一起戰死於南越戰場。」天子下詔說:「卜式雖然是個耕田放牧人,並不以此求利,每有剩餘就幫助縣官緩解經費的困難。如今天下不幸有危急的事發生,而卜式奮勇請求父子為此獻身,雖沒有參加戰鬥,心中的義念可說是已表現出來了。特嘗賜給他關內侯的爵位,黃金六十斤,農田十頃。」布告天下,但天下沒有人響應。諸侯有上百名,沒有一人要求從軍與羌、越作戰。於是到九月諸侯朝見,嘗酎(zhòu,宙)獻酎金時,命少府檢查酎金的成色,列侯由於酎金分量不足被削奪侯位的有一百多人。拜卜式為御史大夫。
卜式既有了這等重要的官位,見到許多郡國反映縣官作鹽鐵的壞處,如鐵器質量差,價錢貴,還有的強迫百姓買賣。而船有算賦,以船運貨的商人少,商品昂貴,於是通過孔僅上書反映船隻徵收算賦的事。天子因此對卜式很不滿意。
漢朝接連打了三年仗,殺掉了西羌入侵的軍隊,滅了南越國,番禺以西直到蜀南初次設了十七郡,姑且按照他們原來的風俗加以治理,不徵收賦稅。南陽至漢中之間舊有的郡縣各自承擔與自己毗鄰的新設郡中吏卒的薪俸、食品、錢物,以及驛傳所用的車馬被服等具的一切費用。而新設郡縣還時常有小規模的反叛,誅殺官吏,漢朝調發南方的官吏兵卒前往鎮壓,每年有萬餘人,費用都靠大農支給。大農以均輸法調各地鹽鐵所得,以補充賦稅的不足,所以才能應付得了。然而士兵路過的縣城,不過做到供給無缺就是了,再也談不上遵守賦稅成法了。
第二年,即元封元年,卜式貶官做了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任治粟都尉,兼領大農令,完全代替孔僅管理天下鹽鐵。由於各地官員們自做買賣,相互間競爭,所以價格漲落很快,而天下所繳賦稅有的還不夠償還轉運的腳力錢,桑弘羊於是請求設立大農部丞官數十名,分別掌管各郡國的大農事務,各自又往往在主要縣分設立均輸官和鹽鐵官,命邊遠地區都以物價貴時,商人從該地區向外地販運的物品為賦稅,而由政府互相轉輸。在京城設立平準機構,總受天下輸納來的物品。召僱工官製造車輛等器物,都由大農供給費用。大農所屬各個機構全部壟斷了天下的貨物,物貴則賣出,賤則買入。這樣,富商大賈無從牟取大利,就會反本為農,而所有商品都不會出現價格忽漲忽落的現象。由於天下物品價格都受其抑制的緣故,所以稱之為「平準」。天子認為有道理,答應了他的請求。於是天子巡遊向北到朔方郡,向東到太山,又巡行海上,以及北部邊郡,然後歸來。所過之處都有賞賜,用去帛一百多萬匹,錢、金以億計,全由大農支出。
弘羊又請求允許吏得以繳納糧食補官,以及罪人納糧贖罪。命百姓能向甘泉宮的倉庫繳納多少不等的糧食,得以免除終身賦役,不受告緡令的影響。其他郡縣的百姓則各自向急需處交納,而各處的農民都各自納糧,山東漕運到京的糧食每年增加了六百萬石。一年之中,太倉、甘泉宮倉堆滿了糧食,邊境剩餘的糧食和其他物品,按均輸法折為帛五百萬匹。不向百姓增收賦稅而天下用度得到滿足。於是賜給桑弘羊爵為左庶長,黃金二百斤。
這一年有輕微的旱災,天子派遣官員求雨。卜式說道:「縣官應該以租稅為衣食,如今桑弘羊使官吏坐於列肆中買賣貨物,求取利潤,將桑弘羊下鍋煮了,天才會下雨。」

太史公說:農工商之間相互貿易的路子溝通了,就有龜貝金錢刀布等貨幣產生。這是很久的歷史了,自高辛氏以前年代太遠,無從記述。所以《尚書》最早講到唐虞時期事,《詩經》最早講到殷周時期事,一般是世道安寧則按庠序中的長幼序尊卑,先農本而後商末,以禮義為限制物利的堤防;世道變亂就會與此相反。所以物太盛就會轉為衰落,時事達到極點就會轉變,一質之後有一文,與終後有始,始後有終的終始之變是一樣的。《禹貢》中的九州,各自根據其土地所適宜、人民所多所少繳納職貢。商湯和周武王承前朝弊政之後有所改易,使百姓不致疲弊睏乏,各自都小心謹慎地致力於自己所從事的事業,而與禹時相比,已稍微有緩慢衰落的氣象了。齊桓公採用管仲的計謀,統一貨幣,從山海的事業中求取財富,以朝會諸侯,利用區區齊國成就了霸主的威名。魏國任用李克,充分利用地力,發展農業生產,成了強國。從此以後,在戰國時期天下互相爭奪,以詭詐武力為貴,輕視仁義道德,以富有之道為先,以推讓等禮儀為後。所以百姓中間富有的積財產上億計,而貧窮的糟糠之食尚不能滿足;諸侯國強大的或至并吞諸小國而使諸侯稱臣,弱小者有的至於斷絕祭祀而亡國。延續到秦,終於使海內統一。虞、夏時的貨幣,金有三種,或者黃、或者白、或者赤;此外或者用錢,或者用布、或者用刀,或者用龜貝。及至到秦朝之間,一國貨幣分為二等:黃金以溢為單位,是上等貨幣;銅錢上的文識為「半兩」,重量與文識相同,是下等貨幣。而珠玉、龜貝、銀錫之類只作為器物的裝飾、作為寶藏,不作貨幣使用。然而其價格隨時不同,高低無常。於是外對夷狄作戰,內部興利除弊建立功業,天下百姓儘力耕種不夠供給糧餉,女子紡織不足穿衣。古時曾經竭盡天下的資財以奉獻給天子,天子仍以為不夠使用。沒有別的緣故,主要是當時各種事務互相影響,共同作用造成的,有什麼可奇怪呢。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39
【原文】【註解】

漢興,接秦之弊,丈夫從軍旅,老弱轉糧餉,作業劇而財匱,自天子不能具鈞駟①,將相或乘牛車,齊民無藏蓋②。於是為秦錢重難用,更令民鑄錢,一黃金一斤③,約法省禁。而不軌逐利之民,蓄積餘業以稽市物④,物踴騰糶⑤,米至石萬錢,馬一匹則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⑥,重租稅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而山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於封君湯沐邑⑦,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漕轉山東粟,以給中都官⑧,歲不過數十萬石。

①鈞駟:毛色相同的駟馬。鈞:同均;駟,天子用四匹馬駕車,稱駟馬或駟。 ②齊民:《集解》引如淳說:「齊等無有貴賤,故謂之齊民。若今言平民矣。」 無藏蓋:沒有可藏、可蓋之物。即無蓄積、無剩餘。③即一金之數為黃金一斤重。《索隱》引臣贊注說:「秦以一溢(鎰)為一金,漢以一斤為一金」。鎰的大小說法不同,一說二十兩為鎰,一說二十四兩為鎰。不論那一種說法,鎰都大於斤(一斤為十六兩),所漢以一斤為一金與秦制相比是幣值減小了。 ④餘業:商人所業為商品,故餘業就是剩餘的商品。 稽:猶計,考察。全句意思是把市場上較多的商品頓積起來,考察市上商品的貴賤,伺時機適合(有利可圖)時賣出。⑤物踴:物價踴起、急驟長價。 騰糶:谷價飛長。穀物糧食買入為糴,賣出為糶。 ⑥賈人:買賣人行者為商,坐者為賈,這裡賈人泛指一切商人。 ⑦湯沐邑:以邑之收入為湯沐之資,稱為湯沐邑。就是奉邑。 ⑧中都官:《索隱》說:「中都猶都內也,皆天子之倉府」。中都官就是都城中的官員。

至孝文時,莢錢益多,輕,乃更鑄四銖錢,其文為「半兩」,令民縱得自鑄錢。故吳,諸侯也,以即山鑄錢,富埒天子,其後卒以叛逆①。鄧通,大夫也,以鑄錢財過王者。故吳、鄧氏錢布天下,而鑄錢之禁生焉。
匈奴數侵盜北邊,屯戍者多,邊粟不足給食當食者②。於是募民能輸及轉粟於邊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長③。
孝景時,上郡以西旱,亦復修賣爵令,而賤其價以招民;及徒復作④,得輸粟縣官以除罪。益造苑馬以廣用,而宮室列觀輿馬益增修矣。
至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⑤,而府庫余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⑥,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眾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群,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會⑦。守閭閻者食梁肉⑧,為吏者長子孫⑨,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恥辱焉⑩。當此之時,網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并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11)。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輿服僭於上,無限度。物盛而衰,固其變也。

①事在漢景帝三年(前154)。吳王劉濞以鄣郡銅山鑄錢,以海水煮鹽,國用富饒。孝景帝即位,用晁錯謀削諸侯,劉濞夥同濟南、菑川、膠西、膠東、楚、趙等國諸侯王,以誅晁錯、清君側為名,起兵叛亂,史稱七國之亂。參見《史記·吳王濞列傳》。 ②給食(sì,飼):供養。食,通「飼」。 ③大庶長:漢舊二十等爵位制中的第十八等。 ④徒復作:大意是指:犯徒刑的罪人遇赦令得免罪,若再犯罪,不自徒刑以上加等,而是與平民百姓一樣從初犯論罪等,罪輕者只為官服役,稱為徒復作。直譯為:「徒罪赦免后重為官作的人」。⑤都鄙:舊注公卿大夫的采邑,諸王子弟的食邑稱為都鄙。如《周禮·大宰》「以入則治都鄙」鄭注、《周禮·大司徒》「辨其邦國都鄙之數」賈公彥疏等。此處從文意考慮,似應將都與鄙離析開來分別解釋,即「都城以至邊鄙地區」。泛言一切地方。 廩庾;倉庫。廩,指倉廩,積糧之所。庾是指露天的倉庫。《詩經·小雅·楚茨》:「我庾維億」,毛註:「露積曰庾」。又《史記·文帝紀》「發倉庾」,《集解》引胡公說:「在邑曰倉,在野曰庾」。 ⑥太倉:猶言大倉。天子、諸侯王國都中的大糧倉都有稱太倉者。如《越絕書》周武王「發太倉之粟」;漢淳于意為齊國太倉令等。⑦字牝:年輕的母馬。舊注「字」通「牸」,字牝即母馬。按:「馬」是由上下文意而得,不是「字牝」一詞的本意。就本意而言「牸」義為雌,牝亦為雌,單言牸或單言牝,意思已很明白,如《封禪書》所說「畜牸馬」,《說苑》所說「畜牸牛」等。何須字牝二字連言?所以可另作新解:「字」同子,作懷孕、生養解釋。如《易經·屯》:「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虞翻註:「字,妊娠也」。又王充《論衡·氣壽》:「字乳極數」,字同孳,字乳就是生養和哺乳的意思。懷孕、生養可引伸為有懷孕生養能力。字牝就可以解釋為有懷孕、生養能力的母馬,就是年輕的、有發情期的母馬。若是一匹老母馬,雖在父馬之間,不見得會像《集解》所說:「則相踶齧」。 儐(bìn,殯)通「擯」,排斥。 ⑧閭閻:按《周禮·州長》注二十五家為閭;閻,《玉篇》釋為巷,閭閻泛指里巷。 ⑨《集解》引如淳語解釋說:「時無事,吏不數轉,至於子孫長大而不轉職任」。 ⑩《漢書·食貨志》顏師古注說:「以行誼(義)為先,以媿辱相黜也」。?(11)《索隱》說:「謂鄉曲豪富無官位,而以威勢主斷曲直」。鄉曲,鄉里。曲是曲折委細的的意思,鄉曲即指鄉中的里閭街巷等細微偏陋處等。

自是以後,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間蕭然煩費矣①。唐蒙、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②,鑿山通道千餘里,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彭吳賈滅朝鮮③,置滄海之郡,則燕齊之間靡然發動。及王恢設謀馬邑④,匈奴絕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滋。行者齎,居者送,中外騷擾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⑤,財賂衰秏而不贍。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遲,廉恥相冒,武力進用,法嚴令具。興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胡,及車騎將軍衛青取匈奴河南地,築朔方⑥。當是時,漢通西南夷道,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擔饋糧,率十餘鍾致一石⑦,散幣於邛僰以集之。數歲道不通,蠻夷因以數攻,吏發兵誅之。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縣官,而內受錢於都內。東至滄海之郡⑧,人徒之費擬於南夷。又興十萬餘人築衛朔方,轉漕甚遼遠,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巨萬,府庫益虛。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終身復⑨,為郎增秩,乃入羊為郎,始於此。
其後四年,而漢遣大將將六將軍,軍十餘萬,擊右賢王⑩,獲首虜萬五千級(11)。明年,大將軍將六將軍仍再出擊胡,得首虜萬九千級。捕斬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餘萬斤,虜數萬人皆得厚賞,衣食仰給縣官,而漢軍之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農陳藏錢經秏,賦稅既竭,猶不足以奉戰士。不司言:「天子曰『朕聞五帝之教不相復而治,禹湯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邊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將軍攻匈奴,斬首虜萬九千級,留蹛無所食(12)?。議令民得買爵及贖禁錮免減罪(13)』。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值三十餘萬金(14)。諸買武功爵官首者試補吏(15),先除(16);千夫如五大夫(17);其有罪又減兩等;爵得至樂卿(18),以顯軍功。」軍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雜而多端,則官職秏廢(19)。

①事見《史記·南越列傳》、《史記·東越列傳》以及《漢書》卷64嚴、朱二人傳記。自建元六年(前135)對閩越(東越)用兵,元鼎五年(前112)對南越用兵,元鼎六年在南越設南海、蒼梧等九郡。當年又對東越用兵,元封元年(前110)東越降。兩越戰事前後二十餘年。 ②參見《史記·西南夷列傳》。唐蒙通西南夷始於元光五年(前130),到元封二年(前109)定西南夷,置武都、牂柯、越巂等八郡,亦歷二十餘年。 ③彭吳:《索隱》說是「人姓名」。賈:不知所指。《漢書·食貨志》全句作:「彭吳穿穢貊、朝鮮」,故王念孫以為賈為「穿」字之訛,錢大昕以為滅?(穢)字之訛。置淪海郡事在元朔之年(前128);滅朝鮮事在元封三年(前108),所置郡為真番、臨屯、樂浪、玄菟四郡,不是淪海郡;而且滅朝鮮的是左將軍荀彘,不是彭吳。所以《平準書》中這句話肯定有誤,當從《漢書·食貨志》立解。 ④事在元光二年(前133)。參見《史記·匈奴列傳》。馬邑人聶壹謊說出賣馬邑與單於,單於率十萬騎入漢塞,漢伏兵三十萬以待單於。事泄,單於領兵走。漢武帝因功不成,治始設此謀的人王詼罪。從此以後,漢與匈奴絕和親,戰爭不斷。 ⑤抏弊(wán,完bì,閉):《索隱》說:「秏者,秏也,消抏之名」,將抏弊釋為消耗而弊,因譯為貧弊。巧法:《索隱》釋為「巧抵之法」。即以輕抵重,犯重罪而輕抵於法,巧乘刑法之隙的意思。 按:抏作耗解,而耗弊者實難以巧法,似乎欠妥。可另立新解:抏同玩。如《史記·扁鵲列傳》「案抏(或作抏)毒熨」,《索隱》釋為「按摩而玩弄身體使調也」。如此抏弊即玩弊,就是作弊。與下文「巧法」二字就相得而彰也。 ⑥事在元朔二年(前127),武帝用主父偃謀立朔方郡,使蘇建率十餘萬眾築朔方城。 ⑦鍾:古量單位,每鍾為六石四斗。 ⑧建滄海郡見《漢書·武帝紀》「元朔元年」紀事,《通鑒》卷18等。 ⑨復:免除徭役。 ⑩事在元朔五年(前124),車騎將軍衛青率六將軍擊匈奴右賢王。大將軍為岸頭侯張次公,騎將軍公孫駕,大行李息,游擊將軍蘇建,輕車將軍李蔡,強弩將軍李沮。此時衛青為車騎將軍,故只稱「大將」。擊敗右賢王后,漢武帝遣使者持大將軍印于軍中拜衛青為大將軍。所以下文述第二年率六將軍出擊匈奴,已說衛青是「大將軍」,不再說是「大將」。 (11)首虜:敵首級和俘虜合稱為首虜。《匈奴列傳》記此事為「眾男女萬五千餘人」,蓋此次衛青出兵,夜突然圍右賢王,右賢王驚惶而逃,沒有正面交戰,所以殺傷少而俘虜多。 (12)留蹛(chì,滯)無所食:意謂富人屯積財物,貧者無所食。蹛,同「滯」。 (13)贖禁錮免減罪:出贖金以求解除禁錮或減罪、免罪。禁錮,刑名。胡三省釋為「重系也」。即關押的重罪犯。 (14)《漢書·食貨志》注此條說:「臣瓚曰:『《茂陵中書》有武功爵,一級曰造士,二級曰閑輿衛,三級曰良士,四級曰元戎士,五級曰官首,六級曰秉鐸,七級曰千夫,八級曰樂卿,九級曰執戎,十級曰政戾庶長,十一級曰軍衛』。」顏師古因而說:「此下雲級十七萬,凡值三十餘萬金,今瓚所引《茂陵中書》止於十一級,則計數不足,與本文乖矣」。他認為武功爵不止十一級。《索隱》又引顧氏的話說:「初一級十七萬,自此以上每級加二萬,至十一級,合成三十七萬也。」則「三十餘萬金」是第十一等爵的價格。此外還有多種解釋,如《通鑒》引劉攽的話說:「級十七萬」一語中七是一的誤文,萬當衍。是說十一級,共值30餘萬金,每級之價,文中不具。日·中井積德認為:每級十七萬錢合十七級,時衛青出塞獲首虜萬九千級,合32.3萬金。則文中「三十餘萬金」不是言十一等總價數,而是當時賣爵所得總金數等等。按以上各說都是敷會,就文意而論,是每級十七萬錢,總價三十餘萬金,其中級數、金價、每級差價等數、文中不具,所以無法計算,不必強解,附之闕如可也。 (15)官首:是武功爵中第五等爵名。全句可釋為:買武功爵到第五等官首時,可通過測試,補為吏額,且優先除授。 (16)除:授職。 (17)《索隱》說:「千夫,武功爵第七;五大夫,二十爵第九也。言千夫爵秩比於五大夫二十爵第九。」二十等爵是漢代原來爵位的等級,武功爵是為獎勵軍功增爵,二者相比,則千夫相當於五大夫。 (18)樂卿:《漢書·食貨志》顏師古注說:「樂卿者,武功爵第八等也,言買爵唯得至第八也。」而《集解》引《漢書音義》說:「十爵左庶長以上至十八爵為大庶長也,名樂卿。樂卿者,朝位從九卿,加『樂』者,別正卿。」如此說,漢代九卿除正九卿、列九卿,又有樂九卿。前注引《茂陵中書》載武功爵十一等必有錯漏。(19)秏廢:秏是貶值的意思。如今官既可買得,也不為人所貴重了;廢指廢職,官多必不得其職,故稱為廢。

自公孫弘以《春秋》之義繩臣下取漢相①,張湯用峻文決理為廷尉②,於是見知之法生③,而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用矣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謀反跡見,而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⑤,而坐死者數萬人⑥,長吏益慘急而法令明察。
當是之時,招尊方正賢良文學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孫弘以漢相,布被,食不重味,為天下先。然無益於俗,稍騖於功利矣。
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⑦,獲首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眾來降,於是漢發車二萬乘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歲費凡百餘巨萬。

①《春秋》之義:《春秋》是經孔子刪定的魯國史書,充分體現了孔子的政治思想,所謂《春秋》之義,指此而言。學者有不同說法,見仁見智而已,大要不離於「尊周明法」,「勸善懲惡」八字精義。 ②峻文決理:「以嚴峻苛刻的文法決斷處理事宜 。 ③見知之法:《集解》引張晏語解釋說:「吏見知不舉劾為故縱」。 ④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索隱》解釋說:「廢格天子之命而不行,及沮(jǔ,舉)敗誹謗之者,皆被窮治」。廢格:停止,擱置;窮治,徹底查辦。 ⑤窮盡其黨羽。 ⑥坐死者:坐罪(抵罪)而致死的人。 ⑦驃騎:此處指驃騎將軍霍去病。

初,先是往十餘歲河決觀,梁楚之地固已數困,而緣河之郡堤塞河①,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番系欲省厎柱之漕②,穿汾、河渠以為溉田,作者數萬人;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遠,鑿直渠自長安至華陰,作者數萬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數萬人;各歷二三期③,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
天子為伐胡,盛養馬,馬之來食長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關中不足④,乃調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
其明年,山東被水災,民多飢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虛郡國倉?以振貧民⑤。猶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產業,使者分部護之,冠蓋相望⑥。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官大空。
而富商大賈或蹛財貧⑦,轉轂百數⑧,廢居居邑⑨,封君皆低首仰給。冶鑄煮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國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淫併兼之徒。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自孝文更造四銖錢,至是歲四十餘年,從建元以來,用少,縣官往往即多銅山而鑄錢,民亦間盜錢,不可勝數。錢益多而輕,物益少則貴。有司言曰:「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⑩。金有三等,黃金為上,白金為中(11),赤金為下(12)。今半兩錢法重四銖,而奸或盜摩錢里取鋊(13),錢益輕薄而物貴,則遠方用幣煩費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14),為皮幣,值四十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15),必以皮幣薦璧(16),然後得行。

①堤塞河:築堤塞河。下文「輒決壞」與此相對,即所塞水口複決,所築堤復壞。 ②厎柱:即砥柱。厎通砥。參見《史記·河渠書》。 ③期:(jī,基):一周年。 ④卒牽掌者:士兵中掌管馬匹的人,即馬夫。《漢書·食貨志》無「牽」字。 ⑤倉?:倉為倉庫;?,胡三省註:「芻藁之藏也」,即藏柴草者為?。 ⑥冠與車蓋相望,言部護移民的使者不絕於路。 ⑦蹛:《集解》引《漢書音義》說:「蹛,停也。一曰貯也。」 ⑧即驅車百餘輛。轂,車輪轂,引伸為車。古代車為木輪,由三大部分組成:觸地的圓周名為牙,或謂之網;中心部分名轂;牙、轂之間為輻。參見《周禮·輪人》。 ⑨屯積居奇的意思。廢居,《集解》引徐廣語說:「貯畜之名也,有所廢,有所畜,言其乘時射利也」;居邑,《集解》引如淳語說:「居賤物於邑中,以待貴也」。 ⑩聘享:聘問與貢享。聘,《春秋公羊傳·隱11》說「大夫來曰聘」,即諸侯派遣大夫到王或其他諸侯那裡去,與之通音問,結友好,都稱為聘:享,《禮記·曲禮下》說:「五官致貢曰享」。鄭玄解釋說:「貢,功也;享,獻也。致其歲終之功於王,謂之獻也。」 (11)白金:指銀。 (12)赤金:銅。《集解》引《漢書音義》說:「白金,銀也。赤金,丹陽銅也」。丹陽在陝西宜川縣西,《水經注》說:俗謂之丹陽城,城之下,猶有遺銅。又《本草綱目》說:「《寶藏論》云:赤金十一種:丹陽銅、武昌白慢銅」等(略)。又說:紅銅,一名赤金。紅銅就是鈍銅,所以赤金就是指純銅。丹陽銅當是丹陽城所產的純銅。 (13)鋊(yù,浴):《集解》引徐廣語說:「音容」。又引呂靜說:「冶法器謂之鋊」,這是把鋊解釋成了「鎔」,誤。《漢書·食貨志》臣瓚引《說文》注說:「鋊,銅屑也。如淳解釋全句說:「錢一面有文,一面幕,幕為質。民盜摩漫面而取其鋊,以更鑄作錢也。」此為正解。 (14)意思是以綉文為飾。緣,緣飾;藻,古人以水草有文者為藻(參見《尚書·益稷》孔傳),藉以喻文、文采。如閑藻、藻井等都有此意。同樣,藻繢就是繢之有文者;繢(huì,繪),顏師古註:「綉也,繪五彩而為之。」《周禮·畫繢》說:「五彩備謂之綉」,繢既釋為綉,就可以釋繢為五採花紋。 (15)朝覲:君臣相見禮儀中的一種。《禮記·曲禮下》說:「天子當依(按:置於戶牖之間的屏風稱為依,或作衣、扆等)而立,諸侯北面見天子,曰覲;天子當寧(按:寧讀為佇。門屏之間為寧)而立,諸公東面,諸侯西面,曰朝」。與本段注⑩相參可知朝覲聘享都是下對上的禮儀:公侯列兩廂見天子為朝北面見天子為覲;遣大夫見天子(或其他諸侯)為聘;臣貢物與天子為享。 (16)薦璧:鋪墊在璧之下,作為璧之薦。《說文》:「薦,薦席也」。即薦,原意是一種草席。又薦釋為進,亦通。

又造銀錫為白金。以為天用莫如龍①,地用莫如馬,人用莫如龜,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兩,圜之,其文龍,名曰「白選」,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②,方之,其文馬,直五百;三曰復小,橢之,其文龜,直三百。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文如其重。盜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盜鑄白金者不可勝數。
於是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弘羊以計算用事,侍中。咸陽,齊之大煮鹽,孔僅,南陽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鄭當時進言之。弘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③。
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④,徵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⑤,不欲者出馬;故吏皆(通)適令伐棘上林⑥,作昆明池⑦。
其明年,大將軍、驃騎大出擊胡⑧,得首虜八九萬級,賞賜五十萬金,漢軍馬死者十餘萬匹,轉漕車甲之費不與焉。是時財匱,戰士頗不得祿矣。
有司言三銖錢輕,易奸詐,乃更請諸郡國鑄五銖錢,周郭其下⑨,令不可磨取鋊焉。
大農上鹽鐵丞孔僅、咸陽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府⑩,陛下不私,以屬大農佐賦。願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煮鹽,官與牢盆(11)。浮食奇民擅管山海之貨(12),以至富羨(13),役利細民。其沮事之議,不可勝聽。敢私鑄鐵器煮鹽者,鈦左趾(14),沒入其器物。郡不出鐵者,置小鐵官(15),便屬在所縣。」使孔僅、東郭咸陽乘傳舉行天下鹽鐵(16),作官府,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而多賈人矣。

①《索隱》解釋說「《易》雲行天莫如龍」。按:於下句「地用莫如馬」又釋為「行地莫如馬」。然而於第三句「人用莫如龜」就不能照此式解釋下去了。三句文式相同,解釋格式也應相同。為使三句都能通達,另立新釋:「天用莫如龍」者,就是「天的用物(古人以為天地都是有意志的)以龍最重要(龍可代天行雲行雨)」。以下「地用」、「 人用」句如式解釋。 ②以重差小:按重量比較略小。差,略。③利事:財利之事。 析秋毫:辨析秋毫。秋毫,秋日鳥獸身上新生的毫毛。極言其細微。 ④買復:以錢物買得免除役賦的權利。復,復其身。指解除其身所受役賦的負擔。 五大夫:漢代二十等爵中的第九等。由於百姓多買復其身,政府不斷提高納稅服役者的身分等級,如今已提高到五大夫一級,百姓若想免除賦役,必須買得五大夫以上爵位才有可能。 ⑤吏:吏胥,職役。公門中負責文書、檔案、抄寫、計算等雜事務的人員。 ⑥適(zhé,折):通謫。貶謫。因罪降職。 上林:上林苑,漢代禁苑,址在今陝西西安以西到周至、戶縣間,始建於秦,漢代重修而成,為皇帝射獵所。 ⑦昆明池:漢武帝欲討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於是作昆明池以習水戰。胡三省說:「昆明池在長安西南,周回四十里。《三輔舊事》,昆明池蓋地三百二十頃」。 ⑧事在元狩四年(前119),大將軍衛青軍至窴顏山(一作窴顏山,在今外蒙境內,為杭愛山南向支脈)趙信城,焚其城而歸;驃騎將軍霍去病率軍出代、右北平以北二千餘里,封狼居胥山(一名狼山,在今內蒙古五原縣西北,黃河北岸,陰山支脈),禪於姑衍,兵至瀚海(蘇聯境內貝加爾湖)而還。 ⑨在錢背面,將周圍加厚為郭,錢無郭不行,則難以」磨取其鋊」了。 ⑩《索隱》解釋說:「天子私所給賜經用也,公用屬大司農也。」 ?(11)牢盆:《漢書·食貨志》顏師古註:「蘇林曰:牢,價直也。今世人言顧手牢。」又引如淳說:「牢,廩食也。古者名廩為牢。盆,煮鹽盆也」。以文意審之,如淳說為是。 (12)浮食:遊盪而食,指不附著於土地的無根之民,如商人,城市貧民等。 奇民:奇零之民,指在戶籍之外的百姓。擅管:指獨自據有。 (13)富羨:富而有餘。羨亦羨,剩餘為羨。《索隱》讀為yǎn,衍。解釋說:「羨,饒也,與衍同義」。 (14)釱(dì,弟):韋昭曰:「釱,以鐵為之,著左趾以代刖也。」按:釱字《唐韻》讀涕,而宋元韻書如《廣韻》、《集韻》、《韻會》等讀弟,又讀大、太等。解釋是如鐐銬之類,古稱為鉗(在頸為鉗,在足為釱),有的說釱是加於足,有的說是加於趾。從《史記》此句意思看是不僅僅加於趾為釱。似乎可加於足上的任何部位。 (15)出鐵之郡所置鐵官屬大農,不出鐵者置小鐵官,職鑄廢鐵(《集解》說是「故鐵」),屬所在縣。 (16)乘傳:乘坐傳舍的車子。 舉行:顏師古注說:「舉,皆也,普天之下皆行之也」。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41
商賈以幣之變,多積貨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國頗被災害,貧民無產業者,募徙廣饒之地。陛下損膳省用①,出禁錢以振元元②,寬貸賦,而民不齊出於南畝③,商賈滋眾。貧者畜積無有,皆仰給縣官。異時算軺車賈人緡錢皆有差④,請逄如故。諸賈人末作貰貸賣買⑤,居邑稽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⑥,各以其物自占⑦,率緡錢二千而一算⑧。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邊騎士,軺車以一算;商賈人軺車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⑨。賈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屬,皆無得籍名田⑩,以便農。敢犯令,沒入田僮(11)」。

①陛下:對天子敬稱。陛,即階。不敢直呼天子,轉呼其堂階下的職事人,故稱陛下。②禁錢:禁中(宮禁之中)所藏之錢。 振:同賑。賑濟。 元元:百姓。《史記·文帝紀》「以全天下元元之民」。《索隱》解釋說:「……高誘注云:『元元,善也』。又按:姚察雲『古者謂人云善,言善人也。因善為元,故云黎元。其言元元者,非一人也」。顧野王又雲『元元猶喁喁,可憐愛貌』。未安其說,聊記異也。」按,因所釋為「元元之民」,故元元釋為善、為喁喁,均通。此句中只有元元二字,以上二義均不能通。元只能以其中所說黎元之元解釋為民字,元元猶言眾民,即百姓。至於黎之元元為何釋為民,可以高、姚二氏的話解釋。 ③南畝:泛指農田。 ④軺(yáo,搖)車:《索隱》解釋說:「《說文》云:『軺,小車也。』《傅子》云:『漢代賤乘軺,今則貴之。』言算軺車者,有軺車使出稅一算二算也。」 緡錢:錢以千文為貫,又稱為緡,以緡為單位的錢稱緡錢。 ⑤末作:古人以農為本,商為末,商業活動為末作,如同農業活動為農作一樣。此處是將末作名詞化,解為末作行業中的人。 貰(shì,世)貸:借貸。 ⑥市籍:集市的納稅籍賑。明代洪武年間方有戶貼,也就有了戶籍。在此以前的戶籍都與賦稅相連,納稅的稅籍就是戶籍,無賦稅者無籍。所以,市籍實際也是市集商人的戶口冊。無市籍指無商稅的商人。 ⑦自占:自度。自度納稅等級。全句意思是,各以自己的財產,認定自己的納稅等級。⑧率(shuài,帥)大抵,通常。緡錢二千而一算:即二千緡(二百萬錢)為一算。 ⑨畀(bì,閉):給予。 ⑩籍名田:在文獻中多數情況下解釋為:把有名(即有主)之田統計入籍賬。此處依文意可解釋為:入名于田籍之中,即成為田主。 (11)將其種田的僕人沒收入官。田僮,即田仆。為主人種田的奴僕。

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為事。親死,式有少弟。弟壯,式脫身出分,獨取畜羊百餘,田宅財物盡予弟。式入山牧十餘歲,羊致千餘頭,買田宅。而其弟盡破其業,式輒復分予弟者數矣。是時漢方數使將擊匈奴,卜式上書,願輸家之半縣官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習仕宦,不願也。」使問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式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教順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於人!無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①,如此而匈奴可滅也。」使者具其言以入聞。天子以語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②,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陛下勿許。」於是上久不報式③,數歲,乃罷式。式歸,復田牧。歲余,會軍數出,渾邪王等降,縣官費重,倉府空。其明年,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無以盡贍。卜式持錢二十萬予河南守,以給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貧人者籍,天子見卜式名,識之,曰「是固前而欲輸其家半助邊」,乃賜式外繇四百人④。式又盡復予縣官。是時富豪皆爭匿財,唯式尤欲輸之助費。天子於是以式終長者,故尊顯以風百姓⑤。
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為郎,布衣?而牧羊⑥。歲余,羊肥息。上過見其羊,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猶是也。以時起居;惡者輒斥去,毋令敗群。」上以式為奇,拜為緱氏令試之,緱氏便之。遷為成皋令,將漕最⑦。上以為式朴忠,拜為齊王太傅。
而孔僅之使天下鑄作器,三年中拜為大農,列於九卿⑧。而桑弘羊為大農丞,管諸會計事,稍稍置均輸以通貨物矣。
始令吏得入谷補官,郎至六百石。

①輸委:繳納錢物給官府。 輸,輸納;委,屬、給。輸納與委錢物於人為輸委,此處是給官府。 ②不軌之臣:不遵法紀、不行正道的官員。軌:法度。《漢書·賈山傳》「軌,事之大者也」。師古註:「軌謂法度,故民不循法度謂之不軌。 ③不服:指君上對上書未予答覆。 ④外繇:《集解》引《漢書音義》說:「外繇謂戍邊也。一人出三百錢,謂之過更。式歲得十二萬錢也。一說,在繇役之外得復除四百人」。二說其實相同,天子賜給卜式的是對在外服繇役的四百人的處理權。卜式有權免除他們的繇役(「得復除四百人」)常然是有代價的,即需交納過更錢,每人三百,共十二萬錢。 ⑤風:教化。 ⑥?(jué,決):《集解》說:「?,草屝」。?(Fèi,費),草鞋、麻鞋都稱屝。草屝單指草鞋。 ⑦古時對官吏的考核方式,每隔一定時間,由主管官做出評語,好的為最,不好的為殿,一般的為中。將漕最,將為動詞,本是帶領的意思,可引伸為辦理。全句意思是辦理漕運事宜辦得好,評語為最。⑧《集解》說是在元鼎二年。元鼎二年孔僅為大農令,為正九卿,不當說「列於九卿」,漢官以太常、郎中令。中大夫令、太僕、大理、大行令、宗正、大司農、少府為正九卿,大司農就是大農令。又有列於九卿者,如中尉、主爵都尉、內史等等。《史記》誤。

自造白金五銖錢后五歲①,赦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②。其不發覺相殺者③,不可勝計。赦自出者百餘萬人④。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無慮皆鑄金錢矣。犯者眾,吏不能盡誅取,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國⑤,舉兼并之徒、守、相為(吏)、[利]者⑥。而御史大夫張湯方隆貴用事,減宣、杜周等為中丞,義縱、尹齊、王溫舒等用慘急刻深為九卿,而直指夏蘭之屬始出矣。而大農顏異誅⑦。
初,異為濟南亭長,以廉直稍遷至九卿。上與張湯既造白鹿皮幣。問異,異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而其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天子不說。張湯又與異有郤,及有人告異以它議。事下張湯治異。異與客語,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微反唇⑧。湯奏當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⑨,論死。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以此)[比],而公卿大夫多諂諛取容矣。

①梁玉繩《史記志疑》說:「《漢書·武紀》元狩四年造白金,五年行五銖錢,元鼎元年赦天下,首尾才四年耳,『五』當作『三』。」按:自元狩四年造白金到元鼎二年首尾五年,但《通鑒》記載,元鼎二年時天下專用上林三官錢,已很少有人盜鑄錢,不應該計算到這一年。梁說是。 ②坐:獲罪。 ③意思是天子知而赦其罪者數十萬人,不知而殺掉的不計其數。相殺,就是「將其殺死」。日·瀧川資言《史記今注考證》說:「相殺二字不可解」。按《小爾雅》:「相」釋為「治」。「治」何事就是干「什」么、「作」什麼事。如相欺、相瞞,「相煎何太急?」等都是此意。相殺同樣可硬譯為」做了殺頭這件事」,若釋「相」為互相,那就「不可解」了。 ④自出:有各種解釋:如清·郭嵩燾《史記扎記》釋「出」為「逃亡」,「自出」為「事發逃亡未抵罪者」;日·瀧川資言釋為:「赦自出,蓋聞赦令自首也」等。按:下文是「然不能半自出」,若釋為「逃亡」,此句中的「不能」二字便有「恨其少」的意思;若釋為「自首」,其中應當包括本是死罪,因出首而獲赦的,這樣就與前句赦死者「數十萬人」有重複。注者以為可釋為「自出贖金而獲出罪」,出罪就是免罪的意思,古代官吏治獄有失出、失入之罪,文獻中屢見不鮮,與此句中的出同義。能夠自出的原因必是交納了贖金。另外,雖交了贖金,必得天子批複才能生效,對天子的批文仍稱為「赦」是感激「天恩」的意思,與上句赦死亡赦義實不同。下句中「不能半自出」中的「不能」可以解釋為無力出贖金,上下義均貼切。 ⑤分曹:《集解》引服虔說:「分曹職案行」。義仍不甚明。按:曹為政府機構名,不同機構有不同職司。漢代曹相當於隋唐以後的部。《漢書·成帝紀》「初置尚書員五人」。顏師古注說:「《漢舊儀》雲,尚書四人為四曹:常侍尚書主丞相御史事:二千石尚書主刺史二千石事,戶曹尚書主庶人上書事,主客上書主外國事。成帝置五人,有三公曹,主斷獄事。」褚大等分曹循行郡國是按照尚書四曹的不同職務巡察郡國,文中透露了褚大等雖是天子指派,實是尚書屬員。 ⑥兼并之徒:巨富豪強,恃權勢奪人資產者。守:郡太守。 相:國相。其間原無標點,據中華書局本《通鑒》改。 ⑦《漢書·食貨志》此處不分段,《史記》此句入下段,今改。 ⑧《漢書·食貨志》顏師古注說:「蓋非之。」非是難的意思。客語令不便,顏不置可否,因而客反唇相譏,以其不敢直言而見責的意思。 ⑨《漢書·食貨志》作非,非難,不以為然。《史記》為誹,誹謗。似不同而實同,對政令的非難則被視為誹謗。腹誹,心中誹謗,未形於外。

天子既下緡錢令而尊卜式①,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縱矣②。
郡國多奸鑄錢,錢多輕,而公卿請令京師鑄鐘官赤側③,一當五,賦官用非赤側不得行。白金稍賤,民不寶用,縣官以令禁之,無益。歲余,白金終廢不行。
是歲也,張湯死而民不思。
其後二歲,赤側錢賤,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廢。於是悉禁郡國無鑄鑄,專令上林三官鑄④。錢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錢不得行,諸郡國所前鑄錢皆廢銷之,輸其銅三官。而民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當,唯真工大奸乃盜為之。
卜式相齊,而楊可告緡遍天下⑤,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於是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⑥,不事畜藏之產業⑦,而縣官有鹽鐵緡錢之故,用益饒矣。
益廣關⑧,置左右輔⑨。

①緡錢令:即算緡錢的命令。 ②《漢書·食貨志》顏師古注說:「縱,放也。放令相告言也」。就是慫恿、鼓動人們告發隱瞞家產以圖逃稅的人。③鍾官赤側:鍾官所鑄帶有紅邊(赤銅所鑄錢邊)的錢。鍾官:漢代掌管釜鍾斗斛等量器的官府。余見注④。④上林三官:《集解》說:「《漢書·百官表》:『水衡都尉,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掌上林苑,屬官有上林均輸、鍾官、辨銅令。』然則上林三官,其是此三令乎?」 ⑤《索隱》解釋說:「姓楊,名可。如淳云:『告緡者,令楊可占緡之不盡者也』。」《漢書·食貨志》顏師古注說:「楊可據(告緡)令而發動之,故天下皆被害。」 ⑥偷:苟且。《左傳·昭公十三年》:貮偷之不暇。」杜預註:「偷,苟且」。 ⑦畜:同蓄。 ⑧《集解》說:「徐廣曰:『元鼎三年(前114)丁卯歲,徙函谷關於新安東界』。」按:《漢書·武帝紀》:元鼎三年,「徙函谷於新安,以故關為弘農縣」。顏師古注說:「應劭曰:『時樓船將軍楊仆數有大功,恥為關外民,上書乞徙東關,以家財給其用度,武帝意亦好廣闊,於是徙關於新安,去弘農三百里』。」 ⑨左右輔:指京兆尹和左馮翊,時名為左、右內史。日·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說:「《百官表》元鼎四年,更置二輔都尉、丞各一人。」按:自漢景帝二年(前155)把內史分為左右內史,與主爵中尉(中六年即前144年改為主爵都尉),共治長安京畿(今陝西中部)地區,合稱三輔。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改右內史為京兆尹,左內史為左馮翊(píng yì,平易),主爵都尉為右扶風。主爵中尉既已於景帝時改為都尉,武帝所立二輔都尉當是指左右內史官,即太初以後的京兆尹和左馮翊官。按《漢書·地理志》京兆尹轄長安、新豐等十二縣,左馮翊轄高陵、櫟陽等二十四縣。這就是《平淮書》所說的左右輔。

初,大農管鹽鐵官布多①,置水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錢,上林財物眾,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越欲與漢用船戰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觀環之。治樓船,高十餘丈,旗幟加其上,甚壯。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②,高數十丈。宮殿之修,由此日麗。
乃分緡錢諸官,而水衡、少府、大農、太僕各置農官,往往即郡縣比沒入田田之③。其沒入奴婢,分諸苑養狗馬禽獸,及與諸官。諸官益雜置多④,徒奴婢眾,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及官自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鬥雞走狗馬,弋獵博戲⑤,亂齊民。」乃征諸犯,令相引數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財者得補郎,郎選衰矣。

①布:《索隱》說:「布謂泉布」。就是實物貨幣。按《漢書·食貨志下》:太公為周立九府圓法,規定使用的貨幣有金、錢(刀和泉)、布、帛(布帛幅二尺二寸,長四丈為匹)等。此處所說的「鹽鐵官布」,是鹽鐵官所有之布,不是泉(亦有以錢為布者,見末段注),但可用於交換(民以布換鹽鐵),所以是實物貨幣。 ②柏梁台:台名。《漢書·武帝紀》顏師古注說:「服虔曰:『用百頭梁用台,因名焉。』師古曰:『《三輔舊事》雲以香柏為之。今書字皆作柏。服說非』。」 ③比沒入田:《索隱》解釋為「比皆所沒入之田」。比,釋為昔,不妥。比同庀,讀pǐ,音匹。義為治理、具備等。比沒入田就是整治沒收入官的耕地。 ④沒入奴婢分諸苑者只「養狗馬禽獸」,諸官得奴婢后,使做各種勞作,即設置各種用途的奴婢,故稱:「益雜置多」。《集解》解釋說:「如淳曰:『水衡、少府、太僕、司農皆有農官,是為多。」多釋為農官多,而不是奴婢多,與上句「各置農官」重複,而且「益」字不可解,故不取。 ⑤弋:《玉篇》釋為「繳射也」。《周禮·夏官·司弓矢》條疏賈公彥說:「繳,則繩也」結繳於矢而射之,稱為繳射。主要用以射飛鳥。 獵:捕殺禽獸的總稱。 博戲:賭博遊戲。如古有六博局戲。是一種以棋賭輸贏的遊戲。

是時山東被河災,及歲不登數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憐之,詔曰:「江南火耕水耨①,令饑民得流就食江淮間,欲留,留處。」遣使冠蓋相屬於道②,護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國。東渡河,河東守,不意行至,不辨③,自殺。行西逾隴,隴西守以行往卒④,天子從官不得食,隴西守自殺。於是上北出蕭關,從數萬騎,獵新秦中,以勒邊兵而歸。新秦中或千里無亭徼⑤,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邊縣,官假馬母,三歲而歸,及息什一⑥,以除告緡,用充仞新秦中⑦。
既得寶鼎,立後土、太一祠⑧,公卿議封禪事,而天下郡國皆豫治道橋⑨,繕故宮,及當馳道縣,縣治官儲,設供具,而望以待幸⑩。

①火耕水耨(nòu,同鋠):《集解》釋為:「應劭曰:『燒草,下水種稻,草與稻並生,高七八寸,因悉芟去,復下水灌之,草死,獨稻長,所謂火耕水耨也。」耨,鋤草。②冠蓋相屬:衣冠與車蓋相連屬,極言來往的頻繁。 ③胡三省解釋說:「不意天子行幸至郡,供具不能備也。」辨,《通鑒》作辦,是;行,釋為行幸。天子車駕所至,民以為幸事,故稱行幸。然而此段一連有三個行字(「行西逾隴」、「行往卒」),相參看來,釋為「行在」更合適些。天子出遊,車駕所處,稱為行在。 ④卒:《集解》引《漢書音義》說:「卒,倉卒也。」卒同猝。 行:行在,天子車駕。往:來往,往還。⑤亭繳:守邊兵卒。《集解》引如淳說:「徼,亦卒,求盜之屬也。」又引臣瓚說:「既無亭侯,又不徼循,無衛邊之備也。」⑥利息十取其一。 ⑦充仞:充滿。 ⑧後土、太一祠:祭祠後土和太一的祠廟。後土,地神。《通鑒》載:元鼎四年下詔說:「朕親郊,而後土無祀,則禮不答也」。顏師古注說:「闕地祇之祀,不為神所答應。「地祇,即地神;太一,天神。《通鑒》元光二年載:「亳人謬忌奏祀太」。顏師古注說:「太一者,天之尊神。」⑨豫:同預。⑩盼望、並等待著天子車駕臨幸(行幸)。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邊為桀①。於是天子為山東不贍,赦天下[囚],因南方樓船卒二十餘萬人擊南越,數萬人發三河以西騎擊西羌,又數萬人度河築令居。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②,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③。中國繕道饋糧,遠者三千,近者千餘里,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④,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車騎馬乏絕,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馬天下亭⑤,亭有畜牸馬,歲課息⑥。
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願父子齊習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詔曰:「卜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官之用,今天子不幸有急,而式奮願父子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內。賜爵關內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羌、越。至酎⑦,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乃拜式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見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鐵品苦惡⑧,賈貴⑨,或強令民賣買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貴,乃因孔僅言船算事。上由是不悅卜式。
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往誅之,間歲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無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⑩。

①桀:凶暴,桀驁不馴。 ②開:開設,設置。 ③斥塞卒:《集解》說:「如淳曰:『塞候斥卒』。」就是邊塞負責偵候、巡邏的士卒。 戍田:戍守、耕種。 ④兵:指兵器。 ⑤亭:漢制:十里一亭,十亭一鄉。 ⑥歲:每年。 課:考課。就是考核、查考。息:生息、繁殖的情況。全句意思是,每年都要考察牸馬繁育、生息的情況。⑦酎:(zhòu,宙):重釀酒,即淳酒。此處指漢代嘗酎之禮。《漢書·武帝紀》元鼎五年紀事:「九月,列侯坐獻黃金酎祭宗廟不如法奪爵者百六人,丞相趙周下獄死。」顏師古注引如淳的話說:「《漢儀注》諸侯王歲以戶口酎黃金於漢廟,皇帝臨受獻金,金少不如斤兩,色惡,王削縣,侯免國。」又「師古曰:『酎,三重釀淳酒也』。」 ⑧苦:按《索隱》有兩種解釋:一為厭苦,百姓以其不便而厭苦。二為質量壞。均通。 ⑨賈:通價。 ⑩擅賦法:擅守賦稅法則。全句意思是,需視所過兵卒數量多少,臨時決定徵收數目,不敢自專,以賦法為辭,按常例徵收,不然就難以給足了。

其明年,元封元年①,卜式貶秩為太子太傅②。而桑弘羊為治粟都尉,領大農,盡代僅管天下鹽鐵。弘羊以諸官各自市,相與爭,物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③,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各往往縣置均輸鹽鐵官,令遠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④,而相灌輸。置平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⑤。召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踴。故抑天下物,名曰「平準」。天子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東到泰山,巡海上,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匹,錢金以巨萬計⑥,皆取足大農。
弘羊又請令吏得入粟補官,及罪人贖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復終身,不告緡。他郡各輸急處,而諸農各致粟,山東漕益歲六百萬石。一歲之中,太倉、甘泉倉滿。邊余谷諸物均輸帛五百萬匹⑦,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於是弘羊賜爵左庶長,黃金再百斤焉。
是歲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⑧,販物求利。亨弘羊⑨,天乃雨。」

①公元前110年。 ②貶秩:降職。秩,官吏的職位和品級 。 ③僦(jiù,就)費:腳力費。《索隱》解釋說:「服虔云:『雇載雲僦,言所輸物不足償其雇載之費也。」雇載就是僱人(車)運載。 ④這句話的意思是,甲郡某物貴時,商賈常從乙郡販某物至甲郡,那末,乙郡使以某物為賦。即各地都以本地土特產為賦。⑤都:總共、匯聚。曹丕《與吳質書》:「頃撰遺文,都為一集」。 ⑥巨萬:萬萬。《通鑒·漢紀七》胡三省註:「巨萬,萬萬也。」⑦意思是:邊境地區剩餘的糧食及其他物品,由均輸法折為帛合五百萬匹。《漢書·食貨志》無「物」字,中華書局標點本《漢書》於「谷」下有逗號。⑧市:買賣。《爾雅·釋言》:「貿、賈、市也」。邢解釋說:「謂市,買賣物也。」肆:陳列商品而賣之的處所稱為肆。《古今注》:「肆,所以陳貨鬻之物也」。「坐市列肆」的意思就是坐於肆中買賣貨物。言其專職於此。⑨亨:同烹。在鼎中把人煮死。酷刑。

太史公曰:農工商交易路通,而龜貝金錢刀布之幣興焉①。所從來久遠,自高辛氏之前尚矣②,靡得而記雲。故《書》道唐虞之際,《詩》述殷周之世,安寧則長庠序③,先本絀末,以禮義防於利;事變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則衰,時極而轉,一質一文,終始之變也。《禹貢》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納職焉。湯武承弊易變④,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為治⑤,而稍陵遲衰微。齊桓公用管仲之謀,通輕重之權⑥,徼山海之業⑦,以朝諸侯,用區區之齊顯成霸名。魏用李克,盡地力,為強君。自是之後,天下爭於戰國,貴詐力而賤仁義,先富有而後推讓。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萬,而貧者或不厭糟糠⑧;有國強者或並群小以臣諸侯,而弱國或絕祀而滅世。以至於秦,卒並海內。虞夏之幣,金為三品,或黃、或白,或赤;或錢,或布,或刀,或龜貝。及至秦中,一國之幣分為(三)〔二〕等:黃金以溢名⑨,為上幣;銅錢識曰半兩,重如其文,為下幣。而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然各隨時而輕重無常。於是外攘夷狄,內興功業,海內之士力耕不足糧餉,女子紡績不足衣服。古者嘗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上,猶自以為不足也。無異故⑩,雲事勢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①龜、貝是以龜甲、貝殼為貨幣;金指黃金、白銀、赤銅(金三品),都是以重量為單位(或鎰、或斤),不大講究外形(雖然也鑄為一定形狀,只要重量不變,破壞其原形狀,幣值不減);錢、刀、布是形狀不同的銅質(一般雜有鉛、錫等雜質)貨幣,「外圓內方」者為錢;形如刀者名刀;《索隱》引《食貨志》說:「貨幣首長八分,足支八分」形如「」(此為方肩方足布,亦有圓肩圓足、尖肩尖足等不同形狀的布),與前文「鹽鐵官布」中的布不同。 ②高辛氏:即帝嚳(kù,庫)。傳說中的古帝王(五帝之一),堯的生父。 ③長庠序:庠序之中以年長者為尊,不似廟堂之上以爵位、權勢為尊,所以長庠序是時世安寧、崇尚禮讓的表現。庠序,學校名。《孟子·滕文公上》:「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即三代的學校都名為學,但又各有專名,曰校、曰序、曰庠。學校除了教授生徒士子之外,還是鄉黨集會(宴享、較射)的處所,因而有長庠序的說法。 ④承弊易變:承接前朝的破弊局面,因而不得不變易其制度政令。 ⑤兢兢:兢兢業業。謹慎小心貌。《詩·大雅·雲漢》:「兢兢業業」。毛傳:「兢兢,恐也」。 ⑥輕重之權:量度輕重的標準,實際就是指貨幣的價值標準。輕重,即以輕易重,《管子》有《輕重》七篇,論管仲在齊國造貨幣、通有無的方法和理論,所以輕重就是指貨幣;權,量物重的秤錘、砝碼。引伸為標準。 ⑦徼:同邀,求、取、截取。⑧厭:通饜。飽、滿足。不厭糟糠就連糟糠之食也不得飽足的意思。 ⑨溢:通鎰。 《集解》引孟康語說:「二十兩為溢。」 ⑩沒有其他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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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任安書

支菊生 譯註

【說明】

本篇是司馬遷寫給其友人任安的一封回信。任安,字少卿,曾任益州刺史、北軍使者護軍等職,本書卷一百四《田叔列傳》中附有褚先生補記的《任安傳》。司馬遷因李陵之禍處以宮刑,出獄後任中書令,表面上是皇帝近臣,實則近於宦官,為士大夫所輕賤。任安此時曾寫信給他,希望他能「推賢進士」。司馬遷由於自己的遭遇和處境,感到很為難,所以一直未能複信。後任安因罪下獄,被判死刑,司馬遷才給他寫了這封回信。關於此信的寫作年代,一說是在漢武帝征和二年(前91),另一說是在漢武帝太始四年(前93)。
司馬遷在此信中以無比激憤的心情,向朋友、也是向世人訴說了自己因李陵之禍所受的奇恥大辱,傾吐了內心鬱積已久的痛苦與憤懣,大膽揭露了朝廷大臣的自私,甚至還不加掩飾地流露了對漢武帝是非不辨、刻薄寡恩的不滿。信中還委婉述說了他受刑后「隱忍苟活」的一片苦衷。為了完成《史記》的著述,司馬遷所忍受的屈辱和恥笑,絕非常人所能想象。但他有一條非常堅定的信念,死要死得有價值,要「重於泰山」,所以,不完成《史記》的寫作,絕不能輕易去死,即使一時被人誤解也在所不惜。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持他在「腸一日而九回」的痛苦掙扎中頑強地活了下來,忍辱負重,堅忍不拔,終於實現了他的夙願,完成了他的大業。今天我們讀著這部不朽的巨著,遙想司馬遷當年寫作時的艱辛與堅毅,怎能不對他的崇高精神無比敬佩呢!
本篇不僅對我們研究司馬遷的思想以及《史記》的寫作動機和完成過程有極其重要的價值,並且在文學史上是不可多得的散文傑作,古人早就把它視為天下奇文,可與《離騷》媲美。此文之奇,首先表現為氣勢的磅礴。作者長久鬱積心中的悲憤,藉此文噴薄而出,有如長江大河,一瀉千里,其氣勢之壯闊,令人驚嘆。此文之奇,更在於他的縱橫開闔、起伏迭岩。作者是坦率的,但內心的矛盾與痛苦又是極其複雜的,他無意矯飾,但三言兩語又無法說清,所以他就一一地如實道來。時而慷慨激昂,時而如泣如訴;時而旁徵博引,時而欲言又止。曲折反覆,一波三折,充分表現出筆力的雄健。此外,行文的流暢,語言的生動,駢句、散句自然錯落,排句、疊句時有穿插,使本篇在散文形式上也具有獨具一格的藝術魅力。
本文原載《漢書·司馬遷傳》,后又收入《文選》,兩書文字略有出入。這裡以《漢書》所載為底本,以《文選》參校。

【譯文】

太史公、像牛馬一般的僕役、司馬遷再拜說:
少卿足下:前時,蒙您屈尊給我寫信,教導我待人接物要謹慎,應把推薦賢士當作自己的責任。情意那樣誠懇,好像抱怨我沒有遵從您的教誨,而是追隨了世俗之人的意見。我是不敢這樣做的。我雖然才能庸劣,也曾從旁聽說過有德之人留傳下來的風尚。只是自己以為身體殘缺處於污穢恥辱的境地,行動就要受指責,想做有益之事反而招來損害,因此只能獨自愁悶,沒有誰可以去訴說。諺語說:「為誰去做事?誰來聽從你!」鍾子期死後,俞伯牙終身不再彈琴,為什麼呢?士人要為他的知己效力,女子要為喜愛她的人梳妝美容。像我這樣的人,即使自己懷有的才能像隨侯珠及卞和玉那樣寶貴,品行像許由和伯夷那樣高尚,終究不能再以此為榮,恰恰只能被人恥笑而自取污辱罷了。您的信本應早日回復,正趕上隨從皇上東巡歸來,又忙於一些瑣事,與您見面的機會較少,匆匆忙忙沒有半點空閑,能夠盡情陳述自己的心意。如今您遭到無法預料之罪,再過一個月,逼近冬末,我又迫於跟隨皇上到雍地去,恐怕突然之間就會發生不可避免的事,那樣我最終也就不可能向您抒發我的憤懣之情了,那麼您的魂魄也會抱恨無窮的。請允許我把淺陋的意見略加陳述,時隔很久沒有回信,望您不要責怪。
我聽說,修身是智慧的集中體現;愛人和助人是仁的發端;要得到什麼和付出什麼是義的標誌;有恥辱之心是勇敢的先決條件;樹立名譽是行為的最終目標。士人有了這五個方面,然後才可以立身於世並進入君子的行列。所以禍沒有比貪慾私利更慘的,悲沒有比刺傷心靈更痛苦的,行為沒有比污辱祖先更丑的,恥辱沒有比宮刑更大的。受刑之後得到餘生的人,無法和別人相比,並非一代如此,由來已久了。從前衛靈公和宦官雍渠同乘一輛車,孔子見到后就到陳國去了;商鞅依靠宦官景監的引見得到重用,趙良感到寒心;趙談陪文帝乘車,袁絲臉色都變了。自古以來就以宦官為恥辱。那些才能平庸的人,事情只要涉及到宦官,就沒有不感到喪氣的,何況是那些志氣昂揚的人呢?如今朝廷雖然缺乏人才,可怎麼能讓一個受了宮刑的人來舉薦天下的豪傑呢!我仰仗先人留下的事業,才能在皇帝左右為官達二十多年。所以常自思自想,往高處說,不能盡心報效誠信,也沒有因出奇的謀略和特殊的能力受到讚譽,取得賢君的信任;其次又不能為皇帝拾取遺漏彌補缺陷,也不能招納舉薦賢能之人,並讓山野中的隱士顯露才能;對外又不能參加軍隊,攻城野戰,有斬殺敵將奪取敵人軍旗的功勞;往低處說,不能以日積月累的辛勞,取得高官厚祿,使親族朋友都感到榮耀。這四者沒有一件如願以償,只好勉強求合以博得皇上的喜歡,不會有特別表現,我的情況從這裡也就可以看出來了。從前我也曾置身下大夫的行列,在外朝陪著別人發表些微不足道的意見,沒有借這個時機根據朝廷法度竭盡自己的才思,如今已經身體殘缺成了從事掃除的差役,處在卑賤的地位,還想要昂首楊眉,評論是非,那不是輕慢朝廷羞辱當今的士人嗎!唉!唉!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況且事情的前因後果是不容易說清的。我年少時以不受約束的高才自負,長大后沒有得到鄉里的讚譽,幸而皇上由於我父親的緣故,使我能夠貢獻淺薄的才能,出入於宮禁之中。我以為戴著盆還怎麼能去望天呢,所以斷絕了與朋友的交往,忘記了家庭的事情,日夜都想竭盡自己並不很高的能力,專心致志儘力於職守,以便能夠討好皇上,然而事情竟會大錯特錯,而不是所想象的那樣。我和李陵都在宮廷內做官,平時並沒有什麼交情,彼此志趣不同,不曾在一起喝過一杯酒,在一起盡情交歡。然而我觀察他的為人,是能自守節操的奇士,侍奉雙親講孝道,和士人交往重誠信,在錢財面前廉潔,收取和給予都以義為準則,對有差別的事肯於退讓,對人謙恭,甘居人後,時常想奮不顧身為國家的急難而犧牲自己,從他平素的言行表現來看,我認為他有國士的風度。作為臣子雖經歷萬般危險也不為自己的生命考慮,只想到解救公家之危難,這已是很出奇了。如今所做的事稍有不當,那些只顧保全自己和妻兒的大臣,接著就把他的失誤盡情誇大,我確實內心裡感到痛苦。
況且李陵率領步兵不滿五千,深入戰場踏上匈奴的住地,在虎口中投下誘餌,對強悍的匈奴勇敢地挑戰,迎著億萬敵軍與單於連續作戰十多天,所殺的敵人超過了自己的軍隊的人數,敵人顧不上救援死傷士兵,匈奴的君王都震驚恐怖,於是才把左右賢王的兵馬全都調來,發動會拉弓射箭的人,全國的軍隊共同圍攻李陵,李陵轉戰千里,箭用光了,路走絕了,救兵不到,士兵死傷的堆積如山,然而李陵一喊慰勞軍隊,士兵沒有不奮起的,個個涕淚橫流,滿臉是血,吞下眼淚,再拉開空弓,冒著刀箭,向北爭著和敵人拚死。李陵還沒有覆沒的時候,曾有使者來報告戰況,漢朝的公卿王侯都舉杯向皇上祝賀。過了幾天,李陵兵敗的奏章知道后,皇上為此吃飯不香,上朝不樂,大臣憂慮恐懼,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私下沒有考慮自己的卑賤,看到皇上的悲戚哀傷,真心想獻上自己的懇切忠誠,認為李陵平時與軍官們在一起,甘美的食物自己不吃,分東西自己少要,能使人們拚死為他效力,雖是古代名將,也不能超過他。李陵雖然兵敗陷身匈奴,看他的心意,將要等到合適的時機報效漢朝。事情已經無可奈何,他消滅了那麼多敵軍,這戰功也足能顯示給天下了。我心中想陳述這個看法但沒有機會,恰好皇上召見問話,我就按這個意思闡述李陵的戰功,想用這番話寬慰皇上的心胸,堵塞怨恨李陵的人所說的壞話;沒能完全說明,皇上不理解,認為我是有意中傷貳師將軍李廣利,並為李陵遊說,於是就把我交付法庭,誠懇的忠心終於不能自己一一陳述。因此被定為欺騙皇上之罪,最後皇上同意獄吏的判決。我家中貧窮,財物不夠用來贖罪,朋友沒人相救,皇上左右的近臣,也沒有誰向皇帝說句話,自身並非木石,卻要與法吏在一起,被囚禁在監獄之中,誰是可以聽我訴說的人呢!這正是少卿親眼所見,我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是這樣嗎?李陵既已投降匈奴,敗壞了他家的名聲,而我又受刑住進蠶室,更加被天下人嘲笑,悲痛啊悲痛啊!事情是不容易一一地講給俗人聽的。
我的先輩並沒有立下什麼功勞,可以得到皇上賜給的剖符和丹書鐵券,掌管史籍和天文曆法,類似於占卜祭祀之官,本來就是給皇上戲耍的,像畜養倡優一樣,是世俗之人看不起的職業。如果我依法被處死,也就像九牛失去一根毛,同死個螻蛄或螞蟻有什麼兩樣?世人也不會把我和那些死於氣節的人相提並論,只不過認為你智慮窮盡,罪惡已極,不能自己贖免,終於走上死路罷了。為什麼呢?就是平日自己的工作和職業造成的。人本來都有一死,有人死得比泰山還重,有人死得比鴻毛還輕,為什麼去死是不一樣的。最重要的是不能使祖先受辱,其次是不使自身受辱,其次是不使臉面受辱,其次是不讓別人用文辭和教令來羞辱,再次是身體被捆綁受辱,再次是換上囚服受辱,再次是披枷帶索被刑杖拷打受辱,再次是剃光頭髮、頸戴鐵圈受辱,再次是毀傷肌膚、砍斷肢體受辱,最下等的是宮刑,受辱到頂點了。古書上說:「刑罰不用在大夫身上。」這就是說士大夫在氣節方面不能不進行磨礪。猛虎在深山裡,百獸都震驚恐懼,等它到了陷阱或獸籠里,就得搖著尾巴乞求食物,這是由於長期用威力制約,逐漸取得的結果。因此,即使有個在地上劃出的監牢,士人也絕對不能進去;有個用木頭削成的獄吏審判你,也不能去質對。受刑之前就決計自殺,這才是鮮明的態度。如今捆綁手腳,戴上枷索,暴露肌膚,受到鞭打,囚禁在監獄之中。在這時候,看到獄吏就要叩頭觸地,看到獄吏就嚇得不敢出氣。為什麼呢?這是長期用威力制約造成的情勢。等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說不受辱的人,不過是所謂的厚臉皮罷了,還有什麼值得尊重的呢!況且西伯(周文王)是諸侯之長,曾被拘禁在牖(yǒu,有)里;李斯是丞相,也受遍了五種刑罰;韓信已是諸侯王,卻在陳地被戴上刑具;彭越、張敖已南面稱王,結果都下獄定罪;絳侯周勃誅殺了呂氏家族,權力超過了春秋時的五霸,後來也被囚禁在待罪之室;魏其(jī,基)侯是大將軍,最後也穿上了囚衣,戴上了刑具;季布做了朱家的家奴;灌夫被關押在居室受辱。這些人都已身居王侯將相,名聲傳到了鄰國,等犯了罪受到法令制裁,不能下決心自殺,在監獄里,古今都一樣,他怎能不受辱呢!從這些情況來說,勇敢和怯懦,是權力地位不同造成的;堅強和軟弱,是由所處的形勢決定的。這是很清楚的,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呢?況且一個人如果不能在受刑之前早點自殺,就已經逐漸衰頹了;到了鞭打受刑的時候,才能到以自殺殉節,那不是太晚了嗎?古人所以要慎重對待對士大夫的用刑,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人之常情沒有不貪戀生存、厭惡死亡的,沒有不顧念父母妻兒的。至於那些為義理所激勵的人並不如此,那是由不得已的形勢造成的。如今我不幸,早年喪失父母,沒有兄弟相親,孤獨一人在世,少卿您看我對妻兒們該如何呢?況且勇敢的人不必以死殉節,怯懦的人只要仰慕節義,什麼情況下不能勉勵自己呢!我雖然怯懦,想苟且偷生,但也還懂得偷生與赴死的界限,何至於自甘陷身牢獄之中去受辱呢!奴隸婢妾還能去自殺,何況我這種處於不得已境地的人呢!我之所以要剋制忍耐、苟且偷生,囚禁在污穢的監獄之中也在所不辭,是以心中還有末了之事為恨,以身死之後文章不能留傳後世為恥呀!
古時候雖富貴而名聲卻泯滅不傳的人,是無法都記載下來的,只有卓越不凡的特殊人物能夠名揚後世。周文王被拘禁后推演出《周易》的六十四卦;孔子受困回來后開始作《春秋》;屈原被放逐后,才創作了《離騷》;左丘明失明后,才有《國語》的寫作;孫子被砍斷雙腳,編撰出《兵法》著作;呂不韋貶官遷徙到蜀地,世上傳出了《呂氏春秋》;韓非被秦國囚禁,寫出了《說(shuì,稅)難》、《孤憤》等文章;《詩經》的三百篇詩,大都是聖賢為抒發憂憤而創作出來的。這些人都是心中憂鬱苦悶,不能實現他的理想,所以才記述以往的史事,想讓後來的人看到並了解自己的心意。至於左丘明失去雙目,孫子砍斷雙腳,終於不可能被任用,便退而著書立說,以此來舒散他們的憤慨,想讓文章流傳後世以表現自己的志向。我私下裡不自量力,近年來,投身在無用的文辭之中,收集天下散失的史籍與傳聞,考證前代人物的事迹,考察他們成敗興衰的道理,上自黃帝軒轅,下至當今,寫成了十表、本紀十二篇、書八章、世家三十篇、列傳七十篇,共計一百三十篇。也是想藉此探究天道與人事的關係,貫通從古到今的歷史發展變化,完成有獨特見解、自成體系的著作。草稿尚未完成,正好遭到這場災禍,我痛惜此書沒有完成,因此受到最殘酷的刑罰也沒有露出怨怒之色。我確實是想著成此書,把它珍藏在名山,把它傳給志同道合的人,讓它在通都大邑之間流傳。那麼,我就可以償還從前受辱所欠的債了,即使受到再多的侮辱,難道會後悔嗎!然而我這番苦心只能對智者講,很難對俗人說呀!
況且在背著惡名的情況下不容易處世,處在被鄙視的地位會招來更多的誹謗。我由於發表議論遭受了這場災禍,深為家鄉的人恥笑,污辱了祖先,又有什麼臉面再去謁拜父母的墳墓呢!即使再經歷一百代,恥辱只會越來越深啊!因此,愁腸每天都反覆迴轉,在家裡就恍恍忽忽若有所失,外出就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每當想到這種恥辱,沒有不汗流浹背沾濕衣裳的。自己簡直就是個宦官,還怎能自行隱退,藏身到深山岩穴之中呢?所以只得暫且隨世俗浮沉,在時勢中周旋,以此來抒發內心的狂亂迷惑。如今少卿卻教誨我要推薦賢士,豈不是和我內心的苦衷相違背嗎?現在即使想粉飾自己,用美妙的言辭寬慰自己,對俗人毫無用處,也不會被信任,只是自討羞辱罷了。總之,到了死的那天,然後是非才能論定。信中不能把意思寫盡,只能簡略陳述淺陋之見。特此再拜。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46
【原文】【註解】

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①,再拜言。
少卿足下②:曩者辱賜書③,教以慎於接物④,推賢進士為務⑤。意氣勤勤懇懇⑥,若望仆不相師用⑦,而流俗人之言⑧。仆非敢如是也。雖罷駑⑨,亦側聞長者遺風矣⑩。顧自以為身殘處穢(11),動而見尤(12),欲益反損,是以抑鬱而無誰語(13)。諺曰:「誰為為之(14)?孰令聽之!」蓋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15)。何則?士為知己者用,女為說己者容(16)。若仆,大質已虧缺矣(17),雖才懷隨和(18),行若由夷(19),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發笑而自點耳(20)。書辭宜答,會東從上來(21),又迫賤事,相見日淺,卒卒無須臾之間(22),得竭指意(23)。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24),迫季冬(25),仆又薄從上上雍(26),恐卒然不可諱(27)。是仆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28),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29)。請略陳固陋(30)。闕然久不報(31),幸勿過(32)。

①太史公:這裡指作者自己。牛馬走:像牛馬一樣奔走的僕役。按,古代書信常在開頭先列具寫信人的官職姓名。《漢書》刪去了這句和下句「再拜言」共十二字的開頭,此據《文選》補入。②足下:古代對人的敬稱。③曩(nǎng,攮):從前。④接物:待人接物。⑤務:事,任務。⑥勤勤懇懇:誠懇的樣子。⑦望:怨。相師用:效法他人的意見行事。⑧流:這裡有順從、追隨的意思。按,以上兩句,《文選》作「若望仆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⑨罷(pí,皮):通「疲」。駑(nú,奴):劣馬。罷駑:這裡比喻才能庸劣。⑩側聞:在一旁聽到。這是自謙之詞。(11)顧:只是。身殘:指受了宮刑。處穢:處在污穢可恥的境地,指形同宦官。(12)尤:罪過。這裡是指責的意思。(13)這句《文選》作「是以獨鬱悒而誰與語」。(14)誰為(wèi,未)為(wéi,圍)之:給誰做事。(15)鍾子期、伯牙,都是春秋楚人。伯牙善彈琴,鍾子期最能欣賞、理解伯牙的琴音。後來鍾子期死了,伯牙認為已無知音,便毀琴,從此不再彈琴。(16)說(yuè,月):同「悅」。按,以上兩句,《漢書》作「士為知己用,女為說己容」,此從《文選》。(17)大質:身體。(18)隨和:指隨侯之珠與和氏之璧,是春秋時期著名的寶物。隨侯之珠,傳說春秋隨國國君曾救活了一條受了傷的大蛇,後來大蛇銜來一顆明珠報答他,因稱隨侯之珠;和氏之璧,見本書卷八十一《廉頗藺相如列傳》注。(19)由夷:指許由和伯夷,兩人都是被人稱頌的品德高尚的人。許由,堯時的高士,相傳堯想把天下讓給他,他不接受,其事參見《莊子·逍遙遊》;伯夷,商孤竹君之子,周滅商后,與其弟叔齊恥食周粟,餓死首陽山。見本書卷六十一《伯夷列傳》。(20)點:污辱。(21)會:正趕上。上:皇上。(22)卒(cù,促)卒:急急忙忙的樣子。卒,通「猝」。須臾(yú,於):片刻。間(jiàn,件):空閑。(23)指意:心意。指,同「旨」。(24)旬月:滿一個月。(25)季冬:冬季的最末一個月,即陰曆十二月。漢朝法律規定,每年十二月處決罪犯,所以這句的意思是說,快到處決罪犯的時候了。(26)薄:迫近。雍:地名。(27)不可諱:死的委婉說法。(28)左右:原意是左右侍奉的人。這裡是古代書信中常用的謙詞,不直稱對方,以表尊敬。(29)長逝者:指任安。(30)固陋:褊狹淺陋的見解。(31)闕然:相隔很久。(32)過:責怪。

仆聞之:修身者,智之府也①;愛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義之符也②;恥辱者,勇之決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後可以托於世③,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禍莫憯於欲利④,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⑤。刑餘之人⑥,無所比數,非一世也⑦,所從來遠矣。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孔子適陳⑧;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⑨;同子參乘⑧,爰絲變色⑩:自古而恥之。夫中材之人,事關於宦豎(11),莫不傷氣,況忼慨之士乎(12)?如今朝廷雖乏人,奈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豪俊哉!

①府:財物集中之處。按,《文選》府作「符」。②符:憑證,標誌。《文選》符作「表」。③托:託身,立身。④憯(cǎn,慘):通「慘」。⑤詬:恥辱。⑥刑餘之人:受刑后得到餘生的人。特指受過宮刑的人,或雖非受刑而被閹割的人。⑦這句《漢書》原作「非一也」,此據《文選》增「世」字。⑧「昔衛靈公」兩句:據本書卷四十七《孔子世家》載,孔子在衛國時,有一次衛靈公與夫人南子同車出遊,讓宦官雍渠同車陪侍,讓孔子乘後面的一輛車跟隨,招搖過市,孔子認為是一種恥辱,於是就離開衛國,到曹國去了。這裡說去衛適陳,所記不同。適,到……去。⑨「商鞅」兩句:據本書卷六十八《商君列傳》載,秦國賢者趙良認為,商鞅是通過宦官景監的推薦才見到秦孝公並被重用的,一開始名聲就不好。所以這裡說「趙良寒心」。⑩「同子」兩句:據本書卷一百一《袁盎晁錯列傳》載,漢文帝乘車外出,讓宦官趙同在車中陪侍,袁盎伏在車前直言諫阻,文帝只好讓趙同下車。趙同,原名談,司馬遷為避其父的名諱,所以稱其為趙同或同子;爰絲,即袁絲,袁盎字絲,袁,《漢書》作「爰」。(11)宦豎:對宦官的賤稱。豎,古代對卑賤者的蔑稱。(12)忼慨:同「慷慨」。

仆賴先人緒業①,得侍罪輦轂下②,二十餘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奇策才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③,招賢進能,顯岩穴之士④;外之,不能備行伍⑤,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⑥;下之,不能累日積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遊光寵⑦。四者無一遂⑧,苟合取容⑨,無所短長之效⑩,可見於此矣。向者仆亦嘗廁下大夫之列(11),陪外廷末議(12),不以此時引維綱(13),盡思慮,今已虧形為掃除之隸(14),在闒茸之中(15),乃欲卬首信眉(16),論列是非,不亦輕朝廷羞當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

①緒業:遺業。②侍罪:做官的謙詞。輦(niǎn,捻)轂(gǔ,古)下:代指京城。輦,皇帝乘坐的車;轂,車輪中心插入車軸的圓木,常代指車輪。③拾遺補闕:指幫助皇帝彌補失誤。闕,通「缺」。④岩穴之士:指隱居山野的賢士。⑤備:充任,充數。行伍:軍隊。⑥搴(qiān,千):拔取。⑦交遊:指朋友。⑧遂:成就。⑨苟合取容:苟且求合以得到別人的容納。⑩短長之效:特別的表現。短長,或小或大,或劣或優;效,效驗,貢獻。(11)廁:夾雜,處於,謙詞。下大夫:按周代官制,太史屬下大夫這一級別,作者這裡也是用為謙詞。(12)外廷:即外朝。漢代把官員分為外朝與中朝,外朝是丞相以下的正規行政官員。國家疑難大事由外朝官員討論。末:微末。(13)維綱:指國家的重要法令。(14)虧形:形體殘缺。掃除之隸:喻地位卑下如役隸。(15)闒(tà,踏)茸:卑賤。(16)卬:通「昂」。信(shēn,申):通「伸」。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僕少負不羈之才①,長無鄉曲之譽②。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技,出入周衛之中③。仆以為戴盆何以望天④,故絕賓客之知,忘室家之業,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務一心營職,以求親媚於主上。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
夫仆與李陵,俱居門下⑤,素非相善也。趣舍異路⑥,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歡。然仆觀其為人自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分別有讓⑦,恭儉下人⑧。常思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⑨。其素所畜積也⑩,仆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一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11),仆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12),深踐戎馬之地(13),足歷王庭(14),垂餌虎口,橫挑強胡。卬億萬之師(15),與單於連戰十餘日,所殺過當(16),虜救死扶傷不給(17)。旃裘之君長咸震怖(18),乃悉征左右賢王(19),舉引弓之民,一國共攻而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然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流涕(20),沬血飲泣(21),張空弮(22),冒白刃,北首爭死敵(23)。陵未沒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24)。后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25)。大臣憂懼,不知所出。仆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凄怛悼(26),誠欲效其款款之愚(27)。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28),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彼觀其意(29),且欲得其當而報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於天下(30)。仆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會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功(31)。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32)。未能盡明,明主不深曉,以為仆沮貳師(33),而為李陵遊說。遂下於理(34)。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35),因為誣上,卒從吏議(36)。家貧,財路不足以自贖(37)。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38)。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圉之中(39),誰可告愬者(40)!此正少卿所親見,仆行事豈不然邪?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41),而仆又茸以蠶室(42),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43)。

①負:仗恃。不羈(jī,機)之才:不受拘束的高遠之才。②鄉曲:鄉里。③周衛:指防衛周密的宮禁。④戴盆望天,比喻二者不可得兼。這裡作者以喻自己忙於職守,無暇他顧。⑤門下:指可以出入宮門的官。李陵曾任侍中,司馬遷當時任太史令,都是宮內之官。李陵事迹見本書卷一百九《李將軍列傳》。⑥趣(qū,屈)舍:進取或退止。趣,同「趨」。⑦分別有讓:指對有差別的事物肯於退讓。⑧下人:居於人下,甘居人後。⑨徇:通「殉」。⑩素所蓄積:指平素各種表現中所包含的相同的氣度。(11)媒孽(niè,聶):釀酒的酒麴。這裡引申為擴大,誇大。(12)提:率領。(13)戎馬之地:指戰場。或解「戎馬」為代指匈奴。(14)王庭:匈奴王的住地。(15)卬:這裡有昂首面對、昂首迎敵的意思。(16)當:相當,相等。「過當」指超過了和自己軍隊相等的數量。(17)不給(jǐ,己):供應不上,顧不上。(18)旃(zhān,沾)裘:獸毛製做的皮衣,這裡代指匈奴。旃,通「氈」。(19)左右賢王:匈奴的最高官位。(20)起躬:起身。(21)沬(huì,匯)血:用血洗臉,指血流滿面。沬,洗臉。(22)弮(quān,圈):弩弓。(23)北首:面向北。死敵:與敵人拚死。(24)奉觴(shāng,傷)上壽:捧著酒杯向皇上祝賀。觴,酒器。(25)聽朝:上朝聽政。(26)怛(dá,達):痛苦。(27)款款之愚:誠懇的忠心。(28)絕甘分少:好吃的東西自己不要,分財物時自己要最少的。(29)彼觀其意:即「觀彼其意」。(30)暴(pù,瀑):顯露。(31)推言:闡述。(32)睚(yá,牙)眥(zì,自):怒目而視。(33)沮:敗壞,中傷。貳師:指貳師將軍李廣利。李廣利是武帝寵妃李夫人之兄,武帝為提拔他,派他征匈奴,李陵協助。李陵被圍,李廣利坐視不救。司馬遷替李陵說話,所以武帝認為他有意中傷貳師將軍。(34)理:即大理,古代的司法官。(35)拳拳:忠誠恭謹的樣子。列:陳述,羅列。(36)卒從吏議:指武帝最後同意法吏的判決。(37)漢朝規定,被判刑的罪犯可以用財物贖罪。財賂,財貨。(38)左右親近:指皇帝身邊的近臣。(39)幽:囚禁。囹(líng,玲)圉(yǔ,雨):監獄。(40)告愬(sù,素):訴說。愬,同「訴」。(41)隤(tuí,頹):毀壞,敗壞。(42)茸(rǒng,冗):推入。蠶室:養蠶的房屋。這裡指受了宮刑的人居住的房屋,因受宮刑后不可受風寒,要住進像蠶室那樣溫暖密封的房屋,因而叫做蠶室。(43)一二:逐一。

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①,文史星曆②,近乎卜祝之間③,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④,流俗之所輕也。假令仆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異⑤?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特以為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樹立使然⑥。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⑦,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⑧。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⑨,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⑩,其次易服受辱(11),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12),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13),其次毀肌膚、斷支體受辱(14),最下腐刑極矣(15)!傳曰:「刑不上大夫(16)。」此言士節不可不厲也(17)。猛虎處深山,百獸震恐,及其在穽檻之中(18),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19)。故士有畫地為牢,勢不入;削木為吏,議不對,定計於鮮也(20)。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箠(21),幽於圜牆之中(22)。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槍地(23),視徒隸則心惕息(24)。何者?積威約之勢也。及已至此,言不辱者,所謂強顏耳(25),曷足貴乎!且西伯(26),伯也(27),拘牖里(28);李斯,相也,具五刑(29);淮陰,王也,受械於陳(30);彭越、張敖,南向稱孤,系獄具罪(31);絳侯誅諸呂(32),權傾五伯(33),囚於請室(34);魏其,大將也,衣赭、關三木(35);季布為朱家鉗奴(36);灌夫受辱居室(37)。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鄰國,及罪至罔加(38),不能引決自財(39),在塵埃之中(40),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此言之,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審矣(41),曷足怪乎?且人不能蚤自財繩墨之外(42),已稍陵夷(43),至於鞭箠之間,乃欲引節,斯不亦遠乎!古人所以重施刑於大夫者,殆為此也。

①剖符:漢代皇帝給功臣的一種憑信。符,竹制,上寫永不改變爵位的誓言,剖分為二,皇帝與功臣各存其一。丹書:即丹書鐵券,鐵制的券契,用硃砂書寫誓詞,故稱丹書。得剖符丹書的功臣,子孫有罪可以赦免。②文史星曆:史籍和天文曆法,這些都是太史令掌管的事務。③卜祝:負責占卜和祭祀的官職。④倡優:樂人和戲人,是古代被人輕賤的下等人。⑤螻蟻:螻蛄和螞蟻,泛指微小的生物。⑥所自樹立:自己用來立身的。指工作和職位。⑦死,有重於泰山:《文選》作「或重於泰山」。⑧用之所趨:意思是為什麼去死。用,因;之,代死。⑨理色:臉面。理,紋理;色,臉色。或解為道理和臉面。⑩詘(qū,屈)體:指身體被捆綁。詘,同「屈」。(11)易服:指換上罪人的衣服。(12)關木索:戴上枷索。關,指戴上;木,指枷;索,繩索。箠(chuí,垂)楚:木杖和荊杖,都是刑具。(13)剔毛髮:把頭髮剃光,即所謂髠(kūn,昆)刑。剔,通「剃」。嬰金鐵:指頸上套著鐵圈,即所謂鉗刑。嬰,環繞。(14)毀肌膚、斷支體:指毀傷肉體的刑罰。如臉上刺字的黥(qíng,晴)刑、砍去雙腳的刖(yuè,月)刑等。支,同「肢」。(15)腐刑:即宮刑。破壞生殖機能的酷刑,僅次於死刑。(16)刑不上大夫:此語見《禮記·曲禮上》。(17)厲:同「礪」,磨礪。(18)穽:同「阱」。檻(jiàn,件):關野獸的木籠。(19)積威約:長期威力的約束。漸:逐漸發展的結果。(20)定計:指早就拿定主意。鮮:指態度鮮明。或解為夭亡、不以壽終。(21)榜:鞭打。(22)圜牆:指監獄。圜,通「圓」。(23)槍:同「搶(陰平)」,撞,觸。(24)徒隸:獄卒。惕息:不敢喘息,形容極其恐懼。(25)強顏:厚著臉皮。(26)西伯:即周文王。殷紂時他是西方諸侯之長,故稱。(27)伯:方伯,即一方諸侯之長。(28)拘牖(yǒu,有)里:據本書卷三《殷本紀》、卷四《周本紀》載,周文王曾被殷紂王拘禁。牖,兩《本紀》及《文選》均作「羑(音同)」。(29)李斯被趙高陷害,最後被腰斬、滅三族。詳見本書卷八十七《李斯列傳》。至於他受了哪五種酷刑,傳中未詳。(30)韓信先被封為楚王,有人告他謀反,劉邦假做南遊,到陳地,韓信來見,被逮捕。后被赦,封為淮陰侯。詳見本書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31)彭越,漢初功臣,封梁王;張敖,漢初功臣張耳之子,父死,襲為趙王。二人都因被誣告謀反,下獄定罪。其事分別見本書卷九十《魏豹彭越列傳》、卷八十九《張耳陳余列傳》。(32)絳侯:周勃的封號。呂后死,呂祿等人謀反,周勃與陳平等誅滅呂氏親族,迎立文帝。其事見本書卷九《呂太后本紀》、卷五十七《絳侯周勃世家》。(33)五伯(bà,罷):即春秋五霸。伯,通「霸」。(34)請室:漢代囚禁有罪官吏的監獄。周勃後來被誣告謀反,下獄治罪。(35)衣赭(zhě,者):穿紅褐色的衣服。古代囚服為赭色。三木:指加在頸、手、足三處的刑具,即枷和桎(zhì,至)梏(gù,故)。魏其侯竇嬰,景帝時為大將軍,武帝時被誣下獄處死。詳見本書卷一百七《魏其武安侯列傳》。(36)季布原為項羽將領,屢次困辱劉邦。項羽死後,劉邦懸賞捉拿季布。季布剃光了頭,頸帶鐵圈,改變姓名,賣身為魯人朱家的奴隸。見本書卷一百《季布欒布列傳》。(37)灌夫平七國之亂有功,為中郎將。武帝時被誣下獄、滅族。見本書卷一百七《魏其武安侯列傳》。居室,少府所屬的官署名。(38)罔加:法網加在身上。罔,同「網」。(39)引決:自殺。自財:自殺。財,通「裁」。(40)塵埃:指監獄。(41)審矣:明白了。(42)蚤:通「早」。繩墨:指法令。(43)陵夷:卑下,衰頹。

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親戚①,顧妻子。至激於義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今仆不幸,蚤失二親,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卿視仆於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節,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仆雖怯懦欲苟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②,何至自沉溺纍紲之辱哉③!且夫臧獲婢妾猶能引決④,況若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苟活⑤,函糞土之中而不辭者⑥,恨私心有所不盡,鄙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也⑦。

①親戚:這裡指父母。②去就:去留,進退。這裡指偷生或赴死。③沉溺:陷身。累(léi,雷)紲(xiè,謝):捆綁犯人的繩索,引申為牢獄。累,《文選》作「縲」。④臧獲:古代罵奴婢的賤稱。⑤隱忍:剋制忍耐。⑥函:包圍。糞土:指監獄。⑦鄙:鄙陋,鄙薄。沒(mò,末)世:終結一世,即死。文采:指文章。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①,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②。蓋西伯拘而演《周易》③;仲尼厄而作《春秋》④;屈原放逐,乃賦《離騷》⑤;左丘失明,厥有《國語》⑥;孫子臏腳,《兵法》修列⑦;不韋遷蜀,世傳《呂覽》⑧;韓非囚秦,《說難》、《孤憤》⑨;《詩》三百篇,大氐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⑩。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11),故述往事,思來者(12)。及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論書策(13),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14)。仆竊不遜,近自托於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15),考之行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上計軒轅(16),下至於茲,為十表、本紀十二、書八章、世家三十、列傳七十(17),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18),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適會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19)。仆誠已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20),通邑大都。則仆償前辱之責(21),雖萬被戮(22),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①摩:通「磨」。②倜(tì,替)儻(tǎng,倘):卓越豪邁,才華不凡。③傳說文王被拘禁時,把《易》的八卦推演為六十四卦。西伯,《文選》作「文王」。④關於孔子作《春秋》,見本書卷四十七《孔子世家》。厄,受困,指孔子周遊列國所受的困厄。按,現代學者認為,《春秋》為魯國史官所記,孔子進行了加工與修訂。⑤本書卷八十四《屈原賈生列傳》載,《離騷》是屈原被楚懷王疏遠后所作,與本文所說不同。⑥左丘即左丘明。關於他失明的事,他書未見記載;《國語》是否為他所作,學者多有疑問。⑦孫子即孫臏(bìn,鬢)。他的事迹詳見本書卷六十五《孫子吳起列傳》。他所作的兵法早已失傳,1972年山東臨沂銀雀山西漢墓出土的竹簡中,有《孫臏兵法》殘簡五千九百餘字。臏,斷足之刑;修列,著述,編著。⑧《呂覽》:即《呂氏春秋》,呂不韋為相時命門客編寫的。呂不韋的事迹詳見本書卷八十五《呂不韋列傳》。⑨《說(shuì,稅)難》、《孤憤》是韓非著作中的兩篇。關於韓非的事迹,詳見本書卷六十三《老子韓非列傳》。⑩氐:同「抵」。(11)通其道:行其道,即實現其理想。(12)思來者:意思是想到以後的人會有理解自己的。(13)書策:寫作,著書。策,竹簡。(14)垂:流傳。空文:即指文章著作。當時還不能以文章建立功業,故稱空文。(15)放失(yì,義):散失。失,同「佚」。(16)稽:考察。理:道理,規律。(17)軒轅:黃帝名。(18)「上計軒轅」至「列傳七十」,《漢書》原無此二十六字,當是刪節,此據《文選》補入。(19)天人之際:天道與人事的關係。(20)極刑:指宮刑。慍(yùn,運):怨怒。(21)其人:指志同道合之人,能傳布自己著作的人。(22)責(zhài,債):同「債」。(23)戮:辱。

且負下未易居①,下流多謗議②。仆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戮笑③,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④!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所如往。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身直為閨?之臣⑤,寧得自引深藏於岩穴邪⑥?故且從俗浮沉,與時俯仰⑦,通其狂惑⑧。今少卿乃教以推賢進士,無乃與仆之私指謬乎⑨?今雖欲自雕琢⑩,曼辭以自解(11),無益於俗,不信(12),祗取辱耳(13)。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書不能盡意,故略陳固陋。謹再拜。

①負下:負罪之下,背負罪名的情況下。②下流:身處下流,指地位卑微,名聲不好。③鄉黨:同鄉之人。④垢:恥辱。⑤閨?之臣:指宦官。閨?,宮中的小門,借指宮中深密之處。⑥引:引退。⑦俯仰:應付,周旋。⑧通:舒發。⑨私指:私意。指,同「旨」。⑩自雕琢:修飾、美化自己。(11)曼辭:美飾之辭。(12)不信:不被信任。(13)祗:同「只」。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48
悲士不遇賦

支菊生 譯註

【說明】

據《漢書·藝文志》著錄,司馬遷有賦八篇,但大都不傳,只有這篇《悲士不遇賦》保存在唐歐陽詢等編纂的《藝文類聚》卷三十之中。文約二百字,是否全文,已無從考察。
漢初以來,文人多不得志,因而常有感嘆懷才不遇、生不逢時的作品。在司馬遷之前,董仲舒就已寫過《士不遇賦》,此後「士不遇」就成了文人作品中常見的題目。司馬遷這篇賦雖然很短,但表達的思想已很明確,一是嘆「士生之不辰」,二是不甘於「沒世無聞」。前者與他人的同類作品一樣,反映了當時文人的普遍情緒;後者則是司馬遷本人特有的衷曲,與《報任安書》一脈相通。因此,本篇大致也應是受刑之後所作。
司馬遷不以賦見稱,但他生當大賦盛行的時代,流風所及,其賦作也必能達到一定水平。這篇短賦雖不能與名家之賦相提並論,但也還是頗具特色的。其中的反覆鋪陳、排比對偶,正是司馬相如以來漢賦的主要特徵;句式的規整與有節奏的變化比司馬相如似乎又向前發展了一步。

【譯文】

我悲嘆士人的生不逢時,自愧顧盼身影孤獨一人。時常約束自己,使言行合於禮,唯恐志向與行為默默無聞。自信才質很高而世情不正,將至死都永遠辛勤。雖有形相但不能彰顯於世,空有才能卻不得展示於人。為何困厄與通達容易使人迷惑,美與惡確實很難辨清。時光悠長而沒有窮盡,我將只能屈而不能伸。讓那些公心為國的人都和我相同啊,私心為自己的人自己去悲哀吧!天道那麼精微啊,哎呀又那麼疏闊;人間事理顯而易見,只有互相傾軋和侵奪。貪生怕死,是品質的卑賤;愛貴輕貧,是智慮的混亂。明白透澈,是胸中豁達開朗;胡塗迷亂,是內心生了毒害。我的心意,明智的人已能猜想到;我的言論,明智的人定能把它入選。終身默默無聞,古人當作羞恥。早晨知道了真理晚上就死去,誰能說不該如此。逆與順循環往複,忽而沒落忽而興起。沒有人事先就造下洪福,也沒有人起始就遇到大禍;委身於自然,最終還是歸為一體啊!

【原文】【註解】

悲夫士生之不辰①,愧顧影而獨存。恆克己而復禮②,懼志行之無聞。諒才韙而世戾③,將逮死而長勤④。雖有形而不彰,徒有能而不陳。何窮達之易惑⑤,信美惡之難分。時悠悠而蕩蕩⑥,將遂屈而不伸。使公於公者彼我同兮⑦,私於私者自相悲兮⑧。天道微哉⑨,吁嗟闊兮⑩;人理顯然,相傾奪兮。好生惡死,才之鄙也(11);好貴夷賤(12),哲之亂也。炤炤洞達(13),胸中豁也(14);昏昏罔覺(15),內生毒也。我之心矣,哲已能忖(16);我之言矣,哲已能選。沒世無聞(17),古人惟恥。朝聞夕死(18),孰雲其否。逆順還周(19),乍沒乍起(20)。無造福先,無觸禍始;委之自然(21),終歸一矣!

①生之不辰:出生沒遇到好時辰。一般以此表示所生之世未遇明主賢君或未逢盛世,所謂「士不遇」主要就是這個含意。語出《詩經·大雅·桑柔》。②克己:抑制、約束自己的言行。復禮:合於禮的要求。「克己復禮」出自《論語·顏淵》。③諒:信。才韙:才質美好。韙(wěi,偉):善。戾(lì,力》:違背,引申為不正常。④逮:及,達到。⑤窮:困厄。達:通達,顯達。⑥悠悠:形容長久。蕩蕩:形容廣闊無際。⑦公於公者:前公字動詞,用公心對待;后公字名詞,指國家或朝廷。⑧私於私者:前私字,用私心對待;后私字,指自己或自家。⑨天道:包含自然規律和天意兩方面含意。微:精微,微妙。⑩吁(xū,虛)嗟(juē,陰平「決」):感嘆詞。闊:疏闊。(11)才:品質。(12)夷:削平,引申為輕視。(13)炤(zhāo,昭)炤:同「昭昭」,明白。洞達:透徹。(14)豁(huò,或):豁達,開闊。(15)昏昏:胡塗。罔:同「惘」,恍惚,迷亂。(16)哲:哲人,明智的人。(17)沒世:死,終身。「沒世無聞,古人惟恥」兩句本《論語·衛靈公》:「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18)朝聞夕死:《論語·里仁》:「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意思是早晨知道了真理,晚上就死去也可以呀。這裡也可理解為與上文的「沒世無聞」相應,即把「聞」解為「聞名」。(19)還周:循環。還,通「環」。(20)乍:忽而。按,清嚴可均編《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據《文選》江淹《詣建平王上書》注,在此句下補入「理不可據,智不可恃」兩句。(21)委:託付。
作者: lnln    時間: 2007-1-10 05:53
《史記》譯註

 

司馬遷

 

十二本紀

1.五帝本紀  2.夏本紀 3.殷本紀 4.周本紀 5.秦本紀 6.秦始皇本紀

7.項羽本紀 8.高祖本紀 9.呂太后本紀 10.孝文本紀 11.孝景本紀 12.孝武本紀

 

三十世家

1.吳太伯世家 2.齊太公世家 3.魯周公世家 4.燕召公世家 5.管蔡世家 6.陳杞世家

7.衛康叔世家 8.宋微子世家 9.晉世家 10.楚世家 11.越王勾踐世家 12.鄭世家

13.趙世家 14.魏世家 15.韓世家 16.田敬仲完世家 17.孔子世家 18.陳涉世家

19.外戚世家 20.楚元王世家 21.荊燕世家 22.齊悼惠王世家 23.蕭相國世家 24.曹相國世家

25.留侯世家 26.陳丞相世家 27.絳侯周勃世家 28.梁孝王世家 29.五宗世家 30.三王世家

 

七十列傳

1.伯夷列傳 2.管晏列傳 3.老子韓非列傳 4.司馬穰苴列傳 5.孫子吳起列傳 6.伍子胥列傳

7.仲尼弟子列傳 8.商君列傳 9.蘇秦列傳 10.張儀列傳 11.樗裡子甘茂列傳 12.穰侯列傳

13.白起王翦列傳 14.孟子荀卿列傳 15.孟嘗君列傳 16.平原君虞卿列傳 17.公子列傳 18.春申君列傳

19.范睢蔡澤列傳 20.樂毅列傳 21.廉頗藺相如列傳 22.田單列傳 23.魯仲連鄒陽列傳 24.屈原賈生列傳

25.呂不韋列傳 26.刺客列傳 27.李斯列傳 28.蒙恬列傳 29.張耳陳餘列傳 30.魏豹彭越列傳

31.黥布列傳 32.淮陰侯列傳 33.韓信盧綰列傳 34.田儋列傳 35.樊酈滕灌列傳 36.張丞相列傳

37.酈生陸賈列傳 38.傅靳蒯成列傳 39.劉敬叔孫通列傳 40.季布欒布列傳 41.袁盎晁錯列傳 42.張釋之馮唐列傳

43.萬石張叔列傳 44.田叔列傳 45.扁鵲倉公列傳 46.吳王濞列傳 47.魏其武安侯列傳 48.韓長孺列傳

49.李將軍列傳 50.匈奴列傳 51.衛將軍驃騎列傳 52.平津侯主父列傳 53.南越列傳 54.東越列傳

55.朝鮮列傳 56.西南夷列傳 57.司馬相如列傳 58.淮南衡山列傳 59.循吏列傳 60.汲鄭列傳

61.儒林列傳 62.酷吏列傳 63.大宛列傳 64.遊俠列傳 65.佞幸列傳 66.滑稽列傳

67.日者列傳 68.龜策列傳 69.貨殖列傳 70.太史公自序

 

十書

1.禮書第一 2.樂書第二 3.律書 4.曆書 5.天官書 6.封禪書

7.河渠書 8.平準書 9.報任安書 10.悲士不遇賦



全部貼完.

 

 
作者: Blue Ivy    時間: 2007-1-11 04:47
上傳如此巨著, lnln 辛苦啦,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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