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標題: 自傳――一個小蜜是怎樣變成億萬富姐的(轉貼) [列印本頁]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39
標題: 自傳――一個小蜜是怎樣變成億萬富姐的(轉貼)
引子
  現在很多人譴責二奶、小蜜,我非常討厭這種將二奶和小蜜一視同仁的做法。二奶和小蜜的不同,等同於乞丐和投資商人的不同,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二奶受譴責我深以為然,因為她只出賣肉體,所得錢財只能任由人施捨。男人高興了就給你點錢,不高興一腳踢開,完全沒有人格尊嚴,和街上的乞丐實在沒有區別。不同的是,一人利用身體賺錢,一個賤賣尊嚴發財。就我個人的經歷而言,我覺得小蜜是聰明的、機智的,小蜜的所作所為相當於一個投機商人。
  因為小蜜在出賣身體的同時,也運用了智力。小蜜層次普遍比二奶高一些,這是勿容置疑的。小蜜在使用男人錢的同時,也同時參與男人的事業。當然,投資商人是有危險的。容貌智力平平的小蜜所得和二奶沒區別,甚至還要付出比二奶多得多的智力體力,實在得不償失,奉勸這類人不如安安危危做二奶。
  真正聰明的小蜜,在得到二奶所得的同時,一步步進入男人的事業,利用男人對自己的疏忽和放心取得她想要的一切,甚至包括這個男人的財產,這才是最最聰明的小蜜,這是小蜜中的佼佼者。
  奉勸所有才有貌的女子都去做這種類型的小蜜,最後你會發現,你所得到的比你付出的多得多。小蜜並不是外人傳得那樣神乎其神,等你得到了你想得到的一切后,和那個男人分道揚鑣,換個地方,重新開始。除了那一層膜,你仍然年輕漂亮富有,你想找什麼男人找什麼男人,何必要什麼轉為正室?
  不可否認,我就是小蜜中的楚翹。以後,我將坐在我寬大漂亮的私人別墅里,背著我現在年輕有為、高大帥氣的先生,把我由一個小蜜一步步轉變成億萬富姐的一點一滴與各位共享,請大家關注,謝謝。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0
1.
  我出身在山東農村一個普通的家庭。據說八代都是貧農,也因此,我的爺爺和父親在文化大革命時,很是風光了一陣子。可我出生時,己是七十年代未,他們的輝煌我沒經歷,但有一個鐵的事實是,我一生下來就註定是個農村孩子。
  要是別人家的孩子,也就這樣過來了,但我不同,我的父親一直是村長,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為村裡買最新的小麥品種,要到省城去一趟。我那時候還小,但省城和我所在的小村莊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平時小夥伴們在一起玩,常常努力想象著省城的繁華。如果要是能去省城一趟,回來向小伙們們炫耀,那是多麼光榮的事情啊。所以一聽說父親要去省城,我小小的心便蠢蠢欲動了,在父親行程的前幾天,我便嚷著要去,甚至以死相威脅。
  現在也忘記當時耍了什麼花招,據母親後來講,是我拿著刀,以死相威脅。那時候己實行計劃生育,身為村長的父親只有我一個孩子,當然寶貝得不得了,最好可憐的父親只好在一家人的數落聲中,咬咬牙答應了。
  省城真是大啊,很多車很多人,有好多好多對我來說很新鮮的東西。可惜父親雖然是個村長,卻無法改變他是個鄉巴佬這一事實。所以,儘管儘管我在繁華的都市又哭又鬧,花招使勁,父親也沒錢買任何我喜歡的東西。
  不過,父親最好還是從買麥種的錢里摳出了幾塊,給我買了一個漂亮文具盒。那個文具盒讓我在學校風光了好一陣子,更重要的是,我是個去過大城市的人了,和村裡的小孩子己不是一個檔次了。
  從此,到大城市生活成了我最大的夢想。但我知道象我這樣的農村孩子,進入大城市的唯一方法就是拚命學習。
  但遺憾的是,儘管我付出了許多努力,但高考時發揮失常,我只進了本市一個並不起眼的專科院校。雖然我是進了市裡,但那個城市,房屋灰暗,人群也是灰頭灰臉的,和我想象中的大城市絕不可同日而語,這讓我極度失望。
  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我分回了鄉里的中學教英語,這在別的農村女孩也許己經知足了,但我不同。當時全國都在熱播港台劇,電視里,女主角們那漂亮的服飾、帥氣的男友以及精緻的生活都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原來嚮往的大城市終於變成這些物質的實體,一次次誘惑著我。我自認為自己並不比電視中的女主角們差,青春亮麗,年輕美貌,我為什麼活得不如她們精彩?我絕不要我的青春和貌美埋沒在這塊貧窮的土地上。
  但我只是一個中學老師,我怎樣才能進入大城市享受我要的生活呢。我以為我的大城市夢從此破滅了,心情一落千丈,終日鬱鬱寡歡。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0
2.
  當時我己經21歲了,在農村,這個年紀有許多人小孩都可以找醬油了。我很多初高中同學大都結了婚。那時候高考還沒有擴招,大學生仍然很稀奇,何況是一個女大學生呢。於是,很多人向我求昏,漂亮的女大學生在農村實在是稀有品種。但所有向我示好的人,最多是個縣城的公務員,即便嫁了,依然只能生活在縣城裡,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我的心不在這兒,我不想用婚姻的繩索把自己的一輩子捆綁在這裡。倘若不能穿漂亮的衣服,不能出入高檔的場合,人生於我,毫無意義。那時,我雖然人在課堂上,心卻象一隻被囚在籠子里的小鳥,時時渴望振翅高飛。
  正在這時,高中時的同學姚敏結婚,請我作伴娘。
  姚敏長得苗挑漂亮,農村有一句話:高高大大門前站,不幹活也好看。再加上她溫順的性格,所以從初中開始,便有很多男孩向她示好。我和姚敏是好朋友,也是公認的姐妹花。我們收到的情書是最多的,可對那些人,我一概看不上,冷眼相對。姚敏卻在高中時喜歡上了一個男孩,並因此與大學無緣。
  姚敏似乎並不難過,她斷然拒絕了我讓她繼續複習的建議,和那個男孩雙雙回家務農。她說,她複習也許可以考得上大學,但男孩成績差,複習兩年都不會考上的。兩個人分隔兩地,她沒法承受相思之苦。
  我由此斷定,姚敏是個愚蠢的女人。一個女人,年輕靚麗,原本是上帝的賞賜,她卻要將這賞賜當作垃圾,作為朋友,再痛心也是無能為力的。
  那天,看著她著一身農村的大紅棉襖,臉蛋紅撲撲的,一臉幸福,我真是看不起她。農村是個惡習倍出的地方,有許多所謂的傳統本應該在我們這輩永遠丟起歷史的垃圾堆里的,但卻依然以傳統的面目得以生存下來。這種事情全國的農村全都大同小異。可惡的是,山東這個地方因為是孔子的出生地,這種惡習更加地根深蒂固。這讓我愈發討厭這個地方。
  我問姚敏,如此年輕,就把自己永遠嫁給這塊土地,象祖祖輩輩的女人一樣,把生命毫無保留地獻給背朝黃土面朝天的土地了嗎?
  姚敏竟傻乎乎地問我:「這有什麼不好呢?怎樣的生活不是一種生活,幾千年的祖宗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我心裡嘀咕了一句:「愚昧。」和她再也無話可說。
  新郎家不遠,到他家,又是一陣熱鬧,但這熱鬧是不屬於我的,望著一群穿著土裡土氣的人全都聚在新郎家簡陋的家門前迎接新娘子,我假意笑著,心裡極度厭煩。新郎也是我以前的同學,所以並不拘束。
  我沒有加入向新郎討喜煙的另幾個伴娘之中,目光漫無目的地飄進人群,旁苦無人。
  忽然,我的眼光定格在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身上。男人身著一身深藍色西裝,英俊挺拔,目光深邃,正含笑望著我。那笑容如此燦爛,我的心無端地一顫,這樣的男人,不是我一直喜歡的類型嗎?
  後來我才知道,這男人叫楊宇,是新郎的堂哥,去看大學畢業,因為舅舅的關係,現在縣宣傳部做幹事。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1
3.
  雖然一直以來,進入大城市是我強烈的渴望。但我畢竟是一個農村女孩,女人傳統的道德觀念還是深入骨髓的。特別是山東這地方,儒家思想好重,老師從小就教導我們,我們要以是山東人為榮。自幼,就連村裡的老爺爺老奶奶也能張口閉口三從四德、宅心仁厚。
  所以,遇到楊宇后,我進入大城市的想法便不再強烈了。因為躺在角落裡一直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和我進入大城市進入了強烈的鬥爭,那就是:遇到一個我理想中的男人,並且,我和他的愛足以讓我心甘情願地留在我並不喜歡的本地。
  楊宇相貌堂堂,玉樹臨風,舉止得體,身著深藍色西服的他看起來氣宇軒昂,絲毫不比港台電視中那些男主角遜色,我心裡十分歡喜。
  農村娶親的形式很是複雜,同去的伴娘遲遲不下車,終於討得了她們想要的每人兩條煙。雖然我自始至終只是保持假意的微笑,但我也得了一份。煙其實是新郎家早就準備好的,伴娘們的蠻橫也是為了圖個熱鬧,但不能要得太多,否則,別人就會說她們太貪。伴娘們如願以償了,外面響起了劈劈啪啪的鞭炮聲,車門打開了,姚敏一臉嬌羞地被我們簇擁著下了車。
  很多大人孩子過來推搡取笑新娘,姚敏始終一臉甜蜜幸福的笑,抬頭看了裝扮一新、胸前別著紅化的新郎一臉,笑得更甜了。平心而論,新郎長得確實不錯,今天新衣一裝,更加威武。但總歸,他祖祖輩輩是個農村,沒考上大學,就註定他一輩子與土地為伍,一輩子無法走出家鄉。嫁給這樣的男人,也就是嫁給了土地,嫁給了永遠貧窮苦難的生活。
  但此刻的一對新人,是斷斷想不到這些的,他們在婚禮司儀的高聲喊叫中,對著一堆燃著的松香和大紅的「喜」字,拜著祖宗,拜著父母高堂,拜著天地。我站在人群中,冷靜地想:可憐的姚敏,她是那麼年輕漂亮,現在全完了。
  拜天地過後,一對新人被擁入洞房,婚禮主事人便安排伴娘們入席吃酒。農村人的婚姻方式,除了媒人介紹,每一場婚禮也能促成許多對,特別是伴娘們。挑選伴娘也是有講究的,一定要是年輕的未婚女孩,且不能未婚有孕,倘若女孩不好意思說,等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后,要被人家唾罵的,她送過的新娘家要是出了什麼不吉利的事,統統賴到她身上。
  想想,多丟可笑的風俗,一家人的健康平安怎麼能由一個女孩肚子中未出世的胎兒來主宰呢?
  所以整場婚禮,除了新郎新娘,我們幾個伴娘是所有參加婚禮的人目光集中所在。當然同時,身著一身合體的深藍西褲淺藍色高領毛衣扎著馬尾巴的我,別人也一眼看出我的與眾不同的,我不時能小時聽到周圍人的指點和讚美,心裡十分甜蜜。同時,我也感受到楊宇總聚在我的周圍,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我。
  很快,我們四個伴娘入席了,作為陪客,新郎家請楊宇與三個年齡相仿的未婚男人陪同我們。同伴們當然會意,眼光輪流在在四個男人身上掃來掃去。當然,她們很有自知之明地忽略過了楊宇,就如我只看楊宇一樣。因為,我們的衣著氣質,註定我們不是屬於農村的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楊宇正好坐在我身邊,我的收不由突突跳起來,害羞地低著頭,莫名心慌。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1
4.
  那三個男孩長得也很不錯,說來也怪,我們這地方比較非常貧窮,這從地里長的莊稼就可以看得出,土地不肥活,莊稼一點也不茁壯。但男孩子一般都高大槐梧,氣宇軒昂,舉手投足均有一種說不出的大氣。但女孩子們則大多粗壯矮胖,憨頭獃腦的,很不體面。更重要的是她們的穿著,我看過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現在的女孩子穿的似乎還是那個時代的衣服,沒什麼變化。
  我的西褲是我自己特意讓裁縫做的,我的毛衣是我自己按照編織書上的樣式學的,款式十分新穎獨到。再看看她們,不錯,她們的毛衣也是自己編織的,在農村,因為毛線很便宜,又能編織出不同的花樣,所以農閑時候,幾乎每個女孩都在不停地織啊織,看電視聊天也不例外。比如幾個女人做在一起,每人懷裡抱著一件毛衣,她們不停地討論著花樣織法,十分壯觀。
  但奇怪的是,彷彿是固定的格式,女人的毛衣一律是小圓領,男人的毛衣一律是V型領,老人的則是對襟。本來這兩種款式也不是不好看,但好多人同時穿一個式樣,走在一起,不清楚的還以為是制度呢。
  現在,我的三個女伴們穿的就是這種毛衣,和我的高領一比,立刻相形見絀,毫無新意了。女孩們倒也大氣,不停地和男孩子們拼酒,但那三個男孩的目光和楊宇一樣,始終有意無意地瞟在我身上。
  無疑,在這些土氣的農村女孩中,我的穿著,我的氣質,是非常出色的。一個人,倘若足夠優秀,想不出色都難。
  伴娘桂花是個伶牙俐齒的人,她很難喝酒,於是不停地嚷著要和那個叫李斌的男孩拼酒。李斌顯然己喝得高了,用手擋開她的酒杯,望著我說:「你,你叫秋穎吧,怎麼你滴酒不沾呢?」邊說邊把酒瓶向我這邊一遞。
  我一點也不詫異他知道我的名字,他肯定是新郎的哥們,在新娘確定要找我做伴娘時,新郎一定早就把我們四個人的名字透露給了最好的朋友,為他們今天的進攻做好準備。
  自始至終,因為楊宇坐在我邊上,我一直很小心地保持著優美的姿勢,秀氣的兵著菜。我知道,一個嗜酒如命的人,男人更多的是把你看成哥們,而不是心儀的對象。那幾個傻女孩,顯然想不到這點。
  但李斌拿著酒杯的手就在我面前,按照規矩,我不喝是不禮貌的,我非常尷尬,只好站起來,手足無措地望著他,不知如何是好。其實酒,我是很能喝的,因為我們這地方的男人個個好酒,不喝酒的男人是要被人看不起的。我因為心情不好,經常陪父親喝的。
  但是現在,心愛的男人就坐在身旁,我怎好放肆地不顧淑女儀態,喝下這酒?忽然我靈機一動,就和李斌碰了杯,李斌非常高興,一高興幹了個底朝天。我小心地抿了一口,甘甜淳烈,不愧是喜宴,真是好酒啊。但我還是裝作被嗆著了,立刻彎下腰,臉紅氣粗地劇烈咳嗽起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3
5.
  桌上的人全都哈哈大笑。我的咳嗽終於止住了,但酒杯里的酒還剩了一大半。李斌抗議道:「不行,你一定要喝完,你看我都喝乾了呢。」其他人也隨聲附和。
  楊宇輕輕拿過我的酒杯,解圍道:「這杯酒,我就替她喝了吧。」
  另一個叫小飛的男孩怪笑道:「宇哥,你替她喝可以,你要說明為什麼替她喝這杯酒?」
  旁邊的人也異口同聲道:「就是,就是,為什麼啊?」
  楊宇和我都面紅耳赤,最後還是楊宇大方地說:「新娘是我堂弟,今天他結婚,我一高興就想多喝酒,行了吧?」說罷,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想起那個酒杯我剛才雖然只輕輕拒了一口,但我的嘴唇沾過,那上面還要我的唾沫,而他毫不嫌棄地喝了酒,等於間接和我接了吻,想到這裡,心裡一股暖流涌過,甜絲絲的。
  誰知楊宇這杯酒一喝,其餘的女孩子也將面前的遞給了她,紛紛笑道:「替我們也把這酒喝了吧。」
  楊宇抬頭看了看我,目光中露出一絲為難,我迅速將頭掉了過去,拿起筷子挾子一壞小小的涼抖牛肉放進嘴裡。說心裡話,我希望他能把我和其她女孩子區別對待。我心裡暗想,要是他也喝了女孩子酒杯中的酒,對等於替我喝酒,真的是因為堂弟高興,而不是對我有意,從此我不會再對他有任何想法。
  看到楊宇遲遲未動,因為李斌目光一直盯著我,剛才也只主動找了我喝酒,這讓桂花看出了倪端,心裡本來就很不爽,見狀就冷笑道:「你們傻不傻呀,秋穎是大學生,長得又漂亮,當然宇哥只替她喝了,哪裡能論得到我們啊。」說完這話,她狠狠地剜了李斌一眼,又說,「當然,秋穎也只有宇哥才能配得上,哪裡論得到你們,別有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李斌聞言,訕訕地笑起來。農村的女孩敢愛敢恨,勤快能幹,非常頗辣。特別是象桂花這樣讀了初高中,識了幾個字的新時代農村女性,更是心快口快,想什麼說什麼,說話從不留餘地。
  楊宇立刻「騰」地紅了臉,更加地尷尬起來,看我依然低著頭挾菜,便斯斯艾艾道:「桂花妹子哪裡的話,這酒我是要喝的。不過這樣一小杯一小杯地喝,總覺得不過癮,我今天真的要喝個痛快呢?」說完,楊宇在桌上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拿起桌底一瓶未開封的白酒,往桌沿一磕,蓋子掉了,他揚起臉,一口氣「咕咚咕咚」把那瓶酒合灌進了肚子里。
  另外三個男孩子立刻向他豎起了大拇指:「宇哥是好樣的,還真是一條漢子,以後去岳父家喝趴他們一個村也不成問題。」
  女孩們一見,也不好再說什麼,各自端回了酒杯,宴席繼續進行。
  可不一會兒,楊宇挾菜的手便不聽使喚了,跑出去大吐特吐起來。桌上人大笑,楊宇是為我喝醉的,我顧不得別人的取笑,跟著追了上去。這時他己在廁所里吐過來出來。
  我望著脹紅的眼睛,關心地:「謝謝你,不過不能喝就別喝那麼多,傷身的。」
  他定定望著我一下,情深款款地說:「還不是為了你。」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3
6.
  我當下一怔,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但因為他說出了我想說的話,也沒往深入想,只是害羞地低下了頭。
  因為是婚禮現場,人很多,老人更多。所以看到一男一女在一起,難免會嚼爛舌頭,我跟他才站在一起不到三分鐘,周圍便射來許多異樣的目光,越來越多的人無所顧忌地向這邊指指點點,議論聲時不時傳進耳膜。
  我非常生氣,想起電影電視里的那些青年男女,人家肩並肩膀挨膀走在一起,也不見路人回頭對他們報以驚訝的眼神。想起電影里的情侶在風光優美的湖邊或是豪華高檔的餐廳,一邊吃著精美的點心一邊脈脈含情地對視。可我們呢,在這個到處泥土滿天,貧窮鬱悶的農村,不過是兩個人保持距離地站在一起,只不過說幾句話,就有這麼多討厭的目光!
  正在這時,一個粗壯的女聲音故意傳了過來:「兩人多般配啊,以後肯定有戲,這是誰家的姑娘,能找到楊宇可真的是有福氣。」女人的聲音是濃濃的土話,這土話一直讓我覺得刺耳,生硬呆板,象塊石頭。
  正因為山東土話難聽,所以,在課堂上,我一直堅持用普通話。就是生活中,不得不用的時候,我也用盡量低的聲音,力求把這麼難聽的土話說得婉轉溫柔些。
  我的臉色不由陰暗下來,我對女人的話很生氣,暫且不說八字還沒一撇呢,什麼叫我找了楊宇我就有福氣了,難道楊宇找到我就不叫有福氣嗎?楊宇看出了我的不高興,笑笑道:「你別介意,她是我表姐,農村人就這樣,說話粗聲大氣的,有什麼說什麼,心地還是善良的。」
  原來楊宇也認為這粗聲大氣的話不好聽,我不由得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但周圍人太多,我們還是匆匆回到了桌邊。
  桌上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我們匆匆吃了幾口飯,便趕到洞房去看姚敏,順便商議回去的事。按理,我們回去是新郎家派車送的。但這時,新郎匆匆趕過來,抱歉地說:「實在對不起,說好送你們的小四輪趕不回來了。不如這樣吧,讓他們幾個人送你們回去。」
  桂花連連點頭,不住拿眼睛瞟向李斌,我也看了看楊宇,他會意地沖我笑笑。但另外一個叫榮榮的女孩卻不幹了,不住嚷著要車回家。而另一個叫小飛的男孩,也推說家中有事,要馬上回去。明眼人一看就知,榮榮是對剩下的兩個男孩看不中,而小飛呢,則對另一個向他不斷暗示的女孩看不中。
  新郎沒辦法,好說歹說,最後每個伴娘又加了半條煙,四個男孩也一人給了一包,榮榮和小飛看太陽己經偏西,才勉強同意了。
  當四個男孩的自行車一字排在門口時,李斌看了看我,我對他視而不見,站到了楊宇的自行車後面。李斌有些失望,但好在後面的桂花向他走了過來,他只好笑笑,接過她手中的兩條半煙放在了自行車前座上。
  楊宇也把我的煙放在他的自行車前座上,上了路,我便坐在了他的後座上。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靠近異性,他身上散發著強烈的年輕男性的氣息,這氣息中夾雜著濃濃的煙味和酒氣,一陣陣撲進我的鼻孔,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天漸漸黑了下來,四輛自行車己經拉開了一段距離。一段大路很快過去了,進入了彎彎曲曲的田間小路,小路很不平整,一旁是莊稼,另一旁是一條長長的灌溉渠,渠上栽種著一排排的白楊樹,碩大的葉片還沒落完。楊樹下己經鋪了一層厚厚的落葉。
  剛收割過的稻田的氣息強烈地撲入我的鼻孔,清新宜人,我美美地吸了一口氣,深深地陶醉了。正在這裡,忽然感到自行車車身一個踉蹌,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沉,就要向地上倒去。就在這時,前面的楊宇一個轉身,我正好一頭倒進了他的懷裡。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4
7.
  這時天色己經完全黑下來,農村人睡得很早,空曠的田野里靜悄悄的,路上沒有一個行人。
  這樣的夜晚,一對年輕的男女,想不發生點什麼事都難。理所當然地,我們的嘴唇迅速糾纏到一樣,寧靜的田野里,除了間或有青蛙或不知名的小蟲偶爾的鳴叫外,只聽得到我們彼此急切而焦渴的喘息聲。
  整整二十一年了,我眼高於頂,從沒遇到心中那個理想中的男人。如今終於遇到了,我感到自己象乾裂了幾千年的土地般,想整個人融進他的身體里。他的吻粗暴笨拙,卻綿長有力;他的身體如一棵堅挺的樹,我如一隻小小的貓一般,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渾身象散了架似的,兩手無力地攀著他的脖子。但無論我們的身體變換何種姿勢,我們的嘴唇始終沒有分開。
  我們就這樣天昏地暗地吻著,我才知道,原來接吻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不過是兩條小小的舌頭糾纏,怎麼會產生如此美妙的快感呢。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脖了酸痛了,因為吻得太投入,用力過猛,我們的嘴裡好象都有了血腥氣。我因為比他矮,接吻是踮著腳尖的,而他為了迎合我,也低著頭,這樣的姿勢讓我們都很難受。
  開始時,他的手只是放在我的腰上,不知不覺間,他的手伸入我的毛衣,先是輕輕地、輕輕地撫摸我的腰際、上腹,我想拒絕,但這時我渾身癱軟,只象徵性地推了一下他的手,便再也沒有力氣了,只是害羞地直往他懷裡鑽。我的欲拒還迎無疑讓他會錯了意,他彷彿得到鼓勵般,那隻手先是悄悄地,而後迅速蓋上我的乳房。我的乳房小巧而堅挺,他的手小心地逗弄著,歡樂無比。
  我不由輕輕發出一陣陣快慰的呻吟,與此同時,我感到他的兩條腿中間忽然多了一條東西,並且迅速堅硬,重重地抵在我的小腹上。這時,他的喘息聲越來越粗壯,呼出的酒氣也越來越濃重。他踉蹌了一下,終於低吼一聲,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連人帶車把我抱進了溝渠另一側的小樹叢中。
  小樹叢中鋪著厚厚的一層落葉,人踩在上面沙沙作響。他一隻手把車隨便往遠遠的地上一扔,只聽「嘩啦」一聲,車倒了。他顧不了那麼多,找了塊寬敝的地方,把我往地上一放,便如排山倒海似的壓了上來。腿間那條硬硬的東西毫無遮掩地抵到我的私處。
  我的小腹傳來一陣陣熱浪,我感覺身體的某個地方早就濕得一塌糊塗。俗話說,酒是色媒人,他喝了許多的酒,現在壓在我身上,雙手在我上身胡亂摸著,動作更加狂亂笨拙,喘息聲更加急促有力。
  對性,我不是沒有渴望。而我的性慾,非常旺盛,特別是月經前後及上次月經與下次月經的中間時期,想得難受。太想的時候,我就用柔軟的衣物在私處不斷刺激、摩擦,這樣雖然不到徹底讓我放鬆,卻可以緩解我那種渾身火燒火燎一般的難受。
  但現在,真的和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在一起,我還是感到又喜又怕。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4
8.
  他的手很快在我胸前不斷亂摸著,忽然,他將我胸前的毛衣一掀,嘴巴迅速叼起了我的一顆乳頭,他不斷吮吸著,象個剛出生的嬰兒。我的乳房在他的吮吸下一陣陣發熱,我整個人火燒火燎得難受起來。這感覺如此熟悉,我每次月經前後都是這樣的感覺,但這一次,因為身上壓了一個男人的緣故,來得更加迅猛、更加強烈。
  我們兩個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身下的樹葉在我們身體的摩擦下胡亂髮出接連不斷的「沙沙」聲。這時,他的動作漸漸變得有條不紊起來。他己放開了我的乳房,雨點般的吻印在我胸前的肌膚上,他嘴唇親過的地方,便感到一陣說不出的舒暢。我的身體在他的親吻下,不斷顫抖、扭曲,我的呻吟聲越來越大,我感到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一般。
  在我們倒在這片樹葉上以後,我一直緊緊閉著眼睛,憑他擺布著。一陣微風吹過,帶來腥香的泥土的氣息,我不由想起了那句一直縈繞腦海的話:「天做帳幕地做床,我們倆做一對野鴛鴦。」這是我在一本書中看過的話,當時這句話讓我腦子裡天馬行空想象了許久。我感到現在,自己和楊宇正在為這句話做最好的詮釋。
  忽然,一直趴在我身上的楊宇立起身來,「赤」地一聲拉開褲子的拉鏈,蠻橫地將我的手拉向他的下身。我小小的手忽然觸到一個硬硬的然後表面又軟軟的東西,我心裡一慌,就要把手抽回。他卻一把拉住了,顫抖著聲音哀求道:「摸一下,只一下,求你了。」
  我膽怯地在他的指引下撫摸起來,開始時摸那東西,感覺有些害怕,漸漸地,我不怕了,還覺得很好玩。我的手在他的指引下動作起來,他口中不斷「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我感覺他腿間的那東西在我小手的動作下越來越硬、越來越大了,與此同時,我的下身,濕得更多了,我甚至能感受到內褲上面大片的粘稠。
  忽然,楊宇象瘋了一般,不顧三七二十一拉解開我西褲的鈕扣,但在拉拉鏈時,因為慌亂,他遇到了阻礙。他笨拙而急切地將我的拉鏈拉得橫衝直衝,拉鏈忽然弄疼了我,我一下子驚醒過來。雖然我的身體非常需要,但自小所受的傳統教育強烈提醒我:絕不能失去我的童貞!
  我的手從他的腿間抽出來,拚命阻止他,但他的力氣很大,我急差點哭了,我說:「我們,太快了,等結婚好嗎?」
  他口齒不清地回答:「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的。」
  我堅持:「那就娶了以後再做。」
  他不聽我的話,依然胡亂拉著我的拉鏈,拉鏈竟也在這關鍵時刻被他拉開了,我又羞又急,再次拚命阻止他的手。他用一隻手攔開我,另一隻手極其順利地滑向我的下身,接著,興奮地喊了一聲:「好濕啊。」我想拉上拉鏈,但幾次的努力均是徒勞。
  他這時候象是一隻發了瘋的小獸一般,一隻手瓣開我的私處,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東西,就要往裡邊送。
  我被這意外的狀況驚醒了,我嚇出一身的冷汗來,但他的力氣太大了,在我感到那東西己接觸到我的下身時,情急之中,我一下將手抓住那個東西,用力一握。就聽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慘叫一聲:「啊。。。」就疼得從我身上滾了下去。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5
9.
  透過模糊的月光,我看到他雙手抱著下身,佝著腰半跪在草地上,嘴裡「絲絲」抽著冷氣。好在過了一會兒,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仰躺在地上,悠悠地說:「你真狠,剛才差點疼死我了。」
  聽他這樣一說,我知道沒事了,一邊拉上褲子的拉鏈,一般無力分辯道:「我沒有用太大的力啊?」
  他坐起來,「嘿嘿」一笑,又把我摟在懷裡:「還沒有力啊,再用力我就斷子絕孫了。」大概是剛才受了驚嚇,這次他的手老實了許多,只隔著毛衣在外面徘徊。
  我撲在他懷裡,柔聲說:「對不起,我也不想那樣,可你象瘋了似的,我好怕。你知道,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
  他得意地說:「那當然,白天只一眼,我就看出你是個單純的人了。你這樣才好呢,以後娶回家去,我也放心了。誰打我老婆主意,你就叫誰斷子絕孫。」
  我害羞地打一下他伸在我胸前的手,嬌嗔道:「誰是你老婆,我們今天才剛認識呢。」
  他正色道:「有時候,在一起廝守一生,也抵不過目光輕輕的一碰,我對你一見鍾情。」
  那時候,我從未考慮過他這句話的真假。心裡充滿了甜蜜,什麼大城市,什麼漂亮的衣物、精緻的生活,統統見鬼去吧,只要能嫁給我一見鍾情的這個人,和他廝守到老,做為女人,這一生便也心滿意足了。
  就這樣,我們相依相偎,說了許多許多的話。我們各自的職業、經歷、家庭二十多年的狀態,都在這一夜被我們交待地清清楚楚,竟絲毫沒有困意。夜,己完全深了,就連四周鳴叫的小蟲子深深進入夢鄉,不再鳴叫。
  當太陽在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的時候,我們望著彼此依然興奮的、充滿青春光澤的臉,相視而笑。楊宇輕輕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說:「別回學校了,和我去縣城玩吧。」
  我趕忙搖頭:「不了,我昨天請了一天的假,作業都沒改,今天還有兩節課呢。再說,你也要上班呢」
  他得意地笑了:「我上班也是玩,端一杯茶看報紙就等下班了。」
  我嘆了一口氣:「我們老師很辛苦的。」
  他親了我一下,開心地說:「以後你就不會辛苦了,我找舅舅把你調到縣城去,最好換個輕鬆一些的工作。」
  剛才聽他說了,他舅舅以前在部隊是軍官,轉業後分配到縣人事局做副局長,他是學化工的,大學畢業后,本來是分到縣農藥廠做技術員的。他舅舅嫌技術員沒出息,就托關係把他弄進了縣宣傳部做幹事。我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學化工的人是怎麼做宣傳部幹事的。
  其實我現在己經是個心裡有了愛情的女子,我並不在乎工作是否輕鬆,但他體貼的話還是讓我開心,我多年來因為沒進大城市的苦悶被這個人一掃而光,我的生活終於有了一絲亮色。
  那天早上,還是他用自行車帶我進學校的。因為很早,學校門雖然開了,但裡面很安靜,這個時候,大多數老師還沒有起床。
  我一夜未歸,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送我回來的,心裡不由有些緊張,害怕被同事看到。和他交換了電話,便趕緊打發他走了。望著他瀟灑地上了自行車,我心裡溢滿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我才回頭。
  誰知一回頭竟看到同教一個年級的老師趙保民站在我身後,他顯然看到了剛才的一切,一臉醋意地問:「剛才那人,是誰?」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5
10。
  我臉「騰」地一紅,不知該怎麼回答,趙保民竟然問我:「你昨夜一夜未歸,就是和這人在一起的,王老師,不是我說你,你也太前衛了吧?」
  我被他說得臉一陣陣發燒,他卻依然死死地盯著我,我惱羞成怒,恨恨地說:「你怎麼知道昨放一夜未歸,你憑什麼監視我?你爹我娘都不管我,哪裡就輪到到你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連竹炮似地說完這話,我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白眼,揚長向學校走去。眼角的餘光看到,他被我一陣嗆白,象傻了似的,木樁泥塑般地呆立在原地。心裡不由得有些不忍。
  我知道從我一進這個學校,趙保民的心思就拴在我身上了。但他不過是一個鄉鎮中學的化學老師,相貌平常,舉止有著理工科男生特有的呆板固執。自三年前考上研究生,名單被縣裡的一個實權人物的子弟頂替了以後,他越發地沉默少言了。家庭也和我一樣,出身農村,親戚裡頭沒一個有本事的。我一貫的心高氣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讓我心動。
  楊宇就不同了,相貌英俊不說,畢竟是在縣政府上班,上面又有舅舅的關係,前途自不可限量。縣城雖然破舊灰暗,和大城市不能同日而語,但畢竟,可以徹底和農村脫離關係了。想到這裡,我心裡對趙保民的歉意便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和楊宇的關係,也因為有了第一次那麼親密深入的接觸,我們之間的感情,迅速升溫。在短短的三個月時間裡,我們就向外宣布了我們的戀人關係,並互相走訪了雙方的家庭。在土地里滾打摸爬了一輩子的父母當然對在縣政府上班的楊宇非常滿意。農村人嘛,縣政府對他們來說己是極高的級別了,至於在那裡上班的人,不論官職高低,在他們眼裡,無異於外星人。現在這樣一個外星人竟然成了他們的女婿,樂得我娘夜裡做夢都笑出聲來,我爹更是多日都合不攏嘴。
  我對楊宇的家庭也是滿意的,他父母對我也好。只是他那個做副局長的舅舅,儘管表面上對我嘖嘖稱讚,但我總感覺他看我的眼神,非常地閃爍。當下心裡便有些不快,但想到是我和他外甥過一輩子,又不是和他,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就是這個人的一個舉動,毀了我唾手可得的幸福,徹底改變了我的後半生!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6
11。
  那段時間,我終日沉浸在戀愛的喜悅中,往日緊鎖的眉毛皺開了,一天到晚滿臉笑容,整日象換了個人似的。與此相反,趙保民卻更加沉默少言了。讓人驚訝的是,貌不出眾又是學理工科的他,做得一手好菜,彈得一手好吉他。學校的老師私下裡都說,趙老師人品好,今後那個女人嫁給他真的是好福氣。
  每當聽到這種議論,我便在心裡笑笑,誰叫他只是一個老師呢,並且,還是一個鄉鎮中學的老師。不可否認,他是個好男人。但婚姻,是做給外人看的,所以相貌、職業、地位及家庭,都很重要。而這些,他趙保民卻一樣都沒有,這也怨不得別人無情的。人品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光有人品有什麼用呢。
  和楊宇確定關係后,我每個周日都去縣城。他分了一間單獨的小房間,房間很大,位於鬧市區,外觀看上去也很漂亮。楊宇得意地說,縣政府的待遇就是好,要是他和我結婚的話,只要象徵性地付少少的錢,就可以分到一套很漂亮的三房兩廳呢。我不禁唏噓不己,我們學校的老師宿舍,全都是兩個人合住。結婚蓋房買房,不花了血本無歸是不可能的。我盼望能儘快和楊宇結婚,那樣,我就可以住在寬敝明亮的房間里的。
  但我總覺得這幸福來得太快了,太易到手的幸福讓我產生一種錯覺,害怕把握不住。所以,每次和楊宇纏綿之時,我總是只對他開放我的上半身,上半身可以任他摸任他親,但下半身,我卻不讓他再越雷池一步。這讓楊宇每次都面紅耳赤、血脈賁張。雖然我看著不忍,但還是堅持住了。儘管我也是很想的,但我有我的想法。
  果然,楊宇在又一次纏綿之後,終於提出要和我結婚的請求。目的終於達到了,我大喜過望。做為獎賞,我讓他摸了我的下身,但在他要進一步動作時,我很堅決地拒絕了。
  很多同事聽說我有了男朋友,且是縣政府的公務員,除了趙保民,其餘人都紛紛向我表示祝賀。有好事的就問我男友叫什麼名字時,我驕傲地告訴了他們,並順便瞟了趙保民一樣。楊宇,多麼響亮洋氣的名字啊,哪裡象他這個土裡土氣的傢伙,叫什麼趙保民,多俗氣啊,一聽就是祖上八代都是農民出身的。但聽到這個名字時,我明顯看到他臉上閃過一種極驚訝的神情。
  我立刻問:「趙老師,你認識楊宇嗎?」
  趙保民猶豫了一下,嗡聲嗡氣地說:「是不是楊家莊的楊宇,他有一個舅舅是農業局副局長?」
  旁邊的老師聽到這層關係,不禁又紛紛稱讚起來,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自豪地回答:「是啊,原來你們認識啊。」
  趙保民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不耐煩地說:「怎麼不認識?我們是大學同學。」說完這話,便站起來,冷著臉走出了教室。
   我有些尷尬,別的老師則七嘴八舌說他是吃醋了,肯定又跑回去抱著那把破吉他抒情了。我也認為他是吃醋了,便笑笑,並不放在心上。心裡盤算著,每次都是我去縣城找楊宇,現在快結婚了,有時間得讓楊宇來學校給老師們見見。否則,別人還以為是我倒追他的呢。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6
12。
  很快就到星期三了,星期不過三,過三沒有天。想想再過兩天又可以和楊宇在一起了,我真恨不得時間過得再快些。楊宇說了,這個周未他要帶我去拜訪他舅舅舅媽,順便跟他舅舅商議給我調動工作的事。想到我的人生即將邁入一個新的台階,我心裡有說不出的興奮。我彷彿己經看到,幸福就在眼前,每天下班后,我和楊宇手牽著手,俊男美女,散步在人流如織的街頭,雖然縣城不如大城市漂亮,但忽略城市背景,這種生活和港台電視劇中的男女主人公區別並不大的。
  回到宿舍,同住的于敏還沒回來。我拿出中午買的深藍色毛線,開始給楊宇織起毛衣來。很多人把愛人織的毛衣說成是「溫暖牌」的,此話真的不假,女人在織的時候,那一針一線,一正一反,全都融進了愛與相思。
  不大一會兒,響起了一陣怯怯的敲門聲,我以為是哪個學生想來問問題,就大聲說:「進來。」
  但門一開,我看到趙保民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魚走了進來。立刻,房內香氣四溢,我使勁抽了抽鼻子,一直以來,魚是我的最愛。我使勁吞了口口水,故意裝作不介意的樣子取笑道:「是送給於敏的嗎?于敏人真的不錯,你開始追她啦?」我己經宣布有男朋友了,趙保民再呆板,也不可能對一個他己經得不到好處的女孩大獻殷勤的。
  趙保民立刻脹紅了臉,訥訥道:「給你吃的,我知道你喜歡吃魚。」
  我不由得有些感動:「謝謝,我真的喜歡吃魚,可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再次紅了臉,靦腆地說:「每次食堂有魚,你總是要買上一份的。今天我娘來看我,就帶了幾條。不好意思,我下課才做,送來晚了。」
  這時,魚的香味一陣陣鑽進我的鼻孔,儘管吃過飯,我還是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吃了幾口,忽然感到不對勁,我雖然知道趙保民喜歡我,但從沒有如此明目張膽地找過我。我疑惑地抬眼看他,果然,他幾欲張口,彷彿有話要話。
  我停下筷子問:「你,有話要和我說?」
  他的臉立刻又紅了,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說:「聽說你和楊宇才認識三個月就要論婚嫁,你,了解他多少呢?」
  我想起了那句話,就幸福地回答:「有的人,廝守一生也如陌路;有的人,眼光輕輕一碰便似走過千山萬水。我和他,就屬於後者,我們一見鍾情。」
  他皺了皺眉,耐心地說:「你說的太詩集意,太理想了,可生活是現實的,人也是有百面的。僅憑三個月的好感就談婚論嫁,未免太過草率,我勸你還是多了解他一些再說吧。」
  聽口氣,他好象懷疑楊宇的人品似的,我很不高興,尖刻地說:「楊宇是你的同學,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的人品,難道他的人品,有什麼問題不成?」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7
13。
  大概是看我把他好心當成了驢肝肺,趙保民立刻怔在那兒,臉色都變了。我有些害怕,難道楊宇真的有什麼難以見人的事嗎?現在我們的事在親戚朋友眼裡,己是公認的一對了。要是真的那樣,我可怎麼辦呢?
  趙保民好象不認識我一般,冷冷地看了我好半天,終於一字一頓地說:「楊宇,他曾有過一個女朋友。」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長舒了口氣,微笑道:「我以為是什麼事呢?這年頭,誰沒談過戀愛啊,緣來則聚緣去則散。切,這有什麼新鮮呢?何況,」我頓了一頓,終於說:「他是個男人。」
  趙保民驚訝地瞪大眼睛,這次他徹底翻臉,怒氣沖沖地說:「你知道他是為什麼和那個女孩分手的嗎?就因為那女孩沒考上大學,他認為別人配不上他!可憐那女孩為了和他在一起,整整考了三年都沒考上。他還嫌人家笨,嫌人家考上不,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人家會考不上嗎?」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考三年,也就是說,他們談了最少三年了?」
  趙保民冷冷地嗆白我:「這還用說嘛,你不識數啊?」
  我被他冷冷的口氣激怒了,回敬道:「三年沒考上大學的人,肯定是個極笨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孩,怎麼配得上楊宇,難道楊宇甩她,有什麼錯嗎?」
  趙保民氣得渾身顫抖,憤怒地盯了我一眼,恨恨地說:「你和他一樣,是個自私的人。你沒有錯,是我錯了,行了吧?」說完,他「哼」了一聲,轉身就要走。
  我攔住他:「等等。」
  他回過頭來,不耐煩地說:「什麼話?」
  我指著碗里的魚問:「你送這個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話嗎?」
  他反問道:「我的話和這碗魚有什麼關係嗎?」
  我尖聲叫道:「當然有關係!你以為我和楊宇是不可能的,你以為楊宇最後也會象對那個女孩對我。等他甩了我,我自會投進你的懷抱,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
  他厭惡地說:「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反應,你連我一根魚刺都想吃到!」
  我惱羞成怒,把那碗吃剩的魚一古腦兒摔到他身上,指著門,歇斯底里地大叫:「滾,你馬上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魚湯立刻灑了他一頭一臉,碗也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他狼鋇萬分,嘴裡咕噥了一句:「不可理喻。」便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7
14。
  自從認識楊宇后,我一直沉浸在熱戀當中,所有的困惑和不安,都是因為面對這太易到手的幸福,害怕自己把握不住。但我和楊宇之前的愛情,我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可趙保民的一番話,卻讓我感到大廈將貨的危機。我不得得重新正視這段感情,這段我為這可以拋棄大城市夢想的感情。
  好在很快就是周未了,我沒有象往常那樣騎自行車,而是早早起床,胡亂吃了早餐就上了馬路。鎮上是沒有汽車站的,想坐車只有到路上攔車。我剛上馬路就駛來一輛開往縣城方向的公共汽車,我便跳了上去。
  因為不上班,楊宇今天穿得很休閑,石磨藍的牛仔褲配黑色皮夾克,雪白的衣領下系一根黑色的領帶,腳蹬白色波鞋。這讓他整個人顯得英氣逼人、神采奕奕。因為我上車前打了電話給他,所以剛一下車,他便遠遠地迎了上來,拉著我的手,興奮地說:「走,我們去看傢俱。」
  本來有一肚子話要問他,但看他興緻勃勃的,實在不好掃他的興。而且聽他說我看傢俱,無疑他所說的傢俱是為我們結婚準備的。我只好把心事藏起來,笑著問:「看什麼傢俱啊,結婚證還沒領呢。」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取笑道:「怎麼,這麼著急想做我女人嗎?」
  誰的女人,在我們那邊農村就是誰的老婆的意思。我立刻紅了臉,假裝生氣地說:「難道我現在不是你女人?」
  他一把把我摟進懷裡,耳語般地說:「我要讓你做最美麗的六月新娘。」
  我算了算,現在到六月,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呢。想到每次在我身上急得抓耳撓腮的樣子,我不高興地問:「為什麼要三個月後呢,你是不是看上什麼別的女人了?」
  他神秘地笑了笑,拉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開心地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新當選的縣委委張書記需要一名秘書,他選了三個人試用,我是其中之一。張書記和我舅舅是多年好友,舅舅說這幾個人中我的條件最好,按理留下來的會是我。」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我一下想起了他舅舅看我時那閃爍不定的眼神,不但不感到高興,心裡更增加了某種擔憂。我疑惑地問:「你舅舅只說按理,按理是什麼意思呢?」
  楊宇嘆了一口氣:「你根本是不懂官場那一套的,我們三個人其實都是有關係的,所以在最後拍板的時候,要由縣裡的七巨頭投票,得票最多的就是最後的贏家。」
  我更摸不著頭腦了:「什麼叫七巨頭?」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8
15。
  楊宇苦笑了聲:「你真是政治盲,七巨頭就是縣內最有實權的七個官。這七個人中,其中有四個人舅舅己經打通了關節。所以在這節骨眼上,我一定不能有什麼動作,結婚只能推后了,希望你能理解。」
  我點了點頭,這個關係到他事業的發展,我當然是理解的。楊宇看了,滿意地笑了。這時,我忽然想到了趙保民的話,但望著他張躊躇滿志的臉,我卻幾次欲言又止。
  傢俱店的導購一看我們倆,就知道我們買傢具是為結婚用的。熱情地象我們介紹各種最新穎的款式、最合理的價格。楊宇一邊興沖沖地一款款看,一邊不停地問這問那,把各個款式價格一遍遍比較著,一副準新郎的派頭。
  但我卻心事重重跟在他後面,他回頭問我意見時,我胡亂地點著頭,不停地說「行」、「可以」、「你看著辦吧」來敷衍他。
  如此反覆,楊宇終於覺察到什麼,皺了皺眉,把我拉到店外,鬱悶地問:「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我有做錯什麼嗎?」
  我己經被趙保民的話折磨了一天兩夜,聽他一問,不由冷冷地說:「你做了錯了什麼,自己還不清楚嗎?」
  這是三個月來,我第一次如此不客氣地跟他說話,楊宇愣了愣,陌生地看了看了,認真地說:「秋穎,也許我不是一個好人,也許我做過虧心事,但是對於你,我是真心的。我要是有一句假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哼了哼:「這話,你就應該不是第一次對女孩子說是嗎?」
  楊宇剛才神采飛揚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我甚至明顯看到他太陽穴上的青筋劇烈跳動了幾下,嘴唇動了半天,他終於沙啞著聲音說:「你是不是聽到了別人說了什麼?你應該相信我!」
  我從他的反應中,知道這是真的,一時心中五味俱全,我譏刺道:「自己做過的事,就不要害怕別人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在一起最起碼三年時間。而我們認識,不過短短的三個月。不止三年的感情你就棄之如敝履,我們三個月的感情,又能有什麼結果呢?」說到最後,我傷心起來,聲間都有些哽咽了。
  楊宇連忙摟住我的肩,真切地說:「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有的人,廝守終生也如陌路;有的人,眼光輕輕一碰,便似走過千山萬水。現在,你終於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這時,我的眼淚己經流出來了,聽他這樣一樣,心才稍稍安下心,臉色也不象剛才那樣僵硬了,但還是嬌嗔地說:「既然如此,你何不早一點告訴我,要知道,你可是我的初戀。」
  楊宇知道我己消了氣,趕忙換出一方紙巾幫我擦眼淚,嘆了口氣說:「那是因為你一直眼高於頂,難道我就不是嗎?我們當初只是有那個意思,但並沒有越雷池半步。後來,我感到她的條件不再適合我,分手了,有什麼錯嗎?愛情不只是花前月下,是建立在相貌、地位、學歷的基礎上的。」
  我不禁有些得意:「那麼,我適合你嗎?」
  他愛憐地在我額頭吻了一下,深情地說:「你是專門為我量身定做的。」
  聽到他這幽默的話,我不由「撲赤」一聲笑出聲來。
  他鬆了一口氣,不懷好意地說:「那我問你,一個農村戶口的高中畢業生,要是你,你會對他產生愛情,並嫁給他嗎?」
  我脫口而出:「當然不會。」
  他立刻乖巧地接過話頭:「我也不會。」
  話一出口,我和楊宇立刻相視而笑,我們其實是多麼相同的一類人啊。困繞的一天兩夜的問題就這樣被他輕輕化解了。冰釋前嫌,我們親熱地依偎著,再次走進了傢具店。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8
16。
  傢具款式確實很多,也很漂亮。但因為現在離我們暫定的婚期還遠,所以只能是先了解一下行情。不過由此,我確信,楊宇是真的是愛我且願意娶我的,這讓我非常高興。放在心裡的那塊石頭雖然還在,但份量卻減輕了許多。
  走出傢俱店,楊宇不停地說著剛才看的傢俱,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問他:「你上次不是說今天要帶我去你舅舅家的嗎?現在都快中午了呢?到底還去不去呀?」
  楊宇神秘地說:「舅舅今天上午為我的事出去了。」
  我奇怪地問:「不是說有四個人己經打通關節了嗎?還怕什麼呀?」
  楊宇苦笑道:「歷來官場如戰場。那四個人雖說都口頭同意了,舅舅還是感覺心裡不踏實。特別是丁縣長,雖然表面上和舅舅私交還行,但這人是個笑面虎,和誰都好,城府太深。自從張書記上任后,兩人一直唱對台戲。再說那兩個候選人也都是靠山很硬的。」
  我雖然也很擔心他的前途,但還有些不高興,噘著嘴說:「但你說好要帶我見你舅舅的嘛。」從和他的交往中,我知道他舅舅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要是他真的帶我到他舅舅家登堂入室了,那麼我們倆的婚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楊宇笑道:「看你急的,我只說舅舅上午有事,又沒說下午,我們下午去他家,晚上就在那兒吃飯好不好?」
  我一聽,便開心地笑了。雖然我和他舅舅見過一面,想著他閃爍不定的眼神,並不喜歡,但再不喜歡也沒辦法,那是他舅舅,是對他前途和生活有著極深影響的人。想到這裡,我忽然擔憂地問:「你舅舅,他知道我要和你去他家嗎?」
  楊宇得意地說:「沒有,舅媽一直想讓我找一個縣城的女孩。我要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你雖然是農村的,但比所有的城市女孩都優秀,舅媽一定會說我有眼光的。」
  這話雖然聽起來不是滋味,但我心裡還是甜甜的。
  我們隨便吃了飯,我便提議逛超市買點東西。楊宇笑著攔住了:「買什麼買啊,舅舅家好多人送東西,什麼都有。我每次去都要提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呢。」我只好作罷。
  正在這時,楊宇的手機響了,是他舅舅的電話,他舅舅叫他馬上過去。楊宇說他舅舅家並不遠,於是拉著我,興奮地一路小跑著向他舅舅家走去。
  他舅舅的房子位於縣城最繁華的一條街上,那條街邊臨街一溜的房子,非常整齊漂亮,象小別墅一樣。和我們村那些土磚結合式的、零亂簡陋的民房,是天壤之別。
  房子五層,他熟門熟路地按了門鈴,是小保姆下來開門的。小保姆看到楊宇身後的我,有些詫異,似乎想說什麼,但楊宇看都沒多看她一眼,拉著我,飛快地上了二樓的客廳。
  客廳里四五個人正在熱烈地交談著,那些一見到我們,忽然全都住了嘴。客廳里立刻變得鴉塗雀無聲,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
17。
  我感到了空氣的異樣,立刻不知所措起來。趕緊摸了摸頭髮,又低頭看了看衣服,感覺沒什麼異樣啊。再看楊宇,見他的目光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一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楊宇剛張了張嘴,他舅舅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朝著我們,他先是尷尬地咳嗽了兩聲,然後親熱地說:「小宇,怎麼帶你姨妹來事先也不給我打個招呼啊?」在他說這話時,我看到他那厚重的眼皮迅速向楊宇眨巴了幾下。我立刻意識到什麼,心立刻冰到了腳后眼。在我們那地方,兩個人的母親若是比較親的姐妹,互相併不稱呼表妹,而稱姨妹。這種關係,可以說很近,也可以說很遠,遠得甚至找不到根源。
  楊宇立刻反應過來,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來呢,剛剛在街上碰到的,就帶過來了。」說完,他乞求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順著他的話說。
  我暫時還不確定他舅舅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好勉強笑笑:「想來買點東西,就是不碰到姨哥了。」
  客廳里的人一聽,剛才沉悶的氣氛這才緩和了起來。座中一個富態的中年婦女臉色這才緩和起來,趕忙招呼我們:「小宇,正說你呢,還愣著幹什麼,快帶你姨妹進來呀。」
  楊宇走過去,沖另一位正翹二郎腿抽煙的白胖男人,畢恭畢敬地說:「丁縣長,你好。」
  這就是丁縣長了,果然是一張肥胖的大圓臉,那張大圓臉油光發亮,似乎溢滿了民脂民膏,笑眯眯的,象個彌陀佛似的。丁縣長欠了欠身,問舅舅:「這就是你外甥?果然是相貌堂堂、一標人材。」
  舅舅趕緊道:「那你看?」
  丁縣長哈哈大笑,沖楊宇伸了伸大拇指,答非所問道:「聽說你是張書記秘書的候選人,年輕人,有前途,好好乾。」
  舅舅大喜過望:「小宇,還不快謝謝丁縣長。」
  楊宇眼光一亮,忙道:「多謝丁縣長載培。」
  丁縣長仰起頭,哈哈大笑。舅舅似乎這才想起什麼,連忙指了另外一個高瘦的中年婦女介紹道:「這是丁縣長的夫人,你叫王姨就行了。」隨後,又指著另外一對年輕的男女說,這是丁縣長的兒子丁可,這是丁縣長女兒丁以。」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9
18。
  在他們這群人互相介紹時,他們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到楊宇身上,我就感到自己象個多餘的人,站在那兒,渾身難受。好不容易介紹完了,大家這才坐下來繼續聊天。我和舅母遠遠地坐在一起,舅母只顧和那個王姨聊天,根本不答理我。楊宇卻不知何時坐到了丁以的身邊,正熱烈地聊著什麼。
  丁以臉色蒼白,臉上點綴著幾顆小雀斑,一副懶懶的樣子,眼角上挑,顯得非常高傲。正在這時,丁以充滿敵意地看了我一眼,楊宇也立刻朝我這邊看來,歉意地對我笑了笑,兩人又轉頭低聲兗談著,丁可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望著那兩個人坐得那樣近,我心尖兒都嫉妒得發瘋了。我的目光無意識地環視著這個寬敝明亮的客廳里豪華的傢俱、時尚的電器,以及沐浴在午後陽光下衣著考究的幾個男女,痛苦地問著自己:老天為什麼如此不公平?為什麼我是出身在農村?為什麼我一生下來就是一個農民的女兒?
  還有那個丁以,雖然她是坐著,但我依然能感到她的身材也是略胖的那種,並且眼睛小小的,根本與漂亮無緣。可是因為出生,她註定了比我驕傲。那件乳白色的毛料大衣,做工多麼考究、裁剪多麼得體,這樣的顏色和款式,都是我喜歡的。我喜歡漂亮的衣服、有品味的生活,可現在一切都在我面前了,卻是屬於別人的,不屬於我!
  甚至,也許那個曾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也許永遠也不會屬於我!
  這個夏日午後,巨大的反差永遠定格在我的生命里。我就那樣,穿著我的半高跟黑皮鞋,深藍色西褲,灰底帶白色、紅色小碎花的小棉襖,坐在本縣某個當權者的客廳里,我用虛假而含蓄的微笑來掩蓋我所有的傷痕、自卑與憤怒,聽他們高談闊論!
  我注意到那個原本和丁縣長、舅舅交談的丁可不時轉頭對我報以親切的微笑。大概他的目光被他媽媽也就是王姨捕捉到了,王姨忽然問舅母:「小宇的這個姨妹,看上去一點都不象鄉下女孩呢。」
  舅母這才看了我一眼,彷彿到現在她才發現還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似的,她猶豫了一下說:「好象是個大學生,現在下面一個鄉中字教英語,是嗎,丫頭。」她肯定是忘記了我的名字,所以稱呼我為丫頭。
  我得體地答:「是的,舅母。」
  王姨的目光閃了閃,繼續熱心地問:「那有沒有對象?」
  我沒提防她這樣問,便脫口而出:「我叫秋穎,我。。。」
  舅母臉色大變,忙搶過話頭說:「暑假剛大學畢業,還沒來得及找呢。」
  我的心再次一沉。

19。
  王姨於是開始象審問一樣向我問話,我所有的心思都在楊宇身上,可他現在正和丁以打得火熱,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剛才還高傲不可一世的丁以笑得花枝亂顫的。我心裡一點點冷下來,哪有心思回答她的話呀。
  但礙於情面,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敷衍她。
  王姨忽然道:「我家丁可呢,二十七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少的,這個也看不上,那個也不樂意。眼看小以都到成家的年齡了,可他連個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總這樣拖著,真是急死我了。」
  舅母笑了:「真是瞎操心,你家丁可還愁找不到媳婦嗎?」
  王姨忽然半真半假地說:「那就拜託你嘍。」
  她話一說完,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我身上。我心裡冷笑兩聲,有意無意地看著丁可。丁可的人可不象他名字一樣乾瘦,和他爹一樣,胖得象球,我真擔心他坐的沙發會不會隨時倒塌。
  晚飯很豐盛,但望著楊宇和丁以坐在一起,在他們舉手投足之間,在他們身旁流動的空氣里,我彷彿嗅到一種別樣的曖昧。從他們剛才的介紹中我知道,這兩個人不過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們如此親熱,周邊的人卻似沒看到一般,談笑自苦。
  我相信,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情比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如此親熱卻無計可施的了。有幾次,我想甩袖而去,我站起來大聲揭露真相,但我知道,倘若我那樣做,我和楊宇之間的關係就徹底完了。退一步講,就算是我誤解了他們,就算楊宇只是礙於情面或別的原因親近她的,我這一舉動,必然讓他難堪,他的前途也許就此毀了。那麼,他就會一輩子是個碌碌無為的人,這樣的人,我又怎麼會嫁給他呢?
  我在這樣矛盾的心理中不能自拔,我嘴角的笑容己經僵硬,我依然保持著優雅的姿勢,很秀氣地往嘴裡送著味同嚼蠟的飯菜。
  不知是無意的巧合還是有意的安排,丁可坐在了我旁邊。他似乎很關心我的樣子,一直關切地叫我多吃些。丁縣長不時對我微笑著,王姨也很熱情。舅舅舅母可能也看出了什麼,對我也慢慢熱絡了起來。
  對面的楊宇顯然也感覺到了,他不再專心致志地和丁以談話,不時悄悄看著我,一臉的鬱悶。不知為何,看到他鬱悶,我忽然高興起來,親熱地挾了一塊紅燒排骨放在他碗里,親熱地說說:「別總勸我吃,你也多吃些。」
  我看到楊宇的臉色立刻大變,沖我皺了皺眉。
  我故意避開他的目光,視他如無物。
  丁可望著那塊排骨自嘲道:「還多吃啊,你沒看我胖成這樣子了。」
  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當著一桌人的面,認真地說:「沒聽說過啊,君子不重剛不威。男人嘛,還是胖些好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49
20。
  此話剛出,除了楊宇,一桌人都咧開嘴笑起來,王姨更是合不攏嘴,讚許道:「真是個乖巧的女孩子,真沒想到草窩裡也能飛出金鳳凰。」
  楊宇面如死灰,但只是一瞬眼,便立刻恢復了正常,盡量做出一個姨哥的樣子,朝我憐愛地笑笑。有那麼一剎那,我甚至懷疑我的眼神,對,坦然,他笑得很坦然,他怎可以笑得如此坦然?
  我迎著他的笑臉,我想對他也笑笑,但那笑容卻怎麼也擠不出來,只感到鼻子一酸,委屈的淚水立刻湧上我的眼眶。我趕緊仰起頭,不由得想起那首歌:「。。。你聽有那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些人天真地不得了,以為把臉揚起來,眼淚就不會往下掉。。。」 淚,被我生生地吞了回去,流進心裡。
  在所有的記憶中,那頓飯的時間很長很長,彷彿長得我一輩子都走不完似的。這時,我的耳邊一遍遍回想著他對我重複過數次的話:「有的人,斯守終生還如陌路;有的人,僅僅是眼睛的輕輕一碰,便似走過千山萬水。」是否,他的現在,又開始了下一次的萬水千山呢?我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吃過飯,丁以便說她不舒服,舅舅舅母望都不望我一眼,趕緊熱情地提議讓楊宇送她回家。楊宇迅速地、歉意地對我笑了笑,一語雙關地說:「秋穎,你別生氣啊,我先送丁以回去,等一下再送你去車站。」
  面對這種公然的背判和屈辱,我氣得臉色煞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憤怒得盯著他。旁邊的丁家人立刻發現了我的異樣,楊宇眼看戲就要演不下去了,神情立刻慌亂起來,求助似地望著我。我不理他,依舊冷冷地盯著他。舅舅不愧是官場上混的人,立刻說:「秋穎,別孩子氣了,等一下我讓丁可送你去車站,總可以了吧。」
  眾人一聽,紛紛別有深意地望著我和丁可,丁可得意地笑了。我自知失態,倘若僵持下去,我立刻會被人從這裡掃地出門,到時候,難堪的人不是楊宇,而是自己。這樣的台階,我不得不下。於是我勉強笑了笑,言不由衷地說:「那你去吧,我也馬上要回了。」
  那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所謂的舅舅家的大門的。
  丁可身材中等,身體肥胖,臉上一臉的橫肉,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縫,頗有乃父之風。我坐在他摩托車後面,身子盡量想離他遠些,再遠些。可縣城的路況很不好,儘管我己經很小心了,可我堅挺的前胸還是時不時硬生生地被甩到他結實的后臂上。甩的次數多了,我感到他是有意的。有時路況好的時候,或者人少的時候,他也故意猛烈停車,我的胸脯一次次結結實實在貼在他後背上,這讓我非常非常鬱悶。
  在上一個陡坡時,他讓我下來,自己躬著腰,吃力地推著摩托車在前邊走。人胖不是他的錯,可如此肥胖的一個人竟然還穿一件寬大的夾克。大概為了瀟灑,夾克的拉鏈他沒拉上去。此時,這夾克迎風而起,被鼓成一面迎風飄揚的帆,他顯得更肥胖了。
  我跟在後面,心裡冷笑一聲,暗想:「就你這個狗熊一樣的人,我永遠不會喜歡上你的!」
21。
  到了車站,我不想上車,我想打個電話給楊宇。自從和他相識以來,雖然由於我的堅持,我們並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但每次我來,都是要在他房間一夜,兩人在床上極盡纏綿。雖然我不想在一切還沒確定之前把自己託付給他,但我總是竭盡所能地滿足他身體的慾望。我不想我今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以及我的人生,都在這個下午而改變。難道三個月山盟海誓的愛情、難道三個語身體的親蜜接觸,是如此地不堪一擊?我的親朋好友都知道了這件事,我該如何面對他們?
  但我讓丁可回去,我自己等車,丁可卻和他母親一樣,不住地問這問那,然後介紹自己,說別看自己現在雖然只是縣外貿局一個小科長,但很多人卻很服他,對他畢恭畢敬,連外貿局局長都讓他三分等等。我心裡說,那還不是因為你老爸,但這話我當然沒有說出口。
  現在,他挨得我很近,說話時飛舞的唾味星子不時測到我臉上,我厭惡極了。但我不能太過表現我的厭惡,我竭力離他遠些,再遠些。但沒有,他會馬上就靠了上來。看慣了英俊帥氣的楊宇,實在不想和這個醜八怪站得這樣近。身邊就是電話亭,可我卻不能打。心裡正鬱悶呢,抬頭看到遠處的小賣部,靈機一動,就對他說:「口好乾啊。」
  丁可忙道:「那你看好摩托,我去買一瓶水。」
  等他走開,我忙拿起電話。電話響了許久才聽到楊宇的應答,而且我聽到了舒緩的輕音樂。剛才所受的委屈一古腦兒涌了上來,我哀怨地問:「你現在哪裡?」
  他脫口而出:「我在咖啡廳。」
  我心裡一緊,顫聲說:「她不是身體不舒服嗎?你不是送她回家的嗎?怎麼有時間去喝咖啡了?」
  這時我聽到電話里有女聲問:「誰的電話呀?」我一下聽出那是丁可的聲音。
  他忙道:「是我姨妹的,她在車站。」
  我尖著嗓子叫道:「誰是你姨妹?你到底心裡還有沒有我?」
  他卻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他的回答驢頭不對馬嘴,我更氣了:「你就讓我這樣孤零零地回去嗎?你剛才,你剛才竟然和你舅舅舅媽他們聯手欺負我?」說最後一句話時,我忍了一下午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我的聲音同時嗚咽了。
  他卻故意大聲說:「那好那好,就這樣了,有什麼話下次再說。」話音剛落,他「啪」地掛了電話。
  我忽然明白,他並不是沒聽清楚我的意圖,他只是故意掩飾,不想讓丁可知道我們的關係。
  我剛付了錢,丁可便拿著一瓶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笑眯眯地說:「水,給你。」
  我一邊流著淚,一邊死死地盯著他。想到我的愛人正和這個人的妹妹在一起喝咖啡,而他卻在這兒給我買水,世事真的難料.丁可立刻看出了我的異常,笑容僵硬在臉上,舉著水的手放了下來,關切地問我:「你怎麼哭了?」
  我拚命忍住洶湧而出的淚,正不知如何回答他,這時正好來了一輛公車,我趕忙對他說了聲:「謝謝,車來了。」便逃也似地跳了上去。
22。
  我是個追求完美的女子,這麼多年,我從沒有戀愛過,就是沒遇到符合自己條件的人,所以不想勉強自己。我投入了二十多年的感情,一旦愛上了,我便不會輕言放棄。我是多麼希望這段感覺能夠善始善終啊,一如我的人生。
  但想起楊宇今天的表現,我的理智,己為這段感情判了死刑。可我想看到最後的結局,他是一個男人,即便提出分手,他也該給我一個足夠讓我信服的理由,以成全自己脆弱的自尊。
  因為明天就是周日,我沒有去學校,直接回了家。
  父母正在吃晚飯,看我回來,非常驚訝。父親問:「你一般都星期天回來,今天才星期六,你怎麼就回來了?」
  母親關切地說:「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和楊宇鬧彆扭了?」到底是知女莫如母。他們就我這一個女兒,對我傾注了全部的關愛。本來,對他們的愛,我安然享受著,甚至很多時候感到厭煩。但是此刻,在外面受了一天的委屈,我多想趴在母親懷裡大哭一聲啊。
  但望著父母那兩張黝黑的、布滿皺紋的老臉,我強忍住了湧入眼眶的淚。父親早就不做村長了,兩位老人為了供我念書,成日操勞。他們無論風吹雨打,沒白沒夜地面朝黃土背朝天,一點一滴地為我積攢讀書的費用。現在,我大了,工作了,我再也不能讓他們為我擔心了。
  想到這裡,我拚命搖了搖頭:「沒事的,可能是感冒了,我回屋躺一下就好了。」母親一聽,非常著急,趕緊放下飯碗為我熬薑湯。
  父母的年紀和丁縣長、楊宇舅舅的年紀差不多,但那四個人,則一個個保養得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而我的父母卻比實際年齡老得多。若和他們站在一起,肯定別人會認為是兩個輩份的人。想起白天那個客廳的明亮豪華,再望望我家這三間灰暗的、簡陋的磚土結構的房屋,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怨氣:同樣是人,為什麼人和人的差別,會是如此巨大!有人整日忙碌卻依然貧窮,有人飽食終日卻享盡榮華?
  那一夜,我第一次失眠。想著和楊宇三個月熱戀中的海誓山盟,想著曾和我海誓山盟的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屬於我了,我的心,被強烈的思念、嫉妒與怨恨折磨著,苦不堪言。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有接到楊宇的電話。以前,他的電話每天都要往辦公室打三四次的。老師們也明顯感到了異常,再不提要我帶楊宇給他們看的話題了。趙保民看我的眼神,也由憤怒漸漸變成了擔憂。
  但我討厭這種憐憫的眼神,但我也同樣堅持著,不給楊宇打電話。直到又一個周未來臨時,我再也堅持不住了,拔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電話通了好半天他才接。一聽到他的聲音,我全部的怨恨轉化為柔情,我哽咽道:「為什麼,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0
23。
  他頓了一頓,壓低了聲音道:「給我三個月時間,結果出來,我們再聯繫,好嗎?」還沒容我答話,他又急忙大聲說,「好,就這樣,我有事,先掛了。」說完,便「啪」地掛了電話。
  他的聲音十分冰冷,如果不是一遍遍對照那個熟悉的號碼,我懷疑以往那個對我說著綿綿情話的人不是他。雖然,這個電話我主動打過去,有自取其辱的感覺,但好在,他終於給了我一個明確的答覆。好,就不三個月嗎?這麼多年我都等過來了,我還在乎這三個月嗎?
  時間過得真快,學校很快放寒假了,可想想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才能得到知道他的最後選擇。其實,不用選擇我己知道結果。但女人,誰不想靠這種藕斷絲連的關係,來保持殘存的自尊。雖然電話不再響起,我也不再象以往一樣,每到周未便火急火燎地趕往縣城,但每當多嘴的同事小心問起婚期的時候,我還可以很好地掩飾著新鮮的傷口,甜蜜地笑著說:「快了,他最近一段時間特別忙。」
  我用這種謊言來騙著同事,也騙著自己,說的次數多了,連我自己都認為婚期真的就在三個月後了。但我知道,只有一個人知道我這是謊言,那個人就是趙保民。近來,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擔憂了起來,終於在臨放假的那一天,他趁辦公室沒人,猶豫著走到我辦公桌前。
  自從那次潑了他一頭一臉的魚湯后,我們再沒有說過一句話。過後雖然我很後悔,特別是現在,我更是感覺冤枉了他。但每次他張口想我和說話時,我總是高傲地昂著頭走開,我是個輕易不肯認輸的人,不到最後關頭,我不想讓他知道,他的預言是正確的。
  看到他來,我剛想站起來走開,他急忙說:「王老師,你,你還好嗎?」
  我故意甜蜜地笑著說:「當然,托你的福,我過得好極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來。
  正在這時,外面于敏大聲地在外面喊:「秋穎,快出來,有帥哥來看你了。」
  我以為是楊宇,我沒有男性朋友,我親戚全部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沒有誰的年齡和相貌足以讓人稱為帥哥的。想到這裡,我心中一陣激動,趕忙丟下趙保民,慌裡慌張地向外跑去。
  因為太快,沒提防在辦公室門口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我踉蹌著站住了,趕忙連聲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那人「哈哈」一笑:「為了看帥哥,你就急成這樣子?」
  這聲音好象在哪兒聽過,我抬頭一看,我的天哪,哪裡是楊宇,更不是什麼帥哥,我面對的,分明是丁可那張布滿橫肉的臉!
24。
  我一陣失望,脫口而出:「是你?」
  這時于敏走過來,酸溜溜地說:「看看,還是我們秋穎的魅力大,連外貿局的丁科長都來看你了。」
  于敏的話讓我的臉不由一紅,她和我住一個宿舍,是個心直口快的女孩子,為人並不壞。明知她沒有惡意,但我還是慍怒地白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頭,笑笑跑開了。
  丁可聽了于敏的話,彷彿和我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似的,得意地向我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本來就小,再加上滿臉橫肉,大概是因為橫肉太多,他那可憐的臉部神情調動不了,於是臉上的肌肉只簡單地抖了抖,那神情簡直比哭還難看。
  我忍住強烈的厭惡,尷尬地說:「你和于敏,認識嗎?」
  他連忙擺擺手,一連聲地說:「不認識不認識,我是和教育局兩個人一起來的,我們先是到校長室找校長,正好於敏在,我說要找你,她就帶我來了。」
  我想岔開話題:「你來學校,有事嗎?」
  他「嘿嘿」笑了笑,搓著手道:「我能有什麼事,我問楊宇要你電話,他說沒有,求了他很久,他才說你在這個學校。我就請教育局的人幫忙,他們就帶我來了。」
  這樣直接地向我示好,我真是哭笑不得。這時趙保民聽到楊宇的名字,走過來,充滿敵意地說:「楊宇是我同學,怎麼,你們認識?「
  丁可象遇到知音一般,親熱地說:「認識,當然認識,他這幾天可是我們家的座上客呢,嘿嘿。「
  我聞言,臉色立刻大變,渾身象是散了架一般,腿都有些站不住了。我趕緊抓住旁邊的門框,這才好不容易站住了。
  趙保民似乎還想問什麼,我歇斯底里地大叫:「趙保民,你有完沒完?丁可是來看我的,又不是來看你的,你費什麼話?」
  趙保民這才閉了嘴,憐憫地看著我,悻悻地走開了。
  這時,陸續有老師回到辦公室,他們看到我和丁可站在門口,都極暖昧地對我們笑了笑。抬眼望去,更有兩個陌生人和校長站在旁邊的校長室門口,對著我們這邊指指點點。
  我定了定神,我不想自己的感情生活成為別人議論的話題,便提議道:「出去走走吧。」丁可得意地向那兩個人揮了揮手,和我肩並肩地走出了校門。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時,在外面剛走了幾步,他竟然直接說:「我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腳,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喜歡你,你就做我女朋友吧。」
25。
  這是什麼人啊,態度如此囂張,如此狂妄!他這哪裡是求愛,分明是以為我肯定會答應,在這兒自說自話,竟然連試探都免了。彷彿做不做他女朋友是他說了算,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他以為他是誰,就因為他是縣長的兒子他就了不起嗎?就他那副醜八怪的樣子,也不照照鏡子看他配不配得上我!
  但和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我何必計較這麼多呢。想到這裡,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憤怒,淡淡地說:「你並不了解我,怎麼會喜歡上我呢?我家可是農村的,門不當戶不對。」
  他坦率地說:「因為你漂亮啊,女人,只要漂亮就行了。女人的漂亮,是一個男人的門面。再說了,我爸是縣長,要門當戶對只有找張書記的女兒了。可惜,張書記只有兩個兒子。」說完這話,他自以為非常幽默,哈哈笑了起來。
  想著就是這個人的妹妹,靠著父親的權勢正在讓我的男友在他家登堂入室。而這個人,竟同樣想靠著父親的權勢讓我到他家登堂入室!難道就因為他們父親的權勢,他們就會為所欲為嗎?他說女人的漂亮是男人的門面,難道男人的帥氣不是女人的門面嗎?真是可笑至極!縱使現在,我可以和他走在一起,但這是一時。想讓我將一生的時間葬送在這個自己厭惡的人身上,想都別想!
  我冷冷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不,我不喜歡你。」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拒絕,胸有成竹的臉忽然用得比豬肝還難看,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怎,怎麼會這樣?要知道,從來沒有女孩子拒絕過我?你想想,再想想,難道,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我不留任何餘地說:「是的,一點都不喜歡。」
  他臉色由紅變白,眼睛死死盯著我,忽然暴跳如雷:「不喜歡我?竟然不喜歡我?你以為你是誰,再漂亮你也只是個農村人,不識抬舉的東西!」
  我最恨別人說我是農村人,因為這就表明他們看不起農村人。我立刻反唇相譏:「是的,我只是農村人,但我依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我很自豪!不象有些人,狗仗人勢,尸位素餐,就算此生再得意,我也看不起。」
  他一時氣結,狠狠地盯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我也狠狠盯著他,兩個人都滿面怒容,恨不得把對方吃了一般。我現在全然不去想得罪這個人的後果,我一定要保持我做為一個農村女子的全部人格和尊嚴!
  忽然,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只見丁可「哈哈」一聲大笑起來,沖我豎起了大拇指:「好,有性格,我喜歡!」
  我象一隻發怒的母獸般,惡狠狠地說:「可惜,我不喜歡你!」
  他堅定地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我的!」說完,便沖我揮了揮手,揚長而去。
  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厚臉皮的人!我徹底傻了,怔怔地站在原地,如木雕泥塑一般!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0
26。
  經過一次激烈的爭吵,我感覺自己渾身毫無力氣。現在最讓我心疼的,不是丁可那些讓我憤怒的話,而是楊宇在丁家的登堂入室。也許,我該考慮把事情抖出來,我要告訴丁家,我不是楊宇的姨妹,我是他的女友,他即將結婚的未婚夫!
  但思量再三,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楊宇說三個月後再和我聯繫,也就是說,他現在還沒有提出和我分手,我和他,也許還有一線希望的,儘管渺茫,那畢竟還是希望。倘若我把事情抖了出來,那就要和楊宇徹底翻臉了,那一線希望就會成泡影。
  學校放假了,孩子們都走了,不用說,丁可他們也走了,學校里冷冷清清的,只是偶然有腳步匆匆的年輕住校老師,他們也在收拾行李準備回家過年了。回到宿,于敏的衣物己經整理好,她抬頭見我,滿臉笑容道:「恭喜恭喜。」
  我吃了一驚:「恭喜什麼?」
  她神秘地說:「怪不得楊宇再不打電話給你了呢,原來是你移情別戀了,你騙得我們好苦呢。」
  我一頭霧水:「什麼呀,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于敏很不高興:「我們住一宿舍,現在學校所有老師都知道你在和丁縣長的兒子丁可談戀愛呢,你還要瞞到什麼時候啊?」
  我生氣了:「亂說什麼呢,我男友是楊宇。」
  于敏翻了翻白眼:「還說呢,我們都聽到教育局的人和丁可開玩笑叫丁可發喜糖呢。唉,人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啊,找的男朋友一個比一個厲害。」說完,拿著行李,生氣地摔門而去。
  想到現在這事肯定傳揚出去了,我不由得暗暗叫苦。
  整個春節,楊宇都沒來看我。在農村,春節在人們的心目中,有著至高無尚地地位,一年一度的辛苦、勞累、忙碌,在這幾天都有了回報。在這一天,無論己婚未婚,所有男人都要給自己的老丈人家送禮的。特別是那些確定關係的男青年,男青年年前來女方家送禮,女青年一定要在年後去男青年家過一天的。其中有一個環節出現漏洞,這樁婚事便別指望了。
  按理,這個春節,楊宇理所當然該送禮到我們家的,因為是第一次,禮也一定要最厚的。但整個春節,他都沒到我家露個面。我們的關係很多親戚朋友都知道了,他沒來,父母很沒面子,於是就一遍遍地催促我。想起上次打電話給他的冷遇,儘管我十二分地不情願,但還是拔了他的電話。但電話,卻一次次傳來電腦小姐冷冰冰聲音:「你所拔打的用戶己停機。」
27。
  我立刻全身僵硬,從頭涼到了腳後跟。我現在不知道自己將如何在親友憐愛的目光中度過這個春節。真後悔當初不該被熱戀沖昏的頭腦,不計後果地將他領到家裡來。
  我度日如年。春節前短短的幾天,在我象幾個世紀一般漫長。我現在一聽到敲門聲就趕緊往院子里跑,我希望奇迹出現,也許楊宇良心發現了呢。但楊宇沒等到,卻等到了趙保民。
  那天我一開門見是他,臉就頓時灰了:「是你,你來幹什麼?」我現在非常害怕見到熟悉我和楊宇關係的人,特別有是這個趙保民。
  趙保民並沒在意我的冷淡,憨憨地說:「我家魚塘今看大豐收,剛剛起了塘,起出來的魚一個比一個大。我知道你愛吃魚,就給我送來了。」
  果然,他的自行車後面,是滿滿的一筐魚,有的還在筐內不住地蹦達著。想起我那樣對他,他還記著我喜歡吃魚,心裡不由得一熱,把他讓進了家門。
  我父母得知他是我在一個學校都書,看他的眼光立刻多了一些內容。兩位老人當即展開多日不見的笑容,熱情地招呼起他來。也許在他們看來,雖然楊宇沒來,但能來一個他們多少也有些面子。何況趙保民,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樣子,比起楊宇,他更讓老人感到親近些。
  母親趕忙去廚房做飯,父親把活的魚放進大盆里,把死的魚剖開灑上鹽,然後把魚放在外面晾乾。趙保民挽起袖子要幫忙,被父親制止了,讓他陪我說話。
  跟趙保民一前一後走進堂屋,我難過地想,這個人,如果是楊宇該多好啊。當然也恨自己,他明明是個好人,為什麼我就愛不上他呢。同時也氣他,為什麼他就不能讓我愛上他呢?
  給他倒了茶,我嘆了口氣說:「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喜歡上你的,你又何必對我這樣好呢?」
  趙保民沒想到我這樣直接,臉立刻就紅了,半天才訥訥地說:「那天你和丁可吵架時,我無意間聽到了。我感覺你其實並不是一個嫌貧愛富的女孩子。難道你一點都沒考慮過我嗎?」
  我嘆了一口氣:「考慮你又怎樣?你家和我家都在農村,沒有什麼背景,就算結婚也只能住在農村,難道我們一輩子呆在那個破中學里,把所有的青春和心血都放在孩子們身上,可真正桃李滿天下了,我們老了,誰還記得我們呢?」
  趙保民呆了半天,才文皺皺地說:「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換作淺斟低唱。」
  我最討厭他這種逃避現實的想法,便冷笑一聲:「你讓我七老八十了,還如十七八歲小女孩兒,持紅牙拍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嗎?」
  他忽然來了勇氣:「我們與事無爭,我每天彈吉他給你聽,鄉下寧靜安神,如世外桃園一般,多好。」
  我越發地桀驁不遜了:「房間里到處是雞鴨,吉他都變了調!」
  他被我搶白,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我也心灰意冷,再不想搭理他,他也覺得沒意思,飯都沒吃就走了,我倒落得父母一頓埋怨。
  我強烈地意識到,在我的心裡,沒有誰能代替楊宇!我忽然決定:明天就去他家找他!
28。
  楊宇的家之前他帶我去過的,離姚敏的婆家不遠。還記得當時,我和楊宇,還有姚敏和他的丈夫,我們四個人在剛播上麥種的田地里照了很多張照片。如今,麥苗己冒出了綠油油的一片,放眼望去,大地象披上了一層墨綠色的衣衫,美不勝收。騎著自行車走在田間小路上,腥香泥土的氣息夾雜著一陣陣青草的氣味撲鼻而來。在經過那晚和他第一次纏綿的溝渠時,我不禁黯然傷神。
  物是人非萬事休,欲語淚先流。
  楊宇家只有他母親和他妹妹在家。他妹妹見到我,依然親熱地迎上來叫我姐姐。他母親卻喝住了:「小娟,快開學了,還不回屋看書。」小娟望著母親慍怒的臉,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訕訕回了屋。她母親則象沒看到我一樣,低著頭,不緊不慢地撿著面前黃豆中的土坷垃。
  上次我來時,她對我是多麼熱情有加啊,她甚至不怕親友笑話,一遍遍誇我是仙女下凡。他母親的態度更讓我感到大勢己去,但我還是硬著頭皮陪著笑說:「大嬸,要做豆腐啊。」
  謝天謝地,她終於抬頭看我了,不冷不熱地說:「是啊。」
  我瞄了瞄屋裡,支吾著問:「楊宇,他到哪裡去了?」
  她使勁往雞群里扔了一把土坷垃,不耐煩地說:「他一個大活人,有腿有胳膊的,我怎麼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平時,我是個高傲的人,現在,我的委曲求全己到了極限,心灰意冷地說:「那我走了,他回來你就說我來過了」
  她鼻子了里冷冷地「哼」:「慢走,不送。」
  我剛推起自行車走出門外,就聽後面「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門差點夾住了我的自行車,我一個趔趄,差點被絆倒。這時,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洶湧而下。
  走過姚敏的家門時,我流著淚,一頭撞了進去。姚敏挺著剛剛隆起的肚子,正在掃院子,看到我,很是驚訝。我再也忍不住了,扔在自行車,倒在她懷裡,嚎啕大哭!
  姚敏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安慰我:「沒事的,沒事的,別哭啊,大過年的哭出病來多不好。」
  好不容易,我才止住哭,但那眼淚,依然一遍遍地流下來,擦都擦不幹凈。姚敏嘆了一口氣:「你們發展得太快了,我都不好說什麼。楊宇以前談過一個女朋友,那女孩考了三年大學都沒考上,最後他就把人家甩了,那女孩就自殺了,命都差點丟了呢。」
  這事我聽趙保民講過的,我真恨自己當初的輕率,太相信一見鍾情了。但一見鍾情,首先是建立在外表、氣質與學歷上的,而這些,是多麼靠不住的東西啊。我哽咽道:「是不是,他又有了新女友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1
29。
  姚敏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背後傳來了楊宇母親大聲的喝斥:「我說王秋穎,大過年的,你到這兒哭哭啼啼的是什麼意思?姚敏可是懷孕的人,她不怕觸了霉頭我們老楊家還怕呢,要哭滾回你父母面前哭!」
  我聽了這種絕情的話,真懷疑面前站的這個女人就是以前誇我象仙女下凡的那個笑眯眯的准婆婆形象。我這時己止住哭,被她氣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姚敏生氣地脫口而出說:「大娘,你怎麼這樣說話!無論如何,秋穎做過楊宇的女朋友,就算楊宇現在不要人家了,你們也不用這樣絕情吧。」
  楊宇的母親冷哼一聲,狠狠白了姚敏一樣,悻悻而去。
  我聞言,真如王雷轟頂:楊宇不要我了,楊宇不要我了,原來他己確定不要我了?也許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我還蒙在鼓裡?
  好半天,我才歇斯底里地朝姚敏大喊:「你說什麼?楊宇不要我了,他真的不我了?」
  姚敏大約是被我嚇住,不停地勸慰我:「秋穎秋穎,你冷靜些,冷靜些。」
  我忽然覺得,我這哭哭啼啼的樣子象個棄婦,我來這個村莊是多餘的,我再呆在這裡一分鐘都是對我的莫大的侮辱。我不顧姚敏的挽留,一邊流淚一邊狼狽地撫起自行車,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個曾帶給我愛情帶給我快樂的村莊。
  回到家裡,我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一般,雙眼紅腫。父母看到我衣衫不整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一疊聲地問:「秋穎你怎麼啦,怎麼啦,誰欺負你了?」
  我低聲說:「我剛才去了楊宇家。」便放下自行車,一頭撲在我的小床上,放聲大哭起來。
  那個春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渡過的。我連大門都不想出,父母飽經風霜的老臉上也愁雲密布。我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的一生都在為我活著我,我的幸福就是他們的幸福,我的痛苦讓他們也更加痛苦。
  母親流著淚,一遍遍把飯端到我的床頭,嘆著氣勸解道:「穎啊,分了就分了,好的男人多的是,又不是他一個。上次來的那個趙老師,我看就比楊宇強。孩子勤快,看上去也踏實。」
  我不耐煩地說:「趙保民怎麼能和楊宇比,勤快有什麼用,踏實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個窩囊廢!」
  母親難過地說:「誰叫你生在農村呢,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聽娘的話,你就認命吧。」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話如此刺恥,我生氣地從床上爬起來,狠狠地瞪著她,彷彿我的親娘,而是我的仇人一般。我一字一頓地說:「我哪點比別人差,我哪點配不上他。我有什麼錯,我只是想要過我應該過的生活!」說到最後那句,我幾乎是喊了出來。
  母親生氣地瞪了我一眼:「那楊宇為什麼和你分了,還不是因為他門檻高,我們高攀不起?」
  現在,竟然連母親都這樣說我。我氣得渾身發顫,發狠地說:「我倒真要去問問我哪點配不上他,我一定要向他討一個說法!」
  雖然明知,過年了,楊宇現在肯定要回家的。但我再也沒有勇氣第二次進楊宇的家了。我決定等過年後再做找算。好那時候,各單位都上班了,楊宇就是想躲我也躲不掉了。
  可大年初二,四十多歲的父親竟然在一陣劇烈的咳嗽后,咳出了一大碗血。母親和我立刻嚇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父親卻安慰我們說:「不礙事的,我以前經常咳出血絲的,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
  我和母親這才知道,父親一直瞞著我們。父親不做村長后,和許多農村男人一樣,除了在埋頭在地里幹活,便是不停地抽煙喝酒。煙是旱煙,煙絲是自家煙葉曬的。酒大多是本地酒廠產的一種白酒,度數極高,一喝就醉。自我記事起,父親便是經常咳嗽的,但家裡人從沒當做一回事。在農村,小病小熱的,只要不是身上疼得走不下床,一般不會去醫院的。不是不想去,而是高昂的醫藥費讓人不敢問津。誰家要是養一個病人,那一家人都會被這個病人拖死。
  但咳嗽出一碗血便不是小病了,所以儘管父親一再堅持,我和母親還是把他送進了鎮醫院,一查竟是中期肺結核,我和母親當即在醫院裡抱頭痛哭。家裡的錢都給我上學用完了,根本沒有什麼存款。母親無法,只好含著淚東家求西家借湊了一筆錢。望著母親一夜間憔悴得不成樣子的臉,我欲哭無聲。我恨自己,我的清高,我的理想,我的知識,竟不能幫助家裡哪怕一點點。在經過一系列必要的檢查后,確診為中期肺結核。雖然對一個健康人來說,中期肺結己很嚴重,但醫生說,調理得好,生命暫時還是沒有問題的。我和母這才放下心來。
  父親在醫院調理了一個半月,臉上漸漸有了紅潤,便嚷著要回家。我和母親無法,借來的錢也不多了,好在肺結核可以在家吃藥。
  這一個月,我和母親在醫院輪流照看父親,又累又乏。回到家后,我照了照鏡子,人整個瘦下去一圈,眼睛里也沒有了那種清純的光澤。一連串的打擊,讓我忽然產生一種錯覺:我己經老了,雖然我剛滿二十二歲。
  因為父親的病,家中整日籠罩著一層愁雲。我剛工作不久,一個月不過幾百塊錢,對於重病的父親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我知道以後的葯,父親肯定不能按醫生的囑咐,定時吃的。但醫生說不定時吃就會犯病,加重病情。想著錢,我和母親愁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父親病了,不能再乾重活了,所有的農活和家務便落在母親頭上,我再不能象以前那麼輕閑了。一到周未我不是和母親到田裡給小麥鋤草就是給青菜施肥。在這種重複不斷的機械勞作中,我所有的嚮往似乎都化成了泡影。我面對的,只有實實在在的莊稼和土地,還有,無望的前途。
  有那麼幾次,吃飯時,我總感覺父親望著我,欲言又止。終於有一天,我望著他沒有血色的臉,難過地問他:「大,你想吃什麼就說,我去給你買。」
  父親搖搖頭:「秋穎啊,大不想吃什麼。大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人活著總是要死的,大要是能在死之間看到你結婚,大就是死了也沒什麼牽掛了。」
  聽了這話,我只感到嗓子一陣疼痛,我又想起了我那夭折的愛情,想起了楊宇。我的淚水一下子湧進眼眶,為了不讓父母看到,我端起了湯碗。淚水一滴滴滴到湯里,我和著淚,將那湯喝得一乾二淨,彷彿世上,再也沒有比那湯更好喝的東西了。
30。
  回到房中,我打開日曆一看,這才想起來,現在離楊宇所說的三個月期限己經過去一周了。但我依然沒有他的消息。父親生病的這段時間,我因為勞累和難過,暫時把楊宇放在了一邊。如今父親不能做重活,母親身體也不好,我是又獨生子女,忽然感覺生活的重擔壓在我身上了。我多想有個人替我分擔啊。楊宇和我,畢竟曾深深地愛過,他只要不跟我明確提出分手,我依然不能對他死心。無論如何,我要他給我一個說法。
  有了這個想法,我再也坐不住了,甚至等不到周日,第二天就向學校請了假,騎著自行車匆匆趕往縣城。
  天氣陰沉沉的,象是要擰出水來,我的心情也益發地鬱悶起來。以往每次來縣城之前我都會事先給他打個電話,他便會早早地出來迎接我。但現在,他的手機早就停機了,我根本聯繫不上。今天不是周未,他肯定不在宿舍。到縣城后,我就騎車直奔縣政府。
  雖然我們縣總體來說還很貧窮,但縣政府依然蓋得富麗堂皇。以前我並不太注意,但現在走近一看,裡面的一棟棟大樓更是氣派非凡。這非凡的氣派和楊宇舅舅家的場景是非常吻合,但和我們家甚至我們學校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樣的氣勢讓我有些膽怯。我真恨自己,平時清高和自尊得不得了,可自從父親生病後,實實在在落實到錢上了,我才感到自己是多麼渺小。現在,面對這幢華麗的建築,這出入這建築中的面色沉靜、步履輕盈的人們,我更感到自己身為一個鄉村教師的卑微。但我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傳達室,傳達室只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看上去倒也和善。
  我禮貌地問:「大爺,請問宣傳部的楊宇在嗎?」
  大爺想了一下問:「宣傳部沒有叫楊宇的。你找的是不是張書記秘書?他以前是宣傳部幹事。」
  我一聽,知道楊宇成功地成為張書記秘書了,心裡不由得酸酸的。同時也升起一股細小的希望:三個月期限到了,他如期成了秘書,應該不需要再為當秘書刻意討好丁縣長一家人了吧。
  我對大爺點點頭:「那就是他了,他在不在?」
  大爺道:「我打個電話問問。」
  電話一下就通了,大爺問了一句:「楊宇在嗎?」我緊張地盯著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爺忽然問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趕緊說:「我叫王秋穎,你說我現在就在門口。」
  大爺又對著電話說:「對,是叫王秋穎,現在她人在門口。。。。。。好,好。」
  放下電話,大爺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歉意地對我說:「楊宇不在。」
  我急了:「那他什麼時候在?」
  大爺為難道:「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呢。」
  我只好謝了謝,無聲地退到門外。就這樣,我推著自行車,靜靜地站在門外,全神貫注地注意著每一個進出大門的人,害怕自己一眨眼之間,就錯過了他。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吃中飯的時間過去了,上班的人又陸陸續續回來了,進出的人們好奇怪地打量著我,可這些人中,就是沒有我的楊宇。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1
31。
  大約是我在這兒站得太久了,傳達室的大爺幾次伸出頭看我,欲言又止。這時,天氣更加陰沉了,遠處甚至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大爺這次沒有伸出頭,而是在傳達室里對我招著手,我趕緊走過去,歉意地說:「大爺,我站在這兒是不是礙事了?」
  大爺搖搖頭:「你中午都沒吃飯呢,閨女,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餓得慌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去吃飯就錯過他了。」
  大爺想了想,問:「那你要是今天等不到他呢?」
  我道:「今天等不到我明天再等,明天等不到我後天還來,什麼時候等得到他什麼時候為止。反正在這裡上班,我就不信我等不到他了。」
  大爺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我重又遠遠地站著,等那個現在連影子都不見的人。其實從大爺剛才打電話的神情中,我己略略有些感覺到,也許楊宇就在裡面,只是不願意見我而己。但我是個固執,就象他沒有明確說不愛我一樣,現在也沒有明確的事實證明他是不願意見我,所以我要堅持看到結局。
  這時,遠處的烏去急速向頭頂聚攏來,雷聲漸漸地近了。不一會兒,就下起了雨,雨點先是一顆顆落下來,隨著雷聲的增大,雨點也落得越來越急,越來越大了。為了不讓大爺覺得我站在這兒礙眼,我沒有跑到大門的門樓下避雨。我穿著棉衣,不一會兒,渾身就淋得透透的。雖然全身冰冷,但我仍然希望那雨能下得大一些,再大一些。那雨不是落在我的身上,倒似落在我的心上一般。我的心,隨著雨水的增大,一點點冰冷著。
  但我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透過雨幕,咬緊牙著,死死盯著出來進去的人們。
  我忽然聽到大爺在喊:「閨女,過來。」
  我趕緊走了過去,頭髮上不斷地滴著水,狼狽萬分。大爺憐憫地望了望我,猶豫了一下,同情地說:「閨女,回去吧,你等不到他的。」
  我固執地說:「不,只有他在這裡上一天班我就會等一天,直到我出來見我。」說完,我又向剛才的地方走去。
  大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傻閨女,人家不想見你,每天都從後門進進出出的,你等一輩子也沒用呢。」
  大爺的聲音不大,但這一聲,足以震破我的耳膜,我猛地回頭,顫聲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大爺點點頭。我的心一陣緊縮,所有的渺茫的希望,所有的無望的堅持,在這一刻土崩瓦解。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雨水依然刀子似地打在我的身上,我捂著臉,只感到嘴裡鹹鹹的,我分不清哪是雨水還是淚水。
  不知什麼時候,雨停了,淚也幹了,我這才站起來,向大爺致了謝,搖搖晃晃地扶起自行車,茫然地站在哪兒,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忽然,一輛黑色的小車向大門駛去,在擦過我身邊的時候,忽然嘎然而止。車門打開了,從車上走出一個男人來,男人驚喜地說:「秋穎,怎麼會是你?」
32。
  我驚訝地抬頭一看,這人竟是丁可.現在,他西裝革履,梳著油亮的大包頭,把整張臉都露了出來.這使他本來就滿臉橫肉的臉顯得更加肥大了.這時,我的頭髮還不斷向下滴水.渾身早己濕透,冷冰冰地貼在身上非常難受.一陣夾著寒意的冷風吹來,我不幅打了一個寒顫,冷得渾身發抖.想到這副樣子站在這個曾經被我傲慢地拒絕過的人面前,我真的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於是我推著自行車慌忙就象走開.
  丁可立刻看出了我的狼狽,他一把拉住了:「秋穎,你別走,我正要找你呢。」
  我身子這時軟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我回過頭來有氣無力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卻拉著我的衣服問:「怎麼回事,這麼冷的天,你竟然一身都是濕的?」
  我冷冷地說:「要你管?」便使勁往外一掙,誰知我太沒有力氣了,不但身體沒掙開他的手,自行車竟也沒抓住,「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也隨之軟軟地倒下去,隨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次醒來時,我躺在床上,雪白的牆,雪白的床單。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驚喜地說:「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只感到渾身沒勁,頭也疼得厲害,我勉強坐起來急切地:「怎麼,我怎麼了?」
  那護士忙把我按倒,柔聲說:「趕緊躺下,你重感冒,昏睡了三天三夜呢。」
  我這才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我知道是丁可把我送進了醫院,不由對他生出幾分感激來。
  大約是接到了護士的電話,丁可不一會兒便急匆匆地趕來了,一看到了醒了,開心得象個孩子:「睡了三天呢,嚇死我了。」
  我輕聲說:「謝謝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嘿嘿」一笑:「我說過的,總有一天,你會讓你喜歡我的。」
  我不置可否,苦笑著問:「我姨哥,他還好嗎?」
  丁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怎麼,你還不知道嗎?你姨哥現在己經是張書記的秘書了,正和丁以熱戀呢。我們要是也能在一起,就是親上加親呢。」
  我一直想看到結局的,現在,丁可的話就是我想要看到的結局。我的一切猜測、不安都得到了最徹底的證實。我想哭,感到淚水在三天前和著雨水己經流幹了。我覺得我應該笑一下,但勉強牽動了一下嘴唇,卻說出來這樣一句話:「只怕,我高攀不起。」
  丁可立刻從這話里聽出了我的屈服,他不禁露出得意的笑來:「你放心好了,我會讓你高攀得起的。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調上來。」
  我不喜歡他,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我不能這麼便宜了楊宇,我不能讓我以為我象他以前那個女朋友,想甩就甩,我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我不會去自殺,恰恰相反,我讓他去自殺!想到這裡,我微微一笑:「哪有說調就調的啊。」
  丁可卻胸有成竹地說:「現在就有這樣一個機會,只要你願意,你出院后直接就可以進外貿局上班了。」
33。
  望著丁可似笑非笑、志在必得的表情,這表情讓他那滿臉的橫肉堆得更緊湊了,我心裡涌過一陣厭惡。我知道,這個機會並不是我輕易可以得到的。但想到楊宇的負情和決絕,我裝作很開心地問:「那是什麼機會啊?」
  丁可露出勝利的笑容,得意地說:「本來我年前就想去你家看你的,可是忽然接到通知,說有一香港老闆要來我縣考察,想在我們這兒投資一個電子廠。你說我們這窮鄉僻壤的,一聽這話整個縣從上到下就忙開了。這不,我從年前忙到年後的,現在更忙不過來了。」
  他說話時,嗓門放得很開,聲音很大,煙酒及食物的混和味道不時鑽進我的鼻孔,我不由得一陣陣反胃,但我強忍住了。我耐心地聽著,不時點點頭,一副很乖覺的小女人樣。我關切地問:「為什麼忙不過來了呢?「
  大概我的反應讓他很滿意,他「嘿嘿「一笑道:「就是忙不過來才是你的機會呢。」我哦了一聲,他又說,「是這樣的,那個香港老闆叫陳志雄,本來是和他太太小舅子一起來的,誰知他太太水土不服,昨天只好讓他小舅子陪著回香港了,這邊就剩他一個人了。」
  我一頭霧水:「他太太小舅子回去了,他自己再接著考察唄,跟我有什麼關係?」
  丁可道:「關係大了。這個陳志雄只說粵語和英語。中文很爛,連聽都聽不懂,更別提說了。不可能給他找粵語翻譯吧,只能找個英語的,我就想到你了。正在找你呢,你就來了。噢,對了,你來縣城有什麼事情嗎?」
  聽他說得如此篤定,我心裡不由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亮來。如果真的能進外貿局上班,工資待遇方面都會好很多,據說還能拿到很多灰色收入,那麼父親的醫藥費也不是什麼難事了。既與自己的前途有利又能藉機報復楊宇,我又何樂而不為呢?至於和丁可的關係,則可以見機行事,能拖就拖。想到這裡,我嫵媚地一笑:「來找同學玩,順便路過,沒想到就遇到了下雨。」
  丁可「嘿嘿」一笑,順勢握住我的手:「幸虧遇到了我,這說明我們有緣。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呢,可以天天見面了。」
  我裝作害羞地將手抽了回去:「大白天的,會有人看到的。」
  他臉上的橫肉抖得更歡了:「你的意思是,不是大白天我就可以握了?」
  我不想在這種問題上和他糾纏不清,岔開話題道:「 確良來外貿局上班,學校可能不會同意,學校本來就很缺英語老師的。」
  丁可不屑地說:「切,我爸跟教育局長一說,他們敢不放人嗎?不過,你來上班只是借用,過段時間才能正式轉正的。」
  聽了這話,我心裡一怔,我知道,我的如意算盤可能打不通了。但就算以後不能在外貿局上班,大不了再回學校教書。讓楊宇身敗名裂,我卻是志在必得的。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2
34。
  第二天我就出了院,丁可說他把一切都打理好了,只等我回學校交接一下就可以直接上班了。
  當我回到學校時,老師們全都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或真誠或虛假地對我說著祝福的話。只有趙保民,眉頭卻皺得更緊了,趁沒人的時候,擔憂地跟我說:「聽說你快要成丁縣長的兒媳婦了,是真的嗎?」
  我不置可否道:「真的怎麼樣?假的又如何?」
  他嘆了口氣:「我是擔心你,那個丁可,一副趾高氣昂的公子哥派頭,你卻是那麼清高純樸的一個女孩子,你覺得你們兩個,會幸福嗎?」
  這個獃子,他哪裡知道我的苦衷,我冷冷一笑:「婚姻就象腳上的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自己清楚,外人原是看不到的。「
  趙保民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于敏卻高聲喊我接電話。我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走開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電話是楊宇打來了。那熟悉的聲音,原是我朝思暮盼的,但現在接到,我卻己心如古井水。但我還是懷著哪怕一線希望問:「你,有事嗎?」這個時候,哪怕他說一句歉意的話,我想我都會原諒他的。
  他彷彿很難過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丁可,你這樣純粹是為了和我賭氣是嗎?可你知道嗎,丁可他就是個花花公子,靠老子的勢力作威作福,你和他在一起,不會有你好處的?」
  我怨恨地說:「丁以是他妹妹,同樣是一個大小姐,那麼你和她在一起,會有好處嗎?」
  楊宇沉默了數秒,恨恨地說:「王秋穎,我是為你好,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勢利的女人,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我諷刺道:「難道你不是一個勢利的男人,難道我以前不是小看你了嗎?」
  他氣極敗壞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懂嗎?男人追求的是事業和前途,沒有事業和前途的男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只有女人才把愛情當飯吃。」
  我氣得渾身發抖,不由提高了聲音,尖聲說:「為什麼男人追求的是事業和前途,為什麼女人就不能追求事業和前途?為什麼要女人把愛情當飯吃,為什麼你們男人就可以把愛情棄之如敝履?」
  他沉默了半晌,電話里,我能聽到他激動的喘氣聲。過了好久,他才哀求道:「秋穎,求求你,不要過來上班好不好?畢竟我們曾經相愛過。就算現在,我也是愛你的,永遠不可能有人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但是你這樣一來,我會很難堪的。」
  我徹底看清了他打這個電話的目的,也徹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冷冷地說:「我的前途,由我自己決定,任何人無權干涉!」
  他惱怒地甩下一句:「那你就好自為之吧。」便「啪」地掛了電話。
  我望著電話,忽然趴在桌上,失聲痛哭:究竟是什麼,讓曾經相愛的我們,勢如水火!

35。
  男人的卑鄙與自私,在那一刻,昭然若揭!我更堅定了我的計劃。
  雖然,父母對我如此貿然地進入縣政府上班非常擔心,但因為沒有錢,父親的葯只能時斷時續,身體也是每況愈下。我如果去外貿局上班,不但工資待遇都會好得多,且會有灰色收入,父親就再也不用為看病怨愁了。這是我安慰兩位老人的話,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
  就這樣,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我走出了生我養我二十二年的農村。儘管這是我無數次夢想的,可一旦成真,我卻感到一切如一場夢,而這夢於我,註定是抓不住的。
  但無論如何,開弓沒有回頭箭!
  那天,我特意穿著在裁縫店訂做的深藍色套裝,雖然套裝的面料一般,做工也不考究。但面料誰都不會細看,做工也足可以假亂真。我將馬尾鬆開了,烏黑的秀髮如爆布一般披在肩上。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子,就象一朵花,正是開得最燦爛的時候。即便不美,也足以讓人刮目相看,更集聰明美麗靈氣於一身的我。站在早春的天地的里,我覺得自己就象一枝嬌艷欲滴的花,散發著逼人的青春氣息。
  丁可看到我,臉上的橫肉歡快地抖個不停,笑得合不攏嘴。
  當他驕傲地帶著我,在樓梯口與楊宇擦肩而過時,楊宇當場就怔住了。我甜甜地叫了聲:「姨哥。」
  丁可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邀功似地說:「楊宇,以後我們真的就是一家人了呢。」
  他的臉,剎那間面如死灰。我沖他嫣然一笑,小鳥似地隨丁可上了樓梯。回頭望見他依然傻了一般地站在那兒,我心中有了一種惡作劇般的快感。
  坐在寬敝明亮的縣政府辦公大樓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我知道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就象一場戰爭,一切,才剛剛開始。
  第一次見到香港老闆陳志雄,是在縣城最豪華的星級酒店裡。
  當時他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他給我們開門時,穿著一身條紋睡衣,神情疲倦而慵懶。我有些失望,所謂的香港老闆原來不過是一個頭髮半禿的中年男人,矮小黑瘦,把他扔在人群里,根本不起眼。和我在港台電視上見到的那些英俊酒脫的商界精英簡直不可同日而語。他手拿遙控器,連看都沒看丁可一眼,態度十分傲慢冷淡。平時在我面前非常囂張的丁可此刻變得彬彬有禮,甚至有些縮手縮腳的。他遲疑地進了屋,訕笑著說:「陳老闆,你看,這位就是我們特意給你找的英語翻譯王秋穎。」
  陳志雄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但當他的目光隨意地瞟向我時,我看到他深陷的雙眼驀地一亮,整個人彷彿被打了興奮劑,立刻精神了起來。
36。
  我用流利的英語簡單做了自我介紹,現在,我在大學時刻意培養的社交禮儀和淑女風範終於得到了應用。為了顯示我對他的尊重,坐在沙發上時,我沒有象以往那樣一屁股坐下去,而是半側著身子,只佔用了沙發三分之一的位置,並盡量將脊樑挺直。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得出,丁可看我的眼光,更多了一層愛慕和欣喜。
  這時,陳志雄剛才的倨傲態度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男人對於女人的殷勤,他打開冰箱,拿出了飲料、水果及各式零食,一桌子堆得滿滿的。我客氣地稱謝,小口小口地吃著零食。
  陳志雄原來是一個多話的人,他講他在香港的家,豪華而奢侈;他講他在廣州的公司,是同行業中的佼佼者;他講這次來山東的目的,本想投資建成一個規模龐大的電子廠。他滔滔不絕,說到興奮處,還不斷地使用肢體語言。歷來,我不喜歡在公眾場合說話太多且眉飛色舞的人。但通過陳志雄的講述,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是我從小夢想但一直沒有實現的。在過去的幾個月,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楊宇身上,這種夢想離我似乎越來越遠。但現在經陳志雄一提起,我感到心中的某個角落又躍躍欲試起來。
  但我很快壓下了這個不合實際的想法,畢竟,外面的世界雖然精采,但對我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悉的女孩子來說,想要生存,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我不得不承認,我其實並不是一個甘於冒險的人。
  在他不斷的自我介紹中,我己經有些感覺,這樣過於外露的人,不是一個有深刻思想的人,工廠的規模和個人的素質應該不是很好。一有這個想法,我便覺得自己把所學的社交禮儀用在和他的交往中真是浪費,不知不覺間身子便放鬆下來,舉止也隨意了許多。現他看時,似乎對我的改變根本沒有注意到,依然自顧自地講著。
  我和陳志雄一直在用英語交談,丁可坐在一邊,不知我們講的什麼,時不時問我一句,我只好勉強翻譯幾句應付他。大意都是說陳志雄關於在山東建廠的種種設想。丁可聽了,非常高興,並讓我竭力說我們縣的種種好處,讓他一定決心在這邊投資。
  誰知我剛一提到這事,陳志雄的眉頭忽然就皺了一下,然後看手機,打了個哈哈說:「到吃飯時間了,走,我請你吃飯。你喜歡吃西餐還是中餐?」
  我不由一陣羞愧,說實在話,雖然我在學校里對吃西餐的理論知識己掌握得很透澈,但從沒在現實生活中實踐過,現在真的很想一試。誰知還沒等我答話,陳志雄就自顧自地說:「可惜這個破縣城也沒什麼西餐可吃,只好在酒店裡請你吃中餐了。」
  趁他去換衣服的時候,丁可問我:「他說什麼?」
  我回答:「他說要請我們吃飯呢。」
  丁可小聲道:「自從他來這兒,一直是我陪著他,他一星期說的話都沒有今天多,你可要小心了,這些有錢的傢伙可沒一個是好東西的。」
  我心裡冷笑,你以為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嗎?但我沒說出來,只是不冷不熱地回了他一句:「我是翻譯,每次不都是跟你一起來的嗎?」
  丁可這才放心一笑:「那倒是,那倒是,這是我的地盤,諒他還沒那個膽!」
37。
  當我坐在包廂里,面對一桌子的精美食物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夢中。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知道,我們這個貧窮落後的縣城,竟然還有如此豪華的酒店,如此周到的服務。
  我終於吃上了如此精美的食品了,可惜那些菜都放在比菜還精緻的碟子里,看上去彷彿和我有了距離一般。飯菜的香氣熏得我真想流口水,我早餐沒吃東西,確實很餓了。但在兩個男人面前,我很卻不敢輕易妄動。我敢吃所有帶骨頭或帶刺的東西,覺得嘴骨頭或挑刺的樣子很難看。我也不想動那盤蝦,因為我看他們吃的時候要剝頭去皮。可做這些時,他們一邊用紙巾擦著手,一邊小心地吃著,動作如此嫻熟,如此得體。我暗中嘆了一口氣。
  我不得不承認,到底自己是鄉下的女子,真的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夢想著精美的食物,可一旦坐在這些精美的食物前時,我卻不知道如何下口。強烈的自卑讓我感到壓抑,但我還是暗中挺直了脊背,很小心地吃著那盤叫不出名字的青菜。兩個男人不住地指點讓我吃這吃那的,我只是保持著微笑,輕輕點點頭。極度的自卑產生自傲,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一會兒,大約是喝多了啤酒,丁可去了洗手間。陳志雄更加殷勤地叫我吃那盤紫紅色的肉。說實在的,他不說,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麼肉。但那些肉切得太長了,我小心地夾起旁邊的一塊類似土豆的東西,就要往嘴裡送。
  陳志雄趕緊制止:「別吃那個,那是雕刻的土豆,裝飾用的。」
  我的臉一陣發燒,幸虧包廂里有些暗,否則他一定能看出我的臉紅紅布還要紅。我的筷子停要半空中,一時尷尬得不知該放下還是該送進嘴裡。我知道自己出了丑,但我強烈的自尊心還是佔了上風,我裝作不在意地說:「沒關係,我最喜歡吃土豆了。」邊說邊將那塊土豆送進嘴裡。
  那塊土豆是生的,我咬在口裡,又硬又澀,難過得我恨不得馬上吐出來。但我依然微笑著,裝作很享受的樣子,艱難地將它咽了下去。
  陳志雄驚訝地睜大眼睛:「你們山東人真奇怪,這土豆是生的,沒有煮過的。你們竟然也喜歡吃?」
  我裝作不在意地點點頭,繼續吃我面前的那盤青菜。噢,上帝,口中那塊土豆的腥澀味再多的青菜似乎卻不能將它掩蓋似的,我感到一陣陣反胃,但我暗中咬了咬舌頭,拚命忍住了。
  那天和丁可從酒店裡走出來,我羞愧地真想放聲大哭。為自己的可憐和無知。所以,我的臉色,非常難看。
  丁可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因為喝多了酒,他的舉止有些輕浮起來。不住地想拉我的胳膊。他拉一次我打一次,打一次他又笑嘻嘻地再拉。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3
38。
  反覆數次,我有些生氣了,但又不敢得罪他,只好細聲細氣地說:「凡事有個過程,我們剛剛認識你就這樣,是不是太快了?」
  他委屈道:「怎麼快呢,我認識你的時候正是丁以認識你姨哥的時候,現在他們正商議訂婚的事呢。」
  丁以和楊宇要訂婚?我心裡冷笑一聲,這真是個絕好的機會呢。我很感興趣地問:「訂婚?好啊,什麼時候呢?」
  丁可神秘地說:「我們兩家都希望越快越好了。」說完這話,他又意味深長地一笑。我以為他是為妹妹有了歸宿而高興呢,並沒有多想。
  在我們那兒,男女雙方滿意后,男方就會送女孩家一些東西,然後女方家找一些親朋好友吃頓飯,就算是一家人了。丁家雖然貴為一縣之長,但女兒訂婚,當然也是不能免俗的。到時候酒席桌上,一定會有本縣的許多當權者。
  想到這裡,我心中不由一動,用有些撒嬌的語氣說:「姨哥訂婚,可惜我不能去呢。」
  丁可哈哈一笑:「你怎麼不能去呢,楊宇是你姨哥,丁以是你小姑子,你都不能去還誰能去?」說完趁勢摟住我的肩。他的話讓我滿意,這次,我沒有甩開他的手。
  我進外貿局因為很匆忙,局裡一時沒有空餘的房子給我住。丁可便大方地讓我住進了他的一套空房子。這套房子是他父親準備給他結婚用的,雖然他並不常住,但房子早己裝修一新,電器傢具也一應俱全。
  說心裡話,當走進這套漂亮豪華的三房兩廳時,那種溫馨舒適的家的氛圍真的讓我產生一種錯覺。如果真能做這套房子的女主人,也算歪打正著,對於一個農村女孩來說,不失為最好的選擇。所以當丁可急不可待地把我擁進房間,喘著粗氣親吻我時,我並沒有拒絕。
  他的動作極為熟練,他的舌頭很快撬開了我的嘴辰。他的口氣夾雜著強烈的煙臭、酒臭及剛剛吃下的食物的氣息。大概是吃得山珍海味太多了,吃壞了胃。我強忍著自己的厭惡,被動地跟他接吻著。男人跟男人也是如此不同的,楊宇的吻,讓我心慌意亂,不能自持。但和丁可接吻時,我感覺自己非常理智,但他的舌頭不斷糾纏我的舌頭時,我只感到有如機械運動,枯躁無味。他卻一次次,樂此不彼。
  這時,他的一隻手己熟練地伸進我的背後,解開了胸罩的搭絆。他的動作十分粗俗和狂野。雨點般的吻落到我的胸前。我己打定主意,上半身任他怎麼撫弄都可以,因為我知道,這個男人,不讓他嘗到點甜頭,是斷斷不行的。
  他的力氣很大,很快把我壓倒在卧室那張寬大的席夢思床上,我的上衣己被他完全撩起,露出雪白的前胸。望著我的前胸,他象受到鼓勵一般,一伸手就要拉我褲子的拉鏈。我用手堅決地制止了。
  他便又湊上來親我,我被動地承受著他的吻。忽然,我的舌頭觸到他牙齒上一個東西,竟然是一根肉絲,我噁心得差點吐出來,使勁全身力氣,拚命推開他!
39。
  丁可當時就象射手座的野獸,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根本沒想到我會用那麼大勁推他。因為身型碩大,就聽「砰」地一聲,整個人跌倒在地板上,摔了個仰八叉。我慌忙坐起來,整理我零亂的衣衫和頭髮。
  丁可站起來,呲牙咧嘴地摸著被摔疼的屁股,血紅著眼睛,憤怒地盯著我。我迎著他的目光,心裡不由一寒。我知道,現在若是強硬地反抗,只能激怒他,嬌小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小聲囁呶著:「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不想在婚前失貞,怕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不是太慘?」說到這裡,我拚命想著楊宇的背判,想著父親的病,想著焦急的母親,眼淚便不由自主流了下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我的哭聲越來越大,到最後,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丁可的憤怒隨著我的哭聲一點點消失,我偷偷望去,發現他的眼光越來越柔和,甚至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憐愛。我心裡長鬆了一口氣,丁可雖然囂張,儘管霸道,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只要是男人,都不會不被女人的眼淚打動的,何況這個女人只所以反抗他,並不是不想給他,而是怕他玩過後甩了他。丁可手足無措地走到我跟前,笨拙地撫摸著我的頭髮,聲音柔和地說:「別哭,別哭,對不起,是我不好行了吧。你這樣敏感,更說明你的純潔,我再不欺負你了好不好?」
  我知道知可而止,所以他一說完,我馬上仰起淚眼望著他:「你知道,我只是怕你以後不喜歡我了,並不是。。。」
  他「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知道,起來洗洗臉,好好休息,明天我們還要和陳老闆去考察一下準備划給他的幾塊地呢。」
  我立刻破啼為笑,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他一下。
  果然,從那以後,丁可雖然對我不再動手動腳了,卻明顯對我親熱了許多。每到一處,在他向別人介紹我是他女朋友時,我也不再象以往那樣冷著臉,而是主動點頭並害羞地微笑。這讓丁可更加開心,並許諾,一定要在丁以的訂婚酒席上向親友宣布,我己經正式成為他女朋友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陪陳若雄四處考察,不斷向他講解本縣地理環境、招商引資、產業結構等方面情況,當然,陪陳志雄的另一重要環節是不停地吃飯喝酒。從鄉鎮到縣裡各個相關的行政職能部分,我們幾乎吃了個遍,甚至連人民醫院也想來分陳志雄一杯羹,讓他答應,投資建廠后,所有員工的體檢都由人們醫院全權代理。
  更可氣者,諸如規劃局、稅務等這些強權部門,甚至或明或暗地開口問陳志雄要好處費。這讓陳志雄哭笑不得,在本縣投資的心,也漸漸冷了下來。我對那些人的厭惡也讓陳若雄看在眼裡,他知道我和他們不是一路的。於是,我這個翻譯便成了他最好的傾訴對象,時不時向我發幾句牢騷。
40。
  在這些不斷吃吃喝喝的場合,大多只有我一個女孩子,按理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但因為丁可的有言在先,每個人都對我畢恭畢敬的。望著他們阿庚奉承的臉,我暗自嘆了一口氣,深深體會到權利的重要性。倘若不是丁可,我依然在那個鄉鎮中學做我的英語老師,每天要看校長主任的臉色。一個鄉鎮老師,在這些人眼裡簡直沒任何地位,他們怎會有這樣的好臉絕給我。地位的驟然轉變,讓我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遺憾的是,我習慣了粗茶淡飯的胃,現在天天山珍海味地吃著,反而感到膩得不得了,於是分外地想念起母親做的飯菜來。好不容易熬到周未,我拒絕了丁可的護送,獨自坐公車回家。因為有了楊宇的前車之鑒,我實在不想讓任何一個男人再貿然出現在我的家人面前。如果說之前丁可的條件還稍稍讓我動了一下心的話,那天他牙縫中的肉絲卻讓我倒足了胃口。
  和以往一樣,母親早早地在村口的大槐樹下張望了。遠遠地看到母親漸多的白髮,我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
  回到家,母親己做好了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有我最喜歡吃的鹽豆韭菜熬粉條,涼攔波菜粉條,醋拌蘿蔔乾,紅辣椒炒老鹹菜。整桌沒有一樣葷菜,和這一周來吃的山珍海味實在不能同日而語,可我卻食慾大開,連吃了兩小碗白米飯。父母慈愛地望著我,一臉滿足。可上天,卻連這點滿足都不想給我們。我發現,父親吃得很少,似乎又瘦了許多,咳嗽聲也越來越大了。
  我難過地問:「大,那葯不管用嗎?」
  父親連聲道:「管用,管用。」
  母親卻嘆了口氣,擦擦眼角說:「葯是管用的,可上次你的工資我都買了化肥農藥,你父親的葯只好擱下了,他不讓我說,可不說,眼看他的身體就要垮下去了呢。家裡,連買鹽的錢都沒有了呢。」
  我摸摸口袋,口袋裡只有回去的車費,兩塊錢,多一分的都沒有了。我艱難地掏出兩塊錢給母親:「先買鹽吧,父親的葯,我回去再想辦法。」
  在家兩天,父親的咳嗽聲一次次傳進我的耳膜,就象堅硬的石頭一樣敲在我的心頭。我翻來覆去地想,嫁給丁可嗎?這樣,我父親的病就有錢看了,我也可以在外貿局上班,家裡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再一想,難道我的青春、我的美貌、我的尊嚴和清高,都要一輩子陪在那樣一個人身邊嗎?而那個人,我是多麼噁心啊。最重要的是,丁可只有高中文化,雖然後來在縣黨校函授了一個本科文憑,聽說還要讀研究生,可這種文憑,在他老子在才值錢,沒他老子,根本一錢不值。他老子一旦倒台,就算他有研究生的學歷,僅憑他自己,在這個社會也毫無生存能力。
  可除了丁可,又有誰能解我燃眉之急呢?
41。
  因為心裡有事,周日晚騎車回縣城時,不小心摔倒了,右手上擦破了一小塊皮。望著那塊掉皮的地方慢慢滲出殷紅的血,我竟希望那傷處能疼些,再疼些,我希望用身體的疼痛來緩解心靈的創傷。
  這連日來,楊宇的背判,父親的病,己將我折磨得身心俱憊。第一次深深地感覺到,人活著,是如此艱辛。
  陳若雄對在本縣投資的越來越冷淡,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在全國各地,我們山東的高考分數歷年來居全高最高,再加上從小學到高中一路走來,人多學校少,競爭非常激烈。幾乎每一個進入大學的人,都象是被剝了一層皮。其實那些落榜的初高中生,在我看來,也都非常優秀。可遺憾的是,這些非常優秀的人,因為沒有走出去,只能從此把命運交給土地。
  如果陳若雄能來本縣建一個電子廠,好多初高中畢業生就可能不必重複父輩的勞作,進電子廠做工,收入也會相對高許多。可當我把這種擔心說給丁可聽時,他無所謂地揮揮手,哈哈一笑:「你擔什麼心呢,他來不來投資,與你進不進外貿局沒關係的。他若真的來了,便宜的是請他吃吃喝喝的那些傢伙。」
  我不高興地說:「人家就算來投資,通過正常渠道,交了該交的款項,能有他們多少便宜?「
  丁可冷笑道:「你看好了,那個姓陳的要是真的來,那些人不但要扒他一層皮,還要抽他一根筋呢。要不,他能在此地站住腳嗎?」
  我默然無語,是啊,不嫁給丁可,我又能在外貿局的這個位子上站住腳嗎?
  本來說好我們今天要陪陳若雄去規劃局跟進土地規劃情況的,可一進酒店,陳若雄冷淡地拒絕了,他說:「不必了,該看的看了,該吃的吃了,該喝的喝了,你們該說的也都說完了。關於投資的事,我整理一下在貴縣的考察情況,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看得出,對於這個答覆,丁可還是有些失望的。他訕笑了一下,拿著手機出去了。我知道他是打電話向上級彙報了,至此,我的翻譯生涯也要告一段落了。何去何從,我也不知道的,臉色便也灰暗起來。
  看到丁可走出去了,陳若雄卻一改剛才的冷漠,臉色緩和下來。他說:「王小姐,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工作。雖然我可能不會在貴投資,但對你,我還是非常滿意的。」
  我禮貌地說:「謝謝。」
  忽然,他眼睛盯著我的手,驚叫起來:「你的手怎麼破了?」
  我伸出手笑笑:「騎自行車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便伸了過來,手背快速地貼在我的手背上。我大吃一驚,立刻把手縮了回去,瞪著他:「你想幹什麼?」
  他「哈哈」乾笑兩聲,不懷好意地說:「我試試你的手冷不冷?」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4
42。
  我望著窗外燦爛的陽光,莫頭其妙道:「這麼熱的天,你的手才會冷呢。」忽然,我看到他沖著我狡黠地一笑,立刻明白了。他哪裡是想試我的手冷不冷,他這是在試探著想勾引我呢。
  我望著他,剛才禮貌的笑容凝結了,立刻板起了臉。儘管我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先後和兩個男人有了肌膚之親,我不再純潔如初。但我依然堅守著最後的防線,我依然很在乎那層膜。雖然我一次次渴望改變現狀,超越平凡,走出鄉村,但很多傳統的思想卻禁錮著我,這些思想深入骨髓,限制著我的種種行為舉止。最起碼到目前為止,依然沒有什麼力量能讓我衝破這些道德底線。
  氣氛一時非常難堪,過了半天,陳志雄咳嗽一聲,訕笑道:「你那麼窮?上班還要騎自行車嗎?」
  聽到這話,我忽然鼻子一酸,吶吶道:「是啊,我現在只算借調到外貿局上班。我當老師還不滿一年,沒有轉正,工資只有三百多元呢。」
  陳志雄驚訝地合不攏嘴巴:「四百無?這麼少?人民幣還是美金?轉正後會有多少錢一個月呢?」
  我白了他一眼:「肯定人民幣,哪會是美金?轉正後有五百吧,還不知道能不能轉正呢。」
  陳志雄眼珠一轉,黑瘦的臉上忽然再次浮現出狡黠的笑容,低著著,直盯著他左手上那枚碩大的戒指。那枚戒指很漂亮,上面還鑲了一顆墨綠色的鑽石。剛開始我沒想到那麼多,他看那枚戒指看得久了,我忽然意識到什麼,心裡冷笑一聲:真他媽的象孔雀開屏呢,怪不得開屏的都是雌孔雀呢,原來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面前的這個人,沒有漂亮的羽毛,連一朵狗尾巴花都開不出,只好炫耀他的戒指了。
  想到這裡,我便故意不去看他的戒指,眼睛瞪著別處。從和他交往中,我早己感到他的素質並不高,經濟實力相對應該也不算雄厚。不過他手上的這枚碩大的戒指,肯定值不少錢。要是我能有這枚戒指,變賣的錢肯定夠我父親拿葯的了,我難過地想。
  陳志雄擺弄了半天見我沒有反應,終於忍不住了,炫耀地說:「你猜我這枚戒指是銀還是金的?」
  我明知道他這樣人載的肯定不會是銀的,但我還是故意說:「銀的吧,我們村裡就有好多老奶奶戴呢,說是可以避邪。怎麼,你也信佛嗎?」
  陳志雄一聽,尷尬地笑笑:「我香港人很多人信佛的。不過,我這戒指可不是什麼白銀的,是白金的,光這上面鑲的鑽石,恐怕你十幾年的工資都不一定夠呢。」
43。
  儘管知道貧窮不是我的錯,但他的話,仍然讓我很是尷尬,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盯盯地我著,目光越發地柔和起來。自從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后,我太熟悉這種目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天生的愛慕。但在他的眼裡,除了愛慕,我還能感受到另一種東西,那便是貪婪。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他忽然目光灼灼地說:「跟我去廣州吧,做我的秘書,你會拿比現在多十倍的工資。如果你願意,多二十倍甚至更多也行。」
  對一個一月只有幾百元工資的人來說,多出的十倍二十倍無異於天文數字,我驚訝地睜大眼睛:「真的嗎?那邊做秘書的工資這麼高?」
  陳志雄曖昧地笑笑:「當然了,一般員工的工資雖然比這兒高,但也高不到哪裡去。不過,做秘書嘛,就不同了。」說到這裡,他又順勢摸一下我的手。
  我明白了,也就是說,這十倍二十倍甚至可以更多的工資不是白拿的,是要付出代價的。但如果真能拿這麼高的工資,我父親的病就再也不用愁了,我再也不用為來外貿局上班,在丁可面前忍辱負重了。
  但最終理智還是佔了上風,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搖了搖頭,拒絕了:「不。」
  他有些失望,但還是笑笑:「其實要不是你,我早就該回去的。這樣吧,我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你想通了,你再來找我。」
  他還想說什麼,丁可打完電話回來了,他便趕緊閉了嘴。儘管陳志雄在丁可面前己表示考察告一段落。但丁可還是友好地和他告了別,並禮貌地說,陳志雄什麼時候走,通知他一聲,他會來送行的。我們走出陳志雄房門時,陳志雄別有深意地對我眨了眨眼睛,我怕丁可看到,趕緊低下頭。
  回到外貿局,丁可便叮囑我說:「明天就是五月一,丁以和你姨哥訂婚。你一定要準時到,我要向所有親友正式宣布你是我女朋友的。」
  聽了這話,我的心象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硌了一下,硬生生地痛。楊宇,我曾深深愛過的楊宇,給了我三個月快樂時光的楊宇,明天就要和別人訂婚了嗎?儘管這事是早就知道的,但真的到了臨頭,我依然無法接受。
  可不管我接受與否,這個日子總有一天會到來的。
  當天晚上,我流著淚,翻出影集,一張張抽出楊宇和我的合影。這些照片,是剛認識不久,我去他家時,和姚敏及她丈夫一起照的。其中有一張,我偎在楊宇懷裡,我們兩個,滿臉洋溢著青春、愛與甜蜜,說不出的情濃繾綣,。
  如今,物是人非,萬事皆休。這些愛情的見證,會為我和他的愛情畫上一個休止符,這個休止符,不但會終止明天的訂婚宴,也將終止他的政治生命!
44。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換上一條深藍色西褲,上面配了一件薄薄的淡藍色V型領小毛衣,毛衣雖是我自己織的,非常精緻。白色的襯衣領翻出來,放下長長的披肩發。因為想著訂婚宴上即將上演的一切,心情非常激動,越發映襯得我的瓜子臉白裡透紅,閃爍著健康和青春的光澤。站在鏡子前,我都不認識自己了。這身衣服,大概都不值五十塊錢,但我覺得,衣服的漂亮與否,不在乎質地和品牌,而在於如何搭配。我總喜歡用最少的錢,買最便宜的布料,搭配出最好看的效果。我把幾張精心挑選的照片放在我的隨身小包包里,懷著怦怦亂跳的盡下了樓。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竟然在拐角處和楊宇狹路相逢!
  楊宇看到我,眼光倏地一亮,但隨即暗淡下來,戒備地說:「你要去哪裡?」
  我嘲弄地沖他一笑:「怎麼?姨哥,你的訂婚宴,難道不歡迎我參加嗎?」
  楊宇訕訕道:「秋穎,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這都是舅舅的意思,我也是沒辦法的呀。」
  我冷冷道:「就算是你舅舅的主意,那麼,你是三歲小孩子嗎?腿是長在你身上的,難道是你舅舅拉著你的腿到丁家去的嗎?每次是你舅舅逼你去和丁以約會的嗎?」
  楊宇呆了呆,苦澀地說:「秋穎,我知道你一直心高氣傲,但我們出生在鄉村,再怎麼努力,倘若上面沒人,不走這條路怎麼出人投地?」
  我直視著他,堅決地說:「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出人投地!」是的,我是愛他的,對他,我仍然抱著一絲幻想。
  楊宇避開我的目光,搖搖頭:「秋穎,你太不切實際了,今天我就要和丁以訂婚了,你以為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我徹底絕望了:「好,過了今天,我們之間就兩清了。」甩下這話,我抬腳就要走。
  他卻攔住我,認真地說:「秋穎,不要總苛責我,你和丁可,不是也好上了嗎?聽說他今天就要在訂婚宴上正式宣布你是他女朋友了,你馬上就可以來外貿局上班了。這樣也好,一舉兩得,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尖叫道:「如果我願意,就怎樣?」
  他吶吶道:「我們,還可以,可以保持以前那種關係?」
  我噁心得差點吐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不會讓你得逞的!」
  他聞言一驚,急急地說:「秋穎,你要怎樣?你千萬不要說我不是你姨哥?」
  我冷笑道:「我要怎樣,再等一會兒,你自然會知道的。」
  他臉色頓時嚇得煞白,絕望地說:「秋穎,你聽我解釋。。。」
  我憤怒地推開他:「你去死吧!」對他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45。
  訂婚酒宴是在陳若雄所在的酒店裡舉辦的,陳若雄也到場了,看得出心不在焉的,目光不住地四處尋找著,看到我進門,似乎被人注了興奮劑一般,一下子來了精神。
  丁可正在招呼客人,見到我走上前來,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拉我在他身旁坐下。我看到陳若雄的臉上,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微笑讓我厭惡,我轉過臉去,故意低聲和丁可小聲說著閑話:「你家人怎麼還沒來?」
  丁可皺了皺眉頭:「在等那個楊宇呢,真是的,早就讓他早點來的,他倒好,不知跑哪裡去了,真是的。」
  我笑問:「他不會缺席這個訂婚宴吧?」
  丁可輕蔑地說:「他敢!除非他不想混了,想回家跟土坷垃打一輩子交道了!」
  正說著,丁縣長夫妻帶著楊宇和丁以微笑著進入酒店。丁縣長夫妻及丁以,無疑是記得我的,看到我和丁可站在一起,都友好地沖我點頭微笑,親熱地打著招呼。丁以全然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傲氣,小鳥依人般地偎著楊宇。楊宇似乎剛才跑了步,氣喘吁吁的樣子,看到我,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哀求地看著我。我沖他甜甜地叫了聲「姨哥」,沒事人一樣。
  想想真是有些好笑,屋內不過幾十個人,卻有三個男人的心盯在我的身上。對此,我不感到得意,卻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我寧願只有楊宇一個人的心在我身上,也不想這樣在三個人中間徘徊。對我來講,他們是我手中的棋子,對他們來講,我同樣也不過是他們手中的棋子。一個女人的手,若只是抓住一枚棋子,便是穩噹噹的。但若想抓住三枚棋子,那三個,便也不值什麼錢了。因為每個女人的手中,最終只能有一枚棋子啊。
  隨著丁縣長一家的落座,縣政府的一些主要領導也魚貫而入。最後當張書記進入酒店的時候,訂婚宴正式開始了。
  自從張書記進這個酒店,楊宇的神情就開始變得恭敬、拘謹起來,在我面前的灑脫全然不見了蹤影。我知道,張書記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直接他政治前途的人。不知為何,楊宇的表現,讓我對他很是失望。我曾經愛過的人,在權勢面對,怎會變得如此不堪?
  今天出席宴會的人,大多是本縣重量級的政治人物和各大企業的頭頭腦腦,還有就是他們的子女。這些年輕人大多和丁可很熟悉,有好幾個還開玩笑地喊我「嫂子。」我盡量擠出笑容應付他們。
  望著滿桌我這幾天才見到的美味,坐在衣著考究的人中間,我想起我鄉下親友窮困潦倒的生活,我那看不起病的父親,黯然傷神。
  忽然,我看到楊宇擁著丁以,微笑著站了起來。我知道,宴席進入了高潮。我心裡緊張進「咚咚」直跳,悄悄把手伸進了小包里,那裡有我精心挑選的照片,只要這幾張照片一爆光,那兩枚訂婚戒指,永遠也不能同時戴在他們手上了。
46。
  在張書記及眾人的祝福聲中,楊宇微笑拿出一個漂亮的首飾盒,打開首飾盒,我看到兩枚精緻的白金鑽戒。鑽戒閃閃發光,把我的眼刺得生疼,刺疼我的,還有丁以那一臉幸福笑容。我嫉妒得快要發瘋:這個男人原本是我的;訂婚鑽戒本來應該戴在我手上的;依偎在那個男人身邊的女人應該是我!想到這裡,眼眼晴似乎要冒出火來,我用力按住懷怦亂跳的心,正想走上前去,忽然,我看到剛才還一臉紅潤的丁以忽然臉色發白,笑容頓時疑結在臉上,身子明顯地搖晃了一下。
  丁縣長夫妻臉色大變,忙向女兒走去,就見楊宇眼疾手快,忙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丁以這才勉強站直了身子,整個人卻軟軟地依在楊宇的身上。只見她使勁咬了咬嘴唇,臉上再沒有了幸福的笑容。
  我驚訝地望著她,宴席上的經卻見怪不怪似的,臉上緊張的神色不見了,只是不象剛才那樣起鬨。我旁邊的丁可也長長舒了一口氣。我悄聲問他:「剛才你妹妹怎麼了?」
  丁可嘆口氣說:「丁以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激動的,一激動就要發病,所以她輕易不笑的。平時,我們從不敢刺激她,醫生說,小小的刺激都隨時會要了她的命。」
  我驚訝極了:「那我姨哥知道嗎?」
  丁可的聲音壓得更低了:「知道,爸爸媽媽一早就跟他說明了的。」
  我心裡一寒,毫不猶豫地抽出了手。是的,儘管我恨楊宇,儘管我不希望他因為背判我而飛黃騰達,但我不能因此要了另一個無辜者的生命。雖然我嫉妒她,嫉妒得發瘋。上帝是公平的,丁以雖然奪去了我的愛,但她是一個有病的人,我不能剝奪她這一點點的幸福。
  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兩枚漂亮的戒指分別戴在了楊宇和丁可的手上,張書記望著兩人,不知在說著什麼。我只看到他的嘴一張一張的。我也看不到別的人在說些什麼,只看到一張張酒足飯飽的臉。丁以依偎在楊宇身邊,如小鳥依人。楊宇迅速朝我這邊看了一眼,送給我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聰明如他,己知道我不會為難他了。今生今世,他不再屬於我了。
  儘管我拚命忍著,我的淚,還是湧進了眼眶。丁可此時正滿臉關切地注視著丁以的一舉一動,我抓起包,低聲對他說:「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他攔住我:「等一下,我要向大家正式宣布你是我女朋友呢。」
  我冷冷道:「不必了,我不喜歡你,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說完,頭也不回去走出了酒店,丁可「咦」了一聲,趕忙跟了上來。
  他生氣道:「不喜歡不喜歡,我你知道這縣裡有多少女人想做我們丁家的媳婦,你為什麼就不喜歡我呢?」
  我好脾氣地說:「那你去找想做你丁家媳婦的人好了。」
  他氣急敗壞道:「你可想好了,不做我女朋友,你別想進外貿局!」
  我淡淡地說:「我不進外貿局,我還是回去教書好了。」
  他冷笑道:「你做夢吧,我看誰還敢聘你?」
  我理都不理他,轉身離去。縣裡英語老師奇缺,象我這樣科班出身且口語流利的人,更是微乎其微?他的話,我當然不信。
47。
  我想我得打一個電話,報復楊宇己沒有了意義。我說過,我是一個堅持看到結局的女子,在楊宇給丁以戴上那枚戒指的時候,或者說,在我知道丁以有先天性心臟病的時候,一切都己經結束了。
  我匆忙趕回住處,因為自知不會久住,所以除了了身的一套換洗衣服及洗涮用具,我根本沒有什麼行李。我將衣物打點成一個輕巧的小包,放在自行車前邊的籃子里,將房間的鑰匙交給縣政府看大門的大爺,請他轉交給丁可。
  我知道,我和楊宇及丁可的關係,即便所有知情人都不說,這位大爺也是心知肚明的。拿著鑰題,他憐憫地看著我,滄桑地說:「閨女,別怪楊宇,這進進出出的,大爺看得多了,人啊,有時候是沒法子的事。」
  大爺的話,讓我的心再次酸疼,我搖搖頭,苦澀地說:「大爺,我不怪他,我只怪自己命不好,沒有個當縣長的爸爸。」
  最後看了一眼這幢全縣最氣派的建築,我知道,我這一走,從此再想進這個大門,就難了。但我還是一狠心,如那次在雨中一樣,推著自行車慢慢向街上走去。
  雖然我自認為回學校是沒問題的,但我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校長,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五一長假后給我安排課程。
  但這個破縣城,想找了打電話的地方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推著逢行車,不知不覺竟轉到了剛才婚宴的酒店。我嚇了一跳,害怕遇到剛才宴會上的人,便趕緊轉頭,想趕快離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竟看到陳志雄站在酒店門前四處張望。看到我,他黑瘦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不知為何,我忽然覺得自己好象是有意識走向這家酒店,有意識想見到他一樣。我不得不承認,內心深處,他要帶我走的話吸引了我;他承諾的每月比我現在工資多十倍二十倍甚至更多的工資吸引了我。是的,跟他走,不但父親的醫藥費不再是問題,我也可以進入我夢寐以求的大城市了。
  我之所以沒有一口答應他,是因為我現在還無法衝突幾千年流傳下來的道德底線,我還沒有那個勇氣。但若真的如丁可所言,不能回學校,為自己留一條後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的心在傳統與現實之間掙扎,我的腳,還是一步步走向他。
  待我走近了,他看了看我籃子里的行李包,微笑著說:「我知道你會回來的,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
  他這種成竹在胸的話使我很是反感,也很羞愧,我訥訥地說:「我不是特意來找你的,我在找電話亭,想打個電話。」
  他笑意更濃了:「到我房間打吧,我房間有電話呢。」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1 20:55
48。
  雖然以前常去他房間,但那都是和丁可一起去的。儘管我對單身一人去他房間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想到外面打一個電話最起碼要兩三塊錢,而這筆錢,是我們一家一天的生活費呢。想到這裡,我不再猶豫,跟他進了酒店的門。
  剛進房門,陳志雄就象第一次那樣,熱情地拿出了飲料零食。我現在己經沒有了第一次進這房間的拘謹,隨便地坐在沙發上,望著桌上的電話:「這電話可以直接拔打嗎?」
  陳志雄給我打開一瓶可樂:「急什麼呢,先坐坐嘛,我一個人很無聊的。」
  我只好耐著性子,小口小口喝著飲料。
  陳志雄似笑非笑道:「今天我看出來了,你和那個楊宇,是不是有過一腿?」
  我皺了皺眉:「什麼叫有過一腿,說得這麼難聽。」
  他「哈哈」一笑:「好好,不是有一腿,那就是有一手,是嗎?」
  我很不想再提楊宇,便拿起電話:「可以直接打嗎?我打了啊。」
  他揮揮手:「好好,你打吧打吧,直接拔號碼就是了。」說完,站起身,拉開床頭的皮箱,不知忙什麼去了。
  我打的是校長的手機,校長一聽是我,很是熱情:「小王啊,你還在縣城啊,外貿局五一也放假吧,怎麼樣,你可要好好乾喲。」
  我急急地打斷他的話:「校長,那個香港老闆馬上回去了。五一長假后我就回學校上課,你給我安排課程好嗎?」
  校長很顯然愣了一下:「這個,這個嘛,回什麼學校,在外貿局上班多好,有多少人想都想不來呢,還是你命好,丁縣長還好吧?」
  我有些生氣:「校長,我打電話不是說丁縣長的事,我五一長假后要回學校上課。」
  校長乾笑道:「小王啊,你走是丁可要走的,你回來也要丁可點頭才是啊,我也是平頭老百姓一個,做不了主的啊。」
  我再笨,也從校長的話里聽出了弦外之言。校長的意思也就是說,只要丁可不點頭,學校就不會接收我了。我再次感到在權利面前,自己是多麼渺小和天真。在這個現實而冷酷的社會裡,我不過是一個弱小的女子,除了依附權勢,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到我。而為了權勢,把所有的青春、夢想、愛情,都陪伴在一個讓我厭惡的人身邊,不是一時,而是一生。這是多麼讓我無法容忍的事情啊。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放下電話的,我感到自己渾身冰冷,象是被生活拋在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我定定地望著空蕩蕩的牆壁,失魂落魄。
  陳志雄走過來:「怎麼,學校回不去了嗎?」
49。
  他順勢坐在我身邊,溫柔地把我摟在懷裡:「當然是真的,對女孩子,我是從來不說假話的。」
  這說明,他之前對很多女孩子說過類似的話。但我竟然沒有一點兒醋意,我也無心追究,只是問:「那你,為什麼肯為我等待三天,聽說廣州那邊的女孩子很多很漂亮呢。」
  他「嘿嘿」一笑:「比你漂亮的沒你聰明,比你聰明的沒你漂亮。」他邊說邊用力一拉,我小小掙扎了一下,便半推半就地倒在他懷裡。他的呼吸微微粗重起來,把我整個人抱起來,放在寬大的席夢思床邊,一隻手順勢就要去解我的褲子。
  哦,原來男人和男孩是如此地不同。不論是楊宇還是丁可,他們抱著我時,第一個做的動作是親吻我的嘴唇,我的臉,而不是直接攻佔我的身體。但陳志雄這樣的直搗黃龍,卻讓我嚇了一大跳,我趕緊緊緊抓住褲帶,拚命掙扎著坐起來。
  他臉色一變:「你不會說,你只想讓我帶你走,什麼都不願意付出吧。」
  我忍住屈辱的淚,低著頭小聲說:「佔小便宜可以,佔大便宜是不行的,我以後還要結婚嫁人呢。」
  他眼光一亮:「我真的沒看錯呢,你真的還是處女?」他聲音邊在我耳邊哈氣似地響起,「告訴我,什麼是大便宜,什麼是小便宜?」
  我羞得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剛想站起身來,他卻把我按住了,一隻手從衣服下擺蜿蜒伸向了我的乳房,一邊撫摸一邊嘖嘖稱讚:「處女的乳房果然是不一樣的呢,手感不錯。」他的撫摸很有技巧,儘管我明知道這樣不好,儘管我理智上也不想,但我的身體還是在他的撫摸下起了變化,不自覺地小聲呻吟起來。
  但當他的手一次次試著想解我的皮帶時,我還是一次次堅決地阻擋了。忽然,他停止了動作。我以為他在脫自己衣服,嚇得趕忙抬起頭,卻見他打開了電視,電視上立刻出現了兩個赤身裸體的男女,他們一邊呻吟,一邊做著堪入目的動作。
  這是我第一次看A片,不知為何,我不但沒有感到一點點激動,卻感到無以名狀的噁心,我生氣地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不喜歡看,快關掉它。」
  他一邊調整著音量一邊說:「很好看的,看多了就習慣了。」
  儘管我不喜歡看這些東西,儘管我有一種犯罪感,可我的身體卻隨著屏幕上那一男一女的動作發生著變化,我感到身體的某處濕了一片,臉色也陣陣發燙。我的這些變化當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立刻將我擁有懷中。與此同時,他的手伸向了我西褲的拉鏈,「哧」地一聲拉開了,他的手,很快伸進了我的內褲。
  這次,我沒有拒絕。我知道,要想得到總要付出。儘管付出不一定得到,但不付出就一定得不到。只有愚蠢的女人付出才不能得到,或得到的很少。聰明的女人,付出就一定要得到,且得到的,遠比付出的多得多。
  我從來都認為,我屬於後者!
50。
  我不得不承認,與陳志雄相比,在調情方面,楊宇和丁可實在是不諳世事。
  陳志雄的撫摸非常有技巧,且有條不紊。他的手指不知何時己插進了我的下身,我的身體,在他一遍遍的撫摸下不由自主地律動,我的呻吟聲越來越大,我感覺到自己越來越不能把握自己。
  他的眼光露出勝利的喜悅,彷彿一個自信於胸的獵人。他騰出兩隻手,把我放在床上,自己也跪在我床上。我閉著眼睛,盡情享受著他的撫摸。忽然,他的手又伸向我的褲帶,雖然此刻的我,正處於意亂情迷之時,但我還是堅決地拒絕了。
  他哀求道:「看看,就看看。」我仍然固執地拒絕了。
  他幾次不得,急得抓耳撓腮:「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我會和太太離婚娶你的。」
  我睜開眼睛,正色道:「我可以給你,但必須是你帶我去廣州之後。」
  陳志雄「嘿嘿」一笑:「好,反正你也早晚是我的人了,不過我還是要看看的。」
  我急了:「早晚都是你看,你又何必急在一時。」
  他不懷好意地說:「我是個商人,商人在做一筆交易前,都要看看是不是物有所值。你說你是處女,如果不檢查,我怎麼知道你是處女呢。」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我真恨不得將他那張黑瘦的臉抓個稀巴爛,但我還是忍住了,暗中嘆了一口氣,放開了我牢牢抓住褲帶的手。
  二十二歲了,我的身體從沒有被哪個異性窺見過。就是楊宇,也只是撫摸,我從來沒有這樣赤身裸體呈現於他面前。但此刻,我向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坦露了我珍藏二十二年的處女之身。而我與這男人,不過是一場交易。
  陳志雄的眼光露出兩條獸一樣的光芒,我趕緊閉了眼睛,不敢看他。他也要脫褲子,我趕忙制止了:「到廣州,你想怎樣都行,但在這兒不行。就如你,在我沒有得到你所承諾的一切,我也是不想付出太多的。」
  陳志雄一愣,隨即豎起大拇指:「好,你字得夠快,有前途。」
  雖然他沒有脫,但他還是一次次用手指滿足了我。他的動作很溫柔,很到位。在身體一次次放鬆的過程中,不知何時,我竟對這個公然說要和我做交易的男人,產生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依戀。
  當我穿戴整齊時,陳志雄說:「如果你願意,現在就跟我走吧,我們打的去市區的機場,然後直飛廣州。」
  我搖搖頭:「你先回去吧,我父親得了中期肺結核,我想回家陪他半個月然後去廣州找你,好嗎?」
51。
  他「哦」了一聲,轉身拿給我一張名片:「我公司有事,不能再等你一周了。這樣吧,這是我公司地址、電話號碼,你到廣州打電話給我,我會去接你的。」
  我說:「好的。」便拿起行李包,轉身要走。
  他說:「等等。」然後,我看他從錢包里抽出一疊錢,「這是一千塊錢,一部分做路費,一部分留下給給你父母。你到廣州后,如果你願意,可以接你父親到廣州治療的。」
  望著那疊錢,我想到為了湊父親的醫藥費,我和母親在醫院門前急得團團轉,我抹不下面子去求人,每次都是母親從東家借到西家,忍受著親友們的白眼和冷遇,還要低三下四地向人道歉。現在,我乍一看到這一千塊錢,我忽然覺得那些粉紅色的鈔票,象一朵朵花一般嬌艷動人。
  但想到剛才他對我所做的一切,想到我和他之間的交易,那一疊錢對我,就成了莫大的侮辱。我不由惱羞成怒,伸出手向那疊錢狠狠打去:「這算什麼,你以為我是妓女嗎?」
  他沒提防,手一松,那疊錢便飄灑了一地。他憐憫地看著我,低頭去拾那些錢,什麼也沒說。我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逃一般離開了這家酒店。
  回去的路上,我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默默流淚。之所以今天和陳志雄親近,實在是想為自己留一條後退的。因為倘若學校不讓我回去,以丁縣長的權利,任何別的學校也不會再收我的。那麼我若是固執地留在家裡,便只有種田一條路了。不拿那一千塊錢,一方面是因為感覺那是對我的侮辱,另一方面,哪怕生活還有一絲退路,我都不想到廣州去,因為我太清楚去的結果是什麼了。
  在很多人眼裡,秘書就是小蜜,一般和其頂頭上司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我若去廣州,自是在劫難逃了。我之所以寧願選擇去廣州給陳志雄做小蜜也不願跟丁可結婚。是因為,做小蜜只是一時,可以得到自己想得的,但付出的僅僅是幾年的青春。而和丁可,則是一生。
  母親對我回家這麼快就回來很是惶恐:「不是說可以留在縣城嗎?怎麼才幾天就回來了?」
  我故意裝作沒事人一樣:「大病成這個樣子,我想我還是回學校教書比較好,離家近,好照顧你。」
  父親更瘦了,也咳嗽得更厲害了,我有些後悔一時衝動沒有拿陳志雄的那一千塊錢。在病重的父親面前,我感到自己是個自私的人,為了所謂的人格和尊嚴,拒絕了那錢,可有了那錢,父親可以買葯,也不會這樣痛苦得不斷咳嗽了。
  每天在家聽著母親的嘆息、父親的咳嗽,我對自己的無能深惡痛疾,我感到自己都快崩潰了。好不容易挨到長假結束,我急不可待地走進了學校。
52。
  走在直通辦公室的林蔭道上,聽著同學們朗朗的讀書聲,我感到一切都如此熟悉而溫暖。校園內栽種著一排排高大的白楊樹下,在每排瓦房之間,又有一個個漂亮的小花園。這些白楊樹和花草並不名貴,在鄉村隨處可見。我忽然覺得縣城那漂亮的政府大樓,廣州那繁華的大都市,都離自己是那麼遙遠而不可觸摸,只有這些平凡的白楊樹和並不名貴的花草才是真正屬於我的
  想到這裡,我下定決心,只要校長同意收留我,就算遠方有再大的誘惑我也不會離開了。讓楊宇,丁可,陳志雄,以及縣縣城廣州通通見鬼去吧。
  老師們都在辦公室,開著每周例會。于敏首先看到我的,她沒有象以往那樣親熱地和我打招呼,而是小聲說:「秋穎?」
  其他老師聞聲,都回過頭望著我,對於我的到來,他們並不吃驚。我感到氣氛的異樣,故作輕鬆地說:「我回來了,校長,給我安排課吧。」
  校長皺了皺眉頭,為難地說:「王老師,不是我不給你安排,實在當初你借調去外貿局我是收到教育局和外貿局同時下達的通知的。現在你說回就回,我卻沒有收到任何你回來的通知,你叫我怎麼給你安排呢?」
  我心一冷:「不過是借調,按理,我還是屬於學校的人啊,學校又很缺英語老師。」
  一聽這話,校長忽然來了氣:「你以為學校是集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不高興地說:「你是校長,當初我走你也是同意的。不管怎樣,我只是借調,現在還是學校的人。」
  我看得出,校長在極力壓抑著胸中的怒火,但他竭力控制著:「明說了吧,你到本校還不到一年,現在還是試用期,沒有正式轉正,所以你並不算學校的人。」
  我急了:「一般老師一年後都會轉正的,我的課,又那麼受同學們歡迎,怎麼會不轉正呢?」
  校長乾笑一聲道:「轉正不轉正,不是我說了算,是教育局說了算的。王老師,別在這兒鬧了。我昨天接到丁可電話了,他還等著你回外貿局上班呢。」
  我立刻明白了,一切都是可惡的丁可搞的鬼,我氣惱地說:「我不去外貿局,我只想回學校做老師。」
  校長打著哈哈說:「王老師,我勸你別不識抬舉,有多少人想去外貿局上班去了成。要不,你問問別的老師,那個有你這樣的好機會,年輕人,要知道珍惜,可千萬別錯過嘍。」
  其他老師也七嘴八舌地說著外貿局的好,我的心一點點冷下來,一字一頓地問校長:「你的意思是,只要丁可不鬆口,你就不讓我回學校是嗎?」
  校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我的心,徹底降到了**,我知道一切己無法挽回,只好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校長室。
  剛到車棚推了自行車,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叫我:「秋穎。」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29
53。
  我回頭一看,果然是趙保民,便冷冷地說:「學校不要我,我只好回家做農民了,你還是離我遠點吧。」
  趙保民急急地說:「你知道,我喜歡的是王秋穎。你做老師是王秋穎,難道你做農民就不是王秋穎了嗎?」
  望著他那誠實的面孔,我心裡不由一動,但還是冷著臉,推著自行車離開了。他本來想攔我,但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只是說:「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儘管趙保民的話讓我感動,都說患難之時見真情,此話確是不假的。雖然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好人,也會是一個好丈夫,但對他,我卻沒有任何愛的感覺。何況,倘若真的跟了他,結婚生子,我便只能一輩子留在農村了,平淡終生。那樣,我那自信高傲的心,是如何不甘啊。我不比任何別的女孩子差,難道就因為我是農村人,我就得一輩子守在農村嗎?不,我絕不!
  我知道自己只有一個選擇:去廣州找陳志雄!
  父親吃了葯,不怎麼咳嗽了,飯也吃得多起來,臉上有了紅潤。母親見我回來,忙迎了上去,關切地問:「穎啊,學校能回嗎?」
  我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叫我回我也不回了,我要去廣州。」
  母親大吃一驚,結結巴巴道:「廣,廣州,那是哪兒,你一個女孩子家,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裡做什麼?」
  我安慰道:「娘,你放心,我有一個熟人在那邊的。」
  母親臉色一暗:「穎啊,我早想問你,那一千塊錢,你哪裡拿的,你的工資每月才三四百,怎麼一下子就拿出一千了?」
  我心虛地說:「不是對你說過了嗎,那錢是在外貿局上班的工資,外貿局的工資高。」
  母親用衣裳擦了擦眼角:「我這大半輩子里,從沒見過天下掉餡餅的事。這天上,能無緣無故掉餡餅嗎?」
  父親一聽說我要去廣州,連連搖頭:「不行,絕對不行,你一個女孩家,我和你娘怎能放心你去那種地方,外面亂得很呢。」
  我說:「大,廣州工資高,我去了,你拿葯就不用愁了。最好你能去醫院做個徹底治療,好轉了再回家呢。」
  父親忽然沖我吼道:「就是我死了,也不要你去廣州!」
  從小到大,父親從沒有這樣對我說過話,我忽然感到萬分委屈,哭著跑進自己的房間。
  母親跟了進來,她坐在床邊說:「穎啊,你知道女人這一輩子,一定要守住自己的褲腰帶。你那個朋友,能無緣無故幫助你?你在外面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回來哪個男人還敢要你?」
  雖然我心裡己做好了給陳志雄做秘書以及更壞的準備,但母親的話還是提醒了我。不管以後會經歷多少男人,對女人來說,她印象深刻的必是第一個男人。同樣的,讓男人印象深刻的也必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無疑,我絕不是陳志雄的第一個女人,我也不想讓他成為我的第一個男人。我一定要把我處女之身留給一個處男。這樣,無論以後我在外面歷經怎樣的歲月滄桑,這個世上,都會有一個男人將我銘記在心。
  幾乎是不加思索地,我想到了趙保民。

54。
  晚上吃飯的時候,父母的臉色還是非常難看,父親不住地唉聲嘆氣,母親個勁地抹眼淚。母親問:「你去廣州了,楊宇怎麼辦?你倆不是要結婚了嗎?對了,他好久沒來我們家了。」
  我難過地說:「楊宇和丁縣長的女兒訂婚了,我要去外貿局上班,就得嫁給丁縣長的兒子,要是不嫁,我連學校都回不去了。」說到這裡,我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又一顆顆滴進碗里。
  母親眼光一亮,道:「丟了芝麻撿了西瓜。那你就嫁唄,做縣長的兒媳婦,一生就吃穿不愁了。」
  父親卻瞪了她一眼:「窮家寒舍的,丁縣長的兒子,我女兒高攀不起呢。」
  我趕忙接過父親的話:「大,是的,我們高攀不起。再說那個人,我根本不喜歡。」
  母親生氣了:「人家缺胳膊少腿啦?」
  父親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母親便不敢言語了。我趁勢說:「反正除了去廣州,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父親低頭喝粥,不再說話。母親卻不甘心:「還有,那個趙保民呢,人也是很老實的。」
  母親話音剛落就聽見狗叫聲,我抬頭一看,竟是趙何民走進院中。
  母親微笑了:「穎啊,你看說曹操曹操到,找個人嫁了吧,不要去廣州了。那麼遠,我們不放心的。」
  我不置可否。但這次,我因為心裡有了想法,對趙保民,不象上次那樣冷淡了。他還沒坐下,我就說:「上次你借了我一本書,還沒還呢,我跟你去你家拿吧。」
  他一怔,我趕緊向他使了個眼色,他會意道:「哦,那就去拿吧。」當我和他一前一後走出家門時,我看到父母臉上有了笑容。我知道,父母太想我找個人安定下來,這樣我就會不去廣州了。
  但我此時己孤注一擲了,我不是個輕易服輸的人,既然回拒了丁可,我絕不會回頭的。
  一路上,我一句話都不說。不知道自己出於何種心態,也許是下意識的,我帶著趙何民來到第一次跟楊宇親熱的地方坐了下來。趙保民很是驚訝:「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不是說跟我回家拿書的嗎?對了,我什麼時候借你書啦?」
  望著他那認真的樣子,我苦笑一聲,大膽地拉住他的手:「保民,你現在,還愛我是嗎?」
  我感到他的身子明顯一抖,激動地說:「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嘆了一口氣:「好吧,如果你喜歡我,今晚就要了我吧。」
55。
  趙保民沒想到我對他的態度會有如此明顯的轉變,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被我抓住的手不知該怎麼辦。我心一橫,索性靠在他肩上,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顫抖著將我擁入懷裡。奇怪的是,我被他抱著,心裡沒有任何電擊般的快樂,就如偎在一堆被子上一般。
  他的手臂僵直地抱著我,竟然沒有任何動作。我對今晚和他出來的目的非常明確,見他不動,我故意在他懷裡扭來扭去,他的手不小心就沒到我的前胸上,但是他卻觸電一般地縮了回去。
  我嘆了一口氣,仰起頭,尋找著他的唇。他很笨拙,但在我舌頭的挑逗下,他很快變得熟練起來,貪焚地吮吸著我的嘴唇,象要把我吃下去一般。一個男人,無論他是如何老實、正派,也敵不過女人的誘惑。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了起來,我靜靜地等待著。我想,很快,他的手,就會蜿蜒進我的前胸,然後一路向下。
  但我失算了,無論他呼吸怎麼急促,卻只專註於我脖子以上的部分。這讓我有些感動,看過一本書,一個男人若長時間專註於女人脖子以上的部分,那是愛,反之,那是佔有。難道,以前撫摸過我身子的三個男人都只是想佔有我,包括楊宇?我不由地感動,也更加堅定了將自己的決心。這個男人,他是愛我的,不是嗎?
  想到這裡,我的手悄悄伸到了他的下身,那裡己經硬了起來。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嘴裡發出壓抑的呻吟,他的呻吟鼓勵了我,我小心地撫摸著那兒。憑感覺,他那兒比楊宇大得多。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如此老實、好脾氣的男人,在這方面竟比楊宇出色。可見上帝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在給人關了一扇門的同時,留了一個窗戶。
  我鼓起勇氣,把他的手拿到我的胸前,他卻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推開我:「不,我不能太自私。」
  他的聲音很小,我卻感到如雷貫耳,真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男人。我含糊地說:「什麼自私,是我自願的,我,喜歡你。」
  他道:「喜歡就等結婚後再這樣,我不能害了你。」
  我用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傻瓜,早晚我都是你的人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我邊說邊用身體語言不住地挑逗他。他畢竟是個男人,又如此年輕,懷裡抱著心愛的女人,當然不能無動於衷。
  很快,我得逞了。
  只是在他小心地進身我身體的一剎那,我除了感到一陣來自身體的劇痛之外,大腦一片空白。我不明白,我守了二十二年的貞操,引以為豪的貞操,當它失去時,我竟然沒有感到任何的惋惜和痛苦。反而就象終於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般,感到一種解脫。
  除了疼痛,我沒有流淚,沒有後悔,沒有難過,甚至,沒有想象中的快感。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從我身上下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明天就到你家裡提親,我一定要娶你的。」
  聽了這話,我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堅定地說:「不用了,我們到此為止,我要去廣州了。」
  他立刻瞠目結舌:「你,你要去廣州,那你還。。。」
  我穿好衣服,輕輕吻了他一下,答非所問道:「這沒什麼,你是處男,我是處女,很公平。」說完,甩開他的手,逃一般地離去。
  從此,我無牽無掛了。
56。
  儘管父母拚命挽留,儘管趙保民百般不解,但我意己決,一定要去廣州!如果說能進大城市生活一直是我的夢想,但這個夢想一直被蟄伏著,如果不是一連串的打擊,我還是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的。也就是說,父親的病、楊宇的背判乃至學校的拒絕,都對我的廣州之行起到了催化的作用。
  我懷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只拿了僅夠車票的錢,母親給我包了幾張煎餅,裝了一瓶我最愛吃的干小魚炒辣椒。因為天熱,她怕菜壞掉,還特意炒了一小碟蘿蔔乾給我帶上。怕我路上口乾,還特意去村裡找了兩個礦泉水瓶子,把開水冷卻了裝進瓶子里。這樣,我一路上的吃飯問題就解決了。
  母親忙著這一切,父親則一邊抽煙一邊不停地咕噥著:「唉,都怪大沒本事,讓閨女受委屈了。」
  我感到鼻子一陣陣發酸,是啊,想著馬上就要到一個人生地不熟悉的地方去了,我感到心裡很沒底。我發現,我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留戀我的愛,留戀這塊生我養我的土地。
  趙保民特意騎著自行車送我去車站,他也如我父親一般不停地說:「秋穎,廣州要是不好就回來啊,天涯海角我都會等著你的。」
  我明知此去不會再回頭,但我不想讓他失望,很乖地點著頭:「好的,好的。」連我自己都感覺到,這個承諾是多麼蒼白無力。趙保民當然也意識到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在火車站,我給陳志雄拔了一個電話。陳志雄一聽是我的聲音,只是淡淡地說:「到了給我打電話,我開車去接你。」儘管他沒有我想象中的驚喜,但聽他一說,畢竟有人接了,我心裡還是踏實了起來
  當火車來的一剎那,想到從此一去,生死茫茫,我的眼裡忽然就湧進了淚水。我抱著趙保民,象抱著至親的人,趴在他懷裡,放聲大哭。趙保民也被我弄得哽咽起來,不住地拍著我:「不去了吧,跟我回吧。」
  我堅決地搖搖頭,擦乾眼淚,隨著擁擠的人群上了車。
  坐在靠窗的車裡,望著趙保民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的淚水,一次次洶湧而下。我貪婪地看著鐵路兩旁不斷閃過的白楊樹、莊稼以及田地里勞作的人們,恨不得把這一切深深地印在腦海中,永不磨滅。
  一路上,車上的人越多,一路向南,天氣似乎也越來越熱,車內象悶罐子一般,讓人透不過氣來。我在車上人訝異的目光中吃著我的煎餅喝著自製的礦泉水,一路上頭暈腦脹,昏昏沉沉。經過兩夜一天的顛簸,我終於在一個陽光明朗的早晨,到達了廣州火車站。
  當我隨著人流來到廣場上,我的心更加焦急起來。還沒等我找到電話亭,就看到寫著「山東。王秋穎」幾個字的紅紙牌,我驚喜地奔了過去。
  但舉紙牌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輕人一見到過去就問:「你是王秋穎小姐嗎?」
  我膽怯地點點頭。他說:「上車吧,陳總說車站亂,叫我提前過來接你。」
  我心裡不由一熱,但想到廣州火車站的臭名昭著,還是小心地問:「我怎麼知道你是他叫來接我的?」
  年輕人拿出電話拔了一下,我接過一聽,真的是陳志雄的聲音,他說這人是他司機。我這才放下心來,乖乖地跟這人上了車。

57。
  人很多,無論高低貴賤,只要走進這人群,馬上會消失於無形。我望了望自己,經過了長途的旅行,衣服被汗水貼在身上非常難受。不過是五月底,廣州的天己是熱得讓人受不了了。好在車內有空調,進了車彷彿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為了躲避人群,車子走得很慢。
  二十二歲我,我終於走進了大都市,並且終將融入這都市。這原本是我童年時代的夢想,可不知為什麼,望著街上一排排的高樓大廈以及出處那大廈的紅男綠女,我卻意興闌珊,絲毫沒有想象中的激動。
  車子七扭八拐地走了很久,終於上了一條大道,速度快了起來。我拭探著問那人,現在我己經知道他是陳志雄的司機了:「你要帶我去哪裡呢?」
  司機禮貌地答:「去廠里,陳總在廠里呢。」
  我想到自己風塵僕僕,這個樣子見陳志雄,不禁有些緊張,趕緊理了理零亂的頭髮,看看自己的白衣藍褲,雖然來時候洗得很乾凈,但此刻己沾有了塵埃。我偷偷拿出小鏡子照了照,發現長途方旅行雖然讓我神色有些疲憊,卻有一種別樣的慵懶,這才放下心來。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走進了一幢工業區,並很快駛進一家電子廠。我下了車,看到這個廠規模雖然不算很大,但乾淨整潔,甚至院子里空閑處還鋪著一塊塊草坪,和我們那個髒亂差的小縣城工廠很是不同。想到我就要在這個工廠做秘書了,心裡還是歡喜的。
  司機示意我跟他向一間房子走去,我進去一看,才知道那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寬敝氣派,我在學校甚至外貿局的辦公室要本不可以和這間辦公室同日而語。辦公室有很多人,他們一見我進來,全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今我驚訝的是,不論男女,他們一律白衣藍褲,和我身上的衣服不謀而合,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工作服。與此同時,我從男人的眼睛中看到了愛慕,從女人的眼光中看到了嫉妒。這讓我很是得意,暗中挺直了脊樑,跟著司機走進了最裡面的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也是一間辦公室,陳志雄正在和一個人講著什麼,不知為何,以前在那個小縣城看到他,我並不很很順眼的。但是現在,卻彼有一番他鄉遇故知的味道,感到他很親切。他抬頭看到我,微笑了:「你來了?」
  我聲音竟有些哽咽:「我來了。」
  陳志雄示意了一下,那人和司機很快離開了,陳志雄讓我在他對面坐下,端詳了我好一會兒,才滿意地說:「我的眼光真是沒錯的,坐了那麼長時間的火車,你還是這麼美麗動人,真是天生的尤物。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秘書了,等一下我讓人事帶你去熟悉熟悉工廠環境。」
  聽到這話,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新的生活己經開始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1
58。
  我到廣州第一天的生活過得非常充實。帶我熟悉工廠的是一個三十左右的江西男人,戴著眼鏡,非常周到禮貌。他的介紹給我打開了一個嶄新的天地。以前在家,我們家鄉的人不到萬不得己,是不會出去打工的。到這兒我才知道,現在打工實在是太平常不過的事情了。走進各個車間,望著車間里那一張張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的面孔,我來廣州之前的擔憂很快消失了。
  他對於我將從事的工作也給予了細緻的介紹,無非是協助陳總處理一些日常事務,最主要的是文書工作。對於英語電腦俱佳的我來說,這些都不是什麼難事。通過他的介紹,我對做好秘書這個工作充滿自信。
  把這些對陳志雄一說,他卻笑了:「你應該知道,我讓你來,並不是僅僅讓你做秘書。」我坦然地點點頭,對於這點,我是早有準備的。我的坦然,讓他很是滿意。
  中午吃過飯,陳志雄沒有叫司機,獨自驅車把我帶到市區,他說要為我買幾套衣服。我想起自己帶的行李包,斯斯艾艾地說:「不用了,我帶了衣服來的。」
  他卻「切」地一笑:「你那衣服到這兒還能穿啊?我可不想出去時身邊帶著個灰姑娘。」他的前一句話讓我很是受傷,但后一句話,卻把我逗樂了。
  在服裝色彩和搭配方面,我覺得自己有獨到的感悟力。以前只是限於口袋裡沒錢,想買又不敢買。但僅僅是一路走來,我便對廣州的服裝潮流和女孩子們的穿著品味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儘管陳志雄一次次叫我隨便買,我還是只挑了比較便宜的兩套衣服,死活不再買了。
  拿著兩套衣服上車后,陳志雄笑道:「到底是個鄉下女孩子,替我省錢呢。」雖是打趣,但我卻從他的眼裡,看到了讚賞。
  車子很快來到一座漂亮的住宅區,望著住宅區內那一片片綠油油的草坪和衣著光鮮的人,再想著我家鄉簡陋的住房和灰頭灰臉的農民們,我離家時的鬱悶一掃而過,是啊,這才是生活,我更加堅信了自己的選擇。
  陳志雄租的房子在八樓,要乘電梯上去。說句心裡話,以前我從未乘過電梯,為了怕他笑話,趕緊認真地看他操作,很快將過程熟記於心。
  房子是兩房一廳,裡面傢具一應俱全,比楊宇舅舅家要精緻和豪華許多。陳志雄問:「喜歡這兒嗎?」
  雖然知道,再喜歡這兒也不是我的家,但我還是乖巧地說:「喜歡。」
  這一天,我深刻地體會到了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心情。真沒想到,時隔一兩百年,我和她老人家還能穿越時空有著共同的體會。好在陳志雄是體貼的,他一直對我寬容地笑著,為我做著一切。甚至洗澡時,他也是先洗好了出來,再耐心地把我叫進去,告訴我怎樣調熱水怎樣調冷水。
  看著僅穿了一條短褲的他,我非常緊張。特別是他走出衛生間后,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沖乾淨些。」我就更加緊張了。
  有那麼一刻,我甚至後悔為了一個好笑的原因,輕率地將第一次給了趙保民。望著我自己錯落又致的身體和晶瑩剔透的皮膚,我忽然又有了信心,不過內心還是不安的。直到他在外面不斷催促,我才很不情願地放下花灑。這才發現,自己沒拿衣服進來,只好硬著頭皮,拿起僅有一條浴巾裹住身體,羞澀地走出衛生間。
59。
  我一打開衛生間的門,陳志雄就迎了上來,半擁半抱著把我拖進主卧室,卧室不是很大,但一張寬大的席夢思幾乎佔了三分之二。望著那寬大的床和一對漂亮的枕頭,忽然感到小腹一熱,整個人如酥軟了一般,癱倒在他的懷裡。
  他卻並不急,反而將我推開了,只是一臉暖昧地笑著,一伸手,扯掉了我身上的浴巾,立刻,我整個人赤裸著站在他面前。他發出一聲驚嘆,遠遠地站著,圍著我,上下左右打量著,眼睛里漸漸發出貪婪的光來。
  這是我第一次赤身裸體呈現在一個男人面前,看到他象打量一件商品一件打量著我,這讓我感到無地自容。這是八層樓,午後的陽光很好,空調也溫度適宜,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這兒,感覺自己很是淫蕩。
  他一會兒捏捏我的乳頭,一會兒摸摸我的下身。他的短褲不知何時己經脫掉了,我看到他黑瘦的身體,肚皮卻有贅肉聳拉著,很是觸目。我的眼睛一覽無餘地看到了他的下身,那地方早就硬了起來,鬥志昂揚一般。他依然不急,我心裡嘆了一口氣,他當然是不急的。
  現在,我感覺自己是一隻小老鼠一般,而他,則是那隻隨時吃定我的老花貓。在我的家鄉,常能看到貓捉老鼠的遊戲。通常,當一隻貓對一隻老鼠手到擒來時,它並不是急於撲上去一口吃掉那隻老鼠。它總是若即若離地逗弄那隻老鼠,等於玩夠了,累了,才終於猛撲上去,一口吃掉老鼠。現在,我們在玩老鼠捉貓的遊戲。
  但貓,也總有累的時候。陳志雄終於累了,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上。儘管我心裡不是很情願,但我己不是處女了,我的身體,卻為他的進入做了最充分的準備。他沒有象上次那樣很技巧地撫摸我,而是用手一探,淫蕩地笑了:「濕了好大一片呢。」
  我頓時感到羞愧難當,平躺在床上,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但他的身體滑進我體內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停頓了一下,但很快,他不緊不慢地動作起來。
  這是我的第二次,上次和趙保民象完成一件任務似的,因為疼,也因為條件的原因,匆匆而就,根本沒有感覺。但這次,我在他的動作下感到一陣陣的興奮,忍不住輕聲呻吟起來。
  但依然沒有想象中的欲仙欲死,這讓我不免有些失望。原來想象中神秘莫測的那層膜不過如此,性也不過如此,真不明白一直以為這很神乎其神的呢。但無論如何,和這個男人有了這層關係,以後我就是他的人了。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陳志雄從我身上下來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怎麼,才幾天不見,你竟然不是處女了?」
  我心虛道:「我們只是交易,你又不打算娶我,我是不是處女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60。
  他生氣地坐起來,提高聲音說:「怎麼沒關係,我是個商人,我說過我們做的是一筆交易!交易,你明白嗎?」
  看著對我一貫很和氣的他此刻象換了一個人一般,目光冰冷如電。我心裡很是害怕,想到在廣州人生地不熟的,這地方的亂又是在國內出名的。雖然我剛才從工廠人事那裡己經知道這兒很好找工作,但倘若他一怒之下將我掃地出門,我一時又找不到工作,便只好流落街頭。確實在這方面,我也是有錯在先的。室內冷氣開得很足,我感覺到身子冰冷冰冷的,不禁抱緊了前胸,縮成一團,怯怯地說:「對不起,我錯了。」
  沒想到我的退縮並沒有讓他消氣,反而更加有理似的,霸道地說:「知道錯就行了嗎?現在貨不對板,我上當受騙了!你們大陸人,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騙子,騙子!」
  他最一句話,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而且知道他骨子裡對大陸人是看不起的。歷來,對一個不尊重我的人,我也不會尊重他的。我放開雙臂,冷冷地說:「陳先生,你要清楚,你只不過是給我一份工作,以我的條件,不難找到這樣一份工作的。我陪你睡覺只是念你在廣州這邊給了我一個落腳的地方。如你所言,我們不過是做一筆交易,按照交易平等的原則,我己經吃虧了,為什麼我還要把我的處女身給你呢,你也未免太貪了吧。」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這樣說,立刻瞠目結舌,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紅,愣愣地望著我,象是不認識我一般。良久,他才說:「我一直當你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子,看來我得重新認識你了。」
  我跳下床,邊穿衣服邊道:「不必,我不是處女了,如果你認為自己吃虧了,我隨時可以離開這兒。你曾給過我一千塊錢,又把我從車站接來,我剛才陪你睡了一覺,我們也算兩訖了。」我是個不服輸的人,怎會受得了他這份窩囊氣。即便馬上流落街頭,也不能任他在我面前如此囂張!
  看我真的要走,陳志雄倒是慌了,趕忙跳下床,緊緊抱住我說:「開個玩笑呢,你就當真了,你剛來廣州,外面亂得很,你要往哪兒去?再說了,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要對你負責的。」
  聽他這樣一說,我便見好就收,不再僵持。但我認真地問:「我什麼時候去你廠里上班?」
  他「嘿嘿」一笑道:「你才來,先歇幾天再說吧。」
  因了剛才的矛盾,我不好太過反駁他,只好很不情願地點點頭。我真的恨不得馬上上班拿工資,那樣,無論走還是留,我都掌握了主動權。
61。
  第二天早上,陳志雄給我一張銀行卡,說上面有五千塊錢,讓我自己去逛商場買點衣服什麼的。我蜷縮在床上,望著那張小小的卡,鬱悶地想,五千塊錢,在我家裡,可以做多少事情啊,我一年的工資也賺不到呢。如果有了這錢,我的父親再也不用為看不起病發愁了。
  但這錢是他給我買衣服的,我卻不能寄回家,真想快一點上班啊。說心裡話,前段時間,為前途為愛情弄得身心憔悴,現在終於進入了夢想中的都市了,望著一屋子我可以使用卻又不屬於我的現代化傢俱電器,我忽然產生一個大膽的念頭:我一定要好好努力,爭取自己也能擁有這一切,然後把父母接到這裡來。只要有了錢,我就可以給父親最好的治療,給父母一個很好的晚年。
  也許,錢並不一定買來幸福,但沒有錢不會幸福這卻是真的。但現在,想著家鄉正為疾病困攏的父親,我哪裡有心思逛街買衣服呢?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我聽到室內的電話鈴聲響起,拿起一聽,竟是陳志雄的,他得意地說:「我給你請了個保姆,姓蔣,以後就由她照顧你了。」
  我不由抗議道:「我是要給你做秘書的,以後就在廠里吃了,為什麼要請保姆?」
  他「嘿嘿」一笑:「那就給你洗衣服做家務。」我還想說什麼,他卻借口忙掛了電話。
  就象做夢一般,只不過是陪一個男人睡了一夜,我就有了錢,可以享受這房內的一切,甚至還有一個人伺候著。這種生活,是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但不知為何,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幸福。還沒等我想出我不感覺到幸福的根源時,我聽到了電話鈴的響聲。
  我拿起電話,卻傳來了「嘟嘟」的忙音,可電話鈴還在一下一下地響著。我不禁有手忙腳亂,只好循聲找去,才在門邊找到了一個掛著的電話。我試著拿起來:「喂,你好。「
  果然,我聽到一個普通話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女聲傳來:「請問是王秋穎小姐嗎?我姓蔣,是陳先生讓我來的,給我開門啊。」
  我「哦」了一聲,趕緊跑過去把門開開。門外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大嫂,一看那粗黑的皮膚和土氣的打扮就知道是個農村婦女。大嫂細眉小眼,不算很漂亮,但看上去倒也乾淨利索的樣子,手裡拿著一個行李包。這就是陳志雄為我找的保姆,她讓我喊她蔣嫂。蔣嫂住在另一間客房裡,除了負責我一日三餐外,還打掃房間衛生、幫我洗衣服。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2
62。
  我很不習慣這種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陳志雄周一到周五在我這邊過夜,只有周未才回香港。我感到自己象一隻被他養在溫室的花瓶一般,我的任務,就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他來然後陪他上床,做為回報,他給我適當的零花錢。
  每次我一提到到廠里給他做秘書的事,他就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這讓我很是鬱悶,人也一天天沉默起來。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喜歡到小區的草坪上坐著,草坪上有濃郁的青草的芳香,這讓我想到家鄉的田野,想起父母,想起楊宇,想起趙保民,想起過往的一切。
  時間長了,便可以在小區內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這其中有許多和我年齡相當的女孩子,她們的穿著都非常時尚新潮。有一部分女孩似乎和我一樣無所事事;也有一部分女孩子,白天不見蹤影,常常在夜幕時分看到她們打扮得性感風騷,三三兩兩地出去。在和別人相處上,我是個十分被動的人,這在家鄉倒在罷了,即便沒有多少朋友,也有父母。但在這兒,這個性格上的缺點讓我更加感到孤單。
  那天晚飯後,心情鬱悶的我又來到草坪邊的涼亭里坐下。這時,向涼亭走來的一個挺著大肚子的漂亮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眉目如畫,長得很是漂亮。女孩友好地沖我笑笑,然後在不遠處坐下,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肚子,臉上寫滿即將為人母的驕傲。我羨慕地望著她,以為她必是嫁得了如意郎君,不知何年何月,我也能象她一樣,擁有一棟漂亮的房子,為一個男人挺起大肚子。但現在這些,對我是何等遙遠啊。想到這裡,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女孩無疑聽到了我的嘆氣聲,她走到我身旁坐下,微笑著問:「你老公是不是叫陳志雄?」
  她竟然說陳志雄是我老公?我差點暈倒,但看到她一臉真誠,並沒有惡意,只好羞愧難當地說:「是,是的,你怎麼知道?」
  女孩歡快地說:「我老公和你老公是好朋友,你家阿姨就是我給介紹的。要不是我老公這段時間生意忙,我早讓他帶我找你玩了,我也是新搬這兒來的,都快悶死了。噢,對了,我叫梅梅,你呢?」
  梅梅說話語速極快,看上去是個單純快樂的女孩子。望著她隆起的肚子,我疑惑地問:「你看上去不到二十歲,怎麼就想做媽媽了?」
  梅梅昂然一笑:「我老公說了,生下這個孩子我就可以轉正了。」
  我愣住了,一頭霧水:「什麼轉正?你是做什麼工作的,難道也有試用期?」
  梅梅一聽,不由放聲大笑起來,因為懷了孕,她不敢笑得太放肆,她拚命忍著,美麗的小臉漲得通紅。我被她笑得更加摸不著頭腦了,愣在那兒,象個傻瓜一樣。
63。
  好半天,梅梅才止住笑,故意一本正經地說:「看不出你這人這麼有意思。不過你說得也對,我們確實也是有試用期的。」
  什麼我們?但聽她的話,我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難道,你和你老公沒有結婚?」
  梅梅淡然一笑:「是啊,現在還不是和你一樣,不,我還不如你呢,你是二奶,我是三奶。」
  二奶?三奶?我是二奶?難道我現在就是傳說中的二奶?「二奶」,我沒想到這個曾認為離我很遙遠的詞,竟把這個詞看成是「下賤」和「婊子」的同義詞,現在竟然會落到我身上,我徹底懵了,站起來惱怒地說:「什麼二奶三奶的,我是秘書,我來是給陳志雄做秘書的,不是給他做二奶的?」
  梅梅沒想到我會發這麼大的火,冷笑道:「你這個真是好笑,自己都做二奶了還不肯承認?難道你現在敢說你跟陳志雄沒上過床?就算你做秘書又如何呢,秘書就是小蜜,不和老闆有一腿的,你能做得穩那個位置?」
  我真沒想到,外表看上去似乎很單純的梅梅,說話的語氣象個老江湖,彷彿世事洞察一般。她的眼光滿是嘲弄,我不由有些心虛,訥訥道:「秘書和二奶本質上是不同的,秘書幫老闆做事的人,二奶是老闆養起來的人,兩者怎能相提並論?」
  沒想到,梅梅眼中的嘲弄更深了:「切,二奶和小蜜都是老闆養起來的,不同的是,二奶只要和老闆上床就行,小蜜不但要上床,還要累死累活為老闆做事,你說的倒也是,兩者豈能相提並論?」
  我被她幾句話噎得張口結舌,竟怔在哪裡,半天說不出話來。氣氛一時非常尷尬,話不投機,我轉身就要走,梅梅卻「撲哧」一笑,打破了僵局:「好了,好了,這回你知道什麼是轉正了吧。不論是小蜜還是二奶三奶四奶,只要能把老公迷得和大奶離婚娶你,你就是轉正了。」
  我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在心裡苦笑,中國文化真的是博大精深啊。
  我初來乍到,對這兒的一切非常不熟悉,我確實需要一個朋友,這樣我就可以迅速了解廣州的情況。短短的幾句話,讓我感到,眼前的梅梅非常有心計,看來是個老江湖了,如果能跟她做朋友,可以受益非淺的。
  梅梅是個多話的人,不過剛認識,我就把她的底細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她十四歲就來這邊打工,那時候初中還沒畢業。在廣州,象她這樣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沒有文化,又吃不了苦,便在社會上混。具體怎麼混的她沒說,只說去年才被她老公包起來。因為老公的大老婆不能生孩子,二奶也只生了兩個女孩,她老公說了,梅梅若能生個兒子,便可以轉正了。
  天,三個女人共用一個老公,我聽得膽戰心驚,梅梅卻毫不為意道:「有什麼呀,我們老家有句俗話,寧為貴人妾,不做窮人妻。」
  我差點吐血,無論如何,我絕不能容忍自己和別人共用老公。想到這裡,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用自己的雙手支撐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絕不依靠男人生活!
64。
  有了梅梅這個朋友,加上她又是個多話的人,我對廣州,對男人女人了解了許多。我也知道,我所住的小區和市內其它小區,用至珠三江的很多小區一樣,裡面的許多女孩子都是二奶小蜜或小姐。她們之間流行一句玩笑話,廣州深圳東莞的房地產業,有一半以上是這些女孩子支撐起來的。乍聽這話,我有些不相信,但跟梅梅相處時間久了,她又介紹我認識了許多小區內別的類似女孩子,我不得不相信這個說法了。
  梅梅曾自豪地說:「你看大街上穿得最漂亮最時尚的,幾乎都是我們這一行的,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二奶或小姐的,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有這個資本呢。」
  聽了這話,我真是鬱悶,在故鄉接受的二十多年傳統的道德觀、愛情觀世界觀等等在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內經受了嚴峻的考驗,似乎做一個正派的女人是傻是笨,是不合時宜。但也許是我來自儒家氣息很濃的山東,傳統的觀念太深入我的骨髓了,無論如何,我依然無法接受她們如此新潮的思想。甚至於,我認為自己被迫走到這步都己經是大逆不道、非常可恥下賤了。如果再如她們說的那樣,掏空男人的腰包,爭取早日轉正,我更是連想都不去想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更堅定了我早日脫離這種生活的決心。
  那是一個陽光極耀眼的上午,梅梅讓我陪她去買一些嬰兒用品。孩子己經六七個多月了,她肚子很大,行走都己十分困難。一路上,梅梅十分開心,話也很多。但奇怪的是,她始終用寬大的太陽帽遮住大半個臉,還戴著寬大的墨鏡。
  我不解地問:「這麼熱的天,你又打著遮陽傘,怎麼還扮得象個特式似的?」
  她警惕瞭望瞭望四周,神秘地說:「知道我為什麼原先住得好好得要搬這個小區來嗎?」
  我搖搖頭。她得意地說:「我老公找人給我做了B超,我肚子里懷的是男孩子,我怕大奶二奶知道了使壞,在一個地方從不敢久住的,生產前我還要搬一次家呢。」
  我驚嘆,這樣的日子過得真是十分提心弔膽呢。不過還好,我們來去打的,一路上並沒遇到什麼可疑的人。因為梅梅買了許多嬰兒用品,她住的又是十九樓,我便自告奮勇幫她提上去。
  讓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我們走進她的房間時,竟赫然看到三個女人齊刷刷地坐在沙發上,目光兇狠地望著我們。
  梅梅發出「啊」地一聲尖叫,轉聲就想跑,但哪裡還來得及,其中一個最為高大的女人迅速追過來,冷笑一聲,一把扯住她的頭髮將她拉了回來。
65。
  我跟在她後面,見此情景,嚇得手裡的東西「嘩啦啦」掉在地上。看到梅梅頭髮被扯,剛想撲過去幫她,另一個女子恐嚇道:「這是我們的家事,你不要多管閑事。」我愣住了,想離開,卻放心不下梅梅,只好傻傻地站在哪裡。
  還沒等梅梅站穩腳跟,另一個長得有很漂亮的女人走過來,狠狠扇了梅梅一個耳光,同時咬牙切齒地罵道:「婊子,不打你不知道長記性,連我的老公你也敢搶,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梅梅的嘴角立刻滲出血來,她下意識地用手護著肚子,哀哀地說:「二姐,你就放過我吧,你也為他生過兩個女兒呢。」
  我這才知道那個長得象很漂亮的女人是梅梅老公的二奶,便鼓起勇氣說:「你不要為難梅梅,再說你也不是人家原配呢。」
  梅梅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自知失言,忙閉了嘴。那個二姐卻不惱反笑:「就因為不是原配才容不下她個小賤人的,要是原配,又老又丑的黃臉婆,我才懶得理她呢。你是誰啊,連這道理也不懂,真是秋後的冬瓜,毛嫩得很。」
  梅梅趁機向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轉身就要往外跑,誰知剛才扯梅梅頭髮的那個身形高大的女人一把又扯住我的頭髮:「還沒叫你走呢,慌什麼?」我一聲尖叫,眼淚都疼出來了,只好灰溜溜地順著她扯的方向返了回來,因為太急沒站穩,竟接連在地上打了幾個轉,弄得我暈頭轉向。
  梅梅看一計不成,只好堆起滿臉笑容:「二姐,看在老公的面子上,你就放過我吧。改天我就到醫院打掉,以後打死我我也不懷了。」
  二姐不住地望著她的肚子,陰陽怪氣地說:「這肚子懷不懷還能由你說了算啊,要想不懷,只有一個辦法。」
  梅梅臉色煞地發白,竟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二姐,二姐,千萬別,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二姐絲毫不為所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向那個高大的女人一使眼色,還沒等我明白過來,那高大的女人便哼了一聲,先抬起一腳將梅梅踢了個仰八叉,梅梅慘叫一聲護住肚子,我意識到什麼,趕忙撲上去:「她是懷孕的人,你們不能這樣對她!」
  另一個女人冷笑一聲:「就是懷孕我們才這樣對她,不懷孕誰稀罕她呢。」話音剛落,那個高大的女人又一腳向我踢來,我沒提防,整個人象只皮球般滾到一邊。與此同時,她獰笑一聲,那隻穿著四十幾碼鞋的大腳準確地落在梅梅的肚子上,狠狠地踩了下去!
  梅梅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聲,身子便軟軟地貼在地上,我恐怖地看到:一股粘稠的血水,正從她的孕婦裙里,蛇一樣快速流了出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3
66。
  我奮力撲上去,拚命把那人的腳往下拉,聲嘶力竭地喊道:「求求你們,放過她吧,要出人命的。」
  那個高大的女人力氣非常大,我根本搬不動她的腳。看著梅梅越來越慘白的臉,身下的血水己泅成一片,我急中生智,狠狠地朝那女人的小腿咬了過去,她「哎喲」一聲放開腳,卻一腳朝我踢來,我趕忙一躲,她的腳落空了,生氣得怒斥道:「哪裡來的賤貨,我叫你多管閑事!」
  我害怕她也象對待梅梅一樣對待我,趕緊爬起來,迅速逃進旁邊的一間卧室,「砰」地關上了房門。很快,房門被踢的「砰砰」山響,伴隨著「賤貨」、「雞婆」的辱罵聲,我大氣都不敢出。這時聽到那個漂亮的女人說:「算了,我們走吧,這婊子肚裡的孩子肯定沒得活了。」
  我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並完全消失,這才壯著肚子打開門。看到己象血人一般的梅梅,我頭皮發麻,趕緊拿起電話拔打120,然後焦急地跪在地上哭喊著:「梅梅,梅梅,你醒醒,醒醒啊。」
  但梅梅一直沒有醒,我懷穎她是不是己經死了,便大著膽子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她還有呼吸。以前我是最怕死人的,甚至看到有人家喪事,我便遠遠地躲開,每次都嚇得心驚膽戰。現在,伴在氣若遊絲的梅梅身旁,更是恐懼得渾身發抖。不知過了多久,象是一個世紀一般,小區保安和救護人員才趕到。我這才渾身象散架了一般,軟軟地坐在地上。
  當他們把梅梅放在擔架上時,我不小心瞟了一眼,天哪,我竟然看到梅梅的雙腿間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一個嬰兒的半個頭。我只覺得胃內一陣翻滾,竟然「哇」地一聲乾嘔了起來。
  可憐的梅梅,這次被打,不僅讓她那即將分娩的男嬰胎死腹中,也因為遭受外力過分擠壓,嬰兒的頭將她的陰道大部積撕裂,她的子宮也嚴重受損,醫生說,她以後再也不能做母親了。
  因為失血過多,梅梅出現長時間休克,醫生立即給她輸血。不一會兒,梅梅的那個所謂老公在她家保姆的陪同下來過一次。那個男人的頭頂己經全禿,只在周圍剩下一圈頭髮,他小心地將四周的頭髮留長了往上梳,非常費力地遮掩了半全禿的頭頂。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無法想象得到,眉目如畫的梅梅、活潑漂亮的梅梅,懷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半老男人的孩子!
  他來的時候,醫生正在緊張地梅梅緊張地手術,梅梅還沒有脫離危險,我和小區的一個保安焦急地在走廊上守著。梅梅出事的時候,家裡的保姆正好出去買菜,回到家后即被保安告知梅梅出事了,那個保姆才趕忙拔打了男人的手機。
  男人來時似乎並不焦急,看到我,竟然眼光一亮,同來的保安介紹說幸虧是我及時打了120,再晚五分鐘梅梅就沒救了。男人聽了,竟然親熱地握住我的手:「謝謝你,王小姐,真是太謝謝你了。」
67。
  這是什麼人啊,自己的女人正在急診室緊急搶救,他卻握著我的手不放,即便是感激,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一些吧。
  望著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奮力抽出手,冷冷地說:「你還是趕緊去交住院費吧,梅梅還沒渡過危險期呢。」他這才訕笑著鬆開我的手,悻悻地朝收醫院辦公室走去。我剛想喊他讓他去收費處,他己經過去了。轉念一想,直怨自己傻,是啊,他是大老闆,有的是錢,就算住院也是貴賓,怎會和我們小老百姓一樣排隊等候呢。就比如梅梅,要是換作平頭老百姓,不交住院費醫生哪裡會給手術,但據同來的保安說,因為小區經理早早給醫院打了招呼,所以沒交錢就可以手術了。
  那男人交了錢就匆匆趕回去了,梅梅由她家的保姆照看,經過醫生的緊急搶救,她己經脫離危險了,但依然昏睡著。今天是周六,陳志雄回香港的日子。因為白天發生的事太突然了,我回到家隨便吃了點飯便早早睡去,夜裡卻不斷做著惡夢,一會兒夢到我就是梅梅,被幾個女人踩在腳底下,血流不止;一會兒又夢到陳志雄象扔一袋垃圾一樣把我掃地出門。我一次次從惡夢中醒來,嚇得渾身的冷汗。
  不,我絕不要做梅梅第二,絕不!
  梅梅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醒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己經癟下去的肚子,我看到她長嘆一口氣,淚水就流了下來。我趁她家保姆出去的間隙,悄聲問:「這事要不要報警?」
  梅梅苦笑一聲,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技不如人,願賭服輸,報警有什麼用呢?她給我老公生了兩個女兒,再怎麼也比我有份量。歷來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
  我真不敢相信,這話是年輕貌美的梅梅口中說出來的,滄桑得象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望著她那雖有些蒼白,但依然年輕漂亮的臉龐,我感到一陣心酸,不由脫口而出:「難道你就這樣放過她們了?可她們連你做母親的權利都剝奪了呢!」
  梅梅聞言,大驚失色,一把位住我的手,指甲都摳進我手面的肉里:「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再說一遍!」
  梅梅的子宮因為外力壓迫,不僅讓她那即將分娩的男嬰胎死腹中,也因為遭受外力過分擠壓,嬰兒的頭將她的陰道大部積撕裂,她的子宮也嚴重受損,醫生說,她以後再也不能做母親了。但這事,她那個所謂的老公一直讓我們瞞著她。我自知失言,但事到如今,也只好點了點頭。
  驀地,梅梅發出一聲嘶力竭的哀嚎,跳下床,捶胸頓足地說:「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68。
  我趕緊攔住她,同時驚訝地看到,她的褲子上,又滲出了血跡。正好兩個護士聽到聲音趕來,急忙給她打了一支鎮靜劑,她這才安靜下來。忽然我發現,剛才還為梅梅削蘋果的保姆不見了,我心裡立刻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從梅梅口中我己知道,這些保姆一般都是男人花錢雇的,所以很多時候,她們其實是男人安插在二奶三奶身邊的一個眼線。我趕忙追到走廊,但哪裡還有她的蹤影。事己至此,我只有暗暗希望,這個保姆是個例外。
  但事實證明,我有多天真。大約晚上六點鐘的時候,梅梅便醒了。因為那個保姆遲遲不回,我決定陪梅梅一個夜晚。反正今天是周日,陳志雄要到周一才回的。
  梅梅現在己不象下午那樣激動,一遍遍和我商議著報警的事,但不知為何,幾次拿起手機,她卻遲遲下不了決心。我不耐煩了:「怎麼回事,要報就報不報就算了,有什麼好猶豫的?」梅梅苦笑一聲,搖搖頭。
  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我吃驚地看到,門邊站著的竟是梅梅的那個男人,正刻他一臉怒氣,完全沒有了前天對我親熱的笑。他的身後,跟著那個保姆,保姆拖著沉重的皮箱,避開我探尋的目光。我心裡一沉,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就冷冷地說:「這位小姐,請你出去一下,我要和她單獨談談。」
  我只好滿腹狐疑地走了出去。讓我驚訝的是,我坐在走廊的凳子上還不到十分鐘的時間,男人出來了,我看到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狠狠瞪了我一眼說:「這位小姐,我奉勸你一句,少管閑事!」說完這話,他揚長而去,身後跟著的,是兩手空空的保姆。
  我趕忙走進病房,急急地問:「梅梅,他跟你說了什麼?」
  梅梅無力地揚起一張紙條:「這是三十萬的支票,三十萬,一切都結束了。」
  我怒道:「三十萬就剝奪了你做母親的權利,絕不能讓他得逞!」
  梅梅嘆了口氣:「又能怎麼樣呢?超過極限他就不過出的,那個女人也不過是他二奶,只要他想,那樣的女人一抓一大把。這三十萬,他也不過是看在兩個女兒的面子上,倘若只為那個女人,他是斷不會花這個冤枉錢的。」
  我氣結:「你和他在一起,又為他流過一個孩子,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把你打發了?簡直沒有人性!」
  梅梅苦笑道:「男人的心就象他的禿頂,掉了不能再長回來的。再說,即便不要這錢,報警又能能怎樣,我也不過是說說氣話。我們這些女孩子,沒文化,又想過好日子,不走這條路,就無路可走啊。」
  我想到自己,黯然傷神。倘若我仍然住在陳志雄為我設置的漂亮的籠子了,我和她們又有什麼區別呢?也許梅梅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我的等待己到了極限,和陳志雄攤牌的時候到了。
69。
  周一晚上,陳志雄如往常一樣過來了。本來我和蔣嫂正在看電視,蔣嫂在這行做久了,是個很識趣的人,看到他,立即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他親熱地挨著我在沙發上坐下,手就開始不老實起來,在我身上上來亂摸,口中噴著刺鼻的酒氣。
  我打掉他的手,正色道:「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他「嘿嘿」一笑:「快去洗澡,我們到床上談。」
  我嘆了一口氣,常言道,酒是色媒人,這話真是不錯。看到他慾火中燒的樣子,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向衛生間走去,陳志雄跟在了身後。
  雖然浴室不算小,但一個碩大的浴缸就佔了三分之二,這就讓本來不小的浴室顯得十分擁擠。一進門他就脫去了自己的衣服,連扯帶拽了也將我本就不多的衣服脫了去。一對光著身子的男女,在這個水氣氤氳的浴室里,想不做什麼都很難。
  每次喝了酒,他都喜歡和我同室洗浴,變換著各種資勢。說來也怪,我對他這個人沒有絲毫男女之間的愛意。無論是理智和情感,我對他可以說是厭煩惡至極。但每每兩個人光著身子在一家,我還是感覺到年輕的身體如著了火一般,強烈地想和他做那事。可遺憾的是,在他的身下,我除了一絲絲若有苦無的快感外,始終無法達到他所謂的高潮。儘管他教過我種種達到快感的方法,還說這都是別的女人經驗的總結,可這些經驗總結,一到我身上就不靈了。
  但不管我有沒有快感,他卻總能欲仙欲死,就比如現在。現在,我趴在浴缸里,他的下身輕易地滑進我的體內。可他只把我帶到了半山腰,自己獨自一步步上了山,我卻只能在山腰徘徊,這讓我渾身的慾火找不到出口,難過得生不如死。我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卻以為我這呻吟是高潮的前奏,更加賣力地動作起來,直至發出一聲長長的低吼,從我體內全面退出。
  我更加慾火難耐,只好不停地把冷水往身上沖,終於不再難受了,才嘆了一口氣,用浴巾包裹著,走進卧室。我己下定決心,這個男人,除了為數不多的錢,甚至連性都不能給我,如果他再不讓我給他做秘書,我堅決要離開他!
  寬大的席夢思並列著我和他的身體,一白一黑,非常明顯。他伸手將我摟進懷裡,輕輕拍了拍我的屁股,滿意地說:「第一次見到你,看你走路的姿勢,我就知道你是個天生尤物,看來我的眼光還是很準的。」
  我趕緊道:「那就讓我明天去上班吧,做了你的秘書,就可以一整天在一起了。」
70。
  他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為什麼一定要上班呢,這家小區里很多象你這樣的女孩子,她們不上班,不是也過得很好嗎?」
  我很不高興:「她們是靠男人養活的二奶,我有手有腿,為什麼要靠別人養活呢?之間不是說好的嗎,我來了就做你秘書,你怎麼現在變卦啦?」
  他嘻笑道:「做二奶有什麼好,做二奶也是要有資本的,並不是誰想做就可以做的。比如蔣嫂,她也做還做不到呢。」
  說完這話,他自以為幽默地笑了一下,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認真地說:「我再說一遍,我要做你秘書。「
  他這次不耐煩道:「秘書有什麼好,秘書就是小蜜,也是要陪我睡覺的。」
  我執拗道::「只要能上班就行,那我就做你小蜜,我是堅決不做二奶的!」
  他徹底翻臉,終於攤牌了:「明說了吧,不錯,本來是讓你做我秘書的。可是你來后我才發現,你並不是我以為的那個單純樸實的農村女孩王秋穎。你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裡就失去了處女身,你不就是不想給我嗎?別以為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了我。你欺騙了我,你懂嗎?象你這樣有心計的女孩子,如果放在身邊就象一個定時炸彈,沒準那天就炸得我遍體鱗傷了。我一步步走到現在不容易,我不想因你毀於一旦!」
  因為這話說得太急太猛,說完他便咕咚咚喝了一大口水。他的話每一句都象一根鞭子,正打在我的疼處,我頓時瞠目結舌,甚至沒有反駁的餘地。他放下水杯,發出得意的「嘿嘿」笑聲,他大概以為自己勝利了,雙手又開始不安民份起來,在我身體上下遊走。
  我身體一激靈,他的話也讓我徹底清醒起來,我冷冷地打掉他的手:「既然如此,那麼我們沒有相處下去的必要了,我是堅決不當二奶的。」是的,堅決不當二奶!如果沒有梅梅的參照,我也許下不了和他攤牌的決心,但現在,我意己決!
  我當即跳下床,不顧他的阻攔,開始收拾衣物。為了表明決心,我甚至沒有拿一件他給我買的衣服,只拎著自己的來時的皮箱,兩手空空的就要出門。他想阻攔,我冷冷地打掉了他的手:「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他冷笑一聲:「好,你走吧,只要邁出這個門,你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揚長而去。
  淚水,一下子湧進我的眼,我沒有回頭,為了表明決心,我甚至沒有拿他一分錢一件衣服。雖然我有一種被人白白玩弄的感覺,但我想,他帶我走進了這個城市,我陪他睡了近一個月的覺,也算是不欠他的了。
  還是梅梅說得好,技不如人,願賭服輸,以後,再和男人上床之前,一定要為自己留條退路。當晚,我步行了大半個城市,在梅梅的病床邊睡了一夜,梅梅看我提著包己明白了一切。
  看著梅梅蒼白的臉,我暗暗發誓:我再不會依靠任何男人,我一定要用雙手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4
71。
  從陳志雄為我精心營造的「籠子」里飛出來時,我兩手空空,一分錢也沒拿。梅梅很為我的任性感到惋惜,她說:「見過傻的,沒見過你這麼傻的?為什麼不趁機撈一筆錢再出來。就算不想撈一筆,你作了他一個月二奶,萬兒八千還是該有的吧,這樣太虧了。」
  我悲哀地發現,不論我承認承認,我做過陳志雄一個月二奶卻也成了不爭的事實,這事實就象我身上一個恥辱的印記,永遠無法抹去。無論出發點有多麼不同,從結局來看,我和梅梅是同一類型的人,但無論從思想知識閱歷來說,我覺得自己又是和她完全不同的。所以對她的話,我不置可否。但我感覺梅梅其實是一個很熱情善良的女孩子,目前在廣州,她是我唯一認識的人,也是唯一能幫我的人。想到這裡,我斯斯艾艾地說:「梅梅,我想找一份工作,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
  梅梅想了一下,正色道:「秋穎,不是我不想借你,實在是我在這兒生活太久了,不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你想想,我雖然有錢,但每一分錢得來的那麼不容易,又和你無親無故,我憑什麼借你呢?」
  自她出事後,我每天都來看她,安慰她,甚至為她被那個高大的女人象踢皮球一樣踢倒在地。我沒想到在我身陷困境時,她拒絕得如此乾脆,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感覺臉也象火燒一樣紅了起來,獃獃地望著她。那一刻,我非常後悔自己為了所謂的人格和清高沒有從陳志雄那裡拿錢,就算拿走他平時給我的零花錢,今天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困境啊。當初之所以跟著陳志雄來廣州,就怕人生地不熟身陷困境,沒想到,跟他來了,還是身陷了困境。
  梅梅嘆了一口氣:「人心隔肚皮,實在怨不得我。不如這樣吧,我老公不要我了,他給我請的保姆也不來照顧我了。我還下不了床,正想請一個陪護呢。如果你不嫌棄,就先在醫院照顧我吧,我每天付你三十元錢。」
  每天三十元,和我原先的保姆蔣嫂的工資一樣。儘管我有一種受辱的感覺,我還是感激地點了點頭:「真謝謝你。」
  梅梅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不用你謝,只要你不怪我就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覺得這話與其是梅梅說的,也是替我說的。我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向自認為清高無比的我,竟然淪為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人的保姆?我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為了掩飾這種衝動,我收撿起梅梅換下的臟衣服,逃一般向洗手間走去。
  倘若不是親人,一個女人給另一個女人洗衣服本來就是一件恥辱的事,開始,我還能忍受這種恥辱,但在洗到她血跡斑斑的短褲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72。
  從端屎倒尿到解悶逗樂,我陪了梅梅一個多月。人都是有感情的,梅的臉色漸漸有了紅潤。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對我,也從開始的利用到後來的情同姐妹。是的,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裡,我們都如浮萍一般,隨波逐流,能在逆境中走到一起也實屬不易。
  一個月後,梅梅出院了,重租了房子,買了傢俱。她甚至建議我不要去找工作了,她想做點生意,讓我和她一起打理。我雖然感激她的好意,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一方面是兩人生活態度文化背景相差太多了,所有的本錢都是她出,我便會矮她三分,在這個以金錢論一切的城市裡,我怎甘一直仰她鼻息?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我自信年輕貌美,口語流利,我需要更大的發展空間!
  社會是現實的,一連串的變故讓我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我一定要依靠自己的雙手,支持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而這天空中最重要的部分便是金錢!
  梅梅租的是兩室一廳,她同意我暫時寄居,這讓我很是高興。我現在明白了,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裡,別人不幫助我是本份,一點點的幫助都能讓我感因戴德。我將梅梅給我的一千二百元工資寄回家一千給父親看病,留下二百元找工作,我決定背水一戰!
  雖然會上網,但為了節省,我很少上的,過去的一年裡,整日為愛情為前途擔憂,更是無心上網。但現在,除了梅梅,我沒有任何朋友,梅梅顯然對人才市場的信息知之不多。我意識到,只有上網才可以幫助我。
  我狠下心拿出十塊錢到一家網吧,在網上,我驚喜地發現,廣州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才市場!很快將目標鎖定在位於天河體育中心體育館的廣東省人才市場。據網上統計,該人才市場在同類行業中,歷年來高居傍首。
  讓我吃驚的是,天河體育館人山人海,求職者絡繹不絕,無數求職廣告撲天蓋地。我小心瀏覽著求職信息,發現很多公司招收秘書助理等相關職位,而這些職位大多要求25歲以下,相貌端莊,會電腦,英語流利。這些條件我無一不符合,我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心這才放鬆下來。
  讓我沒想到的是,在家鄉連一個鄉村中學教師學校都不要的我,在這個廣州首屈一指的人才市場竟然大受歡迎。很多攤位的招聘者看到我,竟然連畢業證都不看,隨便問幾句就敲定我去上班。
  早知如此我何必要以那樣的方式來廣州?早知如此我何必要輕率失了處女身?早知如此我何必在家鄉苦守一年?早知如此我何必偏要給陳志雄當秘書?
  短短的兩個小時,我手上己拿到七八張錄用通知書,我的心激動得提到了嗓子眼。不愧是人才市場的籠頭老大,這個人才市場的招聘單位個個都有極強的實力。沒想到以前那些如雷貫耳名稱,現在竟實實在在的呈現於面前。
  特別是看到「顯柯」集團的公司簡介時,我更是眼前一亮。「顯柯」集團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家電企業,產品遠銷海內外。據說該集團為一黨政要人之子創辦,若能到那裡上班,將會有更大的發展機會。想到這裡,我毫不猶豫地走向向「顯柯」集團的招聘攤位前。
73。
  負責招聘的是一男一女,男人三十初頭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職業性微笑,看上去極有修養和風度;女人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胸部非常飽滿,粉面勝雪,媚眼如絲,渾身散發著標準的白領女性魅力。果然是大公司,連職員的外貌看上去都這麼入眼。再看看自己藍衣白衫的鄉土打扮,不自覺得產生幾分自卑來。但這家公司的名聲太響了,對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還是硬著頭皮擠上前去,細細看了招聘啟示上的「工程部經理助理」一職,感覺自己比較合適。便象別的應聘者那樣,對那個女人說了聲「你好,我想應聘工程部經理助理。」隨即將簡歷和各種證件遞到她面前。
  那女人嫣然一笑,只掃了一下我的簡歷就退了回來,禮貌地說:「對不起,這個職位要有一年以上相關工作經驗的。」
  這是我自來人才市場后第一次被拒,臉立刻紅了,訥訥道:「我有一年工作經驗的,其餘條件我也符合的。」
  那女人便有些不耐煩了:「你是做老師的,和電子根本不搭界的。下一個。」於是又有一個人的簡歷遞了過來,我只好訕訕地往後退。
  誰知這時人群一個擁擠,我沒站穩,趕緊扶著面前的桌子,但還是被撞到了那個男人對面,把他面前桌上的東西弄撒了一地。我趕忙向他道歉,並幫他拾起地上的資料文具。
  那男人微笑道:「沒關係,我也做過老師,把你簡歷給我看看吧。」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喜地把簡歷遞了過去。
  男人細細看了一遍,抬頭問:「你想做人力資源嗎?」
  我知道人力資源就是在家鄉時別人常說的人事,好象在我們那兒,人事的權利非常大,管著好多人的升遷。我沒想到在家鄉我連想都不敢想的職位就這樣擺在我面前了,立刻連連點頭:「願意,當然願意。」
  剛才退我簡歷的那個女人看了男人一眼,不高興地說:「你們人力資源又不招聘?」
  男人微微一笑:「原來管考勤的那個太粗心了,每次跟財務對工資總是出錯,還是女孩子細心一些。」
  那女人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男人友好地對我說:「沒經驗沒關係,考勤其實好簡單的,你英文又好,又會電腦,肯定沒問題的。如果沒別的問題,就到我們公司面試吧。」
  我受寵若驚,連連點頭。
74。
  接到「顯柯」的面試通知書,我高度緊張的神經終於松馳下來,這時過十二點了,有的招聘單位前空空的,留下的也開始吃飯。剛才鬧哄哄的找工作的人也稀少下來。我感到肚子餓了,便隨著人流向外面走去。
  回去跟梅梅一說成績,梅梅很替我高興,同時酸溜溜地說:「到底還是有文化好啊,哪裡象我啊,想過人上人的日子,除了這條路簡直無路可走了。不過經常聽說性騷攏事件,你可要小心了。」
  我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別的公司我不敢保證,但『顯柯』公司肯定不會,你不知道,那個招聘我的人應該就是人資部經理,看上去好穩重好有修養的樣子,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梅梅驚訝道:「天,『顯柯』?你知道嗎?『顯柯』的辦公大樓好漂亮的,聽說那裡的人工資待遇都很高,你要是能去哪裡上班,真是撞了大運了。」
  梅梅的話更堅定了我進「顯柯」的決心!
  面試那天,我特意借了梅梅一套粉藍色的夏裝套裝、白涼鞋,頭髮披散,素麵朝天,站在鏡子前,我感覺到自己氣質馬上變了樣,顯得時尚又不失端莊,人也自信了許多。人是衣服馬是鞍,不是沒有道理的。所謂的「腹有詩書氣自華」純粹是自欺欺人的把戲。特別是女孩子,要是身材和臉蛋不好,腹內再有詩書氣也不華的。同樣,女孩子要是身材和臉蛋好,即便再沒讀過書,穿上合體的衣服,依然會光極照人。在這點,梅梅就是極佳的例子。倘若她穿著時尚新潮走在街頭,美麗大方,回頭率極高,絕對沒有人會認為她只是個初中都沒畢業的農村女孩。
  「顯柯」離我現在的住處並不遠,辦公大樓比我想象的更要氣派漂亮,這棟大樓在高樓林立的廣州雖然不算高,但它那鍍著金字的「顯柯集團」四個大字在陽光下尤為閃亮。進出大門的人一個個衣著考究,就連門外站崗的兩個保安腰桿也挺得筆直。看到我的面試通知,他們客氣的把我讓我進去。
  我一直以為自己也許不算最漂亮的,但很清秀。但看到前台的接待,徹底擊碎了我這點想法。那女孩清秀極了,長得很象張柏芝,看上去只有十八九的年紀,皮膚吹彈可破,眼睛秋波流傳,大而有神。特別是她的聲音,甜甜膩膩,我一下子喜歡上了她。女孩很熱情,看到我的面試,友好地說:「麻煩你等一下,我電話在周經理。」
  女孩的身後的牆壁上,是燙金的「顯柯集團有限公司」幾個大字,開頭是是一枚漂亮的集團標誌。接待室很寬敝,還有莊重的黑皮沙發和兩棵高大的綠色盆景。
  不一會兒,一個身材中等,邁著八字步的男人向我走來。望著他外撇的八字雙腳,我差點笑出聲來。接待女孩連忙介紹說他就是人資部的周經理。我一看,原來就是那天在人才市場招聘我的那個男人。雖然現在看他並不如那天坐著時有氣質,但看到他穩重的相貌和職業性的微笑,依然覺得他很親切,象個大哥哥一般。
  面試很簡單,只是測試了一下電腦,然後和他進行了簡單的英語口語交流,我便正式成為「顯柯」集團人資部的職員。月薪兩千八,試用期三個月。
  兩千八,這在以前對我來說是天文數字,現在我一個月就可以拿到了,我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我的新生活正式開始了!
75。
  回到住處跟梅梅一說,梅梅也為我高興。因為公司不包食宿,我和梅梅商議了一下,她建議我和她合租,反正這兒離公司也近。至於飯菜呢,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去外面吃。梅梅現在租的兩房一廳雖然不算新,但地處鬧市,月租一千八。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租住這樣貴的房子的,但她是個享受慣了的人。我一想,倘若自己租房,肯定不太划算,何況附近也不一定有合適的房子。和陌生人合租呢,很不方便,畢竟,我和梅梅也算是患難之交了。想到這裡,我點點頭。因為梅梅住的是主卧室,這樣我每月只付八百元就可以了,其餘費用平攤。二千八,除去八百元房租,再除去伙食費,最低也可落到一千多呢。有了這錢,我父親的醫藥費就不用愁了,我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
  我終於有了一份不錯的工資,我終於成為所謂的都市白領,我終於可以有勇氣打電話回原來的學校了。
  電話是于敏接的,她連竹炮似地問了我一連串問題,彷彿我離校那樣,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我跟我說我一切都好,只是我忽略了我和陳志雄的那一段。我還說我現在「顯柯」集團上班。「顯柯」的電器品牌,在電視里經常出現,于敏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于敏的聲音微微的憐憫變成了羨慕,急急地問:「我可不可以去?我也要去,好不好?」
  我苦笑道:「做老師多好啊,我是做不了老師才出來的,你出來做什麼?」她卻不依不僥,一定要我答應她讓她過來。我只好敷衍著答應了,讓她叫趙保民,她只好戀戀不捨地放了電話。
  趙保民的聲音沙啞滄桑:「秋穎,聽話,要是不好隨時回來啊,我一直等你的。」
  聽到這發自內心的擔憂的話,想著來廣州後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我鼻子一酸,落下淚來:「保民,我不會回去了,你忘記我吧。」
  他急了,壓低了聲音說:「怎麼可能呢秋穎?我怎麼可能忘得了你?你是我的人了,我要對你負責的!」
  我哽咽道:「我,我回不去了,我也不需要你對我負責。」因為傷心,我再也說不下去了,趴在桌上痛哭起來。我聽到電話里傳來他一遍遍著急的呼喚:「秋穎,你怎麼了?秋穎,秋穎。。。」我淚流滿面,狠狠心,「啪」地掛了電話。
  是的,我回不去了,我再了回不去了。在被楊宇拋棄后,在進外貿局后,在學校不要我后,在我踏上南下廣州的列車后,在我上了陳志雄的床后,我就再也回不去了,我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原來那個高傲純樸的王秋穎,己經脫胎換骨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5
76。
  換上公司統一發放的藏青色制服裙白襯衣,系著紅底白條的蝴蝶狀領結,坐在現代化的辦公大樓里,就象給新員工培訓的周經理說的那樣,正式成為「顯柯」集團的一員。生活向我打開了另一片新的天地。說實在話,我不喜歡系花里胡哨的蝴蝶結,相比較而言,我更喜歡系一條黑領帶。可惜,公司明文規定,只有經理級以上人員才能系黑領帶。我現在才知道,那天退我資料的女人名叫庄萍萍,是主管行政的副總經理沈小樓的助理。副總的助理享受的是經理級代遇,所以她可以系黑領帶,可以上班吃零食,每天趾高氣揚地出沒於各層辦公室,驕傲得象只小母雞。
  有一次,同部門管理員工檔案的邱姐看到她,神秘地向我豎起一根小指頭,我大惑不解:「她是小人?她年齡很小?」
  邱姐狠狠瞪了我一眼,低聲說:「笨,小蜜呀。」
  想起以前梅梅說過小蜜好象是二奶的同義詞,但我不敢相信在這家著名的大公司里也有這種事存在,疑惑地說:「她是沈副總的助理,也就是秘書啊,秘書在廣州的習慣叫法是小蜜對嗎?」
  邱姐以為我是故意裝的,再也沉不住氣了:「沒想到你剛來廣州,倒是好有城府的啊。現在的小姑娘,一個比一個不簡單呢。」
  我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真的沒想到,小蜜原來真是情人的代名詞?看上去如此漂亮驕傲的庄萍萍也會給別人做情人?我還以為只有象梅梅那樣沒文化的女孩子才會甘心情願那樣做呢?
  邱姐自那以後,再不和我私下交流了,看我時眼光中也滿含敵意。我也懶得和她解釋,一心想著怎麼把工作做好。因我熟悉電腦,公司是電腦刷卡,考勤程度既簡單又有據可依,我很快就得心應手了。但周經理卻有些不放心,還是把原先那個做考勤的人留下了一個月,我跟著那人,真正把一份完整的考勤報表送交財務部最後審核確定后,周經理馬上解僱了他。
  那是個快四十歲的人,工作經驗豐富,待人也很好。甚至在他被解僱那天,我給他做考勤時出了一點錯誤,他不但沒有生氣,還認真地教我糾正過來。我很難過,歉意地說:「對不起,我要是不來你也不會走的。」
  他苦笑道:「你不用說對不起,他看我早就不順眼了,就算你不來,還會有別人來的。我老了,更談不上年輕漂亮。」說這話時,他有意無意地掃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以為是他對周經理有意見,故意這樣說的,便理解地笑笑,不以為意。
  這是我來廣州后第一次和同事離別,想到緣份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曾經和他那麼親近地相處一個月,可轉眼就成陌路。他是湖北人,我是山東人,也許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見一面了。
  人情真是冷暖,在他走的時候,我甚至看到平時和他非常要好的幾個同事都故意疏著他,甚至有一個好心的同事和我說:「他是個被解僱的人,離他遠一些,免得以後周經理對你有看法。」
  聽了這話,想到這家公司不是我的,總有一天我也會離開的,我的心裡,不禁冒出了絲絲地寒意來。
77。
  好在我的頂頭上司周經理對我很是耐心,因為同是做過老師,我又是他招來的,對他無形中親近許多。他象一個大哥哥,經常給我講一些辦公室做人準則,比如少說話多做事,不要對任何事發表過激意見等等。這些都是他多年外企經驗的總結,我確實受益良多。
  讓我沒想到的是,平時看起來和他相處極好的一些同事,周經理其實和他們之間都有很多意見的。特別是邱姐,一提到她,周經理連臉色都變了:「她一直想擠走我自己當經理,想得美啊。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都老成什麼樣子了,還以為自己十八呢。」
  想到自己終究也要老的,我一陣心寒,低聲說:「好象他們對我都還是蠻友好的。」
  周經理冷笑一聲:「那是因為你是新來的,和他們之間還沒有產生矛盾。看得出你是個很老實的人,我是對你好才跟你說這些的,你千萬不要和她們說呀。」
  我聽這話怎麼這麼彆扭,好象以前小時候和小朋友們過家家才這樣說的,可我現在己經不是三歲小孩子子了,怎麼一個大公司的人資部經理也和我說這話?我在心裡立刻把他的人品劃到了最低,但我還是低眉順眼地答應了,感激地說:「好的,我當然會的。」
  現在對我來說,生存才是根本,我己經沒有回頭路了。對於一個沒有回頭路的人,我必須忍受一些,以前所謂的清高尊嚴人格統統都見鬼去吧。
  我的低調和忍耐,我的勤快和謙虛,立刻讓我成為辦公室極受歡迎的人。甚至有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對我表示了明顯的好感。但只有兩個人明顯對我表示了不友好,一個是邱姐,因為第一次談話的不順利,再加上周經理對我很好,她就徹底疏遠了我。另一個便是沈副總的助理庄萍萍,我心裡暗自比較了一下,辦公室長得漂亮的除了前台接待阿珍就是我和她了。而阿珍只是一個小妹,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肋,而我就不同了,不但英文說得不比她差,又比她年輕得多,每天總是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我感到很委屈,我並沒有做錯什麼呀。一次沒人的時候,我向周經理訴說了我的委屈,他不以為意地說:「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你不是沒有錯,你的存就是一個錯誤。」
  這話有了禪的意味了,我頓時開竅了。
  我以自己的聰穎與勤快,快速適應了辦公室的一切。以靜制動,是我這一個月工作經驗的總結。我以為自己己經融入了廣州的生活,我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起身邊的男孩子來。我快二十三歲了,在農村,我同齡人的孩子都上幼兒園了。
  但我高興得實在是太早了。
78。
  「顯柯」公司成立於八十年代初,是國內較早成立的民營企業之一,多年沿襲下來的入職手續,並沒有要求出示健康證這一條規定。
  有一天,周經理突然召開人資部會議,劉洪剛,也就是我的前任,被解僱後到勞動局告狀,說自己離開公司後去醫院體檢,竟然是乙肝大三陽。因為當初進公司時沒有體檢,公司不能出示有效的證據證明他的大三陽是進公司之前就感染的。所以儘管沈副總和周經理勞動局進行多次調解,還是賠了他一大筆錢。
  聽到這個消息,人資部的很多人都不相信,一方面,公司的所有餐具都有經過消毒櫃嚴格消毒的。另一方面,劉洪剛在他們印象中是非常老實的一個人呢。我也不信,和他相處雖然不到一個月,但他真的是個與世無爭的老好人。甚至在臨走前,還專門給我留了電話號碼,讓我考勤上有不懂的地方打電話問他呢。
  當晚回到家,我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就拔了他留下的那個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個陌生人,自稱是劉洪剛小舅子,他姐夫劉洪剛離開公司當晚就乘車回了湖北老家。放下電話,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知道是有人在其中搗了鬼,不是沈副總就是周經理,也許是兩人合謀。
  但無論如何,公司董事長、總經理兼創始人江建軍還是簽發了一紙通知,所有人員一律到指定醫院統一進行體檢。說來慚愧,江董事長因為和我們辦公室不在同一個樓層,來公司后我還沒看過他呢。不過「江建軍」三個字卻寫得龍飛鳳舞,很有氣勢。這是我對他的最初印象。
  體檢結果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這次體檢不但有是廣州市區集團大樓里的職員,也包括「顯柯」集團下屬所有員工。電子產品屬於勞動密集型企業,下屬員工多達萬人,其中乙肝病毒攜帶者竟高達千餘人!
  公司上下一時沒了主張,現在招工己越來越難,若是再將這一千餘人開除了,公司即便不癱瘓,運營也會成問題的。但不開除不行,一方面衛生部門不會答應,另一方面也無法向非攜帶者交待,怕他們再步劉洪剛的後塵。儘管所有的非攜帶者全部注射了疫苗,幾乎完全排除感染的可能。
  最後公司還是忍痛決定,辭退所有大三陽感染者,留下小三陽的感染者。即便這樣,也要走七百人。很不幸的是,邱姐就在這七百人之列。
  走了七百人,公司人手空前短缺,我每天除了做考勤,又接替了邱姐的檔案管理工作。讓我沒想到的是,邱姐的檔案管理得很是混亂。我到網上查找了檔案管理相關網頁,細細讀過後,決定重新進行一次完全的歸檔整理。我每天加班加點,把檔案一張張攤在檔案室的桌子上,忙得象個陀螺一般。但想到很快就可以成為公司正式員工了,覺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果然,我順利接到了轉正申請書。那晚,我照例留下來加班整理檔案。終於大功告成時,我長舒了一口氣,忽然,我看到周經理推門走進了檔案室。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5
79。
  和往常一樣,他照例又是一通做人的道理和公司複雜的人際關係。我一邊做恭敬聆聽狀一邊連連點頭,看得出,他對我的表現很是滿意。但這次,我卻感到非常尷尬,希望他快點離開。因為現在是晚上,孤男寡女的同處一間並不寬敝的檔案室。但他卻一時沒有離開的意思。
  八九月份正是廣州最熱的時候,他穿著薄薄的褲子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地晃來晃去,因為是過來人,不經意間,我看到他下身起了的變化,隨著那變化的越來越明顯,他眼光也越來越狂野了起來,我為難地低下頭,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繼續整理檔案。
  他忽然一屁股坐在我對面,象個敦厚的長者,非常關切地說:「轉正申請填好了嗎?」
  我趕忙道:「填好了,明天就教給你。」
  他「嘿嘿」一笑:「不急不急,你轉正我也要填一份考核表的,我還沒想好怎麼填呢?」
  我擔心地問:「我,這段時間表現得還可以吧。」
  他意味深長地眨眨眼:「有些地方表現可以,有些地方還需要好好表現啊。」
  我一驚:「我哪裡表現不好了,你說吧,我一定改。」
  他暖昧地一笑:「比如,和我溝通還不夠啊。」
  我徹底糊塗了,他說什麼我聽什麼,雖然心裡多有不滿,但表面上我對他是尊敬有加的。難道這人眼裡有X光,可以看到我心裡對他的不滿?我訥訥道:「沒有吧,我感覺和你相處得還可以呢。」
  他忽然話鋒一轉,臉上不復白日里的嚴肅和莊重,「嘿嘿」一笑問:「快速搶答:項羽的馬叫什麼名字?」
  我脫口而出:「烏騅馬,這誰不知道啊。」
  他身子向我面前探了探,啟發地說:「不是,想想,再想想,不是白天騎的,是晚上騎的。」
  我立刻臉熱心跳,想起了那個網上流傳很久的著名的笑話,只好耐著性子小聲道:「虞姬。」
  他豎起拇指誇獎道:「不錯,有前途。」說完,他的拇指並沒有放回去,而是順勢朝我胸前襲來,非常準確地按在我左邊的乳頭上。儘管早有準備,我還是大吃一驚,慌忙站起來:「周經理,請你自重。」
  他無所謂地「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說:「玩玩嘛,你又不會吃虧。這次轉正,我會把你的分評得最好,工資可以長到三千五呢。」
80。
  我正色道:「你還是按我的工作能力給我評分好了,我不要你這個人情。」
  他冷笑一聲:「工作能力?我說有你就有,沒有也有,我說沒有你就沒有,有也沒有。我喜歡你才想上你的,不喜歡你你脫光了讓我上我都不上呢。」
  我忍氣吞聲地說:「你喜歡我,可以當我妹妹,不必要用這種形式的。」
  他暖昧道:「妹妹,乾妹妹,干可是個多音字噢,干又念『GAN』,『GAN』妹妹,好,『GAN』。」他邊說邊向我撲來。我早防著他呢,靈巧地從他的胳膊下閃過了。
  我站在檔案室外的安全距離,催促道:「快出來,我要鎖門回去了。」
  他惱怒道:「好,算你有種,給你半個月時間,半個月時間要是還沒想好的話,你就準備捲鋪蓋走人吧,你轉正申請我是不會批的!」說完,看也不看我一眼,揚長而去。
  我立刻怔住了。
  那天我沒有坐車,失魂落魄地走在霓虹閃爍的街上。我不明白,我是一個聰慧美麗的女子,我不甘心依靠男人生活,我努力做一份平凡的工作,為什麼即使是這份工作,我也不可能做穩呢?既然如此,我只好辭職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寫好了辭職書,正想交上去,忽然電話鈴響了,竟我二叔打開的,二叔說,我父親的病又加重了,拍片顯示,左邊的肺爛了半邊,這次要開刀手術切除,預計僅手術費就要近萬元,叫我趕緊湊錢。否則,父親就沒治了。我聞言,手腳發冷,癱了一般坐在椅子上,半環顧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很想大哭一場,但我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最關鍵的是解決父親的手術費。我算了一下,就算我現在辭職,兩個半月的工資加起來也不夠啊。但若是能順利轉正,按公司規定,卻可以支付三個月的工資。離我轉正還有半個月時間,如果能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拖住周經理,讓他在我的轉正申請書上簽字,大功就告成了一半。
  那天,我對周經理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這讓本來沒有好臉色對我的他轉怒為喜。雖然檔案己整理完畢,但我還是寫了加班申請,當他看到我的加班申請時,抬頭看了看我,我別有深意地沖他一笑,他立刻會意,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和昨天一樣,他又走進了檔案室。只是這次,他沒有象昨天一樣侃侃而談了那麼久,而是直奔主題,一進檔案室就將門帶上,剛把我抱在懷裡就要掀的的衣服。
81。
  我再次悲哀地意識到,付出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但不付出,就一定不會得到。本來,我也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但父親萬元的手術費象一座大山一般沉重地壓在我身上,我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
  想到這裡,我裝作很風騷地輕笑一聲,調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身。他被我這一摸,以為我己就範,立刻意亂神,摟住我的雙臂不由鬆動了許多。我趁機遠遠地地跑開了,挑逗地說:「現在不行,等我轉正了你想怎樣都可以。」
  他大約被情慾燒昏了頭,邊向我撲來邊說:「寶貝,你我等不及了,你跟了我,我一定會給你轉正的。」
  我斷然拒絕:「不。」身子靈巧地躲開了,和他玩起了老鼠逗貓的遊戲。
  連撲了幾次,他惱羞成怒道:「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給我一顆糖就把我打發了?告訴你,我不是那麼好騙的?有權不使,過期作廢!」
  我裝作很委屈的樣子:「你要是玩過我又不給我轉正,我豈不是太虧?」
  他霸道地說:「我不管,反正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
  望著他堅決的臉,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酸楚,哽咽著說:「這太不公平了,在試用期內我表現良好,按公司規定我完全可以轉正,工作上我己努力,為什麼還要我付出身體?」
  他生硬道:「公司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絕望了,我知道跟他再無周旋的餘地。他的話也提醒了我,我恨聲說:「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他看到征服我徹底無望了,便冷冷地撂下一句話:「那我們走著瞧!」撂下這話,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重又變得象白天里一樣嚴肅正經,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揚長而去。
  我欲哭無聲,我知道他這樣要求我是錯誤的,我不相信公司里就沒有了王法?不,我不能辭職,左思右想,我決定向他的頂頭上司、主管行政的副總沈小樓投訴他!
  讓我摸不著頭腦的是,第二天,周經理對我忽然親熱起來,有說有笑的,弄得我一頭霧水,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提心弔膽地挨到中午,事情終於明朗了。所有的同事都出去后,他剛才還滿面春風的臉忽然陰了下來,象是要擰出水來,冷冷地對我說:「怎麼還不交辭職書?」
  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是你要解僱我的,為什麼要我寫辭職書?」說完掉頭就走。
  看來沒有別的選擇了,下午上班時,我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沈副總的辦公室。沈副總的辦公室是一個專門的單間,看到我進去,有些驚訝,我沒等他反應過來,隨手關上了玻璃門。關門時,我眼睛故意瞄向周經理,果然,他的眼睛閃過一絲不安,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快意。
82。
  據說沈副總是公司一位董事的直系親屬,畢業於北方某著名學府,這樣的出身本己讓他高人一籌。更重要的是,此人雖然四十多歲的,但身材高挑挺拔,如玉樹臨風,雖然眼睛己有了中年人特有的渾濁,皮膚也不可避免得松馳了。但這一切不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帥氣,反而讓他顯得更加成熟穩重。雖然他早有妻室,據說追他的女孩子還是排成隊的。所以常有同事私下裡開玩笑說,沈副總的每一條皺紋里都隱藏著一個或多個女人。難怪高傲得象只小母雞似的庄萍萍會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小蜜呢。
  難得可貴的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頗具紳士風度。就比如現在,雖然我連門都沒敲,貿然闖進了他的辦公室,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他還是微笑著問我:「你找我有事嗎?」
  這幾天看多了周經理陰晴不定的臉,他的笑容讓我感到很溫暖,我象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帶著哭腔道:「我都寫好轉正申請了,可周經理偏要解僱我。」
  他柔聲問:「為什麼呢?我覺得你很好學,很勤快,沒有道理要解僱你的呢。」
  原來我的努力也是有人看到的,我頓時覺得面前這個人是那麼可信任,多日的委屈象決堤的洪水一般泛濫了起來,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一五一十地將我進公司的前前後後向他傾訴了起來,當然包括周經理對我的性騷攏。
  沈副總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所有的話都說完了,我長舒了一口氣。
  我感覺沈副總看我的眼光越愛憐,越來越溫和。敏感的我忽然捕捉到這眼光後面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東西,象丁可?象陳志雄?象周經理?我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不,不,絕對不可能,面前的人是這麼風流儒雅的紳士,怎麼可能和那兩個好色之徒相提並論?
  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他善解人意地問:「你的意思就是,你想轉正?想加工資?」
  我本來是我應該得到的,可他這樣一說如此赤裸,我忽然感到某種不安,但還是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再次微笑了:「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還有事,你晚上再來找我,你轉正和加工資的事,我們晚上再具體談談。」
  聽了這話,那種不安的感覺更加明顯了。我不相信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他也曖昧地望著我,眼睛長久地停留在我的胸前,不停地閃爍出一束束的小火花,似有千言萬語。
  我的心象一下掉進了冰窟窿里,我的腿象灌了鉛一樣沉重,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他的辦公室的。
  辦公室門口站著一臉慍怒的庄萍萍,看我出來,她怨毒地瞪了我一眼,低聲咒罵了一句:「騷貨。」便走進我身後的辦公室,「砰」地關上了門。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6
83。
  周經理整個下午都象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的,一聽到沈副總的辦公室門響,他的神情就立刻緊張起來。每當和我目光相撞時,眼晴里的騰騰殺氣,讓我無端地打個寒顫。可沈副總還象往常一樣,除了看到我時多了些心照不宣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任何的異樣。我有些失望,但周經理也沒有再催促我寫辭職書。
  以前下班前早就看不到人影的沈副總,那天一直到辦公室的人走得了了無幾了還沒走。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咬牙跑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次次淚流滿面,我知道我這樣做是錯誤的,我把自己留在「顯柯」集團最後的路徹底堵死了。可縱使他沈小樓年輕有為、英俊無敵,我也實在不想用身體來換得轉正的機會。對我來說,這是多麼地不公平!
  何況,在離開陳志雄的那個「金絲籠」時,我己發誓絕不輕易和男人上床。我要用自己的雙手支撐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可現在我才發現,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裡,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要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支付父親的天價手術費,並在這個現代化大都市生存下去是多麼艱難啊!想到這裡,我忽然如夢初醒了!
  既然現實逼近我不得不走這條路,那我就走吧,但一定要選擇一個實力足以讓我犧牲掉青春與尊嚴的人!而所謂的實力,便是金錢與權勢,即便不是政治精英也必是商界巨子。跟了他以後,他不但可以保我一家從此脫離苦海,也有足夠的能力讓我從此平步青雲,一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但很多事情,想開了便也沒什麼了。我決定明天主動要求解僱,重新找一個性價比最高的買主,賣掉我的青春和尊嚴!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周經理雖然強烈要求我辭職,卻並不同意解僱我,我生氣了:「你說不解僱我是給我面子,現在我不要這個面子了,我要你立刻解僱我,立馬走人,這家公司,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他知道我己堅定了走的決心,便不敢再為難我,但還是暗示道:「我怎麼好解僱你呢?你想想,我是為了你才解僱劉洪剛的,現在又要解僱你,我怎麼向上面交待呢。」
  我氣極了:「好,你不解僱我,那我就不走了。」
  他又陰陽怪氣起來:「不走也可以,想轉正沒門。」
  罷罷罷,和這種職場老狐狸實在無理可講。我只好跺跺腳,乖乖地拿了一張《辭職申請書》一筆一劃地填寫起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呢。就算不轉正留下我也沒好日子過了,沈副總早上看到我時,昨天親切的笑容不見了,面如寒霜。
  我剛把辭職書交到周經理書里,接待阿珍便喊他出去,說外面有人找。他只好放下我的辭職書,匆匆出去了。我嘆了一口氣,正想走開,忽然,我的目光被他桌面上的一張紙吸引住了。
84。
  那是一張本周招聘職位統計表,滿滿的一張。招聘的第一個職位,便是「顯柯」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兼總經理江建軍的助理。我立刻大喜過望,慌忙抓起我的辭職申請書塞進口袋裡,這是我留在「顯柯」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決定孤注一擲,或者說,背水一戰!
  說來慚愧,雖然我來公司兩個多月了,一方面聽說他前段時間正好出國考察;另一方面,因為做考勤的並不是一個受重視的職位,我的辦公桌位於一個很隱蔽的位置。常聽同事們說江老闆長道江老闆短的,可我一次也沒看到過。接手邱姐的檔案管理后,整天埋頭在檔案室中,更是慳緣一見了。雖然我決定豁出去了,但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江建軍,這個出身將門的商界巨子,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為了防止電梯里遇到熟人,我走了樓梯。不愧是大公司,樓梯里也乾乾淨淨的。我從三樓一口氣爬到六樓,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個很大的會議室,在會議室旁邊,我很容易看到了寫著「總經理」字樣的辦公室。辦公室前有一張空的辦公桌,我想可能是前總經理助理坐的位置。我能否坐在這個位置,立刻就可以見分曉了。
  走廊里暫時沒有人,我有些心虛,按捺了一下「砰砰」亂跳的心,長長吸了一口氣,理了理頭髮,輕輕敲了三下門,便試著推了推門。以前,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清高而有尊嚴的人,但現在,為了生存,我完全顧不得我的形象了,我甚至有時覺得自己和那些沒有禮貌的市井無賴沒有一點區別。不,在某種意義上說,我的做法就是一個無賴。但現在我己顧不了這麼多,對我來說,生存才是主要的。門沒鎖,我斷定裡面有人,便鼓起勇氣,稍稍用力推開了門。這是我這兩天來第二次直接闖入上司的辦公室。人是環境造就的,這話一點也不假。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堆花白的頭髮,那堆花白的頭髮此時埋在堆積如山的文件里,正認真地批閱著。大約是聽到房門的響聲,他抬起頭鎮靜地望著我。。於是,我看到一張老年人特有的松馳的皮膚和滿臉的皺紋,儘管這張臉保養得還不錯,人也稱得上鶴髮童顏,但我還是從他臉上那若有若現的老人斑上看出,他的年齡應該不會低於六十歲。大約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原因,對於我的突然來訪,我看不出他表情里有一絲一毫的訝異。
  我真沒想到所謂的出身將門、商界巨子這些傳奇的頭銜,竟然是說這樣一個頭髮花白的糟老頭子。我怔在房間當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好的話也開不了口,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個老頭子見到我,昏花的老眼倏地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微笑著示意我在對面坐下,用蒼老的聲音關切地問:「你是誰?找我有事嗎?」
85。
  我訥訥道:「我,我是樓下人資部做考勤的王秋穎,我知道你需要一個助理,你看我,合適嗎?」
  聽完這話,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很快恢復了平靜,輕聲說:「對不起,我的助理不只是簡單的文書處理,還要具有豐富的電器行業從業經驗。我想,你不是合適人選。」
  我絕望了,但還是不死心地問:「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希望了?」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是的,你走吧,以後再有事不要越級找我,先跟你經理說!」說完這話,他拿起一份文件仔細地看起來,不再理我。
  我知道,他是下了逐客令了。我象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後一根稻草,完了。知道,只要離開這個辦公室,父親的手術費便沒有著落了,但如果不手術,他不會有多少日子了。想到我即將失去我的父親,眼淚便迅速濕了眼眶,我一狠心,放心最後的人格和尊嚴,幾乎是哀求道:「不會我可以學的,我英語口語也很好,我不怕苦不怕累,求求你給我個機會,就讓我做你的助理吧。」
  也許是我絕望的聲音感染了他,他花白的腦袋終於從文件堆里抬起來,冷冷地說:「你的條件不錯,如果你不滿意現在的職位,可以跳糟去別的公司。」
  我急忙道:「不是的,我不是對現在職位不滿意,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做你的助理啊。」我感覺到自己的語無倫次,我不敢把周經理和沈副總的事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一個即將被解僱的人。
  果然,他徹底翻臉:「象你這樣,想做我助理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是照單全收,整幢公司大樓都容不下呢。你快走吧,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我的臉立刻脹得通紅,但我還是哽咽著低聲哀求道:「求求你了,你就讓我試試吧,試用期是三個月,三個月不合適你再辭退我好了。我要留在公司,我一定要留在公司。」是的,只要我留下來,我就可以向公司借三個月的工資,我父親就有救了。想到躺在病床上急等手術費的父親,我的心如撕裂般難受。有那麼一刻,我甚至有一種想下跪的衝動,但最後殘存的一絲自尊阻止了我。
  他的目光由冷漠變成了深深的憤怒,厲聲說:「你快走,再不走我真的要叫保安了。到時候不要說做我助理,『顯柯』公司你也別想呆下去了!」
86。
  我被他這一聲怒喝嚇得一個哆嗦,看來,一切己成定局了。這個看上去鶴髮童顏的老人並不如他外表那樣和善,他是一個心腸比鐵石還冷的人。我暗中挺直了脊樑。這一刻,我忽然深深理解了梅梅和那些甘願做二奶三奶的人,甚至,我也理解了那些被人卑視的所謂的「小姐」們。我覺得自己和他們實在是沒有區別的,要說區別,也是有的,她們出賣的是肉體,我出賣的是人格和自尊。但在殘酷的生活面前,誰又敢說誰比誰高尚呢?
  我最後看了他一眼,站起來轉身要走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財務部廖經理一腳跨了進來。廖經理五十多歲,待人非常溫和謙遜,因為我是做考勤的,經常因考勤問題和他接觸,頗此間很熟悉。他看到我,顯然很是驚訝,同時停住腳步,我這才想起臉上的淚水,趕忙擦了擦。無意間,我抹捉到江建軍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正疑惑間,廖經理看到房內的情形,似乎明白了什麼,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你們繼續,我,我等一下再進來。」說完收回跨進房間的那隻腳,順手就要將手帶上。
  剛才似乎還算鎮靜的江建軍立刻站起身來,急急解釋道:「進來吧,廖經理,你誤會了,不過是工作上的事。」又轉身向我斥責道,「還不出去。」
  我「哦」了一聲,我知道廖經理己經看到了我臉上的淚痕。電石火花之間,我被自己腦子裡的一個想法嚇呆了。
  廖經理連連沖我擺手:「你們繼續,你們繼續,我沒誤會,真的沒誤會。」
  江建軍的臉忽然變得煞白,剛才的長者風度一掃而光,幾乎是吼起來:「你是誤會了。」
  可憐的廖經理,臉上的冷汗都嚇出來了,幾乎是帶著哭腔辯解道:「我沒誤會啊。」邊說邊逃也似地退出去,還順手將門帶上了。
  江建軍愣愣地對著兩扇關著的門,絕望地跌坐在老闆椅上,蒼老的聲音更加沙啞了:「他還是誤會了。」
  我實在不明白他,身為一家集團的董事長,就算別人誤會了又能如何?他何必如此動怒。我故意裝作無辜地問:「他誤會你什麼啦?」
  他彷彿剛想起還有我這個人似的,猛地站起來。我現在才發現,這個貌不驚人的白髮老人,身材竟是如此高大挺拔。此時,他雙眼如電地逼視著我,怒氣沖沖道:「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要進來找我?你為什麼現在還不走!你到底想要什麼!」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7
87。
  我沒想到他會如此失態,剛才那個禮貌穩重的老人此刻象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我一直認為這些功成名就的人,都是高山仰止,讓人敬畏有加的。但遭遇過陳志雄、沈副總等人後,我才知道,這些表面上的謙謙君子並不比我們普通上高尚什麼,比我們高尚的不是他們的人格和風度,而是他們的金錢。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比我們普通人更為可恥,因為他們用金錢堆積成一層偽君子的面紗。掀開這層面紗,他們就是普通人。所以現在,儘管江建軍怒火衝天,透過那層面紗,他就是一個普通的老頭子,我怎麼會怕一個普通的老頭子呢。相反,他這樣的情緒化反而更讓我覺得有機可乘。
  此時不做,更待何時?我孤注一擲了,勇敢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假如你不讓我做你的助理,我就說你對我進行性騷擾!你也看到了,連廖經理都誤會了呢?」
  江建軍立刻目瞪口呆:「你,你。。。。。。」嘴唇張了張,竟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知道這擊中了他的軟肋,冷冷一笑道:「我和你並無直接的工作關係,竟然在工作時間和你獨自呆在辦公室這麼長時間,這本身就讓人匪夷所思呢。」
  因為激動,他兩頰松馳的皮肢劇烈抖動了一下,終於結結巴巴地說出話來:「你血口噴人!開始我沒攆你出去是因為起碼的禮貌,我根本都沒碰你一根手指頭!沒有人會相信你的,你馬上給我出去!」
  我心裡嚇得要死,但表面上冷若冰霜。我嘲弄著看著他,並不答話,而是開始一顆顆解我的襯衣紐扣,我解得很慢,很慢。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畏縮,這時,我索性用力將鈕扣扯掉了,甚至脫掉了一隻胳膊。立刻,我的雪白的胸脯完全呈現出來,那上面,有兩隻乳白色的胸罩,胸罩下面是兩座圓圓的小山。我閉上眼睛,狠狠地掐了幾下自己的胳膊,胳膊上立刻變得青紫。我努力回想著楊宇的背判,丁可的刁難以及陳志雄的食言以及父親的病,眼淚就「嘩嘩」地流了下來。我任那淚水流著,對著他嫣然一笑,挑釁地問:「現在,你看象不象呢?就算沒有強姦的事實,不可否認你是犯罪嫌疑人吧。」
  江建軍愣了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沒,沒想到,『顯柯』還有你竟然是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早知道這樣,你一進這個門我就該把你攆出去的!」
  我心裡嚇得發抖,不知道他會採取什麼行動,屋內的空氣令人窒息,我感到一種山雨欲來的恐怖。為了掩飾這種恐怖,我緊緊閉著嘴辰,一聲不吭。
88。
  忽然,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在老闆椅上,兩手按著太陽穴,看上去十分疲倦。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抬起頭,沮喪地說:「好,你贏了。」
  雖然感到如此威脅一個比我父親年紀還大的人非常內疚,但聽到他這話,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還是放了下來,但仍然執拗地問:「我怎麼知道我贏了?」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中極度的冷漠讓我不寒而慄。他卑視地看了看我,伸手按了電話上的免提,然後拔出一個號碼:「周玉林嗎?你上來一下。」
  周玉林就是我的頂頭上司周經理,我清晰地聽到他恭敬有加的聲音:「我是周玉林,好的,好的。」
  江建軍按了免提,冷冷地說:「等一下你跟他去辦手續,是你說的,試用期不合格我隨時可以解僱你的。」
  我的主要目的是想通過留在公司達到借款的目的,既然目的達到了,我還奢求什麼呢?便連連點頭。
  不一會兒,周經理推門進來。他看到我,臉色立刻變得煞白。他一定以為我到江建軍辦公室是告狀來了。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江建軍揮揮手制止了:「從明天起,她就是我助理了,你帶她去辦手續吧。」
  我看到,周經理聽了這話,吃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了。但他什麼話也沒說,連連恭敬得點頭:「好的,好的。」
  我知道,用這種方式得到的工作肯定不會長久。即便做了他的助理,未來依然無法把握。不過憑感覺,江建軍應該算一個比較善良和注重聲譽的人。否則,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即便是如此威脅他,他完全可以對我置之不理,或採用極其卑鄙下流的手段讓我在他面前消失。但他沒有這樣做,我決定以後努力工作來報答他。想到這裡,我感激地看了這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眼,跟著周經理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一出辦公室,剛才還象個小貓一樣溫順的周經理立刻象換了一個人一般。他不懷好意地說:「真看不出啊,你才進公司幾天?我說怎麼不理我呢,原來攀上高枝了!你可一點也不象個鄉下妹子呢,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皺了皺眉:「你以為所有的男人都象你一樣無恥嗎?」
  他不屑地挑了挑眉頭,話中有話道:「你以為不是嗎?」
  我不想跟他這樣糾纏下去,正色道:「周經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董事長助理是經理待遇,和你一個級別,從現在起,我不再是你的下屬。記住,你沒有資格這樣跟我說話!」
  大約這話提醒了他,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果然不再說話了。
  回到辦公室,我和他進行了工作交接,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再不象以往那樣在我面前誇誇而談了。甚至,還主動問我要了早就寫好的轉正申請。
  在同事們的祝福、庄萍萍的冷笑和沈副總嘲弄的眼光中,我摸著脖子上新換的黑色領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但我知道,我在「顯柯」的生活,就象一場持久的戰役,一切,才剛剛開始。現在,我只是初戰告捷,更艱難的路,還在後面。
89。
  我終於坐在了董事長助理的辦公桌前,我和原先同事的距離一下子拉開了,他們對我的稱呼也由王秋穎或阿穎變成了王總助。這個稱呼讓我高興的同時也產生了淡淡的失落。從此,我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小白領了,那幾個曾對我表示過好感的男孩子看我的眼神也變了,他們再也不會有事沒事找我說話了。可當初,我還想過在他們中選擇一個,然後象普通人一樣戀愛、結婚、生子的呢。但現在,這大約是不可能的了,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
  但我不後悔,因為我己沒有了回頭的路。父親的病又加重了,爭待手術費手術,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險。我心裡急得不得了,真恨不得能從天上掉下來一捆錢砸在我頭上,哪怕被砸得頭破血流我也甘心情願。我不需要多,能夠父親手術費就行了。我知道這隻能是白日夢,唯一的希望還是借錢,從財務部廖經理那兒了解了借款的手續后,我連忙讓家裡寄來了父親的病歷和醫生要求手術的證明。
  雖然江建軍對我非常冷淡疏遠,進出辦公室經過我身邊時,看都不看我,好象我這個人如空氣一般,根本都不存在似的。好在公司客戶和其他同事並不知道我成為他助理的前因後果,他們反面因為我成為總助更加高看我一等。比如接待來訪的客人,比如傳遞文件等等。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還是不得不每天看到我。為了全面掌握公司複雜的網路和業務,我如饑似渴地閱讀著有關公司的大量文件資料,甚至,我還專門買了一本文秘方面的書。我大學時學的是英文,當時老師講了許多社交禮儀方面的知識,現在,我終於學有所用了。
  但無論我怎樣努力,怎樣把每件事情做得最好,江建軍對我依然不冷不熱的,我實在有些泄氣了。唯一讓我安慰的是,我留下來了,以上就可以轉正借款了。
  儘管我的升職通告早己頒布,但我依然惴惴不安,我知道,自己隨時都有被解僱的危險。一個月後,我終於接到那份夢寐以求的轉正通知。我顧不得多想,當即寫了一張借款單和轉正通知走進了江建軍的辦公室。
  他正在批閱文件,態度還是一貫的冷淡,我怯怯地將借款單放在他面前,囁呶道:「江董,我想借錢。」
  他眉頭一皺:「借什麼錢?要知道,我不會讓你在公司做滿三個月的。」他邊說邊掃了一眼借款單,鄙夷地說,「小小年紀也太惡毒了吧,竟然咒你病重?」
  我難過地拿出父親的病歷和醫生的證明,他「哦」了一聲,終於抬頭問我:「你父親,還不到五十歲?」
  我看到他緊繃的臉終於柔和下來,心裡升起了一絲希望,歉意地說:「是的,當初周經理要解僱我,但一解僱我就無法申請借款了,沒法借款我父親就不能手術,所以才求你讓我留下來的。」
  一提起這事,他又惱怒起來:「平生,我最恨被人威脅!」
90。
  想起那天自己的表現,真真的象個無賴,我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喃喃道:「江董,對,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他冷哼一聲:「以後?你沒有以後了。你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你父親的手術費嗎?好,這筆錢就算我給你了,你拿了錢趕緊走人吧。」說到這裡,他把借款單扔到一邊,從文件夾里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解僱通知書,並在上面簽上了補給三個月工資的字樣,然後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滿意地遞過解僱通知書,嘲弄道:「現在,你可以走了,你自己的工資再加上三個月的補助,你父親的醫院費就解決了。」
  儘管對於離開我己有精神準備,但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我的心一下子涼了,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怎麼行呢?我怎麼可以無緣無故拿你的錢?」
  他不屑道:「就當是我捐給希望工程的善款吧。」
  我感到一種被人羞辱被人輕視的痛苦,但我知道是自己錯在先,只是拚命地咬著嘴唇,不想去接那張讓我屈辱的紙。
  他揚了揚解僱通知書,慍怒道:「你自己都說過的,試用期不合格,我可以隨時解僱你。要是別人倒還罷了,你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子,你這樣的人在我身邊我感覺身邊就象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炸了。」
  話己至此,再僵持下去對我也沒有什麼好處,我只好無奈地接過解僱通知書。他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慶幸終於除去我這顆炸彈,向我揮揮手道:「你到處面等吧,我馬上給保安部打個電話,讓他們派一個保安來帶你去辦手續。」
  進公司近四個月,經常看到被解僱的人由一個保安跟著到人資部、財務部各部分辦手續,象個被看押的犯人。現在,終於也輪到自己了。
  
  話音剛落,他桌上的電話鈴響了,他拿起電話接聽起來。我只好腳步沉重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等待保安來陪我辦解僱手續。
  就要離開了,望著這熟悉的一切,我真的有些不舍。但無論如何,我都要走了。想著自己這四個月經歷的一切,就象一場夢一般,短短的四個月時間,我由一個清高的女孩子變成了一個威脅男人的女無賴。我四個月前說過的,要靠自己的雙手支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的豪言壯語還猶在耳邊。但現在,包括今後,我知道依靠自己的雙手支撐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己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無論經受怎樣的痛苦和屈辱,我父親的手術費終於有了著落。想到這裡,我甚至盼望保安點上來帶我去辦離職手續了。
  我睜大眼睛,焦急地望著電梯口。可電梯口久久沒有人上來,卻從樓梯那邊上來一個身材高大的保安,這個保安差不多有一米九的塊頭,他遠遠地向我走來,象一座移動的小山。我很快認出,這是公司的保安部主任。
  我趕忙迎上前去,怯怯地說:「瞿主任好,請問,你是來帶我辦手續的嗎?」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8
91。
  瞿主任操著濃重的河南口音,厲聲說:「辦什麼手續?我堅決不辦手續!」邊說邊作勢要捂我的嘴。我嚇了一跳,不辦就不辦好了,幹嘛要動粗呢。雖然我是被解僱的人,但沒有犯法啊。想到這裡,我不顧三七二十一,在他那如蒲扇一般的手剛剛伸到我面前時,使盡全身力氣,狠命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他哎喲一聲鬆開手。我連忙躲開了。仔細向他望去,見他怒氣沖沖一臉殺氣,一邊甩手一邊作勢又要撲上來,那鐵塔般壯實的身子讓我不寒而慄。
  我魂飛膽散,以為是江建軍答應補給我三個月工資后又後悔了,故意找他來修理我的,不是說很多公司的保安其實就是黑社會嗎?想到這裡,就帶著哭腔道:「我都被解僱了,你們還想怎樣?」
  他停住腳步,疑惑地問:「怎麼?你也被老頭子解僱了?」
  我鼻子一酸,低聲道:「是的,江董剛才說給保安部打電話要人帶我去辦手續,你們別打我,我什麼都不要了,我自動離職好了。」
  瞿主任的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溫和地說:「好,那你自動離職吧,馬上在我面前消失!記住,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
  我如獲得大赦一般,逃也似地跑開了。回頭再看時,瞿主任己推開辦公室門,如一陣旋風般地卷了進去。我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我不敢走電梯,我怕被人看到再重演剛才發生的一切。但下了兩層樓梯,我忽然想起來,如果我這樣一走了之,不但那三個月的補助我拿不到了,就是我自己應該得的工資都拿不到呢。沒有錢,父親就沒法手術,只能眼睜睜地等死!
  我的父親不能死,他還年輕,他還不到五十歲!不,我絕不能前功盡棄,無論如何,我應得的工資也該算給我!
  想到這裡,我又轉身返回了六樓。六樓是公司的董事會所有地。除了大大小小的公議室便是各位董事的辦公室。這些董事大多身兼數職,另外都有辦公室,一般很少來這兒辦公。也就是說,長期在這兒辦公的事實上只有江董一個人。
  所以平時,整個樓層總是靜悄悄的。但現在,我竟然聽到了隱約的爭吵聲,間或夾雜聲拍桌子聲。更讓我驚訝的是,這些聲音竟然是江董的辦公室里傳來的。相處一個月,我知道如果不是太生氣了,江董一般不會發脾氣的。再說,「顯柯」集團財大氣粗,房間四周都有特殊的隔音設置,不是動靜太大外面一般不會聽到的。現在我聽到了,可見裡面爭吵得是何等激烈!
  我希望那爭吵聲趕快停止,我進去再哀求一下江建軍,求他不要讓保安修理我,我不要那三個月補助了,但一定要把我該得的工資結給我。
  爭吵聲不但沒有停止,似乎越來越大了,我焦急地轉到位於辦公室右側的窗戶前,透過一處窗帘沒遮好的縫隙,清楚地看到了屋內的一切,我不由大吃一驚!
92。
  兩個先是隔著那張寬大的辦公桌象兩隻好鬥的公雞,互引瞪著對方。我只只到嗡嗡的爭吵聲,至於他們吵了什麼,我卻聽不真切。瞿主任高大的身子直直在站在辦公室內,再加上人黑,真的象一截鐵塔一樣豎在那兒。此刻,他黑臉急赤的,一臉憤怒,樣子很是咄咄逼人。相比較而言,江建軍卻神情鎮靜,象在試圖說服對方什麼。我徹底懵了,不明白剛才試圖修理我的瞿主任演的是那齣戲。看樣子,這兩個人之間絕不是因為我。
  忽然,我看到江建軍一邊和瞿主任說話,另一隻手悄悄伸向身後的一個地方。瞿主任象電擊一般,猛地將身子前傾,及時按住江建軍那隻手。另一隻手一把提起他的衣領,順勢一使勁,便象提小雞一樣將江建軍沿桌子轉了半圈,提到自己面前。江建軍雖然頭髮花白,但也是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老人。可是和瞿主任一比,卻明顯矮了半頭。再加上畢竟年老體衰,我看到他困難地喘了幾口粗氣。
  這時,吵鬧聲停止了,瞿主任變戲法一樣從身上抽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在江建軍面前來回比劃著,江建軍的神情立刻變得沮喪起來,順從地向他指了指身後的一個牆櫃。瞿主任立刻兩眼放光,一手提著江建軍,將匕首緊緊抵在江建軍的脖子上,一步步向那個牆櫃逼去。
  江建軍很不情願地從身上摸出一串鑰題,磨磨蹭蹭把鑰匙伸進牆櫃底面的一個抽屜。我看到他開鑰的動作遲疑了一下,立刻,瞿主任手上的刀就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他臉色立刻煞白,很不情願地將那個抽屜拉開了。
  那個抽屜里,赫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我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保險櫃!我現在毫不懷疑,瞿主任正在威逼江建軍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我終於明白了瞿主任的意圖,他並不是江建軍找來修理我的,他本來就想先制服我再進辦公室的。在知道我己經被解僱時,藉機嚇走了我。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我會回來。雖然江建軍解僱了我,但他補了我三個月工資,我仍然很感激他。一個月的相處,我知道,他是個好人。
  我正要離開窗戶去打電話報警,忽然我看到瞿主任似乎在讓江建軍打開保險櫃,江建軍卻不動手。主任冷笑一聲,手中的匕首忽然在江建軍的脖子上輕輕一劃,立刻,我看到一絲殷紅的鮮血涌了出來!我驚訝地大叫一聲:「啊!」
  瞿主任似乎有些覺察,猛地一回頭,趁這空隙,江建軍伸手就要去搶他手中的匕首,立刻,兩人扭作一團。畢竟年老體衰,不過兩三個回合,江建軍便處於下風。
  我顧不得多想,急忙跑過去推開門。這時,保險櫃己經被打開,一撂撂粉紅色的鈔票整整齊齊地碼在裡面。瞿主任正把江建軍按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掐著他的脖子。聽到響動回頭,先是驚慌失措,隨即認出是我,血紅著眼睛興奮地說:「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把這老傢伙解決了。這錢,我們兩個人平分。」
  此時,江建軍的臉己憋得通紅,不住痛苦地搖晃著花白的腦袋,和我四目相對,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39
93.
  他這是犯罪!我渾身的血立刻凝結了起來。
  不錯,我需要錢,非常非常之需要。甚至一個月前,我還打算把自己的青春和身體賣給一個性價比最高的人。但是現在,望著江建軍脖子上的斑斑血跡和花白的頭髮,我有的只是對面前這個老人深深的同情與憐憫。可我將要面對的是一個比我高半截的男人,而且這個男人,又是行武出身。但我所受的教育和我的良心告訴我,我一定不能助紂為倀。可老人由紅變紫的臉讓我不再有累索的餘地,我情急之中抄起旁邊會議桌上一個痰盂,用顫抖的聲音說:「你這是犯罪,快放了他!」
  他不屑地冷笑道:「回頭我再收拾你!」說這話時,他再次掐住了江建軍的脖勁。我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發瘋一般走上前,將痰盂對準他的後腦勺砸了下去。他立刻意識到了,用手一擋,痰盂「哐當」一聲掉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我知道因為很好的隔音材料,樓下是聽不到的,我忽然恨死了發明隔音材料的那個人。
  痰盂雖然沒有擊中他的後腦,但在他猛一轉臉的時候,彈起的一個碎片卻擊中了他的臉,立刻,他的臉流出了血。我絕望地看到,他狂怒地放開江建軍,猙獰地沖我咬了咬牙,我甚至聽到他牙齒碰撞的「咯咯」聲,接著,他便如餓狼一般向我撲來。
  為了剛才的一擊,我現在就在他身後。他的動作太快太猛,我根本連逃的機會都沒有,他鐵鉗般的大手己死死掐住我的喉嚨。我立刻感到呼吸困難,拚命搖著頭,努力想掙脫他的大手,但根本沒有用,他的力氣太大了。
  我感到自己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小了,我越來越喘不過氣了。我絕望地想,別了,生我養我的父母,別了,趙保民,別了,楊宇。。。想到楊宇,我忽腦中忽然電光一閃,想起和他第一次在一起時他的慘叫。我下意識地將手往對面一抬,準確地摸到了對方下身那根碩大的東西,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根東西死死地攥在手裡。
  果然,他發出一聲凄厲的、長長的慘叫:「啊。。。」不由自住鬆開了掐住我脖子的手,兩手緊緊地抱住下身。我趕緊使勁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還沒等我緩過氣來,他象一隻被激怒的獅子,再次向我撲來。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我的手同時伸向他的下身。但這次他哪裡容我得手,他很輕易地抓住我的頭,重重地往桌子上撞。
  立刻,我聽到自己的頭和桌子碰撞的巨大聲響,我感到眼前忽然多了許多小星星,額頭好象被什麼東西撞開了一樣。緊接著,我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警鈴聲響,便身子一軟,什麼也不知道了。
94。
  迷迷糊糊中,我走進了一條漆黑的隧道,那隧道好長好長啊,似乎總也沒有盡頭一般。彷彿整個世界於我,都己經不存在了,只剩下那一條長長的漆黑的隧道。甚至周圍,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一點聲音。我怕得要死,想喊聲,卻什麼也喊不住,喉嚨象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一般。我嘗試著伸開五指在眼睛晃了晃,我沉重的眼皮竟抬不起來,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包括我的五個手指。
  我走啊走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感到堵住我喉嚨的那個無形的東西沒有了,我終於可以喘氣了。我忽然看到了大片大片的麥田,麥苗不過半尺來長,綠油油的,長勢非常喜人。我驚喜跑進來,遠遠地我望到我夢牽魂系的村莊,望到了我簡陋的家,和我未老先衰的父母。忽然,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大叫一聲:「大,娘」便一下子驚醒過來。
  我睜眼一看,我這是在哪裡啊,真的如夢裡一般,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白的牆,白的床,眼前晃動的,也是一個個白色的人影。忽然,我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說:「醒了,你終於醒過來了。」
  我這才明白,我是在醫院,我整整昏睡了三個小時!想想昏睡之前驚心動魂的幾分鐘,我忍不住心有餘悸。我想起保險櫃里那一疊疊粉紅色的鈔票,羨慕不己。平生,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啊,那些該夠我父親做多少次手術啊。我慶幸我自己活了過來,我還年輕,我還有父母等著我贍養,我父親還等著我籌手術費手術呢。
  但無論如何,我不後悔自己當時衝上去,我想,倘若重來一次,我還會那樣做的。
  正胡思亂想著,沈副總和周經理走了進來。周經理的手上,還捧著一大束鮮花。看著這兩個曾逼得我走投無路的人,我心裡有說不出的厭惡。但我知道,我還沒有辦理離職手續,我不能得罪他們。所以,我的臉色,十二分地緩和。
  那兩個也當什麼事沒發生過一般,沈副總仍是那麼衣冠楚,那麼具有紳士風度。他讚賞地說:「王秋穎,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周經理也附和道:「真看不出,一直以為你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呢。沒想到外柔內剛。」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好說的,我淡淡地看著那束鮮花。我不喜歡錦上添花,一點也不喜歡。如果能有人給我雪中送炭,那怕一點點,就一點點,我也心滿意足了。
  他們還在假意地笑著,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岔開話題道:「江董,他沒事吧?」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0
95。
  沈副總終於止住笑,正色道:「江董沒事,只是脖子上被刀劃破了一點破,大約是還沒來得及掐你就進屋了。」不知為何,說這話時,我敏感地捕捉到他眼中某種不易察覺的失望。如果我的感覺沒猜錯的話,我還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
  我忽然想起什麼,小心翼翼地問:「瞿,瞿主任,他怎麼忽然象發了瘋一樣呢?以前感覺他很有禮貌的。」
  一直很少說話的周經理忽然忿忿道:「有什麼禮貌!他們河南人就是素質差!以後公司再不招河南人了!」
  沈副總笑道:「招他們可以,不解僱就行了。要是每個被解僱的人都象他那樣,誰還敢開公司。」
  我脫口而出:「怎麼?瞿主任是被解僱的嗎?解僱的人不是要保安陪著才可以辦手續的嗎?為什麼他卻可以在公司內自由出入?」
  周經理訕訕地笑了笑,沈副總忙道:「按理是那樣的,是當值保安工作沒做到位。發生了這事,兩個保安連工資都沒結就跑了,現在連個人影子也找不到。」
  我不再多問,這些本來也與我無關的。反正我己是被解僱的人了,我並不奢望太多,我只求能拿到江董許諾給我的三個月補助,寄回家給我父親做手術費,我就知足了。想到這裡,我試探著問沈副總:「江董在哪裡?我可以見他一面嗎?」
  沈副總和周經理對望一眼說:「你讓護士帶你去吧,公司還有事,我們先回去了。」
  江建軍住的是特護病房,房間內非常乾淨整潔,生活設施一應俱全。我不由感嘆,有錢就是好,這麼一點小傷都可以享受如此高級別的待遇。我父親病得那樣嚴重,卻還只能躺在家裡的床上。同樣是人,人與人的差別,是多麼大啊。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要潔身自好,要視金錢如糞土。可是面對現實,從小接受的教育是多麼地不切實際啊。
  江建軍脖子上纏著一層薄薄的紗布,似乎精神不錯。看到我,他慈祥地笑笑,這是自一個月前那次糟糕的面試后,我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發自內心的笑。我鼻子不由一酸,我知道,他終於原諒我當初的冒犯了。面對這個慈祥的老人,我歉意地說:「對不起,江董。」
  他親切地示意我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微笑著說:「還說什麼對不起,要不是你,我差點到閻王爺那兒去報到了呢。」
  他的幽默讓我放下了包袱,我斯斯艾艾地說:「江董,你,你說補給我的三個月工資。。。」
  我話還沒說完,只聽身後有人厲聲說:「她是誰?」
96。
  我趕忙站起來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皮膚白晰、氣度不凡的女人走了進來。我當下一怔,知道來者不善。果然,江建軍剛才一臉的笑容己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無奈與疲憊。他努力微笑著說:「這是王秋穎,我的助理。要不是她,你就見不到我了。」然後他轉向我,介紹道:「她是我太太。」
  我趕緊站起身,恭敬地說:「江太好。」
  江太卻將眉毛一揚,看都不看我,沖江建軍連珠炮地發問:「你什麼時候又換了助理?你以為助理是衣服啊,換了一件又一件?你怎麼知道是她救了你?你怎麼不說是她和那個混蛋一起合謀想殺人劫財?」
  聽了她的話,我立刻呆苦木雞,百口莫辯!
  江建軍生氣地說:「王秋穎進公司剛滿四個月,那個姓瞿的在公司做三四年了。姓瞿的在上次消防演習中違規操作受了傷,摘了左腎。公司連醫藥費帶賠償花了三四十萬,還讓他留在公司繼續上班。他倒好,到處說自己是因公負傷,罵公司賠錢太少,整天消極怠工、造謠生事,在保安人員中影響很壞。保安部經理接到保安數宗投訴才決定解僱他的。誰知他心壞不軌,還想臨走從公司撈一大筆錢。他現在在公安局,你要是不信,去找他問問吧。」
  江太狠狠瞪了我一眼,話裡有話地說:「現在的中國都窮瘋了,男盜女娼,沒一個好東西。」
  聽了這話,我象被人剝光了衣服站在大街上,萬分尷尬。象個傻瓜一樣站在屋子當中,不知所措。
  江建軍冷冷地說:「別忘了,雖然你拿了綠卡,你還是中國人,你永遠無法改變你是中國人的事實。」
  江太白晰的臉氣得發紫,慍怒道:「夠了,夠了,我辛辛苦苦跑回來想跟你過一個年,你一見面就對我沒好聲氣,你是不是成心想氣死我娶哪個小妖精啊。」說這話時,我故意斜了我一眼。
  我趕緊低了頭,逃也似地跑出病房。
  我真的不明白,江建軍,一個那麼和善那麼慈祥的一個成功男人,怎麼會娶了這樣一個出言不遜的潑婦呢。很多女人都是如此,不聽她說話,僅看她的穿著和氣度,她應該是一個多麼有教養的女人啊。可她一開口,應立刻暴露了她的沒教養。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0
97。
  回到自己的病房,躺在床上想著剛才受的羞辱,我雖然有些鬱悶,並不特別難過。要是在以前,我還不得哭個七葷八素。但經歷了這一連串的變故后,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冷言冷語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陷害、貧窮、暴力與死亡。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忽然聽到門響,抬頭一看,江建軍笑咪咪地走了進來。我趕忙跳下床,手足無措道:「江,江董,你好。」
  他在我床邊坐下,親切地問:「剛才你的話說了一半,什麼意思?」
  我低聲道:「你答應補給我三個月工資的,不知道現在還算不算數?我父親還在等這些做手術呢。」
  他問:「當然算數。第一次你去找我時,怎麼不明說呢?還逼我就範?」
  我心下一喜,說話也沒了顧忌:「那是沒辦法?周經理要解僱我,他一解僱我就拿不到三個月工資了。再說,就算我跟你說了,你會因此收下我嗎?」
  他沉思了一下,認真地說:「當然不會,公司又不是慈善機構。」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難過起來,「不過,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你父母,真是有福了。」
  看他的樣子,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我恨不得趕緊拿到工資,也不細想,急急地道:「那好,我現在就回去結工資。」
  他微微一笑:「結什麼工資?等一下我打個電話,你直接去財務部領就是了,算是我獎勵你救了我一條老命。以後,你正式轉為我的助理了。這一個月,你其實做得很好。」
  「真的?」我不相信地睜大眼睛,驚喜莫名。
  他用力點點頭,幽默地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這條老命,連你三個月工資都不值嗎?」
  哦,我的父親他終於有救了!我的努力、善良與勇敢終於得到了回報!這是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得到非親非故的人如此慷慨大方的饋贈,我只覺得喉嚨脹得發疼,忍不住落下淚來,連聲說:「謝謝你,太謝謝你了,真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你可以在我以後的工資中扣除的。「
  他苦笑一聲:「真是個傻丫頭。這點錢對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的。對了,剛才江太。。。希望你不要在意。」他欲言又止。
  我連連搖頭:「不,我不會在意的,真的。」
  當天下午,我興高采烈地到財務部廖經理處拿了三個月工資,一分不動地寄給了家裡。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一塊沉重的石頭終於放了下來。這段時間,因為工作和父親的手術費的壓力,我和梅梅的交流很少,每天看她早出晚歸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說來梅梅雖然沒借錢給我,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也算幫過我的。想到這裡,我走進超市,買了一大堆她愛吃的零食,興沖沖地跳上了公交車。
  我終於正式成為「顯柯」集團的總經理助理了,我想她一定會為我高興的。
98。
  可一打開門,房間里竟有一個穿著極為風騷性感的女孩懶洋洋地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我以為是自己高興得昏了頭,走錯了房間,趕忙歉然道:「對不起,走錯房間了。」
  那女孩不滿地白了我一眼:「你是文盲,不識數啊。」
  正在這時,梅梅從洗手間出來,笑哈哈地說:「秋穎,大白天撞了鬼啦。來,介紹一下,這一個是我同居女友秋穎,這一個是我老鄉阿玲。」
  阿玲立馬沖我飛了個媚眼:「原來你就是秋穎啊,聽梅梅說過你。果然是個美人胚子,要是進我們酒店,一準是個頭牌。」
  暈,原來是個「小姐」,雖然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我自己也並不比她們高尚。但她這話,真讓我哭笑不得,我不知道這算是誇我還是貶我。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訕訕地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客氣地請她吃。
  幸好梅梅看出了我的鬱悶,忙打圓場道:「阿玲可不要這麼說,秋穎人家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人家是『顯柯』集團董事長助理,怎麼可能去我們酒店呢。」
  阿玲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是『顯柯』集團董事長助理?那不就是他小蜜了?你可真有本事,那老傢伙特別大方,經常去我們酒店的。哪個小姐要是被他看上,包三個月就夠吃一輩子的。天,你真的是好福氣。」
  我詫異地說:「不,這絕對不可能,江董他絕對不是那種人,我和他根本也不是那種關係!」
  阿玲冷笑一聲,還想說什麼,梅梅向她使了個眼色,她便趕緊閉了嘴。我鬱悶得不得了,江建軍,那個慈祥而善良的老人,那個將軍之子,他怎麼可能是這種人呢?
  我不由心亂如麻,屋內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梅梅忙道:「秋穎你信她亂說,她說話沒譜的。我和她在一個酒店上班,從沒見過什麼江董?」
  怪不得這段時間我很少見她的面呢,我不相信地問:「梅梅,你又去酒店上班啦?你不是說要拿錢做點正當生意嗎?」
  梅梅苦笑道:「不做那行我還能做什麼?我們這種人哪,又不能吃苦又想過好日子,趁現在還賣得動,多賣幾年再說吧。你說是吧,阿玲。」
  阿玲沖我一撇嘴,不屑地說:「當然是了,董事長助理怎麼啦?酒店上班怎麼啦?還不都是陪男人睡覺。你以為啊,我們酒店,高學歷的多了去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1
99。
  被她一頓搶白,我剛才的好心情一掃而光,索性不再說話,心裡鬱悶得不行。我原以為梅梅是個多話的人,沒想到阿玲的話比她還多。她索性關了電視,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喋喋不休地講起她接待過的客人,梅梅也隨聲附和,講著講著,兩人索性互相交換起經驗來了。她們講著出入酒店形形色色有客人,很快說到男人的不同。
  一提起這個話題,阿玲愈發來了精神:「我曾見過一個台灣人的JB,真小啊,小得都硬不起來,好不容易硬起來插進去了根本沒有感覺。」
  梅梅好奇地問:「真的?那你噁心不噁心啊?」
  阿玲「咯咯」笑起來:「噁心什麼啊,反正又不是我老公。我只是覺得好好玩,真他媽的小啊,發情騷來就象一條快結繭的蠶一樣,小小的,白白的,亮亮的,真逗,哈哈哈。」
  我瞠目結舌,再也聽不下去了,借口累了,逃也似地奔回自己的房間,客廳里還不時傳來兩人放肆的哈哈大笑聲。我的胸口象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悶悶的,不能呼吸。
  儘管我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儘管我不鄙視做「小姐」的女孩子們,我並不比她們高尚。人人生而平等的,若不是生活所迫,沒有人願意走那條路。她們與別人,只是工作種類的不同,在人格上,她們和所有人平等。但我想不到的是,她們的心態竟然如此好,好到讓我吃驚的程度。
  真正讓我鬱悶的是,江建軍,他真的是那種人嗎?
  過了很久,客廳里聲音消失了,梅梅隨即推門進來,訕訕地說:「對不起啊,阿玲就是這樣,快人快語的,其實人不壞的。」
  我急切地問:「沒關係的,梅梅,你說江建軍到底是不是她說的那種人啊?」
  梅梅嘆了一口氣:「秋穎,說實話我剛進酒店不久,並沒見過他。剛才你進來后,我又問了阿玲,她說千真萬確!據說這個江建軍怪得很,在女人身上,很捨得花錢,但再好的女孩子,即便是處女,他包起來也從不會超過三個月。他在風月情場上的名氣,和在商場上的名氣一樣,響得很呢。」
  我不由渾身發冷,絕望地跌坐在床上。這一個月來,他對我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在我眼裡,他是個正人君子。如果連那樣慈祥和善的一個老人都是如此好色,這世上,還有好男人嗎?
  但無論如何,我馬上就要和他朝夕相處了,卻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100。
  儘管阿玲的話讓我對江建軍的好感大打了折扣,但我是個固執的人,在別人的傳言和事實面前,我更願意相信後者。不是親眼看到的東西,我絕對不會輕易相信。
  因為新的一年即將結束,公司里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江建軍還要組織召開一次股東大會。所以他很快出了院,投入於緊張的工作中。勿容置疑,他是個名副其實的工作狂。我真想不明白,一個的過花甲的老人,怎麼還有如此的旺盛的精力去打拚?
  因為這次的教訓,不但在六樓的電梯處加了一個保安,江建軍的身邊,也多了一個面色沉靜、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這男人名義上是江建軍的特別助理,實際上是他的貼身保鏢,他讓我叫他彪哥。彪哥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即便開口講話,也將那句話的字數減到最少。他坐在我對面,不是喝茶就是看報紙,似乎漫不經心,可我知道,他的眼光,決不放過任何一個蛛絲馬跡。
  開始的時候,我很不習慣這樣一個人坐在對面,但他的沉靜卻又讓我無形中忽略了他的存在。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雖然我在這個助理的位置上己經做了一個多月了,但因為江建軍的故意疏遠,很多事情都不讓我插手。現在真正做了,我才知道,這個位子並不輕鬆。特別是我是個新員工,沒有公司工作的相關經驗,又對電器行業也毫無所知。就象江建軍當初說的那樣,這個職位的要求必須是對電器行業有一定了解的。
  好在有江建軍從旁指點,再加上我的聰明和勤奮,連江建軍都說,我學得很快,接受能力很強。說這話時,我正在他辦公桌前幫他整理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的文件。
  聽到他的誇獎,我很高興,也很為難:「要不是你給我這樣的機會,接力能力再強也是沒有用的。」
  他抬頭微微一笑:「傻丫頭,這機會不是我給你的,是你自己爭取的。」沒人的時候,他總喜歡叫我傻丫頭。不知為何,自從發生那件事以後,我感覺我與他,似乎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共患難吧。想到我一個鄉下丫頭竟然和一個大公司的董事長共患難,我不禁啞然失笑。
  忽然,我意識到他在定定地盯著我的脖子,若有所思。
  因為被姓瞿的掐得好重,都一個星期了,我雪白的脖子上仍有斑斑點點青紫的傷痕。為了掩蓋傷痕,我一直穿的是高領毛衣。現在被他這樣一看,我以為領子翻出來了,趕緊用手摸了摸,挺好啊,沒什麼問題。現在,他離我很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我忽然有些害怕,難道,難道他在打我的壞主意?如果他真的向我要求什麼,我該怎麼辦呢?想到阿玲的話,我的心不由得慌亂起來。
  給,還是不給,這是個問題?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2
101。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收回眼光,哈哈一笑道:「過兩天就要召開股東大會了,我脖子上這道傷痕還沒消失,很需要這樣一件毛衣呢,要是也能有一件這樣的毛衣就好了。」
  聽了這話,我才暗中鬆了一口氣,確實,他脖子上傷痕正在結痕,很明顯的一道紫痕。一般襯衣的領口過低,那紫痕就很明顯地趕在外面。如果穿高領毛衣確實能很好地掩蓋起來,但一個花甲老人穿高領毛衣配西裝,總讓人感覺怪怪的。我想了想,建議道:「不如你穿中山裝吧,中山裝的領口高一些,應該可以遮住的。」
  他眼光一亮,隨即猶豫道:「我一直穿西裝,或者,等一下我就去買一套中山裝試試。」
  我脫口而出:「中山裝一般訂做才合身的,不如你訂做一套吧。」
  他連連點頭:「好,好,那你幫我聯繫吧。」
  以前在人資部的時候,我知道公司的服裝由總務部統一訂購的。於是,我細細問了總務部同事訂做衣服的程序,並請他幫我選定了一家專做中山裝的老店。那家老店很快派人拿來了相關顏色、布料,款式,並量了江建軍所需尺寸。
  當江建軍穿上這套裁剪得體的深藍色中山裝時,整個人立刻顯得精神莊重了許多。更重要的是,剪裁時己考慮到他脖了上的傷痕,衣領很好地掩住了他的傷痕。
  對著鏡子,他滿意地說:「不錯,還是女助理細心些。」
  我看他心情不錯,便開玩笑地問:「怎麼,以前沒請過女助理嗎?」
  他點點頭:「從來沒有。」接著,他又若有所思道,「女助理麻煩。」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我趕緊閉了嘴。
  遺憾的是,那次的股東大會開得並不成功。我雖然沒有參加,但看到進出會場的各位股東全都沒有好臉色,不由替江建軍捏了一把汗。果然,當會議結事時,股東們一個個邊走邊三三兩兩嘀咕著。江建軍一個人走在最後,滿臉疲倦,神情非常沮喪。
  我擔心地迎上去:「江董。」
  他強打起精神沖我勉強笑笑:「我沒事,我要去吃飯了。」
  望著他的背影,我忽然發現,他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軀似乎有些佝僂了。有那麼一刻,我對他,竟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憐憫和同情。
102。
  後來我才知道,雖然最近幾年,「顯柯」的攤子鋪得越來越大,名氣也越來越響,但股東們每年的分紅卻越來越少。收入與名聲如此不符,這不能不讓他們生氣。
  江建軍第二天就恢復了以往的堅強和開朗,讓我懷疑我昨天看到的那個疲倦沮喪的老人是不是他。自從那次為他訂做了中山裝后,他在生活上對我也越來越對我依戀。他有嚴重的胃病、關節炎等,每天要吃很多葯。他是個很不會照顧自己的人,常常不是忘記吃就是吃少了。我就把那些葯分類放好,裝到一個個小包里,到吃藥時間就會端一杯開水遞到他面前,他無論再忙,總會停下手中的事,乖乖地把葯吃下去。
  離家千里,我無法照顧自己父親,一直心存歉疚。現在,我真的是把他看成我的父親一樣照顧。自那晚見到他的疲倦與沮喪后,在我的眼裡,他己經不是所謂的商界巨子,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需要照顧的老人。
  那次股東大會後,他外出次數少了許多,而是把更多的時間放在內部管理上。他己經意識到,倘若公司內部管理混亂,外面的局面打開得再大,名頭再響,這個公司也如建立在沙漠中的高樓一般,終是不能長久的。他甚至重新組建了原先不被重視的稽核組,並規定稽核組組長直接對他負責。
  稽核組組長叫安朗,是一個對工作非常認真負責的大男孩。安郎也是山東人,不是很帥,但非常斯文儒雅,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隨著他出入江建軍辦公室次數的增多,我和他也漸漸熟悉起來。廣州的山東人並不多,所以一聽說他是山東人我就感覺特別親。因為是老鄉的關係,我們經常在一起說一些家鄉的趣聞。在得知他是單身後,我甚至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能跟他戀愛結婚生子,也實在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惜還沒等我們有進一步的發展,春節長假就大了。臨放假那天,我鼓足勇氣問他:「春節怎麼過?」
  他笑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還能怎麼過,和平時一樣過唄。」
  這讓我有些失望,本來打算他能邀請我一起過春節的呢。但轉念一想,我們認識並不久,他的不邀請,正說明他是一個很老實穩重的男孩子呢,心裡對他更有好感了。
  春節我是和梅梅一起過的。梅梅現在有了男朋友,常來她房間過夜,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春節那天,他們來了好幾對,那幾對都是象梅梅這種情況的組合,他們看我象外星人一樣,我知道,我該另外找房子了。
103。
  但房子並不是那麼好找的,特別是想找離公司近又價廉美的房子,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於是整個寒假,我夾雜在一群言辭粗野、舉止放蕩的紅顏綠女中間。特別是那幾個男人,看我的眼神象是要冒出火來,好在他們來時都是有女伴在身邊的,且有梅梅和她男友小洪的關照,小洪似乎是他們這一伙人的頭,倒也沒人敢亂來。
  小洪是個很帥氣的四川男孩子,我真不明白,這樣一個帥氣的男孩子怎麼可能任由女朋友做那事養活自己。他倒是樂在其中,每天吃好喝好穿好的,把梅梅哄得團團轉。據梅梅說,兩人打算再做兩年掙足一百萬,就回男孩家鄉建房子開廠。
  我小心翼翼地問她:「他,他知道你不能生育了嗎?」
  梅梅嫵媚地一笑,整個一沉浸在愛情中的小女人:「當然知道,但他說過他不嫌棄的,你也看到了,這幾天來的都是他老鄉,有兩對是剛結婚就帶著老婆出來賺錢的。小洪連衣服都幫我洗,是個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男孩呢。」
  望著一臉幸福的她,我無言以對,唯一默默地祝福她。小洪待梅梅確實不錯,甚至幫她洗帶血的短褲。試想,女人帶血的短褲哪個男人看了不噁心?但小洪不但不噁心,還幫著她洗。一個男人,倘若連最起碼男人的尊嚴都沒有了,還談得上什麼責任心?但世上的事,在沒有最後的答案之間,又有誰能一口咬定結局呢?
  但在寒假結束的最後一個夜晚,我卻提前知道了結局。
  自從小洪搬進來后,我睡覺之間一定要把門插得死死的,任憑他們在隔壁天翻地覆我都不會答理的。那天晚上我感冒了,喝了很多開水,半夜起來上洗手間時,正和從洗手間出來的小洪撞了個滿壞,我嚇了一大跳,趕緊跳開了。
  從洗手間出來,我並沒有感到異樣。因為有些感冒,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進屋插上門就爬進了被窩。忽然,我感覺到被窩裡有人在粗重地喘氣,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嘴就被一張噴著酒氣的大嘴緊緊捂住了。我立刻意識到那是小洪,便拚命掙扎。
  小洪一雙手邊在我身上亂摸邊口齒不清地胡亂喊著:「親親,心肝,寶貝兒。。。」我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但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何況又在床上,我穿的衣服很少,他很輕易地就能剝光我的衣服。事實上,他正準備這樣做。
  平心而論,我不是個傳統的人,我也是極強烈的慾望。但無論如何,我怎麼可能失身於這樣一個「吃軟飯」的男人,而這個男人的女友,又是梅梅準備嫁的人。
  這時,他的手己伸向了我的內褲,情急之中,我忽然溫柔地摟住他的脖子,吐氣如蘭:「小洪哥哥,著急什麼呀?你先把睡衣脫了嘛。」
104。
  他大喜過望,但還是疑惑地問:「真的假的?」
  我忍著厭惡,主動吻了他一下:「當然是真的呢,你那麼帥。」
  他這才放下心來,趕忙騰出兩手脫衣服,一面脫一邊說:「親親你真好,我會娶你的,明天我就把隔壁那個賤人甩。。。」他的甩字還沒說完,我己快速跳下床來,他立刻撲了過來,我早己機敏地躲過去拉開了門。
  一拉開門我便按開客廳的燈,進廚房拿了一把菜刀。這時梅梅己被驚醒走出自己的房間,她一眼看到正灰溜溜從我房間走出來的小洪,又看看披頭散髮的我,立刻明白了一切,當即歇斯底里地哭喊起來:「沒良心的,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心裡還想著別人,你是人嗎?你是人嗎?」一邊哭喊她一邊向小洪撲過去,拚命掐他踢他。
  小洪一邊躲一邊說:「梅梅,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是她勾引我的!」
  我一聽這話,差點氣暈過去,尖聲叫道:「你血口噴人,你還是人嗎?」
  梅梅忽然停止了哭喊,若有所思地望著我。我從她的眼光中看出一絲不祥,急急地說:「梅梅,你是知道我的,我怎麼會做也這種事來呢。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剛才還說要甩了你,你快攆他滾吧。」
  小洪沖我狡黠地笑了笑,忽然「撲通」一聲跪在梅梅腳下:「梅梅,好梅梅,剛才我從洗手間一出來,她就撲過來親我,我以為是你。一進門我就知道錯了,她卻死死纏著我,我不想上她,她就跑廚房想拿刀砍死我。」
  我氣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梅梅生氣地瞪了我一眼:「秋穎,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知道你性饑渴,但也不至於連朋友的男人都要搶吧。」
  我徹底傻了,結結巴巴地說:「梅,梅,你,你別聽他亂說。」
  梅梅尖叫道:「他不會亂說的,他說過一輩子都對我好的,他說過要娶我的。你這個又做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的死八婆,你肯定是嫌那個老頭子不中用了,不中用你到大街上隨便拉一個男人就是了,幹嘛要搶我的男人啊,你個賤貨,臭婊子。。。」
  她邊說邊要向我撲來,我被她說懵了,但我知道這時候象她解釋也是沒有用的,眼看她就要撲過來,倘若兩個人合起來針對我,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更加可怕的事情。想到這裡,我再也顧不了許多,沖她揮了揮手中的菜刀,咬牙切齒說:「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指頭,別怪我手中的刀不長眼!」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2
105。
  兩人立刻面面相覷,梅梅趕緊止住腳,發出一連串惡毒的咒罵后,拉著小洪回了屋。這個房間對我來說,己如魔窟。回到房間,我再也不敢入睡了,手中始終握著那把菜刀,眼睜睜地坐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他們還在睡夢中。我躡手躡腳地洗涮,盡量不弄出聲響。整個過程中,我手中始終握著那把刀。我知道在這間屋子裡,倘有不測,能幫助我的,只有這把刀。往臉上抹護膚霜時,從鏡子中望見自己的狼狽相,我不由苦笑起來。忽然就想起了武俠小說中常用的那個詞:人劍合一。如今,我竟也達到了人刀合一的地步了。
  新年第一天上班,別人都是高高興興的,只有我因為一夜精神高度緊張,再加上睡眠不足,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因為來上班,我不敢把那把刀帶公司來,沒有了刀,我感覺沒一點底氣似的。這是個處處是陷阱的城市,我不過一個弱小的女子,稍不留意便會體無完膚。
  但當看到江建軍慈祥的笑臉和他身後的彪哥時,我心裡踏實了許多。如果說這個城市還有誰讓我信任的話,那麼只有江建軍了,因為我曾和他共生死。他總說是我救了他一命,其實在那個姓瞿的掐脖了時,要不是他忍住疼爬過去及時按響了報警鈴,我也早一命嗚呼了。
  剛一見面,他就送了我一個厚厚的紅包,還半開玩笑地說:「放假半個月,我每一次準時吃過葯呢。」
  我傻傻地接過了,跑進洗手間一看,竟是整整五百元。其實要不是父親的病急著用錢,我並不是一個貪圖錢財的人。但現在,我意識到,錢本身並不骯髒,錢也不是萬能的,但在很多時候,錢的多寡卻能很好地衡量出你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
  無論江建軍在別人的眼中如何,最起碼,他對我己做到仁至義盡。承蒙他的厚愛,我不應該就此懈怠,更應該努力為他做得更多的事。
  但一想到昨夜發生的一切,我就靜不下心來,房子問題己迫在眉睫。對廣州我也並不熟悉,在這家公司,我沒有要好的朋友,唯一能幫助我找房子的人就是安郎了。當安郎上來送文件時,我把想換房子的事情告訴了他,他立刻說:「別急,翻翻報紙上的租房信息,慢慢找。」
  我怎能不急:「可我今天就要換的,那房子我沒法住了。」只是我沒有告訴他昨夜發生的一切。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一個女同學正好在找合租者,她和我住一個小區,只是不在一個樓層。不過她是個獨行特立的人,你要是願意,我幫你問一下。」
  我大喜過望:「那就拜託了。」
  想想吧,搬了房子,不但可以遠遠離開那一對不可理喻的男女,還可以和安朗住一個小區,以後我們象這個城市很多年輕男女那樣,一起上下班,一起買菜,這是多麼讓我嚮往的生活啊。
  我彷彿看到幸福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只是我不知道,這幸福,我究竟能不能抓到?
106。
  因為我急急要脫離原來那個魔窟,再加上安朗又住在那個小區,我連房子都沒看就決定搬進去。搬家的時候,是安朗和我一起回去的。
  進那個我住了四個月的房間,我非常害怕,好在小洪不在,只有梅梅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以為梅梅看到我會撒潑耍賴,心裡很是惴惴。但自始至終,梅梅只是看著電視,頭也不抬。我的東西並不多,除了來廣州時的那個行李包便是洗涮用具,很快就收拾完了。
  在我把鑰匙放在桌子上剛想離開時,梅梅忽然關了電視,低聲說:「秋穎,對不起。」安朗一見,知趣地走到門外,還順手帶上了門。
  我有些驚訝:「梅梅,你?」
  她慘然一笑:「其實,我知道一切。只是,我沒辦法。」
  哦,原來她知道一切,我生氣地說:「那你為什麼還冤枉我,為什麼還不讓他滾!他令天能對我這樣,以後對別的女孩子也會這樣的!」
  梅梅痛苦地搖搖頭:「秋穎,離開他又如何?到哪裡找好男人呢,就算有好男人,人家又會要我嗎?唉,事到如今,無法回頭,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無言以對,輕輕握了她的手:「保重,有時間可以去找我玩的。」
  她也輕輕握住我的手,難過地說:「保重,秋穎,你是一個好人,好人自有好報的。」
  我無言以對。最後望了一眼這個生活了近半年的的房間,最後望了一眼這個認識了半年的女孩子,這套房子和這個女孩,在我走出這個門的時候,從此也就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不是機緣巧合,我們也許再不會相見了。
  一個人的一生中,會遇到很多人,我們和這很多人,卻只能有擦肩而過的緣份。可有緣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卻不知道珍惜。
  下一個和我即將有擦肩而過緣份的是張麗,一家房地產公司的室內設計師,標準的白領麗人。我想,這個女孩應該是和我同一類型的人,和她住在一起,應該沒有和梅梅在一起時的煩惱。
  那天安朗帶著我敲開她的房門時,她穿著土黃色亞麻短裙,灰白色背心,外罩一件同色系的半長風衣,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也許是鼻樑低的關係,她的眼睛間隔似乎較一般人要遠一些,她的眉毛長得也較一般人濃而且高。有些陷的大眼睛,漫不經心的眼神讓人捉摸不透,顯得有些冷艷。
  這是個和梅梅完全不同的女子,我長長舒了一口氣,親熱地打著招呼:「你好。」
  她卻冷冷地說:「鑰匙在桌上,你去配一把吧,回來還我。另外,安朗跟你說了吧,房租每月一千六,我九百你七百,其餘水電煤氣。」說完,揚長而去。
  我的熱情遇到了冰,不覺有些訕訕的。
  安郎安慰道:「她就這脾氣,你別在意。」
  我苦笑一聲:「我不會在意的。」是的,沒什麼好在意的,來廣州這麼久了,我己充分體會到這個城市的冷漠與無情。當然,安朗除外。
  但他真的除外嗎?我不知道。

107。
  從母親托叔叔打開的電話中我得知,父親做了手術,病情己基本穩定了。我讓母親退掉家裡的土地,並說我以後會定期寄錢給他們的。但母親不同意,說農村人,不種田還象過日子的人家嗎?我氣得不行,但也毫無辦法。
  三個月後,我順利通過總經理助理試用期,正式享受經理級代遇,每月不但可以享受住房補貼,工資直線上升,長到了五千五百元,還不包括加班獎金等的補助,這讓我興奮莫名。因為我的努力和勤奮,以前對我平步青去非常不滿的同事也漸漸改變了看法,甚至連莊萍萍也一反常態,對我漸漸親近起來,大有要把我引為知己的意思。但我深知,倘若一個人一反常態,那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經歷了情傷、欺騙、背判與暴力,我再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了。即便是再好的朋友,都有可能是你潛在的對手或敵人。朋友越好,往往對你傷害越深。在這個處處是陷阱的城市,我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弱女子,我唯有小心地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不是我多疑,實在是江湖險惡,不得不防。我每天圍著江建**,在工作上,我絲毫不因他對我的厚愛讓我有所懈怠,這讓他很是滿意。
  在公司里,我對任何人敬而遠之,很少和他們走得太近。自從我搬到他所有的小區后,他從不和我一同上下班,有時偶爾同路,但進公司前,他總要借口有事比我晚進一步。但工作上,他卻又處處對我照顧有加,這讓我很是納悶。
  相處久了,我越來越發現,這個外表斯文的老鄉實在讓我捉摸不透。沒人的時候,他對我照顧有加;可在人前,他卻故意將距離拉遠一些,只遠遠地對我笑笑。特別是在江建軍,他對我是壓根兒不在意,每每從我身邊一閃而過,將對話壓到最短。儘管我很想跟他有進一步的發展,我相信自己的容貌和工作能力不會不讓他動心。但他對我一點一滴的體貼卻如被老祖母藏在箱子里的綢緞一般,似乎是很少見光的。但據我所知,他又並沒有女朋友。
  有幾次,我很想問問他的同學張麗,安朗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但我終是沒有機會開口,因為張麗整日一身糜爛的煙酒味和死人般的冷淡,屋內總是拉著窗帘,灰灰暗暗,充滿著死亡的氣息,我們根本沒有交流的機會,對她的背景我也一無所知。只是從她一次酒醉后亂七八糟的哭罵中我拼湊起一點有關她的身世:戀愛六年的男友結婚了,新婚卻不是她;給她曾經老闆上過床,卻分文未取;後來又被一個給了她希望的男人偷得不名一文。
  她常在晚上出門,早上又匆匆回來。偶爾,她也帶男人回來過夜,但那男人,卻每一次都是不同的。
  由此我斷定,她並不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她和梅梅代表這個城市完全不同的兩個女性階層,但她在性方面的追求,卻和梅梅異曲同工!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3
108。
  「顯柯」集團下屬三十多家子公司。一直以來,空調是「顯柯」集團的主要業務,「顯柯」這個品牌是「顯柯」空調廠打出來的。但是在看到「顯柯」空調營利頗豐時,「顯柯」集團其它子公司也一擁而上生產空調,打的也都是「顯柯」的品牌。雖然質量和真正「顯柯」空調廠生產的空調不是一個檔次的,其中不乏片面追求利潤粗製濫造之作。但最多時候,這類子公司還是達到了九家之多。現在,江建軍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公司內部了,他才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一段時間,不但要搜集另八家子公司空調質量不過關的證據,還要尋找市場反饋信息等等,然後分門別類整理,忙得不可開交。我小心翼翼,仔細校對,考慮到方方面面,不敢有絲毫偏差,常常加班到深夜。
  在時機成熟時,江建軍為這個問題專門召開了一次董事會,他拿出我給他搜集的一大疊資料,旁引博證,有力的證據引起了董事們的高度重視。最後會議決定,為了徹底擺脫這種不尷不尬的局面,「顯柯」空調廠設計單獨的LOGO,其他子公司不得使用。
  問題終於得到徹底解決,這讓江建軍非常高興,他讚許地說:「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
  我真誠地說:「我是身體累,真正操心的是你呢。」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傻丫頭,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
  一般來說,他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喊我「傻丫頭」,我心裡甜絲絲的。我不是個懶惰的人,只要努力能得到認可,再苦再累我都不怕的。
  安朗上來的時候,彪哥剛陪江建軍去出去。於是他就坐在我對面坐下了,現在這個男人越來越讓我我捉摸不透,但對他,我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因為這希望,我極淑女地對他笑了笑。
  他忽然認真地說:「你的眼睛很特別,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哀怨與凄美,和你的人一樣。」
  哦,這樣迷人含蓄的誇獎,不能讓我不動情。我感到委屈,正要問他為什麼時冷時熱的,他忽然站起身來,大聲說:「文件放在這兒了,江董簽了字我再來取。」我莫名其妙,說這話也沒必要這樣大聲啊。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接待阿珍拿一疊資料上來了。我感到一陣深深的失落,到底為什麼,我自己也說不清。
  晚上下班,我突然想起早上臨出門時,張麗讓我祝她生日快樂。這可是我第一次微笑著和我講話,我趕忙跑到一家花店買了一束香水百合。我捧著香水百合,象往常那樣打開房門,立刻感覺到房內某種異樣!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3
109。
  只見大廳內燈光幽暗,大廳內的燈都關上了,卻在桌子上放著一塊心形的大蛋糕,蛋糕被吃了一大半,掉得滿桌子都是蛋糕渣。大廳空出的地板上鋪滿了被子。張麗,還有另外三男兩女,全都赤身裸體,四肢互相纏繞著,我眼花繚亂,根本分不清誰的胳膊誰的腿。他們身上都用彩色的熒光粉畫上了各式各樣的動物圖案。平時冷艷的張麗,此刻竟在雙乳上分別畫上兩朵小小的黃色的向日葵,中間則畫上一個誇張的男性生殖器。雖然六個人身休上的圖案有別,但在重要部們,卻都塗滿了耀眼的火紅色。真是難道,張麗是室內設計師,她的朋友大多數是學美術的出身,真是學以致用啊。
  張麗臉上還殘留著激情過後的紅潮,顯得風騷無比,全無了平日里的傲慢與冷艷。看到我,她嫣然一笑道:「小型生日派對,你願意加入嗎?」
  一聽這話,我渾身的血液「騰」地竄上腦門,我強壓著怒氣,生氣地說:「這是我們同租的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你憑什麼在這裡舉行這樣的派對?」
  她輕挑兩根分得很開的眉毛:「這有什麼不對嗎?我這是在享受青春,別人無權干涉!」其他人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我惱怒道:「你怎樣享受青春與我無關,但你不能幹攏我的生活!」
  她也生氣了:「你這人怎麼這麼煩啊,沒人逼你。喜歡就加入我們,不喜歡就回自己房間,談得上干攏你生活嗎?」
  我張口結舌,將手中那束香水百合狠狠扔進屋內,不知是誰「唉喲」了一聲,我氣極敗壞地轉身離去,身後卻傳來張麗的尖叫:「你這人怎麼這樣不禮貌,快把門關上!」
  我沒有理她,逃一般跑出小區。我一遍遍躊躇在霓虹閃爍的街頭,林立的高樓、人車如織的馬路、衣著前衛的人們,這些,曾在我兒時的夢裡無數次出現過的場景,可現在我真正成為其中的一員,卻感到無比的凄涼和茫然。一切,都不是我曾經想象的那樣。每一棟高樓都有無數個小窗,每一扇小窗里都亮著一溫暖的燈光,可這燈光,卻沒有一盞是屬於我的。
  不知道張麗的派對要開到什麼時候?我難道要露宿街頭嗎?猶豫了一下,我拿出手機拔通了安朗的電話。一按手機我忽然想起他忽冷忽熱的態度,便有些後悔,但己經打通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那邊也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是秋穎嗎?」
  我的心不由地跳了跳,撒了個謊:「我忘記帶鑰題了,張麗又不在。」
  他頓了頓:「那,那你要不要來我這兒坐坐?」
  我很乖地「嗯」了一聲,象做夢一樣,感到極不真實。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4
110。
  我雖不是閱人無數,卻也算過盡千帆,早己被傷得一敗塗地。雖然明知道這個男人太有心計,無法把握,心中仍有一個小小的希望。特別是現在,我感覺自己是那麼無助,無助到誰的手臂都想攀援。
  安朗租住的是一室一廳的房子,房間很乾凈整潔,一點不象單身男人的住房。他對我雖然還算熱情,但始終保持了一定的距離。有那麼一刻,我感覺屈辱,這算什麼呢,給別人送上門來嗎?
  進屋后他問:「我前段時間買了一些黑膠唱片,你要不要聽?」
  我點點頭,當黑膠唱片轉起來時,他站起來給我倒了一杯水,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就這一杯溫熱的水竟讓我沒來由地感動,我忽然抱住他的胳膊,整個人靠了上去。在音樂聲中,他也吻了過來,我感到惶恐,這種久違了的吻是我需要的。我閉著眼睛任由他吻著,那吻一片絢麗。
  他的手很快伸進我的衣服里,在我身體上探尋著,我非常不安,按住他的手認真地問:「你愛我嗎?」
  他愣了一愣,忽然一把推開我,歉意道:「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衝動。」
  我還沉浸在他的撫摸中,身體微微地發燙,沒提防這不期然的變故,一時竟懵了:「為什麼說對不起?」
  他離開我,遠遠地坐下:「剛才的一切,你一定不要對江董說呀?」
  我一頭霧水:「我和你的事,我為什麼要告訴江董?」
  他小心翼翼道:「你不是江董的助理嗎?」
  我非常無辜:「我只是他的助理啊。」
  他有些不高興了:「助理就是秘書,秘書就是小蜜,小蜜就是二奶,這是人所共知的秘密,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出來呢?」
  我非常無辜道:「誰說秘書就是小蜜,小蜜就是二奶的?我的江董,只是工作上的關係。」
  他冷笑一聲:「你還裝什麼裝?公司哪個不知道你和江董的關係?」
  我氣得渾身發抖:「我明天要去問問江董,我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臉色一變,堆上笑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喝了點酒,在說胡話,你可千萬不要問他啊。」
  我恨自己剛才的無助,竟把一根稻草當作了救命的帆。現在自取其辱,原是怨不得別人的。望著他一臉虛假的笑,我意興闌珊,什麼也沒說,抬腳就往門外走。
  他忽然又叫住我:「秋穎。」
  我暗中挺直了脊樑,頭也不回:「什麼事?」
  他急急道:「公司馬上開始一年一度的人事和薪資調整了,看在老鄉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和江董提議,讓我們稽核組成為一個單獨的部門?」
111。
  原來如此!我立刻明白了一切,他對我忽冷忽熱,有人時疏遠我,沒人時親近我,原來是有目的的!
  我強壓著心中的屈辱,明知故問:「為什麼要成為單獨的部門呢?」
  他訕笑道:「這個,這個,單獨的部門我就能升職經理我,你是我老鄉,一定要幫幫我啊。」
  我似笑非笑:「我為什麼要幫你?」
  他急急表白道:「你要是幫了我,我不會虧待你的,我,我。。。」
  我表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他沒有追上來,我很快消失在樓梯中。在轉身的剎那,我感覺自己的姿勢很是優雅,但我知道,縱使這姿勢再優雅,也是一種輸掉的姿勢。我沒有資格看不起他,但我更加卑視自己,這麼低劣的手段,我竟然錯認為是愛!
  就當做了一場春夢吧,幸好沒有上床,夢醒了,一切還來得及。
  回到房間,那五個人己經走了,客廳也打掃乾淨,彷彿剛才的那一幕從不曾發生過。張麗穿著睡衣,蜷縮在客廳的沙發里看抽著煙。看到我進來,她吐了口煙圈,隱在煙霧裡的臉有些模糊。我換上拖鞋,經過沙發時,她忽然問:「你來廣州多久了?」
  我輕聲答:「還不到一年。」
  她「哦」了一聲:「怪不得呢,從沒參加過性派對嗎?」
  我底氣十足地說:「當然。」
  她將煙頭按進煙灰缸,似笑非笑道:「從沒參加過性派對,你覺得自己很清白很驕傲是嗎?難道你的生理沒有需要?如果有需要你用壓抑慾望來換取這種清白和驕傲,你覺得值得嗎?」
  我的身體當然是有慾望的,但被她說中心事,很是生氣:「有慾望我也不會隨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一旦和男人上了床便會受傷。」
  她聞言,揚頭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罷,她擦著眼淚說:「為什麼上床就會受傷,我自己都記不清參加過多少次性派對,和多少人發生過一夜情了,為什麼要談感情呢?只做不愛,豈不更好!記住,動什麼別動感情。愛情就是這麼回事,誰先動了感情誰就會先敗下陣來。到時候,傷的只能是自己。」
  我感覺這個論調很是新鮮,但這個論調卻可以為我身體的饑渴找到出口,我傻傻地看著她,象急待老師傳道授業解惑的小學生。
  她長嘆一聲:「女人的青春是短暫的,我們要珍惜每一個經期,每一次需要。男人不愛我們,我們要愛惜自己。倘若現在為了所謂的將來和丈夫原壓抑這種身體的享受,那是對自己的虐待!」
  我瞪目結舌,無言以對。
  她友好地沖我一笑:「謝謝你今晚給我留了一個空間,如果你願意,以後我帶你出去玩吧。」
  這多日來,我年輕的身體一次次飽受情慾的折磨,我一直想做個好女孩的,可剛才的挫敗將我這種堅持擊得灰飛煙滅,我重重地點點頭:「我願意!」
  說這話時,我感覺自己是身在婚禮堂,這真是絕妙的諷刺!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4
112。
  很多人說,愛一個城市,是因為那個城市裡有自己愛的人。把城市換成公司,亦是如此的。以前進公司,因為對安朗抱有一絲希望,即便只看到他的背影,我心裡也感到一種無法言傳的滿足。但是現在,想起昨晚的他說過的話,我真的對自己曾經的希望感到憎惡。不,我不憎惡他,我憎惡的是自己,這樣幼稚的把戲,竟然沒有看透!
  安郎說助理就是秘書,秘書就是小蜜,小蜜就是二奶。這話雖然讓我憤怒,我是絕對不會給別人做二奶的,絕不!但曾經,我也想過找一個性價比最高的男人把自己賣了的啊。只要我在這家公司做下去,即便我不和江建軍好,所有的人都以為我是他的女人了。愛情,我是再也不相信,也不可能遭遇的了。
  如果不能有很多很多的愛,便要有很多很多的錢。我腦子裡忽然冒出這句名言。但一想到江建軍那滿頭的白頭和臉上若隱若現的老人斑,我立馬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更重要的是,據阿玲所言,江建軍為風月情場中的老手,就連處女他都不會包過三個月。縱使江建軍再大方,三個月又能有多少錢?而我要的,是一生的榮華富貴!
  不知為何,江建軍最近呆在辦公室的時間越來越多了,我常被他喊進辦公室整理文件資料。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整理的,我將他的異常行為定性為更年期綜合症。
  第二天一上午我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心事重重的。以至於給江建軍倒水吃藥的時候,一不小心,杯子里的水竟濺到了他的臉上。看著他一頭一臉的水,我嚇得手慌腳亂,趕緊抽出紙巾遞給他。
  他卻一連聲地說:「沒關係,沒關係。」一邊說一邊用紙巾小心擦著臉上頭上的水。但他的右臉上有一處亮亮的水跡,雖然我不停示意他,他卻怎麼也沒擦到。我急了,想都不想,拿起紙巾就將那處水跡擦掉了。他愣愣地看著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這種動作,做為老闆和助理之間,是太親近了呀,臉上不由一陣陣發燒。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忽然問:「怎麼今天悶悶不樂的?是不是和安朗鬧彆扭啦?」
  我吃驚地瞪大眼睛,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
  他淡然一笑:「我比你整整大四十歲,有什麼事可以瞞過我的眼睛嗎?」
  這個狡猾的老狐狸!我支吾道:「我們,我們只是老鄉。」便逃一般跑出他的辦公室。
  坐在辦公桌前,阿彪依然坐端莊對面,似有若無,彷彿他這個人只是個擺設一般。我感到非常煩躁,我恨不得大叫一聲來驅散這種煩躁!
  今晚上,一定要和張麗出去發瘋,再這樣下去,我要鬱悶而死的!
113。
  下班后回到住處,張麗也剛回來,她神秘地告訴我,她一個女友嫁了個大老闆,為了慶祝,女友今晚邀她和另幾個朋友去某大酒店唱歌。該大酒店內常有政界精英和商界巨子出沒,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釣個金龜婿也未可知的。
  我不相信地看著她。真沒想到,張麗,這個冷艷而高傲的女子,這個不停更換性夥伴的女子,我原以為她是視男人如玩物的,沒想到依然對婚姻是心存希望的。她大約看出了我的疑惑,苦澀地說:「我老了,玩不起了,你還年輕。」
  我搖搖頭,不置可否。一直以來,我想做一個好女人,以一個好女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我發誓要用雙手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我努力過,掙扎過,但現在,在別人眼裡,我依然是一個壞女人,我什麼也沒有得到!
  不,我要換一種活法,我要學梅梅,我要學張麗,我不要再壓抑自己!
  人一旦橫下心來,什麼顧慮都沒有了,就什麼事都可以做出來!象是和誰賭氣似的,我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和那些小姐一樣妖艷性感。那張原本就白晰透明的臉我搽了一層厚厚的粉,我不敢笑,怕一笑那層粉就會掉下來。我還惡作劇地抹了個鮮艷欲滴的嘴唇,如一顆小小的櫻桃一般。我在張麗的衣櫃里找了一件只能包住屁股的超短裙,上面僅穿一件遮住胸部的半透明小T恤。張麗看到我的打扮,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打扮成這個鬼樣子?」
  的確,她身著粉紫色的長裙,極富淑女風範。我聳聳肩,沒事人似的,真的象個老道的小姐一般,隨著張麗一搖三擺地進入那家傳說中的酒店。
  雖然我唱歌還過得去,但我今晚是來放縱的,不是來唱歌的。張麗對唱歌興趣也不大,一人唱了一首歌后,她便拉著我直奔大廳。大廳內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灰白耀眼的光束掃來掃去,牆面和桌椅在背景燈光的襯托下,反射著一圈圈虛紅的光,把穿梭其間的小姐們映得一半明一半暗。她們個個身著大紅旗袍,濃妝艷抹,美艷迷人。舞台上有一個穿得比我還清涼的女孩子在賣力地跳著極富挑逗性的鋼管舞。
  我們還沒站定,便有一個文雅的男人過來搭訕,說要請我們喝酒。張麗微微一笑,拉著我隨他坐在一張桌邊。男人大約真的把我看成不正經的女子了,對我明顯沒有好感,一個勁找張麗說話。我也懶得理他,猛灌桌上的啤酒。我甚至還接過男人的一支煙,動作誇張地叼在嘴上抽著。我有意將自己的樣子弄得比小姐們更加拙劣低檔,我想藉此來發泄我的鬱悶。也許本身,我就是這樣拙劣和低檔的一個人?
  醉眼朦朧中,我看到一高一矮兩個男人向我走來,我不住「咯咯」笑著,從一個男人的懷裡滾到另一個男人的懷裡。在他們的調逗下我感到自己情慾高漲,渾身發熱,不由自主地呻吟起來。很快,我便被他們摟抱著拖進了另一間包房。我絲毫不感到羞恥,還一路叫著笑著唱著,我覺得我己不是原來的我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7
114。
  在走進包房的一剎那,我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便立刻不見了。酒精的作用,己讓我全身的神經處在極度興奮中,我沒有在意。
  包房裡,燈光昏暗得有些暖昧,屋內有男有女,非常熱鬧。我剛一進去,剛才摟抱我的高個子男人就一下把我壓在旁邊的一張沙發上,我一邊放蕩地笑著一邊半推半就。
  正在這裡,忽然傳來一聲蒼老而冰冷的聲音:「放開她!」
  我渾身軟得象麵條,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我想睜開眼看看是誰,但眼皮卻象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憑感覺,我知道我身上的男人的褲子己褪到膝蓋處,大約飽滿的情慾讓他失去了理智,不但沒有放開我,反而破口大罵:「你他媽是誰啊?來管老子的閑事!」
  包房內立刻靜了下來,我身上的男人被人拎了起來,接著傳來一陣拳打腳踢、鬼哭狼嚎聲。因為酒精的作用,我的意識逐漸模糊,我感到自己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抱起來,很快塞進一輛車裡。我想喊想掙扎,但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很快昏沉沉進入夢鄉。
  再次醒來,我處在一個陌生的陌生環境里。房間布置豪華,清涼宜人。房我只感到自己頭疼欲裂,口乾難耐。我睜開眼看到桌上一杯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來就「咕嚕咕嚕」地灌了下去。
  我摸摸身上的衣服,完好無缺。我這是在哪裡?難道我被人綁架了嗎?我恐懼地拉開房門輕輕探了個頭出去,還好,門外並沒有彪形大漢看守我。
  一個乾淨整潔的中年婦女正在客廳里擦地板,看到我,微笑道:「你終於醒了,江董都來問過好幾次了。」
  我完全糊塗了:「江董?什麼江董?」
  她笑笑:「這就是他家,江董你不認識嗎?」
  正在這裡,樓上傳來一陣呵呵大笑:「怎麼,連我你都不認識了嗎?」
  我抬頭一看,只見江建軍身著一身白色唐裝,鶴髮童顏,神清氣爽,正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
  恍惚想起昨晚的一切,不禁羞愧難當,訥訥道:「江董,原來是你,我,我昨晚,昨晚。。。」
  他微笑道:「傻丫頭,下次別喝那麼多酒了,幸好阿彪在大廳里看到你。」
  我不由臉色大變,下面的話,他沒說,但比說了還讓我難受。現在想起那一高一矮兩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和那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忽然心有餘悸。如果當初不是阿彪看到我,我不知道現在會是怎樣了。即便不被綁架也逃不過被輪姦的下場。
  一時的放縱如果落到那樣悲慘的下場,當然不是我的本意。我小心翼翼道:「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昨晚,你們,沒遇到什麼麻煩吧。」
115。
  他下巴一揚,不無倨傲地說:「這個自然,在廣州,很少有我擺不平的事。」
  我驚訝地看著他,壓根也想象不出這是一個知名企業董事長的話,聽起來好象黑社會似的。我好奇地問:「那他們是什麼人呢?」
  他不屑道:「一群小混混罷了。」
  但以我看來,昨晚那兩人和那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均穿著不俗,如果真的如他所說是普通的小混混,斷不會拿錢到如此高檔的酒店消費的。他大約看出了我的疑慮,沉呤片刻道:「他們是屬於黑社會性質的一個幫派,在廣州名聲很響,如是不是正好他們老大在,還不知要發生什麼事呢。」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廣州,這個現代化的大都市,竟然還有黑社會?我忽然想起什麼,不相信地看著他:「那你,和他們老大很熟悉嗎?」
  他打著哈哈道:「傻丫頭,知道那麼多做什麼。總之只要我在,沒人敢動你一根毫毛!好了,我們先吃早飯。」
  讓我意外的事,他的早餐間然只是饅頭白粥鹹菜,所不同的是,這些東西做得都很精緻小巧,由家中阿姨放在漂亮的碟子里端上來。饅頭鹹菜都是地道的北方口味,和我在大街了吃的完全不同。我的胃,己被滿大街不倫不類的所謂地方小吃弄得沒什麼胃口了。現在吃得這麼正宗的口味,不由食慾大振。
  他卻吃得很少,僥有興趣地看著我,感嘆道:「年輕真好。」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吃得太多,羞澀地說:「有錢才好。」
  他搖搖頭:「青春可以賺到錢,但錢,卻是買不來青春的。」
  我無言以對,不想讓他難過,便岔開話題:「江董,聽說你會俄語,是嗎?」
  他一聽這話,臉上立刻放出光來,很快沉浸在回憶之中。原來,他出生於香港,母親是北方人。十八歲那年,響應建設祖國號召,和小他一歲的弟弟偷偷瞞著母親回到大陸。並很快應徵入伍,當上了飛行員。那時候正和蘇聯友好,很多人都在學俄語,在那一批的飛行員中,他的俄語是學得最好的。可惜的是,文化大革命很快開始了,他因為出身問題當然不能倖免。先是逝世多年的父親墳墓被起,被紅衛兵進行殘酷鞭屍。然後是弟弟被批鬥,不堪忍受偷偷跑回了香港。而他因為執行飛行任務,晚了一步,回不去了,就被下放到農村。
  在農村,他餵過豬,放過羊,伐過樹,種過田,再苦再累的活他都干過。這一干就近二十年,再次回到工作崗位,他己是三十多歲的大齡青年了。說到這裡,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彷彿過半個多世紀的滄桑眨眼間就被他走完了。
  我詫異地問:「紅衛兵怎麼會那樣做?聽說你是將門之子呢。」
  他苦澀一笑:「將門之子不假,只不過我父親是國民黨的將軍。」接著,他說出了一位在抗戰時期戰功顯赫的國民黨將軍的名字,我驚訝得合不攏嘴,不相信地望著他。
  他正色道:「是真的,我書房裡有父親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116。
  他的書房在四樓,寬敝明亮,除了滿滿的一屋子書,在一個角落裡,還設有一個漂亮的吧台,吧台後面陳列著各式各樣名貴酒類,茶几桌椅一應俱全。書房的一面牆上,掛著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子極年輕,身著國民黨軍服,劍眉朗目,唇線優美,英氣逼人。有那麼一剎那,我感到自己不能呼吸,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真恨自己生錯了時代!
  我使勁咽了口口水,仰慕道:「這個男子,真是你的父親?」
  他很是委屈:「難道我長得不象他嗎?」
  我感到好笑,安慰道:「真的有些象呢。」確實如此,他的眉眼和臉型,與照片中的男子非常神似,年輕時應該也是風神如玉的人物,可惜時光不再,現在的他,即便再挺拔硬朗,但年紀還是一眼就看出的。特別是那一頭白頭,威嚴中透出的花老,讓人不能不唏噓。
  他這才有了笑容:「要不是因為長得帥,當年江太也不會選我的。外界很多人以為我是黨政要人之子,其實江太才是真正的黨政要人之女呢。就連我有幸能成為『顯柯』集團的董事長,也是沾了的她的光呢。」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他的太太,忽然想起安朗之間說的我是江建軍小秘的傳言,於是小心翼翼地問:「怎麼我沒看到江太太?我在這裡,她不會介意吧。」
  江建軍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皺著眉頭說:「我兒子在美國讀碩士,她在那兒陪他。一年不過回來幾次,她說她喜歡美國遠勝於中國。」
  我想起關於他是風月情場老手的傳言,脫口而出:「那她放心你嗎?」說完這話,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真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他倒不以為意:「只要不離婚,只要不斷給她匯錢,她還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傻丫頭,你不覺得你問得太多了嗎?」說到這裡,他竟順勢颳了一下我的鼻子,目光灼灼。
  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了某種異樣,現在,我離他很近,近到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我忽然意識到書房中流動著一種暖昧的氛圍。外面很安靜,陽光很好,這樣美好的上午十時,不發生一點浪漫的事好象對不起誰似的。
  我想到自己穿得幾近半裸,大部分胳膊、腰身和腿都露在外面,白嫩而圓潤。這種白嫩和圓潤原本是為了放縱用的,但現在穿著這樣站在這書香流動的地方,實在不雅。一時,我陷入兩難境地,不知是走還是留?
  他輕笑一聲,忽然抬手,霸道地把我半樓著,塞進書桌前的老闆椅:「給你看看我昨晚寫的字。」
  當一幅漂亮的書法作品展現在我面前時,我一時竟呆住了。只見那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己老;恨不生同時,與君日日好。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8
117。
  當看到左下方印章里的小篆「江建軍」三個字時,我心中不由一動,頭也不敢抬,顧左右而言他:「這首詩寫得真好,古人比現在的浪漫得多。」
  他就站在我身後,雙手扶著椅子後背,輕聲說:「你只看到這詩寫得好,就沒有看到其他的嗎?」
  我忐忑不安道:「其他?莫非你是寫給你的哪一位紅顏知己的嗎?」
  他溫柔地撫摸著我的秀髮,憐愛地說:「傻丫頭,除了你,還能寫給誰呢?」
  我的脊背立刻僵硬起來。雖然,我知道我和他之間要發生點什麼,但我沒想到,一切,會來得這樣快,而且,以前一晚我醜態百出的方式開始。我轉身望他,勉強笑道:「這話,你對多少個女人這樣說過?」
  他也定定地望著我,毫不掩飾:「那些女人,一開始便明碼標價,我又何必要附加對她們說這麼多?」
  我認真地說:「你不會說,你愛上我了吧,我可是個壞女孩。」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從我的臉看著我的胸,然後,停在我白晰渾圓的大腿,訕笑著說:「你是個奇怪的女孩,只有女孩子怕男人傷害她,從沒有哪個女孩說會傷害男人。」
  我在心裡冷笑。不錯,這個男人是老了,但既然沒有一個能讓我愛的男人,那麼他是老是年輕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他位高權重,只要好好地把握他,他必會給我帶來終生的榮華富貴。女人這一生,沒有很多很多的愛,就要有很多很多的錢。就算失敗了,我還年輕,可以從頭再來。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愛我,我不愛他,那麼受傷的,便不會是我。
  想到這裡,我輕言淺笑:「我和別的女孩是不同的,你若要愛我,我要價很高的,不知你付不付得起?」
  他明顯一愣:「你怕我出不起價?你要多少錢?」
  我揚起頭,驕傲地說:「我不是個貪圖錢財的女孩,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裡,我只要你一心一意地愛我,就足夠了。」
  他再次一怔,臉上浮現一絲感動,輕輕將我摟入懷:「傻丫頭,你是這樣的年輕美麗,富有激情,我怎麼能不愛你。如果你願意,明天就搬過來吧,不要再那麼辛苦地上班了。」
  我將頭輕輕在他的腰部摩娑著,小聲而堅決地說:「不,我要的是愛,不是錢,如果那樣,我要的便是錢了。我不想在你的生命里,我只是一個供你把玩的花瓶。」
  他臉上的感動愈加深厚,輕輕捧起我的臉,一點一點吻著。立刻,他口中發出一陣老年人特有的腐酸味混和著濃重的煙酒氣息。若在平時,一方面和他離得遠些,另一方面這味道被他身上的古龍香水味很好地掩蓋了,但現在,這味道卻猛烈地衝擊我的口鼻,我被嗆得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118。
  萬里長征,這只是第一步,我決不能退縮!想到這裡,我暗中握緊拳頭,拚命想著這二十三年來的傷心事。往事歷歷在目,小時候為了去一次省城以死相逼;因為沒有靠山,只能回鄉鎮中學做老師;楊宇的背判;丁可的威脅;陳志雄的欺騙以及沒錢手術的父親。這一切一切,都是因為出身低賤,因為貧窮!而如今,只要把青春賣給這個可以做我父親,不,可以做我爺爺的老男人,我就會有很多很多的錢,不用再仰人鼻息,直接從灰姑娘變成童話中公主!
  在這個千金之諾可以隨意棄擲、愛情也不過是適場作戲的城市裡,我屢戰屢敗,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錢更重要的東西呢?和錢相比,那股老年人特有的腐酸氣又算得了什麼呢?要想得到,首先必須付出啊。說來也怪,想到這裡,我屏住呼吸,那股難聞的氣味儘管還在,但我己經可以忍受了。
  這時,他把我抱了起來,自己坐在了椅子上。我如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他懷裡,老實講,他的胸膛很是寬廣,懷抱也很溫暖。我暗想,如果這是我愛的人的懷抱,這一刻,是多麼幸福和沉醉啊。但他不是,他身上那股難聞的氣味和松馳的皮膚時時提醒我他是一個老人。不愧是情場高手,他的撫摸不緊不慢,很有技巧。但不知為何,我卻絲毫無法動情,我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緩慢。每一次他那隱著淡淡老人斑的手接觸我白嫩細膩的皮膚時,我都有一種受辱的感覺,因為心理上的抵觸,我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傳的厭惡。但我不能把這厭惡表現在臉上。
  外面陽光燦爛,照在他雪白的頭髮上。而我,卻是青春正好。我們兩個緊緊依偎的姿勢,遠處看來,象一幅靜默的風景畫,我苦澀地想起四個字:紅顏白髮。
  他的手撫摸著我充滿彈性的肌膚,感嘆道:「到底年輕啊,你的皮膚,象是要掐出水來。」
  我乖巧地安慰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啊。」說完這話,我立刻意識到完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
  果然,他「嘿嘿」輕笑道:「我是老而彌堅。」說完這話,我確實隱隱感覺到他的身體在一點一點地發生著變化。
  我立刻心跳加速,我知道接下來將發生什麼。我聽天由命地閉上眼,並不準備反抗。忽然,他撫摸我的手停住了,試探著問:「我,要不要輕一些?」
  我敏感地意識到什麼,忽然想起陳志雄不把我留在身邊的原因。他說過的,因為我不是處女!想到這裡,我猛地睜開眼睛,害羞地說:「對不起,我,我是經期。」
  他「哦」了一聲,失望地鬆開正准蜿蜒而下的手。
  從書房出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對我依然愛護有加,還要帶我出去吃飯,我謝絕了,借口有事,匆匆離開了他的別墅。
  我並沒有回到住處,而是鑽進一輛「的士」,急急趕往附近一家醫院。進了醫院,二話不說,直奔美容整形科。
119。
  讓我意外的事,來美容整形的人很多。我進去時,科室內己經有好幾個女孩子在等了。正和醫生談話的那個女孩子濃妝艷抹,媚眼亂飛,一臉風塵。醫生拿出一張手術協議書,正要在教那女孩子怎麼簽字,那女孩得意地說:「我知道,都做過一次了。」醫生寬容地沖她笑笑。那女孩很快簽好了名字,被醫生帶進手術室。
  我長長吸了一口氣,實在難以想象那麼隱私的地方怎麼可以被一個陌生人觸摸,即便她是個醫生!正在這裡,我看到從手術室里走出來另一個女孩子。女孩臉色花白,一臉疲倦,大約是有些疼,走起路來都兩腿都顫微微的。
  我忽然怒從中來:在那層膜被人撕裂時,我要承受一次痛苦;如果做這個手術,我還要承擔一次痛苦;做完這個手術,我要第三次承擔這種痛苦!我憑什麼要做這個手術?我憑什麼要周而復始地承擔這種痛苦!想到這裡,我象是害怕自己反悔似的,頭也不回地走出整形美容科室。
  剛走到醫院門旁,手機響了,我打開一聽,竟然是江建軍那蒼老的聲音:「你在哪裡啊?事情辦完了沒有?」
  我悶聲道:「我在醫院。」
  他明顯著急起來:「怎麼回事,你出事了嗎?在哪家醫院,我去接你。」
  我乾脆地說:「我很好,只是,我不是處女了。本來想過來做處女膜修復,但現在,我改變態度了。」
  沒想到,他哈哈大笑:「我猜得真是沒錯呢。」
  我惱羞成怒:「你怎麼猜出來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忽然正色道:「你忘記了,你昨天還打扮成那樣去勾引別人,象是經期的樣子嗎?不過,你能為我想到修復,說明你是重視我的,我己經滿足了。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聽他如此一說,我這才放下心來。
  整個下午,我都沉浸在一片興奮之中。他帶我走進一家家服裝店、首飾店,我選服裝店最著名的品牌,選首飾店最昂貴的珠寶。第一次,我不因為價錢望而卻步、精打細算。我甚至不用為顏色來回比較,因為看中一個品牌一個款式,我可以每一款各選一種顏色。
  讓我掃興的是,當江建軍愛憐地將一款價值不菲的項鏈戴在我脖了上的時候,旁邊一個小妹妹羨慕地說:「你爺爺對你真好。」我的笑容立刻凝結在臉上,小妹妹自知說錯了話,當即遭到她老闆的白眼。江建軍毫不介意地哈哈一笑,我更是尷尬,興緻全無。放下項鏈,不聲不響地走出首飾店。
  回去的時候,一路無語。江建軍卻興緻很高,他說他己讓保姆準備好了晚飯,讓我跟他回別墅。我望了望車內堆得滿滿的衣服與首飾,輕輕地點點頭。這些衣服和首飾現在是屬於我的了,我沒有付錢,做為交換,我必須陪他睡一覺,這叫等價交換。
  我們剛走進別墅院門,卻看到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笑眯眯地迎了上來。江建軍一見,親熱地說:「你怎麼來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8
120。
  我不由大吃一驚:這人女人看來是江建軍的熟人,要是江太的姐妹會是別的什麼親人,我可怎麼辦呢?想到這裡,我的腿不由顫抖起來,畢竟,是我偷了別人的老公,我忽然有一種作賊的感覺!
  那女人微笑地望著我,江建**回頭說:「秋穎,快進來呀,這是我妹妹江建紅,你叫江姨好了。」
  我這才放下心來,想到自己和江建軍的關係,不由感到臉紅,用比蚊子還低的聲音說:「阿姨好。」
  後來我才知道,江建紅真的是江建軍的妹妹。江建軍和弟弟江建民在香港讀書的時候,江母曾到國內和江父住過一段時間,生下了這個妹妹。那時候,抗戰即將結事,江母便把小建紅託付給一個鄉下親戚,自己回香港接兩個兒子回國。沒想到,在一次戰事中,江父不幸身亡。江母聞訊,一病不起。
  在江建軍兄弟倆從香港回大陸前,江母曾囑託兄弟倆一定找到江建紅。江建紅很輕易就找到了,可惜因為國內運動不斷,母女倆並未相見。江建民回香港后,帶驚帶嚇,很快病逝了,江母不久也撒手人寰。從那以後,妹妹江建紅就是他就親近的人。
  江建紅也是命苦的人,從小被父親遺棄,剛被哥哥找到,哥哥們又厄運連加。更慘的是,她戴著黑馬類的頭銜,好不容易嫁給一個根紅苗正的農民時,結婚不到三年丈夫便病逝了。留下她一個人拉扯著孩子,又當娘又當爹的。
  時代造就了兩代人的悲劇!
  從兄妹倆的對話中,我感到他們之間關係特別好。江建紅因為一大半輩子都在農村生活,現在雖然住在廣州,不過是衣服穿得好一些,臉色卻依舊黑紅黑紅的,看上去很土,人很親近和善,和江太明顯不是一個層次的女人。
  但她和許多農村婦女一樣,十分開朗健談。看到江建軍的袖口開了線,便憤憤地說:「嫂子還在美國哪,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日子,怎麼被你們過成這樣子,你就任著她這樣了?」
  江建軍好脾氣地任由妹妹說著,臉上浮現出少有的溫情。
  在江建軍出去接一個電話時,她微笑著對我說:「你好象很討我哥哥喜歡呢。」
  我立刻汗顏,不知道她這是在貶我還是在誇我,竟無言以對。
  她卻認真地說:「是真的,我哥哥以前從沒帶哪個女孩子出去逛過街!」她的潛台詞就是,江建軍有過許多女人,我真是哭笑不得。
  晚飯很豐盛,但我吃得很少。江建紅又單獨和江建軍說了一會兒話就回去。她走後,江建軍含笑對我說:「我妹妹說你是個鬼精靈,讓我離你遠點呢。」
  我沒想到只不過見了一次面就被一個農村婦女看穿了,惱羞成怒道:「我何止是鬼精靈,我其實是一個吸血女鬼!」
  他走到我面前,一隻手輕輕挑起我的下巴,暖昧地笑笑說:「是嗎?我最喜歡女鬼了,那等一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吸干我的血?」
121。
  我暗中嘆了一口氣,乖乖地閉上眼睛,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江建軍雖然己是六十三歲的老人了,他的兩臂依然有力,很輕易地就把我抱進他的卧室。卧室很大,空調開得正好。在這樣的環境內做愛,無疑是絕佳的選擇。但聞著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腐酸味,我心裡卻對做愛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嫌惡。但我一臉羞怯,將這種嫌惡很好地隱藏了。
  他坐下來,將我置到他的腿上,細細端詳我的臉,愛憐地說:「怎麼你從不象那別的女孩子那樣濃妝,依然如此清秀可人?」
  我仰起臉,媚眼如絲:「怎麼你一點也不老,身體還是這樣好?把我從樓下抱上來,氣都不喘?我可是千金啊。」
  他得意道:「你忘記了,我做過飛行員,底子打得好。」
  如果不考慮他的年齡,說老實話,他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因為我不知道如何使用太陽能熱水器,他甚至幫我調好了水溫。此刻,我己被他剝得只剩下胸罩和短褲,看著他依然衣著整齊,我詫異地問:「怎麼,不一起洗嗎?」
  他臉色一暗,自嘲道:「還是算了吧,我這身老骨頭,怕嚇著你。」
  我趕緊閉了口。據說越老的人越怕別人說他老,我不知道說不定自己哪句話就會得罪他了。我不想說他老,但和他相處,這個老字卻又時時主宰我的思想。
  洗手間內所有的洗髮水洗頭水香水樣樣俱全,且都是國際品牌的。這些牌子,都是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但現在,我卻動也懶得動一下。我的身體錯落有致,皮膚晶瑩剔透,臉蛋清純可人。即便在這個霧氣氤氳的洗手間,依然掩蓋不了我青春的光芒,想到我這嬌艷如花的身體上馬上要覆蓋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男人,我感到說不出的委屈和厭惡。我拚命揉搓著我的身體,因為,它馬上就要臟掉了。
  當我身著新買的粉藍色薄紗睡衣走過卧室時,我看到他昏濁的老眼閃爍出一種貪婪的光芒,想到這個所謂的商界巨子即將成為我的裙下之臣,我感到幾分得意。
  誰知這得意還沒持續一秒鐘,他眼中的貪婪的光芒忽然變成一種恨意,用命令的口氣說:「我進洗手間你就把燈關了,躺在床上等我。」
  我驚訝地問:「為什麼要關燈?」
  他惱怒起來:「叫你關你就關,廢什麼話?」
122。
  我再次閉了嘴,第一次發現這個看上去慈祥善良的老人,原來是如此地不可理喻。但在他洗好澡摸上床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雖然臉上他保養地還好,但身休上的皮膚,己完全松馳上。摸上去,象一塊風乾了的布袋,這布袋鬆鬆地套在他的骨頭上。我彷彿嗅到了一種死亡的氣息,而這棟漂亮的別墅,似乎就是一個巨大的棺木,我和他,便是這棺木的主人,這種想法讓我感到格外恐怖。
  他的下身象一個斷了氣的死老鼠,軟軟地掛在那裡。我按著他的示意,一遍遍撫摸著,在我的撫摸下,他終於一點一點地硬了起來。不論我願意不願意,我年輕的身體早己鮮活起來。
  在他勉強進入的一剎那,我沒有絲毫的快感,耳邊彷彿聽到有人在唱那首古老的歌謠:「說什麼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雙?昨日黃土壠頭送白骨,今宵紅綃帳底卧鴛鴦。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正嘆他人命不長,哪知自己歸來喪!」
  我覺得這就是在說我,我是脂正濃、粉正香,只是枕邊的人是只兩鬢己成霜的老鴛鴦。倘若不為那金滿箱、銀滿箱,我又怎會睡在這張床上?曾經,我也是有過理想的,我想不用依靠別的男人,用雙手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最起碼,也要找一個我愛的男人共渡人生滄桑。
  但這一切都成了一場空,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只是別無選擇啊!
  整個過程中,我感覺到,他很努力,他想用這種努力證明他還是很年輕。但遺憾的是,無論他做何努力,我卻感覺不到。就象是他請我赴了一場盛宴,宴會極盡奢華,他也很熱情,一遍遍勸我多吃些,多吃些。可我只看到筷子飛舞,卻看不到桌上有任何的飯菜。我不好拂了他的美意,只好一遍遍拿起筷子,又一遍遍放下。這讓我痛苦萬分,不自覺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嚎,沒想到這哀嚎竟讓他興奮莫名,一泄千里。
  一切風平浪靜,我的身體象著了火一般,難受無比。沒想到他竟然撫摸我充滿彈性的身子,驕傲地說:「怎麼樣?我還不老吧?」
  是的,他不老,可我,己心似枯槁。
  天明醒來,我依然是一束嬌艷的花,因為錢的滋潤,會比任何時候開得燦粒。只是這花中,己染了一個永遠也洗涮不掉的污點,這污點,在我心裡,別人是看不到的。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49
124。
就這樣,我成了這幢別墅的女主人。
  生活上,我用盡女性的溫柔,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儘管有傭人,但我依然每天早上親自動手準備早餐:有時候幾個小饅頭、兩碗白粥、一碟鹹菜;有時候,兩杯牛奶、幾片烤麵包、兩個煎蛋,簡單而有營養。為了讓他換換口味,我特意報了一個西點培訓班,其中有一款紐西蘭小點心我做得尤為美味,每每讓他讚不絕口。
  我從小事著手,一點一滴走進他的內心。從飲食到衣著,我不想象以前入住這個別墅的女人一樣,三個月一到便被驅趕。他漸漸習慣了有我的生活,人也似乎年輕了許多。
  有一次,我在廚房中見到一大包中藥,驚訝極了。女傭告訴我,這是江建軍治胃病的葯,據說療效很好,可他嫌太苦,喝了幾次,便擱置了。我心中不由一動,找來葯壺,按照藥包上的說明,守在廚房,精心熬制。可當我把一碗黑乎乎的葯端到他面前時,他果然皺了皺眉,不高興地說:「我不喝這個的,太苦了。」
  我輕輕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情深款款道:「這碗葯就是我的愛,你多喝一口,就可以多愛我一點。我說過,我的要價很高,我要你愛我很多很多的。」
  聽了這話,他臉色一下子柔和起來,眼中閃過一抹欣喜,端過那藥水,一飲而盡。喝完,象個孩子似地將那碗遞到我鼻尖:「我把你的愛喝完了。」
  我將一塊早就剝開的糖放進他嘴裡,鼓勵道:「你真乖。」他把糖叼起嘴裡,大笑起來,一把把我摟入懷中。因為喝了中藥,他身上便沒有了那股腐酸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中藥味。我把頭埋進他寬廣的懷裡,不知為何,那一刻,我忽然有了一絲感動,為自己,也為他。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我原是一無所有的,但現在,他給了我想要的一切。讓我有了一個家,不再孤單、不再棲惶。他其實是個好人,恍惚之間,我對他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傳的依戀。連我自己都不明白,對他,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他摸摸我的臉,愛憐地說:「傻丫頭,好好的怎麼哭了?」
  我靈機一動,哽咽道:「據說你的女人,你跟她們在一起從來不會超過三個月的。我好怕三個月一到,你就會離開這棟別墅,離開你。」
  他輕點我的鼻子,滄桑地說:「怎麼會?那些女人看中的只是我的錢,如果她們都能象你這麼真心待我,我又何至於三個月一到就趕她們走?」
  他發自肺腑的感慨讓我無地自容,臉頰發燒,我只好更緊地把頭埋進他的懷裡。
124。
  三個月很快過去了,我不但沒有被趕出別墅,江建軍對我的愛有增無減,這讓我心花怒放。
  他也曾不止一次向我建議:「不要再上班了,我會保你一生衣食無憂的。」
  我每次都果斷地回答:「不,我不能總靠你養,倘若我不上班,我和你以前的女人便也沒有了區別,你願意我和他們一樣嗎?」
  我當然不能和他以前的女人沒有區別,這不但是我再三聲明的,也是他喜歡我的最重要原因!幾次過後,他便也默認了我的這種堅持。我知道,就象陳志雄一樣,每個成功的男人都不希望身邊有一個聰明如我的女人。這大概也是江建軍以前從不用女助理的根本原因。
  為了打消江建軍的這種顧慮,在工作上,我絲毫沒有懈怠,反面比以前更加認真努力。從來不因為工作上的事向他撒潑耍賴,受了委屈也絕不哭哭啼啼。
  記得有一次,因為下屬一家公司的老總工作失誤,幾百萬的訂單轉眼泡了湯。他喝斥那名老總時,用力將手中的筆摔到桌面上。那筆帽從桌面上彈起,不偏不正打在我額頭,我立刻眼冒金花,但我咬咬牙站穩了,沒事人一樣,從地上拾起筆帽,恭恭敬敬地把筆插好,放到桌上。
  我眼睛的餘光看到,他和那個老總,都明顯一愣。
  我每天早上上班的第一件事,都會默記一遍董事長助理工作內容:
  1、 負責組織安排董事長辦公會、工作例會、臨時提議等重要會議及整理會議資料;
  2、 負責董事長相關文件的起草及簽發;
  3、 負責跟蹤董事長下達工作的貫徹執行情況;
  4、 認真落實董事長的指示,並進行總結、提煉、傳達;
  5、 負責董事長談判活動的翻譯工作。
  默記完后,我便有條不紊地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因為我和他每天同出同進,
  雙宿雙飛,我與他的關係由暗轉明,幾乎是公司人盡皆知的秘密,但我除了工作,總是刻意和同事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即便是江建軍,倘若他興緻來時舉止輕浮,我也會立刻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一分耕耘一份收穫,所有的努力都會得到回報的。公司的同事並沒有因此而看不起我,就連江建軍,也對我更加尊重了。
  儘管表面上風平浪靜,儘管江建軍一再聲明,只要按時寄錢給何太,何太不會在乎他床上睡的是哪個女人,再說我又不是第一個。但我心裡仍然隱隱有著擔憂。
  這擔憂,直到半年後的一天,江建軍的兒子江華站在我面前時,我才知道自己不是杞人憂天!
125。
  那是個周日的上午,江建軍接到一個電話出去了,我剛剛洗完頭。女傭慌裡慌張地跑來告訴我:「江董的兒子江華來了。」
  儘管早有準備,但還是讓我措手不及。但我竭力鎮靜自己,將頭髮濕漉漉的頭髮鬆鬆地挽起,在後面扎了一個結。有意換上深藍色的職業裝,我想讓自己看起來成熟正派些,不要讓他以為我是混在風月情場上的庸脂俗粉。
  不愧是將門虎子,江華頗有乃父之風,高大挺拔,相貌堂堂,真真是風神如玉。只是不可避免地,眉宇間流動著一絲絲紈絝子弟的浮華之氣。他一身棉質體閑服,看上去很是隨意閑適。看到我,他的嘴角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明顯的不屑,似笑非笑道:「果然不一般,請問小姐芳齡幾何?」
  我一怔,想遍了千萬種兩人初次對話的可能,卻偏偏沒想到他會這樣問,脫口而出:「二十四。」
  他皺了皺眉:「我是問你哪年出生的?」
  還在美國念碩士呢,難道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直問女人年齡是很沒禮貌的嗎?儘管心裡不滿,但自知有錯在先,我還是好脾氣地說:「七九年九月。」
  他「哦」一聲,嘲弄道:「我是七九年六月,你比我小三個月,但你是我父親的女人。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是叫你二媽還是叫你妹妹?」
  我感到熱血上涌,但明知道他今天是有備而來,現在江建軍又不在身邊,我只好打落牙齒望肚裡咽,忍氣吞聲道:「那是你的事,隨你的便。」
  沒想到他竟勃然大怒:「隨我的便?隨我的便你立刻從這裡滾出去,馬上從我面前消失,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冷冷地說:「請我進這裡來的是你父親,除了他,沒有人能趕我走!」
  他輕蔑一笑:「你知不知道,我父親的女人,在這棟別墅里從來沒有呆過三個月的,你憑什麼呆這麼久!」
  我氣極了:「她們呆多久你去問她們,管我什麼事!」
  他冷哼一聲:「那些女人只是玩物,我懶得理她們。但你不同,他似乎愛上你了。」
  我被「玩物」這個詞刺痛了,惱怒道:「我也只是玩物,和她們沒有任何不同。」
  他霸道地說:「我說不同就是不同!他的別墅是我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不能容許有人和我爭和我搶!」
  我被說中心事,立刻懵了。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我,從來沒有!他的目光非常凌厲,彷彿穿透我的五臟六肺一般,我感到自己猶如被赤身裸體剝光了衣服一般,在他面前幾近透明。我惱羞成怒道:「我沒有和你爭和你搶,你有什麼事去和你父親說,有本事你讓他離開我,不要在我面前鬼叫!」說完這話,我一刻也不敢呆在客廳里,逃一般衝進卧室,重重地把門關了起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0
126。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里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這爭吵聲越來越激烈越來越大,我聽得出,是江建軍回來了。我精神立刻緊張起來,不知道以後的命運會怎樣?江建軍會不會聽從江華的意見,將我趕出這棟別墅,從此遠離他的生活?如果那樣,我該何去何從?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到急促的敲門聲,我戰戰兢兢地開門一看,是女傭,她急切地說:「秋穎快去,江董在叫你呢。」
  我心下一驚,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江建軍肯定被江華說服了,要把我掃地出門了。想到這裡,我心一沉,腳底不由冒出一股冷冷的寒氣來。
  當我拖著僵硬的雙腿走下二樓時,江建軍和江華正怒目而視,父子倆面紅耳赤,如同兩隻好鬥的公雞。
  首先看到我的江華沖我大吼道:「都是你這個下賤女人,你好不要臉,搶別人老公!」
  儘管氣憤填膺,但當著江建軍的面,我不敢作聲,只如一個柔弱的小女人般,怯怯依在他身邊。江華的話音剛落,江建軍猛地衝上去,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厲聲說:「不許你這樣罵她!」
  江華沒提防受了這一耳光,竟愣住了,捂著臉,不相信地問:「打我?你竟然為了這個女人打我?」
  江建軍竟然為了我打江華,這是我沒想到的。想到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我不禁感到萬分愧疚。這時,江華英俊的臉己經變形了,做勢要衝上來和父親對打。我不想父子倆因我反目成仇,卻又不知如何收場。
  江建軍似乎也不相信自己能打江華,他望著自己因打兒子而顫抖的手,跌坐在身旁的沙發上,滄桑而絕望地說:「這麼多年來,倘若你和你的母親,能有她對我十分之一的好,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說到這裡,他竟然老淚縱橫。
  剛才還氣沖鬥牛的江華眼光中閃過一絲歉疚,忽然就軟了下去,雖然底氣不足了,但還倔強地說:「要不是外公你會有今天嗎?你和母親是有過約定的,絕對不會和她離婚的!你現在愛上這個女人了,她總有一天會取代母親江太的位置的!」
  江建軍再次怒道:「我有說過要和你母親離婚嗎?我有說過要讓她做江太嗎?」
  江華立刻噤了聲,無力地垂下頭:「我以為,我以為。。。」
  江建軍哀傷道:「你以為?你想?你覺得?我知道,是你母親讓你來的,你回去告訴她,就說我說的,沒有人能取代江太的位置,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
  江華張了張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江建軍望著兒子的背影,一臉失落。他滿頭的白頭和沾滿淚水的臉深深打動了我,想到這個老人竟然為了我和唯一的兒子動粗,鼻子不由一酸,落下淚來。他忽然抱住我,無助地說:「秋穎,我只有你,不要離開我。」
  我一邊流著淚,一邊拚命點頭。
127。
  經江華這樣一鬧,我雖然仍然可以留在這棟別墅了,但不知為何,我卻對這棟別墅產生了一種無法言傳的恐懼,這恐懼如影隨形,我時時害怕著江太或江華再找上門來。我明白,江建軍打江華的那個耳光,不但於事無補,反而越讓那母子倆知道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麼重要。如此,我就更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在公司,因為我的特殊地位,很多同事都想巴結我,但我總是刻意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始終謹記:每個朋友都是你潛在的對手和敵人,越好的朋友,傷你越深。我既然無法辯清敵友,索性統統遠離了,不論善良還是惡意。在這個城市,我本來就沒什麼朋友,這讓我更加感到孤獨了。
  江建軍是常有出去應酬的,他不可能每天都陪著我。其實他也提議過讓我出去玩的,但我感覺,我這樣乖巧在呆在家裡,他會喜歡我更多一些的。我也想過找傭人講話,但她們對我,總有一種低聲下氣的感覺,這讓我很是氣餒。
  所以那天,當江建紅爽朗洪亮的笑聲在別墅內響起時,我竟然感到她是那麼親近。我是在農村長大的,我的母親、阿姨、姑姑、嬸嬸及村裡的婦女們,她們都是習慣於這樣講話的。現在看到她,就象看到我的母親,我的所有的女性長輩們。而且我也知道,江建軍和這個妹妹的關係,似乎比和江太的關係也親近得多。所以我迎上去,甜甜地招呼道:「紅姨。」立刻給她端上一杯綠茶。
  她親熱地拉著我的手,左看右看道:「秋穎真是個好女孩,怪不得建軍這麼喜歡你,以前這屋裡住過很多女孩,他還從沒讓我來陪過誰呢。」
  她如此快人快語,我當即尷尬萬分。幸好她卻並不在意,邊喝茶邊幸災樂禍地問:「我聽說江華來鬧事了,是嗎?」
  我低下頭,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是的,我很怕他再來。」
  她卻拍拍我的手,不滿地說:「你怕他們什麼?她嫁給我哥時,是個二茬,我哥那時候還是個童男子呢。要不是她死纏著我哥,我哥才不要她呢。」
  我想起江華的話,詫異地問:「怎麼?江華可是說江董有今天全憑了他外公呢?」
  她冷哼一聲,想說什麼,忽然又閉了嘴,恨恨道:「信他亂說!那個江華跟他媽穿一條褲子,整天鼻子長在額頭上,從來看不起我們家。要不是他們沒人性,我家冬冬怎麼現在還給別人打工!」
  我有些不可思議:「怎麼會?就算打工,也應該在『顯柯』打工啊。」
  她激動地說:「他們母子倆總怕我們分了江家的家產!我家冬冬,才不會那麼沒骨氣呢。他說了,寧願要飯,也不會要到他舅舅門上的!」
128。
  聽到這裡,我心裡不由一寒,江太和江華對江建軍的外甥都如此防範,何況是我呢?難道我處心積慮想得到的東西,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嗎?如果這樣,我真是虧大了。想到這裡,不由黯然。
  江建紅立刻問:「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你身體不舒服嗎?」
  我趕忙搖頭:「沒,沒有。上次江華來說,我總有一天會取代江太的位置,其實我從來不敢有這種奢望的。我是農村出來的孩子,江董這樣待我,我己經知足了。」
  她忽然眼珠一轉,露出一種農民式的狡黠,慫恿道:「這真是個好主意,你為什麼不呢?」
  我吃了一驚,不相信地瞪著她:「這,這怎麼可能?」
  她不屑地撇撇嘴:「有什麼不可能的?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那個女人,白頂著個江太的帽子,站著茅坑不拉屎。這麼多年,她對我哥都沒盡一點義務,兩人一見面就吵,除了江華,他們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
  我以為江建軍紅是專門來試探我的,連連擺手:「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多年的夫妻呢。江董說了,無論以前現在將來,江太無人可以取代的。」
  她恨聲道:「什麼不可取代?不就是仗著自己給江家生了一個兒子嗎?對了,秋穎,你還年輕,你要是能為我哥生一個兒子,你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做江太了嗎?」
  我害怕地望著她,這個女人眼中閃過兩束喜悅的火焰。我不明白她和江太之間到底有何私人恩怨,也不明白江太這多年來到底是怎麼傷害了她,但她這個近乎瘋狂的想法,卻讓我感到可怕。我忽然想起梅梅被她喊二姐的那個女人指使別人踩掉肚子里嬰兒的慘狀,我幾乎是尖叫起來:「不,我不要,絕對不要!」喊完,自己己嚇出一身冷汗來。
  她失望地看著我,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你喊什麼喊?你真傻,要是別的女孩子,說不定還上趕著要給我哥生呢。」
  其實,江建紅的話我不是沒有想過的,害怕象梅梅那樣被人踩掉嬰兒落得終生不能生育並不是我怕的。更重要的是,倘若給江建軍生了孩子,我便一生一世是他的人了,我可不想把自己的一生一世拴在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男人身上。儘管這老男人,還算善良。
  現在,我想跟他便跟他,想離開便可以離開。我隨時都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一切主動權都掌握在我的手裡。不錯,在沒有愛的情況下,錢很重要,但再重要,也不值得我付出所有的青春、夢想及全部的一生!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1
129。
  當晚江建軍回到家,一直是笑咪咪的,對我更是溫柔有加。我感覺怪怪的,雖然他一直以來待我不薄,但象這樣不停傻笑卻是不多見的。我嬌嗔道:「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他一把摟住我,興奮地說:「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乖的一個女孩子。你知道嗎?」
  我故意給了他一個白眼:「我一直很乖的。」
  他搖搖頭:「不,我還是對你沒有信心的,但以後,我再也不會懷疑你了。」
  我愈聽愈糊塗了。
  他得意地眨眨眼:「以前也是有幾個女孩對我非常好的,可我妹妹一來跟她們說要她們生孩子取代江太的位置,她們全都一口應承。可見,她們看中的並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錢呢。只有你是個例外,你放心,我江建軍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這是什麼邏輯?我哭笑不得。但與此同時,我也暗暗為自己捏了把冷汗:好險,沒想到表面上開朗爽快的江建紅竟然把戲演得那麼逼真!可見每個人,都是不可小瞧的。
  自從跟了江建軍后,我把所有的錢都寄回了家,父親吃藥再也不用愁了,家裡還了欠下的債,還蓋了房子。平時,除了他帶我出去吃飯、買衣服化妝品我花他的錢外,我需要錢時,也只在他錢包里抽出幾張。但我從不接受他的任段上十萬幾十萬數目的銀行卡或支票。在他眼裡,我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我跟他在一起,是為了愛,而不是為了錢。只有我自己明白,是因為那十萬幾十萬的並不入我的眼,我的目的,並不在於此。
  但我知道,這是個極度冒險的投資,我不知道我的運氣如何,但我寧願賭一把。倘若贏了,是我運氣好。倘若技不如人,也願賭服輸。
  但是江建軍,當然不會知道這些。此時,在他眼裡,我是一顆溫婉乖巧的小珍珠,他是這樣評價我的。說這話時,他昏花的老眼閃爍出興奮的光芒,為自己己近暮年還能收穫這一份愛情而感到自豪。現在,他每天喝我煲的中藥,身上原先那股老年人特有的腐酸味不那麼重了。我如一隻小貓一般蜷縮在他懷裡,一臉安祥。這一刻,連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喜歡他的錢還是喜歡他雄厚的經濟實力和成熟男人的肩膀帶給我的安全感。
  他一遍遍撫摸著我的臉,情深款款道:「本來我以為,你給我帶來的是一片綠葉。但現在,我發現你帶給我的是整個春天。你有什麼要求,盡可以跟我說的,我一定會設法滿足你。」
  我心中不由一動,緩緩睜開雙睛。
130。
  我差點脫口而出:「把我寫進你的遺囑。」但話到嘴邊,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有很多事情是強求不得的,還是常言說得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切,還是水到渠成來得自然。
  想到這裡,我輕輕摟住他的脖子,我的雙手不敢用力,據說老年人骨質嚴重缺鈣,我怕不小心把他脖子扭斷了。我撒嬌道:「我什麼要求都沒有,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足夠了。」
  他滄桑道:「可惜我老了,馬上就是六十五歲的老人了,你這個要求,我滿足不了了。也許不知哪一天,我就走了呢。」
  我安慰道:「怎麼會?你說過你做過飛行員,身體素質很好的。」
  他搖搖頭,越發悲切:「不過遇到你,人生總算沒有白來一超。六十五歲了,按照宋大年的說法,早就該寫遺囑了。」
  我的心,劇烈地跳了幾跳,大氣也不敢出。宋大年是廣州一家極具知名度的律師事務所老闆,也是他多年好友。我怕他發現我對他的遺囑有著異乎尋常的關心,立刻裝作對這件事毫不在意的樣子,迅速轉移話題:「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空調廠單獨設計了LOGO,按理說最讓公司頭疼的問題解決了,可我看了財務報表,似乎比以前,好不了多少呢。」
  他苦笑一聲:「是啊,股東之間勾心鬥角,公司都快成家族產業的。各個子公司從不為大局著想,各謀私利。上次我們被那個姓瞿的襲擊,就是有人暗中唆使的。當初那兩個當值保安,根本不是逃跑,而是有人給了一筆錢強行他們離開的。」
  我大吃一驚,想起當時的場景,睜大眼睛:「是不是,周經理和沈副總犯了錯受到你的懲戒,他們想給你一點顏色看看?」
  他點點頭,讚許道:「你總是那麼聰明,一點就破。」
  我忽然感到那日被掐的脖子又隱隱做疼起來,恨恨道:「那你也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他非常無奈:「沈小樓是公司第二大股東沈林平的侄子,當初要不是江太的父親從中周旋,說好給沈林平部分股分,沈林平父親哪裡會同意我從銀行貸款?否則也不會有現在的『顯柯』集團了。」
我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沈林平和江太的父親才是真正的黨政要人之子!第一次聽說這些曾讓我崇拜的、如雷貫耳的名字真真切切地我的現實生活中出現,我有一剎那的恍惚。
  我驚訝地問:「以前,我一直那麼尊重他們。他們,卻怎麼可以這樣以權謀私?」
  他憐愛道:「傻丫頭,你真天真。」
  我天真嗎?我無語。為了父親的病、為了在廣州生存、為了讓自己的名字被他寫進遺囑,我一次次挫敗,一次次受傷害,我不停地從一個男人的懷抱投進另一個男人。如果說以前我曾為這種有辱尊嚴和人格,將傳統的道德觀徹底摒棄的做法感到過羞愧的話,那麼聽了他這一番話,我不羞愧了,一點也不!
  是誰說過的,每一個人的成功史都是一部罪惡史!這些所謂的當權者仗著手中的權勢大開方便之門,高高凌架於普通老百姓之上,真正該羞愧的是他們!和他們相比,我只是一個出身卑賤的弱小女子,我沒有權勢,沒有過硬的靠山,我依靠自己的青春、美貌、智慧和心計得到我所要得到的一切,物有所值,等價交換,我遠比他們高尚得多!
  我也是有過夢想的,我也曾想過用不依靠任何男人,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的。但是現實,殘酷的現實讓我望而卻步。我退而求其次,何錯之有!
  如果說之前,我還是被動地想利用我一點一滴的愛打動他的話,那麼現在,我恨不得他立馬把我寫進遺囑里。想到這裡,我忽然有一種巨大的擔憂,忐忑地問:「上次江華來鬧了一場,江太,她會再回來鬧嗎?」
  聽了這話,江建軍眼光一黯:「要不是江太父親的幫助,我也沒有今天。所以江太,我是不會和她離婚的。只是要委屈你了,我無法給你一個名份。」
  我心裡說,我才不要這個名份的。但表面上,我很寬容,孩子氣地說:「名份是形式上的東西,我不會強求的。」
  他愈發感動,將他的臉緊緊貼在我的臉上:「傻丫頭,你這樣通情達理,叫我怎麼不愛你啊?」
  我光滑的皮肢立刻感受到他臉上的蒼老和粗硬,因為兩個人幾乎嘴對嘴,我又嗅到了他嘴裡哈出的那股老年人特有的腐酸氣,我彷彿再次嗅到了死亡的氣息。我理智讓我靠他近些,再近些;我的感情,卻奮力掙扎,想將他推得離我遠些,再遠些。但和以往一樣,理智最終佔據了上風,我暗中嘆了一口氣,痛苦閉上眼睛。
  但我沒有哭,因為,淚,流進了心裡。
和藝人演而優則唱、唱而優則演一樣,現在很多知名企業的老闆都是商而優則仕,但仕而優則商卻是暗中操作的,雖不為外人道也,卻也是公開的秘密。江建軍在近四十歲時平凡昭雪,因為年齡的關係,並沒有繼續做飛行員,而是轉業進入市政府擔任要職。在組建「顯柯」之前,他己是副廳級別了。這樣的人,做市政協委員,當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政協會員每年都要召開幾次會議,每臨近那幾天,江建軍總是容光煥發的,因為在公議上,他可以遇到很多以前的熟人。人一老了,對老朋友就特別留戀。但不知為何,那天起床,我右眼忽然劇烈跳動起來。江建軍說可能是太累了,讓我在家裡休息,我拒絕了。一般情況下,我都準時上下班,不想讓別人說江建軍在我就在,江建軍不在我就不在。
  右眼一直跳得很厲害,直到上午十點,我忽然接到別墅女傭的電話,女傭的聲音很急:「秋穎,你馬上回來一趟!」
  說來也怪,我眼皮立刻停止跳動,著急地問:「出了什麼事情了?」
  她支吾道:「沒,也沒什麼事,想讓你回來收拾東西。」
  我奇怪地問:「不是有你們嗎?還有什麼東西要我收拾的?」
  誰知她「啪」地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卻是電話佔線。這個女傭一向非常勤快的,也很禮貌,今天她這個反常的舉動讓我有些生氣。儘管我認為別墅內沒有什麼東西讓我收拾的,但早上右眼皮不停地跳,現在又接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心裡更是七上八下的,根本無心工作,我還是決定回去一趟。
  雖然和江建軍在一起快三年了,但我一直堅持過一種普通小白領的生活,甚至,我堅決不讓他給我買車。大多時間和他一起上下班,偶爾不方便,我也是單獨打的。其實並不是我不知道享受,而是我以為,我現在還沒有資格去坐享其成,那樣只好會自己沉滄在短暫的物質生活中,喪失了前進的動力。
  現在並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士很多,我剛想鑽進一輛車內,忽然從身後忽然站過來一個頭髮蓬亂、衣著襤褸的女人,女人一把抱住我的腰,嘴裡哇哇大哭起來:「秋穎,秋穎,我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
  我大吃一驚,低頭一看,腰前雪白的襯衫腰身上,立刻被弄得臟髒的。我生氣地想掙脫她:「你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我的驚叫聲也引來了身後大廈的保安,他趕忙跑過來把那個女人拉開,生氣地說:「你這個瘋子,怎麼還不滾開!」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1
133.
那女人被拉開后,保安用力一推,她便象捆稻草一樣向左邊滑了一下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不知為何,我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心酸,不滿地瞪了那個保安一眼:「你下手怎麼這麼重?」
  那名保安本來是想討好的,現在被我一喝斥,很是委屈:「她在這轉一上午了,說要找你。一個女瘋子,找你能會有什麼事?我攆了她幾次了,沒想到她還在這兒。」
  我大吃一驚,這時那女人己經站起來了,正鬱郁地往遠處走。我趕緊追上去:「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那女人轉臉向我凄然一笑:「秋穎,連你都認不出我了嗎?」
  我定睛一看,衣襯襤褸、面目腌臟、頭髮蓬亂,面前這女人和老鼠一般在這個城市夾縫中生存的女人沒任何區別。不,她比她們,甚至更加骯髒不堪。我搖搖頭,她嘆了一口氣,將聳拉在臉上的頭髮撩了起來,露出一張憔悴然後輪廓依然清秀的臉:「秋穎,我是梅梅啊。」
  我大吃一驚,細細一看,確實是梅梅。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她時,那個挺著大肚子、眉目如畫的女孩,不由難過地說:「梅梅,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梅梅咽了咽口水,哽咽道:「秋穎,我己經撿了好幾個月垃圾吃了,你先帶我去吃頓飯吧。」
  我趕忙領她走進旁邊的一家麥當勞,要了一個家庭裝的套餐。她獃滯的雙眼立刻放出飢餓的光來,抓住一塊漢堡,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她終於吃飽喝足了,眼睛里才有了一絲生氣,自嘲道:「你看我,吃東西如狼似虎的,你一定看不起我,是嗎?」

 我難過地說:「這世上,誰都沒有資格看不起誰。在人格上,你和國家主席平等。梅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梅梅語氣平淡地說:「也沒什麼,只怨我命不好。」在向我講述這幾年的遭遇時,她始終語氣平淡,沒有歡喜,沒有悲傷,象是講述別人的故事。
  原來,我離開后不久,她感覺越來越抓不住小洪了,便逼他趕緊娶了她。小洪被逼急了,不但並沒有娶她,還趁她熟睡之機將拿走她身份證,取走了她從前一個男人那裡得到的幾十萬,並從此消失。更不幸的是,她同時發現自己得了性病。因為沒錢醫治,她的病越來越重,她自知去日無多了,這才想到了家。可她現在,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於是想到了我。
  說到這裡,她看著我,目光灼灼。我心裡不由一驚,因為自身的經驗,我知道人一被逼到絕路,抓到一根稻草都會死死不放的,就象我當初抓住江建軍那樣。她現在無路可走,我便成了她的那根稻草。她知道我和陳志雄的過去,在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時,可不想節外生枝。
  想到這裡,我不等她開口,便小心翼翼地問:「你回家,應該不要多少錢吧?」

134
梅梅頓了一頓,低下頭:「不多的,我是回家等死,只要回家的車費就行了。」
  我原是準備她獅子口大開呢,聽她一說,感到自己是小看了她:「梅梅,別這樣說,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去給你拿錢。」
  梅梅的臉上這才露出一抹喜悅,羞慚地低下頭,哽咽道:「對不起,秋穎,我只是來找你碰碰運氣的,我以前那樣對你,真沒想到你會幫我。」
  我彷彿在梅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後的影子,我的今天是梅梅的昨天,我好害怕梅梅的今天就是我的明日。因為我一直把我和江建軍的關係定位在戀人而不是包養的關係上,所以我存摺里的錢並不多。但我還是帶梅梅到銀行,轉給她五萬元。一方面,在廣州,梅梅是除陳志雄以外最知道我底細的人,我巴不得她早點離開,也減少對我的威脅;另一方面,我今天幫助梅梅,我好希望他日我不幸落難的時候,好心能得到好抒,會有另一個女孩能象我給梅梅的幫助一樣來幫助我。
  梅梅拿著那張嶄新的存摺,憔悴的臉第一次舒展開來,泣不成聲:「秋穎,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我安慰道:「回去把病治好了,找個好男人嫁了吧。」
  她緊緊握著我的手,邊哭邊拚命點頭。
  打的送她去火車站的路上,天空下起了綿綿細雨。我打開車窗,對她說:「好好看看這個城市吧,也許這輩子你不會再見到她了。」
  梅梅卻「砰」地把窗戶關上,恨恨道:「不見才好!我十四歲來到這裡,快十年了,她奪去了我最好的十年,卻給我一身病痛!我希望我從沒有來過這裡!」
  我無言。
  儘管對這個城市恨得要命,列車開動的時候,梅梅還是哭得一塌糊塗。我好怕,好怕自己有一天也象她這樣,不得不離開,離開時,卻雙手空空,除了一身的傷痛,什麼也沒有。
  送走梅梅,己快到下午四點了,我這才想起女傭讓我回去收拾東西。我趕忙打江建軍的手機,手機卻關機,大約還在開會。無論如何,女傭太反常了,我的右眼又劇烈地跳起來。會不會是別墅內發生什麼事了?想到這裡,我便火急火燎地往回趕。我暗想: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地討好江建軍,讓我的名字早早出現在他的遺囑上。
  但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當我把鑰匙插進別墅大門時,卻怎麼也打不開了。我以為是自己的鑰題壞掉了,正要喊人開門。卻聽見院內傳來一個女人高聲的吼叫:「快把那個狐狸精的東西扔出去,從現在起,她別想再進這個門!」
135.
這個聲音好耳熟悉,我心裡一驚,立刻想起來這是江太的聲音。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門開了一條縫,女傭把我來廣州時那個破舊的行李包遞了出來。我沮喪地問:「怎麼回事?」
  雖然我平時待她不薄,但此時,她卻一臉寒霜,冷冷地說:「江太說,你回來晚了,就讓要我們幫你收拾東西了。」
  我還沒回過神來,院內便傳來江太高聲的催促:「快把門關上,跟她率裁矗俊
  女傭歉意地看了我一眼,慌忙把包往地上一扔,「砰」地一聲把大門關上了。望著那個陪我來廣州的舊包,四年前,我就和這個包一起來到這個城市。我只感覺一陣寒氣從腳底冒出來,沒想到剛剛送梅梅去車站,我便遭遇了這突然的變故,一時竟措手不及。好在我是個謹慎的人,為數不多的兩張銀行卡我都是隨身攜帶的。想到這裡,我趕忙打開包,還好,裡面證件齊全。
  現在,我己不是四年前的我了。經過這麼多的風吹雨打,我感覺自己越來越象一棵小草,就是把我放在岩石里,我也可以彎彎曲曲地生長!
  細細的小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忽然天邊滾過一陣響雷,響雷過後,雨便比剛才急了許多。我其實並不怕淋,反而希望這雨越下越大,沖走我初掃地出門的屈辱和惶恐。但考慮到包里的東西,我還是跑進附近的候車亭。我坐在候車亭的石凳上,忽然就想起在家鄉縣政府門前等楊宇的那一幕,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
  江建軍軍的手機一直關機,我知道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和某政界要人密談。關上手機,我感覺自己好累,我甚至產生了激流勇退、就此離開江建軍的念頭。
  只是這一刻,我早己沒有了淚。
  如果說之前,我對自己侵佔了別人的老公、當了所謂的第三者還有些內疚的話,那麼現在,也就是說,當聽到江太高聲的吼叫:「快把那個狐狸精的東西扔出去,從現在起,她別想再進這個門!」甚至毫不留情地在雨中把我掃地出門的時候,我這種內疚便蕩然無存了。
  在我的心裡,江太己不單純是一個青春不在的老婦人,而是一個仗著父輩的地位、作威作福、沒有絲毫同情心的老巫婆!人是生而平等的,她除了痴長我三四十年,別無所長。要不是依靠父親的勢力,有什麼資格把我從那幢富麗堂皇的別墅里趕出來!而她父親的勢力,原不是用來謀取私利的!
  就象一場戲,現在高潮才剛剛開始,我不能選擇在這個時候落幕。
  想到這裡,剛才激流能退的念頭被我狠狠地拋到了腦後。我長長吸了一品氣,站起身來,理了一下被雨打亂的頭髮,提起包,招了一輛「的士」,直奔「顯柯」大廈。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2
136。
  這時,天色己晚,華燈初上,職員們都己下班,整幢大廈顯得比白天安靜許多。值班保安都是熟悉的,他們見我困難地提著一個破舊的行李包,有些吃驚,但態度非常恭敬。我心裡一聲冷笑,他們對我的恭敬,卻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江建軍。倘若有朝一日,我被江建軍掃地出門了,這恭敬便也不存在了。
  我拒絕了他們幫我提包的好意,一個人乘電梯上了六樓,打開密碼門,將那個笨重的行李包放進江建軍辦公室。做完這一切,我才鬆了一口氣,重新關上門,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邊。然後泡了一杯茶,慢慢飲著。
  只要江建軍對我依然如故,即便被掃出那幢別墅,我也並不害怕,因為我還可以有第二幢第三幢別墅。最怕的就是,江太如果撒潑耍賴,讓江建軍辭退我,我該怎麼辦呢?那樣只好偷偷摸摸做江建軍的二奶了。現在江建軍對我的依賴,一方面是生活,還有另一方面是工作。我這樣全天候地在他身邊照顧他,才能讓我感覺我的重要。要是我失去了這份工作,倘若別有人取代,我就會在他心目中失去一半的份量,而這是我很不願意看到的。
  正在頭大如牛之時,我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秋穎,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抬頭一看,竟是安朗!
  自從三年前我從他房間鎩羽而歸后,我們便不再有私下的接觸。至於他所要求將稽核組改成稽核部的事,我更沒有象江建軍提起。但江建軍是個很敏感的人,從那以後,也不再直接和安朗接觸,有事都找安朗的頂頭上司。
  儘管對這個人,我不再有好感。如果深究起來,我今天被掃地出門,不是與他沒有關係的。如果他不是想利用我升職,我也不會誤認為那是愛,後來也不會受傷;如果那次不受傷,我對愛情還是有希望的,也不會糊裡糊塗投入江建軍的懷抱。
  我冷冷地說:「你不也在這裡嗎?」
  他把一份文件遞到我手裡,沮喪地說:「我現在調到市場部做調研員了,這是江董要的資料,戚經理讓做完就交上來,說江董急要。」
  我把文件扔到文件筐里,漫不經心地說:「知道了,放這兒吧。」
  他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用家鄉口音說:「秋穎,你還好嗎?」
  哦,「秋穎,你還好嗎?」自從離開家以後,己經好久沒有人這樣問過我了。我的眼裡,忽然就湧出了淚。為了不讓他看到,我作勢整理桌子。沒提防碰到水杯,水就漫了出來。我越擦那水漫得越多,一滴滴滴到地上,象是誰的眼淚。
  忽然就想起下午受的委屈,我再也控制不住了,索性趴在桌子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137。
  一隻溫柔的手膽怯地推了推我:「秋穎,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要哭,不要哭啊。」
  這聲音,倘若是三年前的他發出的,我一定激動萬分,但是現在,我己心如止水。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在這個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我這場大哭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看了,傳揚出去,不知要被演繹成什麼樣子。想到這裡,我拚命止住哭,扯過紙巾,迅速將眼淚擦乾。
  我這才發現,安朗離我很近。三年來,第一次有男人離我這樣近,我卻沒有聞到那股老年人特有的腐酸氣。取而代之的,是年輕男人身上特有的青春的氣息。幾乎是下意識地,我的上身就靠在他的身上。
  他猶豫了一下,穩穩地站定了,雙手輕輕梳理我的長發,柔聲問:「是他讓你不開心的,是嗎?」
  我疲憊地搖搖頭,什麼也不想說。
  他想當然道:「我想一定是的,他那麼老了,太委屈你了。不如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回山東去吧。」
  我心中一動,轉過頭定定地望著他:「回山東?我們?你和我嗎?」
  他重重地點點頭:「是的,你和我?你知道,我三年前就是愛你的啊。」
  我不明白這個男人,三年前以為我是江建軍的人不敢碰我,為什麼三年後倒不怕了呢?但這個問題,只是一閃而過,我被眼前這突出其來的幸福擊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惶恐地問:「你說的,你三年前就愛上我,是真的嗎?」
  他兩手溫柔地捧起我的臉,認真地說:「當然是真的!我們回山東開公司、辦廠,可以回你家也可以回我家,要是你喜歡大城市,我們可以去青島、濟南,哪裡都行。」他越說越興奮起來。
  我被他說得有些暈頭轉向了,醉熏熏地偎在他懷裡,一時有些頭重腳輕了。站起身來,不由分說撲進他懷裡。他抱緊我,我們拚命吻著他,恨不得融進他的身體內。很快,我沉睡的情慾被喚醒,身體象著了火一般。他的身體也迅速膨脹起來,甚至把我抱在了辦公桌上,伸手去解我的衣服。
  正在這裡,只聽「嘩啦」一聲,文件夾被他不小心碰到了,文件酒了一地。他趕緊彎腰去撿。我閉上眼睛,焦急地等待著。急然,他又把我解開的衣服扣了上來,低聲而堅定地說:「快起來穿好衣服!」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3
138。
  我邊穿衣服邊慌亂地問:「怎麼?有人來了?」
  他輕聲道:「不是。現在時機還不到,被人看到不好。「
  我輕蔑道:「看到又如何?反正我們都是要走的人了。」
  他沖我笑笑,神秘地說:「回山東要很多錢的,你這幾年應該有了些積蓄,臨走前我們再敲老傢伙一筆錢,怎麼樣?」
  聽了這話,我象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瓢涼水,立刻明白了一切!今晚發生的一幕,是多麼熟悉啊。我想起來了,三年前,在他租住的一房一室里,類似的情景曾經上演。我真蠢,竟然在同一7地方跌倒了兩次。我感到臉上的肌肉劇烈抽動了,想起剛才的投入,我真卑視我自己。
  他感覺到我的異樣,趕忙想把我拉進懷裡:「怎麼?又惹你不高興了?」
  我無端地打了個冷顫,拚命掙脫他的懷抱,冷冷地說:「你走吧。」
  他訕笑著又想湊過來,我後退一步,厲聲說:「滾,你馬上給我滾。否則,我要叫保安了!」
  他嘟囔了一聲:「又做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
  我感覺自己的眼裡象要冒出火來,氣急敗壞道:「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他張了張嘴,輕蔑地看了我最後一眼,悻悻地走掉了。
  望著他的背影,我懊悔不迭。這個世界真是可怕,一直以來,我步步為營,如履薄冰,象蠶一樣,把自己用厚厚的一層繭裹住了。沒想到不過是剎那間的軟弱,剎那間的鬆懈,便給了人以可乘之機。即便剛才他給予我的是羞辱,我也是怨不得別人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我沮喪地坐回椅子上,重又為明天的到來發愁。因為剛才的所謂幸福來得快去得也快,感情上,我並沒有受傷。但是生理上,卻象有一股火在身體的某個角落熊熊燃燒。
  自從和江建軍在一起,他在生理上的需要並不強烈。很多的時候,他只是不住撫摸我年輕的身體,然後,滿足地睡去。因為心理上對他的排斥,我的身體並不因他的撫摸而動情。即便他偶爾興起,對我也不過是杯水車薪。何況,這三年來,我的神經綳得緊緊的,每時每刻都象在工作。於是我拚命壓抑自己的慾望,如果不是今晚的纏綿,我幾乎以為自己己經性冷淡了。
  此刻,我的身體象個火山,似乎所有的壓抑都要在今晚找到出口。我拚命喝冷水想壓抑這種慾望,但沒有用。此刻,我什麼都不需要,只需要一個男人,一個年輕的男人。我與他,赤裸、融合、撕咬。。。

139。
  我再也坐不住了,忽然想起前台值班的保安。說來也怪,「顯柯」集團最帥男人並不是那些公司職員,而是公司的保安。他們清一色軍人出身,個個氣宇軒昂,英俊挺拔。年輕的臉龐洋溢著青春的朝氣,再穿上保安制度,絕不比如今當紅的影視明星差。可見上帝是公平的,他在給別人關了一扇門的時候就會順便開一個窗戶。
  幾乎是鬼使神差地,我來到一樓大堂。
  那個前台保安一見到我,馬上筆挺地站起來,給我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畢恭畢敬地說:「王董助好!」
  這一聲王董助叫得我立刻清醒過來。是啊,我是董事長助理,也是他的小蜜,這是「顯柯」集團人盡皆知的秘密。倘若不是象安朗一樣心懷叵測,公司哪個男人敢來碰我,何況是一個小小的保安?換句話說,就算我主動出擊,紙也是包不住火的,為了片刻的歡娛,將三年辛苦付之東流,也是得不償失的。
  想到這裡,我向他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廈。現在不到十點,這個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我如一個幽靈一樣穿梭在人群中,在經過一個偏僻路段時,我甚至渴望被強姦。但是,沒有。
  我在一家名叫「等待」的酒吧前停了下來,這名字吸引了我。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在等待的。比如我,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名字能被寫進江建軍的遺囑。現在呢,則是在等待一個能滿足我的男人。這個名為「等待」的酒吧,裡面應該有男人吧。想到這裡,我毫不猶豫地推門走了進去,選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來,慢慢品著「紅粉佳人」。
  我剛輕輕抿了一口,一個帥哥就端著酒杯走過來,熱情地向我打著招呼:「HI,晚上好。」他相貌不錯,屬於很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我立刻來了興趣。當然,表面上,我不動聲色。
  帥哥在我面前坐下,巧舌如簧:「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有一些憂傷,有一些高傲。」
  一直,我不喜歡多話的男孩子,但今晚,是個例外。我微笑道:「謝謝。」
  帥哥得到回應,越發來了精神:「很高興遇到你,這個夜晚將因你而美麗。你不會介意我如此坦率吧?」
  我點點頭:「我喜歡坦率的人,尤其是既帥氣又坦率的男人。」
  他一臉掩飾不住的喜悅:「多謝你的讚美。」
  我正色道:「我有說你嗎?問題的關鍵是,你是個男人嗎?」
  他哈哈大笑:「如果你願意,我是不是男人,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說完這話,他仰起頭,將酒杯一飲而盡。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4
139。
  我再也坐不住了,忽然想起前台值班的保安。說來也怪,「顯柯」集團最帥男人並不是那些公司職員,而是公司的保安。他們清一色軍人出身,個個氣宇軒昂,英俊挺拔。年輕的臉龐洋溢著青春的朝氣,再穿上保安制度,絕不比如今當紅的影視明星差。可見上帝是公平的,他在給別人關了一扇門的時候就會順便開一個窗戶。
  幾乎是鬼使神差地,我來到一樓大堂。
  那個前台保安一見到我,馬上筆挺地站起來,給我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畢恭畢敬地說:「王董助好!」
  這一聲王董助叫得我立刻清醒過來。是啊,我是董事長助理,也是他的小蜜,這是「顯柯」集團人盡皆知的秘密。倘若不是象安朗一樣心懷叵測,公司哪個男人敢來碰我,何況是一個小小的保安?換句話說,就算我主動出擊,紙也是包不住火的,為了片刻的歡娛,將三年辛苦付之東流,也是得不償失的。
  想到這裡,我向他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廈。現在不到十點,這個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我如一個幽靈一樣穿梭在人群中,在經過一個偏僻路段時,我甚至渴望被強姦。但是,沒有。
  我在一家名叫「等待」的酒吧前停了下來,這名字吸引了我。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在等待的。比如我,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名字能被寫進江建軍的遺囑。現在呢,則是在等待一個能滿足我的男人。這個名為「等待」的酒吧,裡面應該有男人吧。想到這裡,我毫不猶豫地推門走了進去,選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坐下來,慢慢品著「紅粉佳人」。
  我剛輕輕抿了一口,一個帥哥就端著酒杯走過來,熱情地向我打著招呼:「HI,晚上好。」他相貌不錯,屬於很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我立刻來了興趣。當然,表面上,我不動聲色。
  帥哥在我面前坐下,巧舌如簧:「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孩子,有一些憂傷,有一些高傲。」
  一直,我不喜歡多話的男孩子,但今晚,是個例外。我微笑道:「謝謝。」
  帥哥得到回應,越發來了精神:「很高興遇到你,這個夜晚將因你而美麗。你不會介意我如此坦率吧?」
  我點點頭:「我喜歡坦率的人,尤其是既帥氣又坦率的男人。」
  他一臉掩飾不住的喜悅:「多謝你的讚美。」
  我正色道:「我有說你嗎?問題的關鍵是,你是個男人嗎?」
  他哈哈大笑:「如果你願意,我是不是男人,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說完這話,他仰起頭,將酒杯一飲而盡。

141。
  我剛拔通電話,電話那頭便傳來江建軍一連串的怒斥:「一夜都不接我電話,你跑到哪裡去了?你為什麼要關機?你明明知道我會找你的!」
  自我認識他以後,他從沒對我發過這麼大的脾氣,是否他知道了我昨夜所做的一切。想到這裡,我拿電話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小聲說:「我昨晚被江太趕出別墅了,打電話找不到你,我就去酒吧喝了點酒,在酒店睡了一夜。。。」
  他急切打斷我的話:「你在哪家酒店,我去接你。」
  我忙道:「我己經來公司了。」
  他說:「好,你等我。」便掛了電話。
  我神情恍惚在坐在辦公桌前,不知道迎接我的會是什麼。4
  不一會兒,江建軍和彪哥便走了上來。不過一夜不見,只見他頭髮蓬亂,面目浮腫,好象下子老了許多。我趕緊迎上去,膽怯地說:「江董。」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緊緊抓住我的手。從這親密動作中,我感覺他對我昨晚的去處並不知道情,我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我忽然感覺他手上的異樣,低頭一看,他右手掌上包著一塊紗布,我關心地問:「怎麼了?」
  他嘆了一口氣:「到我辦公室吧。」
  原來,他昨晚回家,習慣性地叫我的名字,發現應聲而出的,並不是我,而是江太。他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便讓江太搬過她以前住的別墅。江太不但堅決拒絕,還讓他馬上將我趕出公司。於是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他手上的傷痕,便是江太摔過來的玻璃杯劃破的。但因為他態度堅決,江太無法,兩人便達成協議,他可以留我繼續呆在公司,但必須結束和江太的長期分居。
  聽到這裡,我又感動又愧疚,不由得捧著他纏著紗布的手痛哭失聲:「她,她不是在美國和江華在一起嗎?為什麼要回來?」
  江建軍苦笑道:「她怕分居三年自動離婚;她怕我死了『顯柯』落入外人之手;另外,江華也快回國了。」
  聽了這話,我臉色一變,不由心亂如麻。江太回來了,江華又要回來。想把我的名字寫入遺囑,就更不是輕易的事情了。他愛憐地說:「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害怕了?你放心,我不會允許別人動你一根頭髮的。」
  我仰起可憐巴巴的臉,充分表達我的無助:「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害怕你真的會趕我走呢。」
  他愛憐地拍拍我的肩,意味深長地說:「傻丫頭,我怎麼會趕你走?你己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就怕有一天你嫌棄我這個老頭子了,自己飛走了啊。」
  我心裡一顫,透過淚水迷糊的雙眼,心虛地說:「不,不會的。」
  他搖搖頭:「我一直以為你是我的,可我現在才發現,這一生,你註定不是我的;就象我註定了不能給你一個名份一樣。」
  說到這裡,他昏花的雙眼閃過一片黯然。難道,他真的知道了什麼?我放下的心重又提到了嗓子眼,故作無辜地望著他。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5
142。
  他苦笑一聲,轉移了話題:「沒想什麼。我剛在一個住宅區給你買了一套複式別墅,可惜還沒裝修,要過段時間才能使用。這樣吧,我另外還有多處房產,你選一套先住住吧。」
  我選了一套三房兩廳的,他很驚訝:「這套房子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買的,在我的房產中,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呢。」
  我真誠地說:「我不能象以前那樣天天照顧你了,這套房子離公司近,我可以把給你煲好的葯帶公司來,那樣你就可以趁熱喝了。」
  事實上之所以選這套住房,因為這套房最按近我的收入水準。我只是想嘗試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如別的都市男女一樣,每天行色匆匆,為工作奔忙、為未來打拚,那是多麼有意義的生活啊。可我,是看不到未來的。
  他卻不知道我心裡所想的,感動地把我摟在懷裡,一遍遍呢喃著:「傻丫頭,你真是我的傻丫頭。」
  我鼻子一酸,多麼可憐的老人啊,外人看來,身為將門之子、商界精英、政協委員,可謂風光無限。但他內心的苦楚,又有誰能看得見呢?連我都沒想到,一個普通女孩的虛情假意,竟然也能把他感動得一塌糊塗。
  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三年的相處,我對他的感情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悄悄的變化,當我不和他赤身裸體的時候,但他不是進入我身體的時候,我更願意把他看成一個相濡以沫的親人,一個需要我照顧的長輩。
  他畢竟是一個六十五歲的老人了,現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他對我越來越多的是生活上的依賴,對性,己基本沒有了需求。無論是為了讓他把我寫進遺囑,還是為了他對我的這份感情,我決定以後會更加好好待他。
  當晚我就搬進了那套三房二廳的房子,房子位於一個比較偏僻的路段,據說房子所屬樓盤剛建成時曾一度熱銷。但現在,這棟樓盤也象一個失去青春和美貌的女子一樣,被男人遺棄,風光不在,非常安靜沉寂。由此,我想到了江太,甚至在心裡原諒了她對我的排斥。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要是有朝一日我藉助江建軍的肩膀成功上位,倘若我未來的先生身邊也有一個如我現在一般處心積慮、不擇手段的女人,我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的!
  我知道這套房子只不過是我的一個驛站,終究,我還是要搬進寬敝明亮的別墅的。房間以前裝修過,裡面家私電器一應俱全。江建軍雖然經常過來,卻終不能象以前那樣日日相守了。
  每當一個人呆在房間里時,我的心,也如這房間一樣,空蕩蕩的。這時,無邊的寂寞會湧上我心頭。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衝出這寂寞,否則,便會被這寂寞淹沒!

143。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農曆九月三日,這一天,是我的二十五歲生日。以前每到這一天,江建軍都會帶我出去吃飯,送我貴重的禮物。並且,他會在這一天滿足我一個願望。當然,我也不會太讓他為難,我所有的願望,都是他能夠做到的。
  記得第一年,我要的是一枚碩大的鑽戒,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擁有首飾。當時,我象一個暴發戶,選的是首飾店最大最昂貴的一顆。而那家首飾店,又是廣州首屈一指的。但我只戴了一天,生日過後,那枚鑽戒便被我束之高閣了。鑽戒其實也象世界上很多東西一樣,一旦擁有,便不知道珍惜。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第二年,我什麼也沒要。只要求能給他靜靜地呆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也曾想過的啊,如果他能再年輕一些;如果他沒有妻子,也許,我會考慮和他在一起的,但現實,是沒有如果的。所以,我只能處在現在這個不尷不尬。而這一切,我是別無選擇的。
  生日的這天,正好是周日,我以為他還會和以往一樣和我共渡的。便早早換上一襲淡藍色的長裙。他說過的,他喜歡我穿淡藍色的衣服,看起來象個憂鬱的精靈。化妝的時候,不經意間,我竟然看到眼底的一抹細小的皺紋。我一般是早上化個淡妝,早上根本就沒有這根皺紋的。
  是的,二十五歲的女人就開始走下坡路了。女人的青春是經不起折騰的,不經意間就會消失在眼角的皺紋里。一個女人,無論是怎樣地風華絕代,怎樣地聰明機智,她終歸是要享受天倫之樂,要相夫教子的啊。可現在,我二十五歲了,卻什麼也沒有,甚至不能侍奉我日漸衰老的雙親。一時間,我竟有些哽咽。
  想到這裡,我決定,今年的生日,我什麼都不要,我的願望就是:我要把父母接過來共享天倫!
  但天漸漸黑了,我望穿秋水,江建軍卻始終沒有來。
  鬱悶至極,正在給他打電話,忽然就接到他的電話,電話里很吵,他的聲音十分疲倦怠蒼老:「秋穎,生日快樂!」
  我心裡一喜,撒嬌道:「你在哪裡啊,怎麼還不過來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他頓了一頓:「我在家裡。」
  我奇怪地問:「家裡怎麼會這麼吵?」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2 17:55
144。
  他沉默了一下,好半天才無奈地說:「對不起,秋疑,今天是江太的生日,她開了一個生日PARTY,我不能過去陪你了。我給你定做了一個生日蛋糕,你的有什麼願望,想好了,明天我就會滿足你的。」
  我感到一陣深深的失落,但還裝作大度地說:「我很理解你的,你這樣做也是為了我能留在公司。」
  放下電話,望著空蕩蕩的房間,我感到說不出的憂傷。怨誰呢,我誰都不怨,怨也只能怨自己出身卑賤!
  這時,有人按門鈴,打開一看,是蛋糕店的服務生送來一個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著二十五支紅紅的小蠟燭。接著,花店的服務生又送來二十五支鮮艷欲滴的玫瑰。我草草在訂單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卻滿心苦澀,提不起一點興趣。
  坐在地板上,把蠟燭全部點亮,把玫瑰擺在蠟燭旁。霎時間,蛋糕的香味和玫瑰的芬芳充滿房間,但蠟燭的光亮映出的,卻是一張落寞的臉。曾經夢想過的一切,比如都市的繁華,比如漂亮的時裝,比如很多很多的錢,如今,我都有了,可我卻感到不出絲毫的快樂。
  於是,我進廚房拿了一瓶紅酒,一邊喝著紅酒一邊吃著那個蛋糕。常言道,酒入愁腸愁更愁,這話一點不假。想我二十五年,不停地努力,不停地拼搏,到頭來,除了一個可以做我爺爺的男人,我什麼都沒有。甚至,我經歷過四個男人,但這四個男人,沒有一個讓我感到踏實,沒有一個給過我性的快樂!
  不一會兒,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別的原因,我忽然感到渾身燥熱,與此同時,下身傳來一陣陣強烈的渴求,我希望能有一個男人讓我安靜,把我融化,不論他是誰。哪怕這個男人夜晚擁我在懷,天亮就說分手。就如我上次在酒吧遇到的那個帥哥一樣,兩不相欠,最好。
  想到這裡,我如瘋了一般拿過手機,但翻來覆去,除了山東老家和江建軍,這些人名全都幻化成一個個或冷漠或淫邪的面孔,我失望極了。
  只好走進書房,我記得前幾天和江建軍從一個交易會場走出時,收穫了一大撂名片的。但細細翻了一下,那些名片不是這個家公司的董事長就是哪家公司的老總,這些所謂的成功男人,個個身邊美女如雲,肯定是不會有哪個傻瓜抽出時間來陪我共渡一宿的啊。
  我泄氣地將這些名片用手一掃,那引成功的男人便如雪花一般落在地上。但掃落這些名片的時候,我也掃落了一本書。從書里,又飄出一張名片來。我漫不經心撿起來一看,竟是廣州一家著名家電公司的開發部經理,陸田野。
  一般來說,即便是外企,開發部經理也不是太有錢,更不會太老,肯定和江建軍和我也不會太過熟悉。而且,陸田野,一看就是來自農村。這名字讓我頓生好感,我毫不猶豫地拔通了名片上這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39
145。
  在打電話之前,我甚至來不及考慮他是帥還是丑。因為此刻,我要的只是一個能陪我渡過這個生日的男人,只要具有男性功能就行,他是帥是丑,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當然,我知道自己行為的唐突,所以決定另闢蹊徑。
  電話一拔通,還沒等他發問,我就「吃吃」笑著說了:「陸田野?你的名字取得很多餘你知道嗎?」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年輕的男中音:「我的名字怎麼多餘啦?」
  我拉長了聲音:「你不說別人也知道田野是綠的呀。」
  他很不服氣:「誰說的,金秋十月,那時候田野就是黃色的。」
  不等他回過神來,我再次出擊:「不管田野是綠的黃的,今天是我生日,在這個城市裡,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你能過來陪陪我嗎?」
  他馬上說:「生日快樂。」但隨即猶豫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誰啊,怎麼陪你?」
  我悠悠地說:「我是前幾天在交易會上拿到你的名片,你竟然說不認識我了,真讓我遺憾。」其實說這話我心裡也沒底,但我知道,那次交易會幾乎出動了全廣州的家電企業,身為那家著名外企的開發部經理,他不可能不到場的。
  果然,他歉然道:「可能是那幾天太忙,人又多,我不記得了。這樣吧,你在哪裡?我開車過去接你,我還沒吃飯呢,一起吃晚飯,怎麼樣?」
  雖然我剛吃過蛋糕,但我還是欣喜若狂,連連答應。
  自從來廣州后,這是我第一次和陌生男人赴約。我脫下那襲淡藍色的長裙,卸下妝容,身著乳白色牛仔褲、淡藍色小T恤,象個初戀的女子,素麵朝天地走出房門。
  我並不為對方是陌生人而有所顧忌,再說身為一家著名外企的開發部經理,應該和許多做技術工作的人一樣,比較穩重踏實。最起碼,應該不是鼠摸狗偷之輩。在這個行色匆匆的城市裡,身邊每一個熟悉的人,都曾經是陌路;而每一個陌路,都有可能是你最熟悉的人。何況以我目前的狀況,離江建軍把我的名字寫進遺囑只是一步之遙,我不可能因任何人前功盡棄。我想從這個即將見面的男人身上得到的,只不過是陪我過一個生日,最多也是一夕歡寢,又有什麼必要顧忌呢。
  儘管我想他不會太老,但是當我在小區門口看到他時,還是吃了一驚: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瘦高挺拔,如玉樹臨風,正倚在一輛車前,緊張地盯著小區大門。看到我,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
  哦,我竟然有一剎那的心動!我長長吸了一口氣,走到他面前,禮貌地問:「我是王秋穎,請問你是陸田野嗎?」

146。
  說完這話,我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魯莽!江建軍的助理是王秋穎,這個名字不但數次出現在廣州的官方媒體上,公司網站上也有啊。助理即是秘書,女秘書就是小蜜,這幾乎是人所共知的秘密,何況對方又是同行業的公司職員。但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卻己經來不及了,我一下愣住了。
  他脫口而出:「什麼?你叫王秋穎?」
  眼看這頓晚飯就要吃不成了,我急中生智,趕忙分辯:「錯了錯了,我剛過公司曾說過,小時候最怕蚯蚓,同事們偏偏叫我王蚯蚓,其實我真名叫王敏。」我胡亂把姚敏的名字借過來用了一下。
  他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我說怎麼會這麼巧呢?」
  我心虛地問:「怎麼?你認識王秋疑?」
  他連連否認:「不,只聽說『顯柯』集團江建軍的助理叫王秋穎,我怎麼會認識她呢?再說了,就算你叫王秋穎,也不可能是她啊,她的生日怎麼會寂寞到找一個陌生人吃飯呢?」
  我這才放下心來,但他最後一句話卻讓我有些尷尬,傻傻地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他拉開車門,禮貌地說:「上車吧。」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我感動。和江建軍一起乘車時,不但他從來沒為我拉過車門,我還要常常為他拉開車門呢。而對他的照顧,又何止拉開車門這一件事呢。
  我坐在前座上,剛才借著酒勁約了他,現在夜風一吹,酒勁過去了,就意識到自己的冒失。因為彼此並不熟悉,一時也無話可說,我眼睛局促地在車內掃來掃去,忽然就發現前面的車窗下方,竟貼著一個女孩的照片。女孩長頭披肩,細眉淡眼,不是很漂亮,但看上去很是溫婉賢惠。
  想到自己這麼晚約別人的老公出來,便對照片上的女孩生出些許的歉意,不安地說:「這是你女朋友嗎?真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過生日,希望她不要誤會。」
  他望了一眼照片,眉宇間忽然有了一層深深的憂傷:「她不會誤會的,她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溫柔的女孩子。」
  從沒有遇到過如此優秀且痴情的男孩子,心裡不由對那女孩湧起微微的妒意,酸溜溜地說:「你真幸福。」
  他卻苦笑一聲說:「不,我一點都不幸福。」
  我疑惑道:「怎麼會?你有這麼好的女朋友啊?」
  他悠悠地說:「因為三年前,她就成了別人的新娘。」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我竟有小小的欣喜,但還是做無辜狀:「對不起。」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0
147。
  他彷彿沉浸在回憶中,傷感地說:「我們是大學同學,畢業后一起來廣州的。我們相戀了八年,本來早該結婚的,但我想先立業再成家。於是,我拚命努力,拚命賺錢,我發誓一定要給我愛的人一個幸福的生活。為了不在工作上分心,我一次次拖延著婚期,她以為我不再愛她了,失望之餘就嫁給了別人。」
  說這話時,他臉上始終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憂傷與迷茫,這憂傷與迷茫讓我看到了自己,不由對他產生一種無法言傳的心疼。這心疼灼傷了我,我暗暗告誡自己:我與他之間,最多是一夕歡寢。我現在的身份讓我絕對不能對任何一個男人動情,否則,最終傷的是自己啊。
  想到這裡,我安慰道:「別難過,你和她,大約是有緣無份吧。」
  他忽然轉向我,輕聲說:「你和她,氣質上有幾分神似呢,這是我看你第一眼的感覺。」
  我的心,再次動了一下。
  他帶我走進一家湘菜館,當得知我很喜歡吃辣時,專門點了一個剁辣椒魚頭。來廣州后,因為江建軍出生於香港,極喜歡清淡食品,我對辣的味覺幾近褪化。現在乍一吃到這麼地道的辣味,真是胃口大開,雖然嘴裡絲絲抽氣,卻還是吃了整整兩碗米飯!
  這家湘菜館,鋪面並不大,裝修也談不上豪華,和江建軍帶我出入的高檔酒店自不可同日而語,但我發誓這是我來廣州后吃得最開心的一頓飯。只是在打掃乾淨那份剁辣椒魚頭時,筷子沒拿穩,辣椒掉到我T恤的下擺。他見了,忙拿出一塊紙巾小心幫我擦試起來。
  從沒有人這樣愛護過,從來沒有。我和他,不過是慳緣一面的陌生人,他卻對我如此體貼入微,倘若做了他的太太,不知道要怎樣心疼呢。可惜,此等男人,我無福消受。
  他替我擦拭過衣襟后,立刻意識到不妥,不好意思地說:「我女朋友以前也是這樣,毛手毛腳的,不過,很可愛。」
  我忽然非常不喜歡他總提他女朋友,便岔開話題問:「這家湘菜館,你常來嗎?」
  他點點頭:「是的,這家湘菜味道做得很正宗。」
  我試探著問:「你是湖南人?」
  他反問:「只有湖南人才喜歡吃湘菜嗎?」
  我愣愣道:「一般來說是這樣啊。」
  他淡淡地說:「我非常不願意提及我的家庭!」

148。
  真是個怪人,我又沒問他家庭,只是問他是哪裡人啊。大約他是怕我問過是哪裡人再問到家庭吧。我想當然地以為他可能和我一樣出身卑微,所以才不願意別人提及自己的家庭,便趕緊閉了嘴。
  湘菜館生意很好,所以吵得不行。但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中,他靜靜坐在桌邊,身上依然籠罩著一層獨特的氣質,這氣質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神秘而高貴。我暗想,即便此生,不能和如此出色的男人共渡一生,若能相擁一晚,我也無怨無悔了。但看他對女朋友一住情深的樣子,應該是個正直的人,恐怕我這小小的願望,都難以實現了。
  走出菜館時,是他幫我開的門,我走在前面,他走在我身後,我們挨得很近,近到可以嗅到他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外面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不如為何,我第一次感到這個鋼筋水泥造就的城市不再冰冷。好希望他的車停得遠一些,再遠一些。
  可現實擺在面前,他的車子就停在不遠處。他搶先一步幫我打開了車門,我嘆了一口氣,正要彎腰鑽進去,卻不知從哪裡跑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女孩抱著我一條腿,膽怯道:「姐姐,買花吧,姐姐買花吧。」
  她手裡有幾株小小的、不再鮮艷的玫瑰,我有些猶豫,哪有自己買花給自己的道理。但讓身邊這個人買,他卻又不是送花給我的那個人。小女孩看出我的猶豫,哀求道:「姐姐,幫幫我吧,花賣不完回去爸爸媽媽會打我的。」
  她的話讓我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鼻子一酸,正在掏錢,他卻一把接過花,把一張一百元的遞了過去:「快回家吧,外面不安全。」小女孩如獲大赦般,拿起錢撒腿就跑。
  他把花送到我面前,笑眯眯地說:「祝你生日快樂!」
  我感激地接過花,歉然道:「謝謝你,你何必一百塊買這花,那小女孩的話,多半是不可信的。」
  他淡淡一笑:「就算一百個需要幫助的人中,有九十九個是假的,也不要因為這九十九個假的而讓那一個人失去了被幫助的機會。」
  在廣州呆得久了,對方是什麼人,幾乎是一眼就可以看透的。我定定地望著他,真不敢相信,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裡,還有如他一般真誠善良的人。那一刻我忽然下定決心:我一定要找准機會抓住眼前這個人,縱然不能相伴終生,在風雨飄搖的人生之路上,能同行一段,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而機會,都是人為製造的,並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1
149。
  回去的路上,他依然得體而細心地關照著我。因為喝了很多酒,剛才又吃得滿頭大汗,本來就暈車的我,更加感到頭暈。他看出我的不適,趕忙打開兩邊的車窗,並將風油精滴在紙巾上,示意我捂住鼻子。
  車到小區門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繞過來替我打開了車門。想想就此別過,我再沒有理由和他接近了,不由感到失落。我剛走下車,便有一陣冷風吹來,我身體搖晃了一下,假裝很難受的樣子,低著頭乾嘔起來。
  他看我這樣難受,趕緊走過來。我本來並不想吐的,誰知道乾嘔了幾聲,竟真的想吐起來。他趕緊遞過紙巾,拍著我的後背,關切地問:「好點沒有?好點沒有?」
  我用紙巾擦了擦嘔吐物,眼淚鼻涕流了一臉,生理上的不適加重了我心理上的委曲,忽然就悲從中來,索性放聲大哭起來。他低聲勸慰著,有人勸,我哭得反而更凶了。幾乎是半推半就的,哭著哭著,我就哭倒在他懷裡了。
  我明顯地感到他的猶豫,但他還是扶著我,把我送進房間。這樣年輕清新的懷抱,自從和楊宇分手以後,我再也沒有擁抱過。一直到房間,我還裝作半醉半醒的樣子,賴在他懷裡不肯放手。
  他小心地掙開我的手,把我放在沙發上,然後倒了一杯開水放在我面前,關切地說:「你剛才喝了酒,喝杯開水會好受些。你休息吧,我走了。」說完便站起來身。
  我心頓時象被人掏空了一樣,鼓起勇氣,抬起迷濛的淚眼,無助地望著他:「我不是個壞女孩,我只是好冷好寂寞。」
  他點點頭,委屈地說:「我知道,我沒說你不好啊。」
  我耍賴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走?你說過要陪我過生日的。」
  他眼光盯著地板上的一個男式拖鞋,為難地說:「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雙男式拖鞋是江建軍的,這屋子裡不但有他的男式拖鞋,還有他的衣服鞋襪及洗涮用具。我腦袋飛速一轉,輕鬆地說:「我爸爸前幾天剛走,本來是想給我過完生日再走的,可家裡有急事。這套房子我也是分期付款買的二手房,剛搬進來不到一個月。過了年,我想把父母接過來住,母就我一個孩子。」說到這裡,我不禁有些哽咽。我多麼希望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啊,我多麼希望這房子是用自己的血汗一分一厘賺來的,在這房間里住過的,真的是我的父親啊。
  他臉上這才露出笑容:「分期付款,你一個女孩子還要養家,真的很不容易的。」
  我抬起頭,夢幻一般看他輪廓優美的臉。他的眼睛非常深邃,如一口井一般,看人的時候,總是一往情深的樣子。我知道,必須在今晚讓他對我有所依戀,否則,我再也沒有機會了。

150。
  對面前這個大男孩心理上的愛慕,立刻轉換為生理上的衝動,我感到下身傳來一陣陣強烈的慾望,這慾望象一處地下岩漿,不斷在我體內膨脹、累積,渴望找到出口。我漸漸感到面色潮紅、呼吸急促。
  做為過來人,我想他不會看不出我的這些變化。我微閉著眼睛,靜靜地等待著。果然,我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他的唇很快印上我的面頰,我立刻熱烈地迎了上去,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如一隻小貓一樣蜷縮在他懷裡。我感覺自己象一個被幽禁了幾千年的、貪婪的女巫,拚命吮吸著他的唇,他的舌,他的一切。我渾身如浸在蜜汁中一般,感到說不出的愉悅,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情慾和親吻相結合,是這樣地美妙啊。
  一直以來,我如一枝嬌艷的花,寂寞地承受著風吹雨打。我多麼渴望為一個男人,一個我真正喜歡的男人盡情地綻放一次啊。那怕就一次,我就足夠了。想想做為一個女人,我真是悲哀,我曾委身於四個男人,而這四個男人,卻沒有一個是我所愛的!
  在他悠長而纏綿的親吻中,我迷失了自己,我忘記了過去曾經歷過的一切痛苦與屈辱;我甚至忘記了江建軍和他的遺囑,忘記我和他在一起后將要遭遇的一切。我也深知,我特殊的身份總有一天會被他知曉,我和他,是沒有未來的,但我顧不了這麼多。現在,他是一個我愛的男人,僅此而己。我確信,只要我有機會呆在他身旁,我一定會讓他愛上我。
  不知什麼時候,我被他壓在了沙發上,我的文胸被高高撩起。他濃密的黑髮埋在我胸前,如嬰兒一般親吻著我的胸脯,在他親吻下,我情不自禁地悸動著,呻吟道:「你多久,沒有親近過女人了?」
  他含糊不清道:「三年。」
  我一震,也就是說,他和女朋友分手三年了,這三年裡,他從來沒有過別的女人?這在性慾泛濫的廣州是多麼難得啊。可他如此堅守了三年,卻在我今晚的酒醉中傾刻崩潰,這讓我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我和他原是有緣啊。
  他的身體己經堅挺,我試探著要褪下他的褲子時,他卻象驚醒一般,猛地從我胸前抬起頭,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坐了起來,將我的衣服整理好,訥訥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心裡一涼,尖叫道:「是我勾引你的,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
  他低著頭不再看我,猛地站起來衝進了衛生間。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2
151。
  儘管羞愧交加,但我還是懷著哪怕一線希望跑進卧室,將所有留有江建軍痕迹的東西放進我那箇舊行李包,扔進另一間客房。
  剛做完這一切,他便從衛生間里走了出來。我故意冷著臉坐在沙發上,噘著嘴生氣地說:「你走吧,謝謝你今晚陪我過生日。」
  他卻走過來,將我額前的一縷頭髮捋到耳後,輕聲說:「你喝了酒,我不想乘人之危。」
  聽到這話,我的眼裡迅速湧進淚水,一頭扎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象抱住至親的人。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和他,只是摟抱著睡了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一次次感受到他的堅挺,我不知道怎樣的毅力和信念讓他軟體香玉滿懷抱,卻很好地控制了自己。但那一夜,是我來廣州后睡得最安穩的一夜,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
  第二天醒來時,枕邊卻空空如也,我以為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春夢。但走出卧室,卻看到桌上放著兩杯牛奶,正疑惑間,他從廚房裡端出兩隻煎蛋。這一刻,我感到家的溫暖,感動地說:「謝謝。」
  他關切地問我:「頭不疼了吧。」
  我想起昨晚的失態,害羞地點點頭:「嗯,不疼了。」
  他卻象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催促道:「那快去洗臉刷牙,吃過早餐我送你上班。」
  我心裡一寒,帶著三分惶恐,七分甜蜜,乖乖地走進洗手間。
  煎蛋很香,牛奶很甜,我認為這是我吃過最好的煎蛋和牛奶。但一邊吃,我腦子裡一邊飛快地打著主意。吃完早餐,我己胸有成竹了。
  在車上,我告訴他,我在一家國際貿易公司做事。當然,眾所周知,這家公司所有的寫字樓,正是「顯柯」集團附近。
  他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怪不得你敢分期付款買房子,那家公司的薪水在廣州算是很高的。」
  我知道,他現在完全打消了對我的疑慮,在他的眼裡,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公司職員。我堅信我的外貌、職位和聰慧,絕對配得上任何男人,當然也包括他。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同樣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再好的男人,在接受一個女人時,首先要考慮肯定是對方配不配得上他。
  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我是在撒謊,而且在撒第一個謊后,便要撒第二個第三個,這樣很累。而最終,謊言也會被戳穿。
  但縱然是一夜的抵死纏綿,也勝過寂寞花開萬載千年!

152。
  我知道,我是在玩火,一旦被江建軍發現,三年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不但他的遺囑上永遠不可能出現我的名字,我也將失去這份待遇優厚的工作。還有,陸田野遲早會得知我的過去,最終也會離我遠去的。更重要的是,我和他之間的緣份,就象一根若有似無的線,我不能把握自己能否將這根若有若無的線變成月老的紅線,將我和他緊緊相連。在這個情慾泛濫的年代,誰和誰擦肩而過,都是剎那間的事情啊。到時候,我會落得個竹籃打水兩場空!
  但陸田野,他氣宇軒昂、舉止得體、職業體面,可謂前途無量,這樣的男子,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另一半啊。他的出現,彷彿給我如古井水一般的生命注入了新的活力,我重又體會到愛情的甜蜜。
  陸田野於我,就象一瓶甘醇濃烈的酒,既然己經開了瓶,我不能遏制自己開懷暢飲的慾望!
  我是在那家國際貿易公司所在的寫字樓前下的車,下車前,他特意叮囑我:「記著啊,晚上下班我來接你。」我點點頭,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車在我的視線中完全消失,我才向公司走出。
  當我踩著上班的鈴聲跑到六樓時,江建軍辦公室的門大開著,他一看到我,便向我使了個眼色。我有些做賊心虛,慌忙走進去:「江董好。」
  他變戲法一般從座位後面拿出一大捧玫瑰,微笑著說:「生日快樂!」
  鮮艷欲滴的玫瑰映著他滿頭的白頭、慈愛的臉龐,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和愧疚,我接過玫瑰,連聲說:「謝謝,太謝謝你了。」
  他充滿歉意道:「對不起,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昨天根本不是江太的生日,她故意將生日提前過的,就是為了讓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慌亂地說:「沒關係,沒關係,我理解的。」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疑雲,審視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我被他看得更加心慌意亂,他終於問:「怎麼?今天你沒給我煲中藥嗎?」
  我的心思一直撲在陸田野身上,哪裡想到給他煲中藥。他這樣一問,我更加惶恐:「對不起,我,我,你昨天沒陪我過生日,我心情不好,就喝了酒,所以就忘記給你煲葯了。」
  他臉上的疑雲越來越重了:「你以前無論發生什麼事,可從來沒有忘記給我煲中藥啊。還喝了酒?怪不得你今天的氣色這樣好!」
  我尷尬極了:「哪有,我氣色哪裡好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2
153。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輕聲說:「我知道,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但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這話,他都說了好多遍了,以前一聽這話,我就感動,以為他是那樣在乎我。但不知為何,現在聽起來,卻是這麼刺耳。他當然不會虧待我,因為前提是,我虧待了自己。但我還是勉強笑笑:「謝謝你,你從來都沒有委屈過我。」
  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我被他盯得心裡發毛,訥訥道:「你,你沒事我先出去了,今天周一,肯定有許多文件要處理的。」說完這話,我便抬腳就要離開。
  他卻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堅定地說:「秋穎,你現在是我的!我愛你,我不容許任何人和我爭和我搶。如果,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別怪我不客氣!」
  我心裡不由一顫,儘管我知道在他慈祥和善的外表下,有一顆孤傲的、霸道的心,但我沒想到他會把我當成他的私有財產。我一直認為,在我和他的關係上,我是掌握主動權的,想進就進,想退就退。不愧是政治精英、商界巨子,我以前只把他看成一個需要愛的老人,看來我真是小瞧他了!
  我一時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手足無措間,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沒有他的指示,我不敢走出他的辦公室。以前雖然一直對他言聽計從,第一次,我對他產生了一種無以名狀的恐懼。
  接了電話,我看到他的臉色大變,聲音里滿是焦急,一邊通話一邊煩躁地在房間里團團亂轉。自從我做了他的助理后,除了江太和江華,彷彿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情,商場上好似一個指揮若定的將軍,頗有大將風範。從沒見他在辦公室如此失態過,從來沒有!我知道,一定有什麼特別棘手的事情發生了!
  他放下電話,長嘆了一口氣,立刻沮喪地跌倒在沙發上,將兩隻手緊緊按住太陽穴。我端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出什麼事了?」
  他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有氣無力地說:「是江華,他為了搶一個女孩子,和一個日本學生大打出手。沒想到,最後演變成中國學生和日本學生群毆。雙方都傷了人,有一個還很嚴重。事情是因他而起,他和另外幾個同學都被帶到警察局了。我老了,我只有他一個兒子啊。」
  在美國和日本人打架,在本來就複雜的桃色新聞上又加上了中日兩國的矛盾,肯定很熱鬧了。當然這件事,就更加難處理了,弄不好江華要坐牢的,我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為了掩飾內心的惶恐,江建軍端起水杯想喝水,但他的手卻不由自主抖了起來。我趕忙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別著急,車到山前自有路。」
  正在這時,忽然辦公室門被人「砰」地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進來,往辦公桌前一站,張口就罵:「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勾引這個小狐狸精!」

154。
  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竟然是怒氣沖沖的江太,頓時愣住了。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恨聲道:「我看不見也就罷了,現在在我面前,還要拉拉扯扯嗎?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嗎?」
  我這才想起,因為她那一聲怒喝,我只顧看她,忘記把手從江建軍手上拿開了,立刻紅了臉,趕緊把手拿開,低頭就要退出辦公室。沒想到我剛走了兩步,她又嚷道:「我不來你就在,我一來你就走了,你什麼意思?」
  我只好無奈地收住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尷尬地站在那兒。
  江建軍不滿地望著她:「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進來就亂嚷嚷什麼?」
  她面前江建軍,態度立刻一變,一把鼻子一把眼淚地哭開了:「江華的事,我堂妹打電話給你了吧。現在他還在警察局,怎麼辦啊?是他先動手打的人,要是死了人,你說江華會不會坐牢啊?要做多少年啊?」
  江建軍生氣地問:「他在美國不是一直和你住一起的嗎?你不是說他很乖很勤奮的嗎?你不是說他不賭不嫖連女朋友都沒有的嗎?現在怎麼一下子出了這事?」
  江太抽抽咽咽地哭著,臉上那種盛氣凌人的表情蕩然無存了,狠狠瞪了我一下:「還不出去,你站在這兒幹什麼?」
  我暗中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出了辦公室,輕輕把門帶上。
  我不知道他們在屋裡說了些什麼,半個小時候,江太把我叫進去:「馬上給我們訂兩張飛機票,我和江董要去美國。」
  我答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麼,卻不敢說。
  江太很不耐煩:「快去啊,怎麼象個呆瓜!」
  江建軍憐愛地看著我:「有什麼話,你說吧。」
  我大著膽子說:「上次,上次醫生說,你的關節炎很嚴重,叫你去檢查你還沒去呢。美國現在己經有些冷了,氣候可能不適合你。」
  還沒等江建軍答話,江太便勃然大怒:「關節炎又死不了人,美國人難道就不生關節炎!江華的事,可一天都擔誤不得!別給你鼻子你就上臉了,哪裡論到你說話的份了!」
  江建軍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又表情複雜地望了我,卻什麼也沒說。我只好囁呶道:「好的,我馬上去。」趕緊低著頭逃了出去。
  他們是同時離開公司的,臨走時,我把他的葯都給他收拾在一個小包里。當我把那個藥包交給他時,江建軍一臉的不舍。我看到江太的眼光恨不得殺了我,我沒有理她。我知道江建軍的心現在完全放在我身上,無論從年齡、相貌、衣著、性格各方面來講,我都是個勝利者!
  做為一個勝利者,我何必和我的手下敗將計較呢?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3
155。
  以前,他也是經常出國的,但最多半個月,且大多是考察、談判、簽單,選的季節也很適宜,但這一次,絕對不會那麼輕鬆的。真有些為他擔心,不知道他並不強健的身體,是否能受得了氣候和心理上的雙重壓力。
  但轉念一想,最起碼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可以和陸田野呆在一起了。想到這裡,心裡不禁有些竊喜。好不容易挨到下斑,我立刻走出大廈,飛也似地朝那家國際貿易公司所有的寫字樓跑去。
  我一定要趕在陸田野之前站在那裡!
  我小心避開著可能遇到的同事,氣喘吁吁趕到寫字樓前的馬路邊。但等了快半個小時了,還沒見陸田野的人影。我心裡難過得要命:他不過是隨口敷衍我,還是出了別的什麼事?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看到庄萍萍和前台阿珍遠遠地走來。我想躲,卻來不及了。庄萍萍一眼就看到我了,立刻走過來,不懷好意地說:「秋穎,和誰有約會啊?」
  我怕陸田野來接我正好被她看到,便不想理她,冷冷地說:「我在等車。」
  她親熱地挽著我的胳膊,一副很貼心的樣子說:「你以前不是坐江董車上下班的嗎?」
  我惱怒地看著她,阿珍接過說:「江董和江太飛美國去了。」
  庄萍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了一聲,憤憤不平道:「江董真是的,怎麼自己去美國風光了,就丟下你不管了呢?大家都是女人,秋穎啊,不是我說你,趁著貌美如花時,趕緊登堂入室啊。要不等到象我這樣滿面風霜了,人家更不會給名分啦。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
  雖然我和江建軍的關係,在公司是公開的秘蜜,但從沒有人這樣當面說過我,我登時惱羞成怒:「夠了,庄萍萍,你有完沒完!」
  阿珍看到我臉色大變,趕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她不屑地「哼」了一聲:「清個什麼高,清高你就別給人做小蜜啊!」
  望著她幸災樂禍的那張臉,我恨得咬牙切齒。一直以來,她是沈小樓的人,雖然對別人有恃無恐,但礙於我的身份,表面上對我還算親熱的,今天是發了什麼神經了?
  真是的,人要倒霉,喝口涼水都塞牙!
  阿珍拉著庄萍萍的衣襟正要離去,這時一輛大巴停了下來,陸田野竟微笑著從大巴里向我徑直走過來!
  我看到,庄萍萍和阿珍同時張大了嘴巴,可以塞得下兩枚雞蛋!

156。
  我的頭,一下子懵了,如果真讓陸田野和庄萍萍對話,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呢?想到這裡,我什麼也來不及問,快步迎上前去,低聲說:「走,我們上車。」
  正好剛才停的那輛大巴還在,我拉著他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跳了上去。向窗外看時,庄萍萍和阿珍還站在那裡,只是剛才的驚訝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兩人望著大巴,一邊笑一邊議論著什麼。不用聽,我也知道那是在說我。
  陸田野順著我的視線問:「剛才那兩個人是你同事嗎?不好意思,急著趕車,我連招呼都沒和她們打呢。」
  我拚命搖頭:「她們只是問路的,並不是我同事。」說罷趕緊將目光移了回來。
  這時售貨員過來買票,陸田野猛然醒悟:「我們坐錯車了,快下吧。」
  我這才想起來,本來應該到對面坐車的,因為太急,一時竟然忘記路線了。但我不想讓他感覺有絲毫異常,便故作鎮靜地說:「沒錯的,我想去買點鹽h雞爪,那家的鹽h雞爪做得最正宗了,順便買點菜,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他有些意外:「你還會做菜?真看不出來呢,現在很多女孩都不願意做菜了。」
  我笑笑,這三年的訓練,我己經成了一個很好的廚娘了。但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另一個男人,我便覺得心裡有愧,不敢正眼看他。說來也怪,昨天晚上,我們也曾相擁相偎,也曾熱烈親吻,但是現在,感覺我們之間陌生起來。他不主動拉我的手,我也不好投懷送抱。
  但我是多麼希望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他擁入懷啊,這幾年,每當看到年輕的情侶相擁著從我面前經過,我總是非常羨慕的。以前和楊宇在小縣城,不好太過放肆,後來經歷的幾個男人,則沒有一個人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將我擁入懷的。
  因為站上人太多,我們都是站著的,但似乎他刻意要和我保持一定距離似的,我真恨不得車上能再多上幾個人,但雖然上了人,也同時有下的,不足以將我擠到他身邊。
  正在不知如何向他下手時,大巴忽然一個急剎車,車的慣性將我的身體往前一送。其實,慣性並不大,我完全可以靠著手中的拉環站穩的,但我沒有,反而裝作站不穩的樣子,就勢往前一跌,我暗中將身子不動聲色地拐了個彎,整個人不偏不倚送到他懷裡。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4
157。
  我感覺到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我遲遲不將身子移開,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我感覺他沒有可能將我攔入懷了,也不好總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地賴在他懷裡啊。正要失望地移開身子,他卻低頭沖我笑笑,肯定看出了我的小心計,但還是終於輕輕握住我的手。我心裡一陣激動,幸福地偎在他懷裡,如小鳥依人。
  這一大庭廣眾之下的擁抱,使我們的關係有了突飛猛進的變化。但我感覺,他時至今日還將分手三年的女友照片放在車內的顯眼位置,可見他對她用情之深。要將那個女孩從他心中趕出去,並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但我不在意,哪怕他對我的關注和體貼,是虛假的,僅僅是為了性,我也要幫助他欺騙我自己。即便明知,最終受傷的會是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當我們相擁買鹽h雞爪的時候,我感到身後有一輛黑色的寶馬一閃而過,車窗內似乎是彪哥那張陰冷的臉。但我想回頭看時,身旁卻沒有一輛黑色的車,更別說是寶馬了。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慌亂。
  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太過敏感。黑色寶馬在廣州不知有多少輛,再說了,江建軍正坐在去美國的飛機上,難道他會分身術不成?彪哥也更是不可能的,江建軍剛一去美國,他就請了假,說要回老家看望父母妻兒的。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感覺在大街上和陸田野這樣明目張膽太過招搖了。就算不是彪哥,還會有別的同事。在對陸田野沒有絕對把握之前,我可不想讓江建軍知道。想起他今天早上說的話,我更加后怕起來。於是再無心思逛街,走進超市匆匆買了點菜,拉著陸田野,直奔我的住處。
  晚飯很簡單,不過是幾樣家常小菜,三菜一湯,但我做得很精緻,盛放在桌子上,色彩繽紛,清淡雅緻,非常好看。當我盛了一碗飯放在他面前時,他接過了,眼睛里閃出異樣的光芒。我知道,象我一樣,越是優秀努力的所謂白領精英,其實越希望有一個家,有一份平平淡淡的生活。
  飯後,我很快洗涮完畢,並端上來一盤水果,隨即和他並排坐在沙發上。因為有了昨晚和大街上的鋪墊,我們兩人,都意識到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但我總感覺,他對我,似乎並不是太熱情主動。這讓我暗暗著急。雖然我也知道,女孩子越矜持,對方會越看重你。但我的時間不多啊,江建軍,也許明天就會從美國回來也說不定呢。
  所以,我一定要在今晚綻放我的滿情柔情,即便只是一夜!
  正在這時,他剝了一兩瓣桔子遞過來。我沒有用手接,而是直接用嘴含了過去。我的唇,輕輕觸到他的手指。抬眼看他時,他深邃的雙眼猶如兩束跳動的火焰,正亮亮地望著我:「甜嗎?」
  我撒嬌地說:「甜,可是我不想吐裡面的籽。」

158。
  他聞言,立刻將桌上的垃圾筒推到我面前:「吐在這裡吧。」
  我白了他一眼:「懶得動呢。」
  他好象有些明白過來,向我伸出手:「那吐我手上吧。」
  難怪很多人都是理工科出身的人不解風情,今天真是開了眼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大聲說:「我就是不想吐!」趁機向他飛了個媚眼。
  這笨蛋,他終於明白過來,一把把我摟進懷:「好吧,我幫你吐。」與此同時,他的唇迅速吻了上來,用舌尖輕輕撬開我的牙齒,他的舌尖輕輕滑動著,我知道他在找桔子籽,可我嘴裡根本沒有桔子籽啊,無聲地笑了。他這才意識到什麼,卻更緊地把我摟緊懷裡,一邊親吻我,一邊喃喃道:「你象個小精靈。」
  我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盡情釋放我青春的熱情。他的手,不知不覺間伸到我的胸前,我感到渾身上下一陣來自心靈的顫慄。屋內很靜,除了我們越來越急促的呼吸,空氣中充溢著情慾的氣息,強烈的慾望之火在我們年輕的身體間熊熊燃燒。以前,我總把做愛分成一道工序來完成,吃飯,洗澡,穿睡衣,然後上床。除了和趙保民那匆匆的一次,另外三個男人,這個程序好象從來沒有變過。所以,當他的手蜿蜒而下想解我的拉鏈時,我制止了,氣若遊絲地說:「還沒洗澡呢。」
  他猛地將我壓在沙發上,一臉壞笑著說:「等一下我幫你洗。」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以一種雄壯的氣勢進入我的身體,彷彿三年來的精力都在要我身上爆發一般。我不由自主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呻吟,他更加瘋狂地在我體內橫衝直撞。困攏我多年的慾望之火終於被點燃,我象沉睡千年的火山一般,拚命迎合著他。我從來不知道,性愛,原來是如此妙不可言!
  極度的快感隨著他一次比一次強烈的衝撞到達我的每一個神經,我渾身的毛孔彷彿都舒展開一樣。這快感不斷累積,終於讓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感到身體不由自主抽蓄起來,我終於達到了幸福的顛峰,緊閉著雙眼,情不自禁地一聲長長的叫喊。
  沒想到這叫喊嚇壞了他,他忽然一下停止動作,緊張地拍著我臉頰,連聲問:「你怎麼啦?你沒事吧?」
  我狠狠掐了他一下:「快動,再不動我就要死啦。」
  他受到了鼓勵,在我身上,更加兇猛地動作起來,直至發出一聲長長的低吼,癱倒在我的身上。我感到一股強烈的熱流進入我的身體,同時一種說不出的悲哀湧上心頭。二十五歲了,今天,我是第一次和喜歡的男人做愛!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5
159。
  就這樣,和廣州很多未婚男女一樣,我們開始了理所當然的同居生活。只是他每周總有一兩天並不在我這裡過夜,說是要陪家人。我再想問什麼,他卻笑笑,什麼也不說了。我非常疑惑,總感覺他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但想到自己,又何嘗不是有事情瞞著他呢,便也不再追問。
  他從來沒有說過愛我,甚至每次來之前,都要給我打個電話,問我有沒有別的事。每次確定后,才會過來。我雖然很是鬱悶,卻也暗自慶幸,如果這樣,那麼即便江建軍回來我們也可以保持關係的。我期待能在他們兩人之間找到平衡。或者有一天,他愛上了我,並且不在意我的過去,我再離開江建軍也不遲。或者他知道了有江建軍的存在,一氣之下離我而去,那麼,我還有江建軍啊。
  但最讓我擔憂的結局是,他並沒有愛上我,江建軍知道了他的存在,於是,我竹籃打水兩場空。這種結局,是我最害怕的,卻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我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比如庄萍萍和阿珍,比如那輛一閃而過的黑色寶馬和彪哥那張陰冷的臉,這些人對我,都是潛在的危機。
  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讓我徹底不眠,品嘗愛情和性甜蜜的同時,備受道德和良心的雙重摺磨。陸田野對這一切卻是一無所知的,他在床上象個運動健將,平常對我也是溫柔有加。但他從來不給我任何承諾,從來不把我帶去見他的朋友。在最初的狂熱過後,我不得不懷疑:陸田野,他是不是僅僅把我看成性夥伴了?
  但即便是這樣,我也認了啊。最起碼,他可以滿足我的情慾。我貪戀他那一點一滴的溫存,即便這溫存是假的。所以無論他對我如何,我都盡心儘力地對待他,一如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因為在我心裡,我是多麼渴望能成為一個我愛的男人平平常常的妻啊。
  但這種難得寧靜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我便忙得象個駝騾。
  江建軍到美國后,原本以為很快就會回來。但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複雜和嚴重,忙得他焦頭爛額,案件卻毫無頭緒。重傷的那個生命垂危,醫生說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如果那樣,江華的責任就更大了。再加上那個和他搶女朋友的日本學生為了混淆視聽,竟大造聲勢,想把和江華的矛盾上升到日本和中國的民族矛盾。甚至,連中日兩國駐美國的大使館都聽到了風聲。
  因為自知不可能在近期回國,江建軍便主持召開了一次集團內部的高層電話會議,指定我為他的全權代理。雖然平時協助江建軍,我把本職工作做得很好,但我只是一個二十五歲的女孩子啊。無論怎樣地聰明堅強,我還是感到十分的惶恐和無助。
  江建軍卻鼓勵我:「我相信你行的,如果自己無法決定,你可以每天向我彙報,只要按我的意思去做就好。你放心,你是代表我,沒有人敢為難你的,除非他不想在公司做了!」
  後面這句話,他說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我忽然感到渾身冰冷。

160。
  江建軍,他其實並不如表面上那樣,是一個慈祥和善的老人啊!
  原先我以為,一個集團公司的董事長,肯定好難做的。但當我硬著頭髮接手時,我便很快如魚得水了。並且真的如江建軍所言,沒有人敢為難我。特別是那些平時傲慢無禮的董事老總們,以前有那麼幾個人,以前總以為我不過是個花瓶,並我非常不屑一顧。但自從我做了江建軍的全權代理后,他們充份意識到我在江建軍心目中的地位,對我的態度立刻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這讓我感到自己高高在上,初次真切地領略到權勢的威力,心裡好不得意。要是還在山東那個鄉村中學,恐怕我一輩子都無法有這種得意。但一想到,這種得意是因為背後有一個老男人,便又沮喪起來。如果這得意,是陸田野給我的,或是我自己真正告雙手打拚來的,該有多麼好啊。
  現在,就連沈小樓都忌憚我三分,周經理更是不在話下了。但偏偏,有一個人,卻總是遠遠地望著我,似笑非笑。
  這個人,就是庄萍萍。
  那天,我經過前台時,她又端著茶杯,在前台和阿珍滴滴咕咕,不時小聲說笑著什麼。在「顯柯」大廈里,每個人各司其職,看上去輕閑自在,其實工作壓力都很大。庄萍萍卻是個例外,她端著茶杯在各個辦公室轉來轉去,大聲說笑,幾乎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因為沈小樓的關係,也沒有人和她計較什麼。公司里,她唯一怕的人是江建軍,現在江建軍去美國了,她更加有恃無恐了。
  儘管我認為她這樣在前台放肆說笑,如有客人進來會影響公司形象,但我並不打算說她什麼,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她大約正說到高興處,看到我,忽然一改往日的似笑非笑,熱情地打著招呼:「喲,王代董事長,你眼睛長到頭頂上啦。」
  我假裝沒聽出她話中的諷刺,淡淡地說:「哦,你也在這兒啊?」
  她詭異地望了望四周,走到我面前神秘地說:「老實交代,那天的帥哥,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了幾下,臉就沉了下來:「你別亂說,那只是我老鄉。」
  她「嘿嘿」一笑:「怕什麼啊,你就承認了吧,我會替你保密的喲。」
  我惱怒道:「我為什麼要承認?我再說一遍,他只是我老鄉!」
  說完這話,我逃一般衝進電梯,身後還傳來她「咯咯」的笑聲。那笑聲雖然清脆,但在我聽來,比魔鬼的笑聲還要恐怖!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6
161。
  庄萍萍那刺耳的笑聲,讓我整個下午的心情都很糟糕。
  陸田野照便在下班前打電話給我,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沮喪。我問:「你,還好嗎?」
  他沙啞著聲音說:「我不好。」
  知道他心情不好,我晚上特意做了他最喜歡吃的椒鹽蝦和爆炒豬肚。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不是沒有道理的。開門進來,他臉上果然布滿陰雲,但一看到桌上的菜,眼睛還是一亮,使勁吸了吸鼻子:「好香。」
  我打掉他拿筷子的手:「去洗手。」
  他不滿地嘟囔了一聲:「可惡的小女人。」但還是乖乖地走進廚房。
  每當他叫我「小女人」時,我總是感到心裡甜絲絲的,這次也是。於是我跟進去,從後面抱住他:「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我喜歡。」
  他用濕漉漉的手颳了一下我鼻子:「變態的小女人。」我滿意地放開他,樂顛顛地拿著碗給他盛飯。
  椒鹽蝦和爆炒豬肚都很辣,但很有味道,他果然胃口大開,吃著吃著,臉上的陰雲便漸漸淡了。我這才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不高興?發生什麼事了?」
  這話觸動了他的心事,他又難過起來,憤憤不平地說:「廣州地區主管技術的副總經理職位一直空缺,本來總經理早就和我說過,今年底就讓我升職。可總部一個董事卻空降了一個副總經理,以前是做汽車銷售的,對家電產品一竅不通。什麼董事,我看一點都不懂事!」
  我心平氣和地問:「你覺得,一個不懂家電產品的人,可以做好這個副總經理嗎?」
  他脫口而出:「當然不會。」
  我又道:「那你還生什麼氣呢?他的離開,是遲早的事情啊。如果是別的,我不敢這樣說,但家電產品是一個專業性很強的行業。並且需要隨時更新換代。即便到時候公司不炒他,他也會感到力不從心,回去繼續賣他的汽車的。再說了,倘若公司竟然讓對產品一竅不通的人繼續留任,那說明這家公司氣數己盡了,你還是馬上走人吧。」
  他雖然還有有些半信半疑,但剛才緊皺的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了,「嘿嘿」一笑:「老婆,你說的很對耶。」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老婆」,雖然依然沒有說愛我,但我亦感到說不出的激動,眼淚都差點出來了。我再次意識到自己的悲哀。對於一個身在廣州的女孩子來說,被男友叫一聲「老婆」,是多麼平常的事情啊。可就這一聲「老婆」,我卻足足等了四年。
  但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麼短暫,兩個月如彈指一揮間,很快就過去了。

162。
  那天上午,當江建軍一臉疲倦地出現在辦公室,我知道有些東西,必須面對了。雖然陸田野還沒有給我承諾,但我能感知他眼中越來越多的深情。我想趁陸田野還不知道一切時,抽身從江建軍身邊離開。
  愛上一個男人,我不想再和另一個男人躺在一張床上。
  但我什麼還沒來得及說,卻從江建軍的背後,閃出了江華。江華,這個臉上總帶著一絲絲紈絝子弟浮華之氣的大男孩。一看到他,我就頭大。似乎,他這兩個月,他並沒有受什麼苦,反而眼中益發多了一份桀驁不馴的野性來。冷冷地望著我,一臉敵意。
  他沒受什麼苦,江建軍卻似乎老了許多。原先花白的頭髮己經全白了,老人斑似乎多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我看到他走路的時候,兩腿直直的,遠不如以往那樣靈便。
  令我意外的是,江華不再去美國讀書了,而是直接進入公司,江建軍給他掛了一個董事的頭銜,並派人在六樓給他騰出一間辦公室。我感到,江建軍大約準備把「顯柯」給江華接手了。如果這樣,我便是大勢己去,他的遺囑上寫的我名字,更成一句空談了。
  與此同時,我又看到彪哥那張陰冷的臉,他怎麼會和江建軍同時出現?會不會是他根本未曾離開過我身邊?江建軍叫我代理他的工作,難道會放心我一個女孩子在這個城市孤立無援嗎?不,不會的,以他深思熟慮的個性,一定會派人保護我的。自從那次中了沈副總、周經理和瞿主任的圈套后,他才請了彪哥。也許彪哥只是明的,暗地裡,也許還有別的人在保護他。
  天哪,我真笨,只顧著和陸田野郎情妾意了,怎麼沒有想到這點呢?我忽然想到那次和陸田野去買鹽h雞爪時遇到的那輛黑色寶馬和寶馬車內那張陰冷的臉,更加確信,那人必是彪哥無疑了。
  如此說來,江建軍無疑己經知道我和陸田野的事情了。知道我背判了他,每次通電話卻滴水不漏,就是現在臉上也不見任何怒色,這人真是深沉得可怕!
  我越想越怕,一刻也不想在他身邊呆下去了。當天下午,辦公室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我猶豫了一下,將辭職申請遞到他面前。
  他很驚訝:「怎麼?我有虧待你嗎?」
  我自知有愧,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你沒有虧待我,是這兩個月,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3 17:46
163。
  我以為他會暴跳如雷,但是他沒有。他臉上的肌肉劇烈抖動了幾下,看得出,他竭力想控制自己。好一會兒,他才嘆了一口氣說:「我不在意的,只要你離開他,我還會待你和從前一樣的。」
  但我搖搖頭,卻是鐵了心的。我深知,得到的越多,付出的就越多。我之前得到的並不多,己是如此艱辛。以目前的形勢,倘若真要把自己的名字遺囑寫進他的遺囑里,不知要付出怎樣的努力呢?更何況,我己有了陸田野呢。
  他大約是沒想到我會如此堅決,臉色不由大變,冷冷道:「還記得我臨走前說過的話嗎?」
  我當然記得,心裡不由慌亂起來。當為了掩飾這種慌亂,我拚命搖著頭。
  他惡狠狠地說:「好,既然你不記得了,那我再重複一遍。你現在是我的!我愛你,我不容許任何人和我爭和我搶。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別怪我不客氣。」
  我哀求道:「讓我離開吧,我把所有的錢都還給你,甚至包括這幾年的工資,只求你放了我。」
  他厲害問:「你這樣做,都是為了那個人嗎?」
  我怕他真的傷害陸田野,趕緊搖頭:「不,不是的。」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象彪哥一樣陰冷:「為什麼兩個月前你不要離開我呢?為什麼他沒出現前你不要離開我呢?今天你卻要離開我,即便不全是因為他,他也是主要原因,是不是?」
  他從來沒有對我這樣嚴厲過,我渾身不由一顫,只會翻來覆去的說:「不是因為他,求求你不要傷害他。」我不能不怕,我早就知道做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他不但在官場上左右逢原,在廣州的黑道中,更是如魚得水的。
  誰知,我越為陸田野開脫,他臉上的怒意越深,我低著頭,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他冷冷地望著我,恨恨地說:「你一定要離開我,是嗎?」
  儘管害怕,我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嘴角忽然浮現一絲惡毒的笑:「好,你把辭職職書收起來,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如果見了這個人之後你還決定離開我,那麼,我成全你。」
  我失聲叫道:「陸田野?你們把他怎麼了?」
  聽到這個名字,他的身體忽然一震,踉蹌了一下,滄桑地說:「陸田野是誰,我從來不認識。我要帶你去見的,是另一個人。」
  這麼說,難道他並不知道陸田野?難道一切都是我的多疑?難道那天見到的那個人並不是彪哥?難道他也並沒有派人暗中保護我?但他若不認識陸田野,書本里怎麼會有陸田野的名片呢?
  但還沒等我弄清楚這一連串的問題,他看也不看我,率先走出了辦公室,我只好誠惶誠恐地跟了出去。
作者: crazypp    時間: 2006-3-14 20:15
164。
  這次,他沒有讓彪哥隨行,自己親自開車。
  一路上,他嘴唇緊閉,神情嚴肅,目不斜視,這讓他臉上的老人斑和皺紋看起來更加明顯。我和他在一起三年多了,單獨在一起時,他從來都對我憐愛有加的,從來沒有如此生氣過!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帶我去見誰,我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黑色的寶馬車很快駛到廣州那家最著名的寺廟前,早就聽說這家寺廟香火鼎盛,特別深得在廣州的香港人、台灣人及其他海外華人的喜愛。和許多大陸的年輕人一樣,雖然在山東老家時,逢年過節家裡老輩人也燒香拜佛,但以前,佛教在我腦子裡卻沒什麼概念。
  我真不明白他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難道陸田野被他逼到這兒來做了和尚?又或是,他讓我見的那個人是寺里的方丈,然後逼我皈依佛門?否則,他怎麼會說我見過那個人再決定是否離開他呢?我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心裡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我很想問問他,便偷眼象他望去,只見他依然目不斜視,臉上陰雲密布,象是要擰出水來,我只好作罷。
  好在車子很快來到寺院門前,並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停了下去。江建軍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這笑讓我感到毛骨悚然,我剛想打開車門下去,他卻一把拉住我,並示意我往一處看,我順著他的眼光望去,更加不知道所措了。
  只見通往寺院的路兩旁,有很多乞丐,他們三個一堆、兩個一團地聚在一起。這些人全都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臉色烏黑,一別風塵僕僕的樣子。背包、討盆和拐杖是他們統一的裝束,每個人的討盆里都或多或少地放著一些鈔票。
  我疑惑地問:「莫非他們之中,有你想要我見的那個人?」
  他高深莫測地一笑:「再等一下,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一向我不信佛的我不由在心裡暗暗祈禱:佛祖保佑,不要是陸田野,千萬不是要是陸田野啊。如果不是,我願意一生一世皈依佛門啊。
  在我祈禱第N遍時,江建軍忽然冷笑一聲:「看看那個人,你認不認識?」
  我心裡一緊,趕緊望過去。這時寺院里出來一個老闆裝束的人,大小乞丐立刻毫不猶豫地聚攏上去,那人的周圍立刻聚了一圈的討飯盆,那人剛掏出錢,這些人便一轟而上亂搶。
  我逐一望去,這些人顯然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我糊塗了:「到底是哪個啊?」
  他一努嘴:「我是叫你看那棵樹下的那個人!」
作者: crazypp    時間: 2006-3-14 20:16
165。
  確實,那裡還有一名乞丐。在所有的乞丐都去圍搶那個人的時候,只有這名乞丐無動於衷,一臉漠然。雖然他同樣是鬍子拉茬,但我卻從他迷茫的眼神中看出不同於一般乞丐的傲然。這個似曾面熟悉,好象在哪兒見過,雖然骯髒邋踏,五官卻長得非常端正。我一時記不起在哪裡見過,但這個人絕對不是陸田野,想到這裡,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來。
  江建軍陰陰地笑了一聲,問:「認出來了嗎?」
  我搖搖頭:「不認識。」
  他冷「哼」一聲:「看看,你再好好看看。」
  我努力在記憶中搜索著這個人的臉,忽然眼前閃過我在酒吧里遇到的、那個和我有過一夕歡寢的那個帥哥的臉。我再一細看,沒錯,是他,正是他!我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難道我那夜我竟然是委身於一個乞丐?難道那個帥哥,就是報紙上常說的那種乞丐富翁?
  我終於明白了,江建軍帶我來的就是見他,以上來侮辱我。我冷冷地說:「我愛上的那個人,並不是他!」
  江建軍冰冷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當然知道不是他!你知道,為什麼別人都圍上去要錢,只有他坐在那兒不動嗎?」
  我沒提防他問這個問題,一時愣住了:「我怎麼知道!」
  他陰陰地說:「因為他的兩根腳筋都被人挑斷了,他再也站不起來了,他的公司解僱了他。不幸得很,他租住的房間又被人搶劫一空,他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只能靠討飯渡日!」
  我顫聲問道:「是誰?為什麼要挑斷他的腳筋?」
  他嘲諷道:「至於是誰,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我失聲叫道:「難道是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挑斷他的腳筋?我愛的人,並不是他!」
  他惡狠狠地望了我一眼:「這正是我帶你來的目的。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這人只不過跟你只有一夕恩情,我就挑斷他的腳筋。要是你不和那個陸田野什麼的斷絕關係,他的下場,會比這更慘!」
  我渾身發抖,尖聲叫道:「江建軍,真沒想到你是這麼惡毒的人,我要去告你!」
  他無辜地聳聳肩:「你去告吧,不過我要提醒你。第一,並不是我親手挑斷他的腳筋的,作案的那個人,現在早不知道所蹤了;第二,倘若你能告得贏這場官司,我還敢這樣做嗎?再說了,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愛你。」
  我一字一頓地說:「你的愛,太可怕了!」
  聽了這話,他臉色的怒氣奇迹般地消失了,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沉痛地說:「你這樣說,我很難道過的,我不能沒有你啊。」
作者: crazypp    時間: 2006-3-14 20:16
166。
  望著他的努力微笑的臉,我卻覺得這張臉比魔鬼還可怖,我漸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他伸出雙臂,緊緊把我摟在懷裡,象哄孩子一般拍著我的肩:「不要怕啊,秋穎。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啊。不要離開我,永遠做我溫婉可人的小珍珠,好不好?」
  他一連問了我好幾遍好不好,聲音一次比一次高,我望著他,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除了悔不當初,我還能說什麼呢?一個不過和我有過一夕歡寢的人,他尚且將人家斷了腳筋,如果我真的離開他,他肯定會把陸田野置於死地的。想到這裡,我不由打了個寒顫,不,不,我絕不能這樣自私!陸田野,他是無辜的,我不能讓我的愛傷害了他!
  看到我點頭,他又恢復成那個慈祥和善的老人,笑眯眯地對我說:「好了,都過去了,既然來了,我們也進去許個願吧。」
  我愧疚地望了望那個曾經的帥哥一眼,雖然我並沒有愛過上他,還因為他給了我的錢而惱怒。但他和我,原是兩廂情願的,他並沒有強迫我。想到這裡,我長長嘆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不會離開你。你原是用他殺一儆佰的,現在,你的目的己經達到了,你必須把他安頓好。」
  江建軍哈哈一笑,連聲道:「這好辦,這好辦。」當即拿起電話拔了一個號碼,讓人將20萬打入帥哥的帳號,並送他回家。我這才鬆了一口氣,腳筋斷了很難接上,但20萬最起碼可以保他下半身衣食無憂了。我是一個柔弱的女子,我對不起他,但我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做完這一切,我才和他下了車。看到我們,乞丐們立刻圍了上來,江建軍好脾氣地掏出錢,那些乞丐立刻搶了上來,我難過地望了望旁邊樹下那個迷茫的人。和他對視了一眼,他又漠然地移開雙眼,他顯然沒有認出我。但我還是逃也似地往寺廟走去,江建軍也很快擺脫乞丐的糾纏,跟了上來。
  大雄寶殿莊嚴肅穆,金裝的佛象栩栩如生。殿內煙霧繚繞,有幾個和尚在敲木魚念經。濃郁的香火味和「叮叮噹噹」的木魚聲,讓我沉重的心情愈發沉重了。我不由自主地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如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我閉著眼,將淚流到心裡。
  我只許了兩個願:一願父母平安健康,二願陸田野不受任何傷害。這兩個願,我默默許了好多遍。我是個苦命的人,註定只能是陸田野生命中的過客。即便是江建軍不逼迫我離開他,以我的身份,他也終有一天會離開的。
  冥冥之中,我耳邊彷彿又響起母親輕聲的嘆息:穎啊,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是的,在我做了江建軍小蜜的那天起,就註定了我一生的悲劇,這是佛祖的安排,是我的宿命。既然不可改變,那就認命吧。
  所以,走出寺廟的時候,江建軍差點跌倒的時候,我挽住了他的胳膊。這次從美國回來,我感覺他的腿腳,是越來越不靈便了。
作者: crazypp    時間: 2006-3-14 20:18
167。
  回到「顯柯」大廈,差不多到下班時間了,我剛在辦公桌前坐定,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到號碼顯示,是陸田野。我膽怯地望了對面的彪哥一眼,只見他面無表情,彷彿根本沒注意到我的存在一般。他越這樣越讓我害怕,我趕緊按斷了電話跑進了洗手間。
  陸田野的聲音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老婆,那個副總真的走了。剛才老總找我談了話,並在我的升職申請上籤了名呢。」
  原來他並沒有發生意外,我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我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但嗓子彷彿有什麼東西堵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對著手機,默默流淚,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淡淡地說:「恭喜你。」
  他立刻意識到我的異常,詫異地問:「老婆,你怎麼了?」
  我趕緊擦了擦眼淚:「我沒什麼。」
  他仍沉浸在興奮之中:「那今晚不要做飯了,我們出去吃飯,慶祝一下啊。」
  我強忍著內心的悲疼,顫聲說:「不必了,我與你,情緣己盡,從今往後,你不要再聯繫我了。」
  他失聲叫道:「昨天還好好的,你怎麼忽然說這話?」
  為了讓他徹底死心,我反攻為守,言不由衷地譏刺道:「不為什麼,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從來也沒有說過愛我,從來沒有給過我承諾,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出身你的家庭,好象我是你免費的性夥伴似的。現在你升職了,你年輕有為,前途無量,身邊不知道會有多少女孩子,你就更不會在乎我了。我們還是就此分手吧,我不想讓自己陷得太深。」
  他著急地辯解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王敏,你聽我說,也許我初次走近你,只是,只是為了性。但現在,你一點一滴的好感動了我,我真的愛上你了。如果你願意,今晚上你就去我家好嗎?」
  他叫我王敏,我不由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我告訴他的假名。可憐的人,他竟然連我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我心裡更加難過,哦,夢寐以求的幸福,就在我面前,可我卻永遠不可能抓住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哽咽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還是忘了我吧。我不配你,請別問為什麼。」
  他立刻在電話那頭大喊大叫:「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我己泣不成聲道:「相識一場,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求你能記住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時,下班的鈴聲從電話里傳來,他堅決地說:「你等我,我馬上去接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你一起面對的!」
作者: crazypp    時間: 2006-3-14 20:19
168。
  我痛苦地說:「別來了,你接不到的。」不等他回話,便毫不猶豫地關了手機。
  我只覺得肝腸寸裂,害怕他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會不顧一切奔到他的身邊。我知道,如果那樣,江建軍不會放過我的,更不會放過他,那個和我有過一夕歡寢的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以江建軍在廣州的勢力,他要想與我們兩人為難,就象掐死兩隻螞蟻那麼容易啊。
  儘管我多想放聲大哭一場,但我不敢,害怕被人聽到,只好拚命控制著。從洗手間的鏡子里,我看到兩行淚水無聲地滑過我蒼白如雪的面頰,一串串掉在洗手台上,一滴兩滴。。。
  當我再也流不出眼淚的時候,便洗了洗臉,補上妝,竭力鎮靜自己走出洗手間。走廊上遇見江華,他看到我,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我沒理他,徑直向辦公桌走去。
  江建軍一見到我便就喊我進去,彷彿沒看見我神情的異樣,興奮地說:「剛才物業公司來了電話,給你買的那幢別墅己經裝修完畢,我們可以入住了。」
  我心裡一沉,他用的是「我們」而不是我「你」!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疑惑地問:「我們?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嗎?」
  他臉色一暗,不高興地問:「是啊,以前我們不是一直住一起的嗎?」
  自知有把柄握在他手上,現在他的蛛絲馬跡的變化都讓我心驚肉跳,我趕忙道:「不是的,我是說江太,江太能同意嗎?」
  江建軍冷哼一聲:「她不同意行嗎?江華要不是她一慣嬌慣縱容,會出這麼大的亂子嗎?為了救江華,我整整奔波了兩個月,還花了一大筆錢。在美國我們就說好了的,這次回來,她不再干涉我任何私事。我己經不是以前的江建軍了,她現在是靠我養活!」
  連那樣驕橫跋扈的江太都屈服了,我還有什麼資格反抗?想到這裡,我立刻恢復了往日的低眉順眼,輕聲說:「好的。」
  他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拍了拍我的肩:「還是那句話,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是的,他不會虧待我的,可是,我要虧待自己!
  那個三房兩廳里的東西早就被他派人拿到別墅里去了,真是個老狐狸,他想得可真周到。下班后,江建軍便帶我直奔新的別墅,為了害怕遇見陸田野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沒有拒絕。
  車子在經過一個熟悉的路段時,我不由一陣辛酸。我一直欺騙陸田野我是在那棟大廈上班的,我每天上下班都在那兒和他分別、相聚。忽然,我瞪大了眼睛,我看到了陸田野那輛車象往常一樣停在等我的那個位置。我的心臟,立刻停止了跳動!
作者: crazypp    時間: 2006-3-14 20:23
這個好象忘了貼
140。
  隨後的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他很快帶我來到他的住處。我象饑渴了幾萬年的土地,貪婪地享受著這難得一見的雨露。我們在沙發上、地板上,床上,兩具裸露的肉體互相衝擊著,性慾的放縱讓我暫時忘記了羞恥和屈辱。我感到自己的身體象羽毛一樣飛起來,越飛越高,來自身體深處的那種無法言傳的快感讓我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我為自己感到悲哀,沒想到平生的第一次高潮,竟然是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的男人給我的。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過來,我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春夢。但當我清晰地看到枕邊和我風流一宵的帥哥那張陌生的臉時,我終於醒悟過來,趕緊從床上跳起來,撿起衣服衝進洗手間。
  沖洗的時候,我從鏡子中看到自己赤裸的身體,雖然隔著衣服看,我很瘦削,事實上卻圓潤而粉嫩。想著這圓潤而粉嫩的身體卻如一塊肥沃的土地,長期荒蕪著,撫慰它的,只有一個老男人瘦骨嶙峋的雙手,我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當我穿戴整齊從洗手間出來時,帥哥也醒了。他睡眼惺松地摸出床頭的錢包,數了五張粉紅色的鈔票遞給我說:「你很生猛,這是五百元,留個電話吧。」
  他竟然把我看成了妓女!我一下子懵了,隨即清醒過來,狠狠地將他手中的鈔票打落,從口袋中掏出一大疊鈔票扔了過去,微笑道:「應該給錢的是我,因為付出的是你,而我,只是享受。」
  帥哥明顯一愣,我頭也回地摔門而去。
  遊盪在還很冷清的大街上,我覺得昨晚的一切,醉過,激情過,卻什麼也沒有留下。甚至連他的分泌物,都被扔進了垃圾筒。我很難過,讓我難過的並不是因為自己墮落了,而是因為明明知道自己墮落了,卻並不為這種墮落感到羞愧,反而從中得到了身體上的享受。
  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曾在我心中根深蒂固的傳統的道德觀漸漸離我遠去了。我忽然驚悟:隨著社會的發展,傳統的道德觀己不適應這個社會了,新的道德觀己經形成。這個新的道德觀具體是什麼,我卻說不清。這些也不是我考慮的問題,還是留給那些整天無所事事的社會學家吧。
  身體的慾望己經解決了,我現在面臨的最嚴峻的問題是:江建軍,他到底是什麼態度?
  一想到這個問題,我不由加快了腳步。剛走到「顯柯」大廈,就有一個值班保安跑步迎上來:「王董助好,江董找了你一夜,他讓你馬上給他打電話。」
  我這才想起,昨夜在瘋狂中關了手機。趕忙開機,未接電話和簡訊息象潮水一般流出來,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作者: niyouqian    時間: 2006-3-18 21:25
怎麼沒下文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9 09:45
江建軍順著我的目光望向那輛車,似乎也意識到什麼,他的臉上顯過一絲異樣的表情,忽然猛踩油門,寶馬從那輛車邊呼嘯而過。我的心,立刻被打入萬覆不劫的境地!
    忽然就想起那句話:候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愛他,所以離開他。我暗中咬緊嘴唇,努力將那個叫陸田野從我的腦子裡驅趕。就比如做了一場春夢吧,夢醒了,各自回到原來的軌跡,生活還要繼續。
    那套複式別墅位於廣州某知名高尚住宅區內,在沒見到那幢複式別墅前,我一直以為,花600萬買一套高層住宅不如買一套低層別墅。可是當我走進那套屬於我的單位時,我才明白,高層複式別墅自有低層別墅不具備的優點。那套墅位於28層,非常注重私密性。每層兩梯三戶,每戶都有各自的入戶花園,並且在欣賞景觀上絕對不會出現窗戶對窗戶的現象。複式單位內部的設計也非常考究,每戶都擁有近35平方米的空中花園,中空客廳竟高達7米。
    特別是當我站在別墅內俯瞰周圍時,由衷地產生一種豪氣萬丈的氣概,這種感覺,是住在低層別墅內無法難以體會的。如果不是跟了江建軍,這樣高雅豪華的別墅恐怕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
    說心裡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建軍對我,真的是仁義盡致了。以他的權力與財勢,即便現在我抽身離開,他想找比我更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簡直是一抓一大把。但自從和我在一起后,他便再也沒有留戀過風月場所。
    正沉思間,他的聲音在我耳邊溫柔地響起:「這套別墅是你的,房產證上寫著你的名字,喜歡嗎?」
    我對他真是又愛又恨,心裡非常矛盾,不敢看他的眼睛,兀自喃喃道:「我做錯了事,你卻總想到懲罰別人,並且屢次原諒了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看到我的態度緩和了下來,臉上便露出了微笑,輕撫我的頭髮:「傻丫頭,我老了,要求並不多,很想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在我身邊。我知道,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你放心,我會加倍補償你的。不要離開我,我的小珍珠。」
    聽了這話,我耳邊彷彿又響起母親輕聲的嘆息:穎啊,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看我並沒堅持什麼,他把試探著把我摟在懷裡,我暗中嘆了一口氣,沒有掙扎。
    這時,我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我遲疑了一下,打開一看是陸田野的號碼顯示。抬眼望去,江建軍正目光灼灼地望著我,眼裡滿是期待與乞求。
  
  
    170。
    我狠了狠心,果斷地將電話按斷了,可鈴聲很快又響起。我毫不猶豫地打開手機的后蓋,把電話卡取出來扔進了垃圾筒。江建軍拍拍我的肩:「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就這樣,我和江建軍在這棟複式別墅了又開始了以前的同居生活。白天我是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晚上我就是他名不正言不順的妻。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從一點一滴做起,把他伺候的無微不至。一方面是他實在也算是個對我有恩的人;另一方面,我感覺在人前風華無限的他,實在只不過是孤單得可憐,並沒有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在不想那個酒吧帥哥的時候,我覺得他還是一個慈祥和善的老人。
    而陸田野,則我心中一道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我始終不敢正視。午夜夢回中,不小心碰到了,便是一股鑽心的疼。
    自從美國回來后,江建軍的身體似乎大不如前,雖然同睡一張床,但他最多只是擁我入懷,再不會進入我的身體。現在他走起路上,雙腿僵直,特別是雙腿關節,一到晚上就疼得無法入睡。他每天要吃大把大把的葯,以前,這些葯都是在我的催促下吃的。但現在,他每天都按時服用,再也不用我操心了。
    每當看到他疼得不能自抑,我就會勸他進醫院檢查,他總推脫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風濕性關節炎是老毛病了,檢查來檢查去還不是老樣子。」
    我提醒道:「可這次從美國回來,你的病情好象有些加重。」
    他用力拍了拍胸脯,呵呵大笑:「你放心,肯定沒事的,我年輕時做過飛行員,身體的底子打得好啊。」
    這是個倔強的老頭子。我只好按醫生的建議給他做理療:每天臨睡覺前,用毛巾敷熱鹽水放在他的各處關節上。雖然並不能阻止他的疼,但多少可以減輕一些癥狀。每天這時,他的雙眼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的身影,我從中看到無限的眷戀和牽掛。
    他變得越來越戀家了,下班后也很少去應酬了。和我回到別墅后,然後吃飯、看電視、聊天。除了比普通人家多了一個傭人,我覺得我和他,就象一對經年的夫妻。這樣的平淡、安祥,並不是年輕的我想要的生活,但對於己是暮年的他,卻非常珍惜。
    他甚至計劃把更多的公司事務交給江華去處理,然後帶我做環球旅遊。但江華太貪玩,總是尋找千百條理由溜出公司;對工作,也缺乏足夠的責任心和耐心,這無疑是讓對他寄予厚望的江建軍很是無奈。
    父子倆的不和,終因江華無故缺席集團公司一年一度的聯歡晚會擺上了桌面。
  
  171。
    按照慣例,每年的元月二十日下午16時,「顯柯」下屬子公司的所有經理級以上人員如無特殊情況,都要聚集在「顯柯」大廈一個專門會場舉行一年一度的聯歡會,同時提前吃年夜飯。屆時,不但各子公司都要拿出過硬的文藝節目,還要同時宴請各大供應商以及和公司有密切業務聯繫的相關人員。那是集團公司最熱鬧的時刻,甚至很多高層管理員都要攜太太前來的。事先江建軍事千叮嚀萬囑咐他一定要到場的,江華倒是滿口答應的。
    可等了很久,還不見江華的身影。江建軍焦急地到會場外張望,終於看到江華的車來了,他眼睛一亮。但走下車門的,卻只有江太。這是她從美國回來后,我第一次看到她。她的身材還是那樣高大肥胖,我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害怕她又象上次那樣,不知說出怎樣難聽的話來。何況今天周圍有好多人,很多人也正在往這邊看著,幸災樂禍。
    江建軍皺著眉頭問:「怎麼回事?江華不是說好跟你一起來的嗎?」
    江太臉色溫和地說:「本來是想一起來的,臨上車前接到一個電話,有朋友約他,他就出去了,說盡量早些趕回來的。」
    江建軍很是生氣,但強忍著沒有發作,正好對面有一個重要客戶和他打招呼,他趕忙迎了上去。
    我可不想單獨和江太呆在一起,天知道她又要怎樣喝斥我。所以江建軍剛走開,我便也轉身想走。沒想到江太卻在身後柔聲叫道:「秋穎,聯歡會還沒開始,陪我到外面走走吧。」
    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回頭望去,江太正含笑望著我,一臉期待。我有些受寵若驚地走過去,輕輕挽住她的胳膊。我眼角的餘光看到,周圍那些原來幸災樂禍的目光全變成了驚訝,狐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江太態度溫和地說:「秋穎,對不起,我以前對你太苛刻了。想你小小年年便要養家,也確實不容易。」
    我愣了一下,趕忙道:「江太,你說的哪裡里。我知道我不好,我對不起你。」
    江太忽然握住我的手:「秋穎,無論你對建軍是虛情還是假意,你為他所作的一切,是我這幾十年從未做過的。自從結婚後,我因為父親對他的幫助,一直以他恩人自居。現在想想,我真的是對不起他呢。」
    我有些不安,疑惑地望著她,不明白她的態度何以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19 09:46
172。
  江太大概明白我的不解,望了我一眼,黯然道:「這次去美國,要不是他爸四處求人,不惜一切代價從中周旋,江華最少也要判個十年八年的。可惜這孩子被我從小慣壞了,到現在還不知悔改。建軍為他,都累出病來了。」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
  我趕忙安慰她:「你別難過,就是不累,江董的身體也一直不太好的。」
  她邊擦眼淚連難過道:「不一樣的,這次不一樣。」
  我忽然心裡一沉:「有什麼不一樣?」
  她停止哭,驚訝地看著我:「怎麼?你還不知道嗎?」
  我一頭霧水:「我不知啊?有什麼不一樣?」
  她連忙支吾道:「沒,也沒什麼,就是他不太適合美國的氣候,關節炎又加重了。」
  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膊:「你嚇了我一大跳。」
  江太頓了頓,繼續說:「我也是六十歲的人了,以前一直認為,沒有他,我照樣可以生活得很好。而他能有今天,全是因為娶了我。可經過江華這件事情,我才明白,我以前是太虧待他了,就算沒有你王秋穎,也會有李秋穎趙秋穎的。而她們,未必有你明事理。願主保佑江華,保佑建軍,保佑你,保佑我們全家,阿門。」說到這裡,她忽然虔誠地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並雙手合十。
  原來,她現在己成一句虔誠的基督教徒了,望著她那張表情變得肅穆的臉,我鼻子又是一酸。正在這時,遠處的會場忽然飛起燦爛美麗的煙花,我知道聯歡會開始了,便挽著她的手:「我們走吧。」
  我和他們夫妻坐在一桌。下午五時,聯歡會己經正式開始了,還是不見江華的身影。
  晚會是由庄萍萍和安朗主持的,他們醒合得非常默契,我偷眼向沈小樓望去,發現他臉上的笑意很濃、很濃。
  晚會一開始,便是江建軍上台講話,庄萍萍一話音剛落,會場里響起熱烈的掌聲,江建軍含著笑,極力讓自己走得慢些、再慢些。我看到他走得很吃力,鬢間竟有細細的汗珠。但除了我和江太,相信沒有人能看得出。
  演出進行得很成功,氣氛也很熱烈,但直到安朗和庄萍萍齊聲宣布「晚會到此結束」時,江華才醉熏熏地走進來。

173
 173。
  看得出,江建軍極力壓抑著滿腔的怒火,厲聲說:「到我辦公室來!」說完看都不看他一眼,兩腿生硬地往辦公室走去。
  江太小聲跟江華說:「去跟你爸解釋一下。」江華還想反駁什麼,江太和顏悅色道,「你要是有自己的想法
  江華只好跟了上去,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江太轉頭對我說:「一起去吧,建軍他現在需要你。」
  於是我只好跟上他們,但我並沒有進江建軍的辦公室,而是在他們一家三品進去時,輕輕帶上了門。雖然江太原諒了我,但畢竟我不是他們家裡人,江華對我依然懷著深深的敵意的。做了三年多秘書,這點眼色,我還是有的。
  我以為裡面會發生激烈的爭吵,但讓我不解的是,不過是半個小時,江華便滿面春風地從辦公室走出來,跟在後面的江太也是笑眯眯的。我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江太友好地向我點點頭,便隨江華回去了。
  我趕緊走進辦公室,自從聽江太說他得了這麼重的病以後,我己經完全原諒了他了。看到我進來,江建軍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秋穎,給我倒一杯水,剛才說了很多話,口乾。」
  我趕忙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關切地問:「江華,你們沒吵架吧。「
  江建軍寬慰地說:「沒吵架,這孩子,並不是我原先想象的那樣一無是處。他是嫌『顯柯』水太淺,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我替他高興:「那好啊,你可以少操些心了。」
  他把頭往後一揚,苦笑道:「還少操心?操的心就更大了。他想引進一個高科技項目,我答應給他一半投資,另一半讓他自己想辦法。」
  我不解地問:「為什麼要他另想辦法呢?他剛從學校出來,雖然有一定的理論知識,但沒有相應的實踐經驗,你完全可以幫他的啊?」
  他狡黠地一笑:「他太年輕氣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讓他付出一些努力,吃一些苦頭,他還以為錢很好賺呢。」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每次打電話給他們,他們總說過得很好。我一直不放心他們,想把他們接過來,可自己這種處境,又怎麼好接他們過來呢?
  但現在,江華開始單獨創業,江建軍身體越來越差,我感到這些變故中都隱藏著說不出的危險與機會。也許我會就此步入深淵,也許我的生命會出現轉機。在這緊要關頭,我又怎好放開這裡的一切回家呢?

174

174。
    今年的春節,江建軍是我和一起度過的
    當新年的鐘聲響起的時候,他把我摟進懷,一遍遍深情地念叨著:「我的小珍珠啊,如果人真的有來生,下一世,但願我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
    說完這話,我感到手背上一陣溫熱,抬頭看時,卻見到他眼底的一滴溫暖濁的淚。我心裡一酸,輕輕幫他擦去眼淚:「好好的,你又怎麼啦?」
    他別過臉去:「沒,沒什麼。人一老就容易傷感,年輕真好。」
    我小心地說:「你的腿,好象最近疼得越來越厲害了,還是去住院吧?」
    他一怔:「住院?你,你在說什麼,我好好的住什麼院!」
    他還是那麼不服輸,我只好閉了嘴。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腿疼得那麼厲害卻不願意去醫院?他是個執拗的人,我所能做的,只能更加小心地照顧他,讓他儘可能心情舒暢些。
    春節那天,江太、江華大清早就過來拜年,江建軍很是高興。現在,他們一家之間彷彿早就沒有了芥蒂,這讓我也為他們高興。江華說他昨晚和表弟通了電話,說江華想貸多少就貸多少,絕對沒有問題的,只要到北京去走個形式即可。江華和表弟年齡相當,從小又一起長大,關係好得不得了。江華的表弟也就是江太的侄子,是北京某銀行行長的兒子。江太也從旁邊證實了江華的話,並說她也和弟弟說了,弟弟也滿口答應了。
    江建軍十分歡喜:「江華就是命好,沒辦法。」聽到這話,我暗自嘆了一口氣。是的啊,他的命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的命不好,只能給人家做小蜜。自從降生那天起,我們就不在一條起跑線上。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江建紅的大嗓門:「喲,嫂子來了,江華也在呢。」
    我看到江太和江華均皺了皺眉,但還是起來打了招呼。江建軍不高興地問:「怎麼,你家冬冬準備一輩子不登我的家門嗎?自從知道他爸是因為救我被紅衛兵打死的,再沒叫過我一聲舅舅。他也是該成家的人了,大過年的也不能看看我,他眼裡還有我這個舅舅嗎?」
    江建紅在哥哥身邊坐下了,生氣地說:「別提他了,這段時間一回家就喝得醉熏熏的,我煩都煩死了。」
    江華陰陽怪氣地介面道:「表哥是個有志氣的人,連『顯柯』都堅決不進的,那麼有本事,還要姑姑為他操心嗎?」
    江建紅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傲然道:「你說得對,自己有本事才叫真本事,靠在老子的樹蔭下乘涼,那叫窩囊廢!」

175
175。
  江華眼睛一瞪:「你。。。」
  江太趕忙向他使了個眼色,訕笑道:「江華你姑姑說得對,你是要向你表哥學習的。再怎麼說,你表哥也是個有志氣的孩子,就是比你強。」
  江華很生氣:「媽,怎麼從美國回來,你象變了一個人似的?」
  江太嘆了一口氣:「江華,你別不服氣,上帝對待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江華還想說什麼,江建軍皺著眉頭道:「都是一家人,怎麼見面就吵?吵了這麼多年,你們還沒吵夠?冬冬不來就算了,建紅你也別擔心,他是成年人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的。」
  說這話時,我感覺他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以為他是嫌我站在這裡妨礙他們一家人談話,便趕緊找個借口溜進了廚房。
  春節第一頓中飯,每個人都各懷心事,我更是吃得味同嚼蠟。
  過了年,江華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北京。江建軍原以為這次貸款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沒想到,進展並不如想象中的順利。江華的舅舅之所以滿口答應,以為是以江建軍的名義貸的,這樣就可以以江建軍名下財產抵押,貸款那點錢根本不成問題。但以江華名義的話,如果走既定程序貸款顯然他有許多條件不符合,而且現在審計署查得厲害,他舅舅不敢在風頭正緊時明知故犯。
  款沒貸到,江建軍反而感到欣慰,他正是想讓江華多受一些挫折多歷經一些磨練呢。但讓他不高興的是,江華卻總推延回廣州的時間,直至一個月後才從北京返回。
  令所有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沒貸到款,江華不但沒有絲毫的氣餒,反而更加趾高氣昂了。因為,他帶回了一個極漂亮的女孩子。
  江華似乎對這個女孩子極其喜愛,剛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帶過來給江建軍看,還興奮地介紹道:「爸,這是黎小冰,我女朋友。你應該在電視里見過她的,這段時間電視上總在播她做的一個廣告。」
  我想起來了,在電視上確定見過的,她是一個二線女星。最近好象有竄紅的趨勢,緋聞廣告滿天飛,沒想到本人比電視上更漂亮。黎小冰一進辦公室就帶來一股濃郁的香氣,媚眼亂飛,活色生香地。剛進辦公室,就沖我嫵媚地一笑。然後熱情地和江建軍打了個招呼:「江伯伯,你好。」那聲音甜得發膩,我真是自愧不如。她長得很清秀,年齡也不大,看上去似乎非常天真單純。
  江建軍眉頭立刻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並不和她搭話,怒視著江華,冷冷地說:「你去北京,我是叫你去辦事情的,並不是叫你去找女人的!」
  江華臉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在臉上,黎小冰驚訝地望著他,張大了嘴巴。江華迎接到她的驚訝,面色立刻大變,抬起頭輕蔑地看了我一眼,亦沖江建軍冷冷地說:「王秋穎小姐在這兒,是來工作的,並不是來做你的女人的!」
176
 176。
  江建軍華的臉立刻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紫,勃然大怒道:「她哪兒來的立刻把她送回那兒去,我不會讓這種女人進我江家門的!」說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我知道他哮喘又犯了,趕忙倒了一杯水,把葯遞給他。江華還想說什麼,看到江建軍喘得越來越厲害了,只好怒氣沖沖地帶著黎小冰離開了。
  吃了葯,江建軍不一會兒就平靜下來,他問我:「那個黎小冰,你在電視上看過她嗎?」
  我點點頭:「見過的,她是個二線女星,這段時間好象出鏡比較多,估計很快就會走紅。電視上看上去很小,沒想到本人看上去更加天真單純。」
  江建軍冷笑一聲:「天真?單純?這樣的女人我見得多了,剛才她一進屋,我就感覺撲面而來的風塵味。你沒看她和我打招呼時丟過來的一個眼風,整個一受過專業訓練的婊子!」
  我吃了一驚,江建軍平時極具紳士風度,即便是我和在一起,他也是從來不說髒話粗話的,真沒想到「婊子」這個詞會從他嘴裡吐出來。忽然就想到我自己,我剛過完25歲的生日,己經和五個男人發生過關係了,是否,我也是他嘴中的婊子?
  江建軍好象看出了我的難堪,他拍了拍我的肩,滄桑地說:「傻丫頭,你不要多想。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小珍珠。江華說得對,你來這兒是工作的,而我卻讓你做了我的女人。你是那麼善良溫婉,跟了我這個糟老頭子,實在是委屈你了。」
  我有些感激地看著他,他的霸道讓我厭惡,但他對我一點一滴的好我卻不能視而不見。想到這裡,我脫口而出:「你對我,己是仁義盡致了。你放心,只要你不攆我走,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的。」
  聽了這話,他的眼中閃過兩點火花,但瞬間熄滅了,黯然道:「對於一個過了六十五歲的老頭子來說,永遠還能有多遠呢?」
  我無奈地看著他,他的頭髮己經全白了,他臉上的老人斑似乎又擴大了許多,皺紋也更深了。他的臉色越來越接近土地的顏色。一個越來越接近土地顏色的人,說明他離土地也不會太遠了。
  但每個人都要最終和土地融為一體的啊,這是自然法則,誰都無法改變!
177

177。
  自從帶黎小冰回來后,江華似乎更忙了,斜對面的辦公室每天都不見他的人影。他並沒有把黎小冰送走,兩人每天出雙入對,儼然一對情侶。黎小冰衣著每天都很清涼暴露。她舉止也很招搖,不久便有媒體曝光了兩人親密的鏡頭,這讓一向行事低調的江建軍異常惱火。
  找了一個二線女星做女朋友,江華看上去非常躊躇滿志。不過雖然那次江建軍當黎小冰的面罵了他,事後他去對江建軍出人意料地恭敬和聽話起來。江建軍後來不再逼江華把黎小冰送走,但對她,卻從來不理不睬。每當看到黎小冰甜蜜可人地和他打招呼,他總是視而不見,連我都有些看不過眼了。
  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了,勸解道:「江華現在好象比以前對你好多了,也許是黎小冰的功勞呢。」
  江建軍冷哼一聲:「知子莫若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江華說不定是有事要求我呢。」
  我很不以為然:「你總把事情往壞的一面想。」
  他輕蔑地說:「但願我不是杞人憂天。」
  誰知這話頭天晚上剛說過,第二天一早江華就斯斯艾艾地走進江建軍的辦公室,邀功似地說:「爸,我昨晚在俱樂部遇到一個香港商人,我們很談得來,他正好想在大陸投資,對我準備引進的項目非常感興趣,我們準備合資。」
  江建軍淡淡說:「那好,先確定一下投資方式、管理模式等等。然後再進行調查和談判, 如果雙方達成共識,就用法律文書的方式將雙方談判結果確定下來。」
  江華唯唯喏喏地答應了,卻並不離開。這不符合他的性格,以往每次父子倆見面,都象兩隻鬥雞似的,話沒說幾句就會吵起來。江太和江建軍紅都說他們倆犯沖。
  江建軍不耐煩向他揮揮手:「你可以走了,以後有你忙的。」
  江華卻還站在那兒,嘴唇動了動,似乎欲言又止。
  江建軍狐疑地問:「怎麼?你還有事嗎?」
  江華滿臉堆笑說:「去年底有人給小冰聯繫了一部電影,讓她做女一號。她己經試過鏡了,導演口頭上答應讓她出演,說她正是他們需要的女主角。能在電影上演女一號,這是很多女演員夢寐以求的,對小冰來說,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肯定能紅。」
  江建軍「哦」了一聲:「那恭喜她了。」
  江華猶豫了一下,終於小聲說:「可前提條件是,她必須找到願意投資這部電影的人才能讓她出演。」
  江建軍漫不經心問:「要多少錢?」
  江華眼睛一亮,趕忙討好地說:「小冰說不要多少錢的,一個億就行了。」
作者: Indiansummer    時間: 2006-3-30 13:53
還有嗎?我還在等呢?
作者: niyouqian    時間: 2006-3-30 22:53
等了好久了
作者: 蝸牛的家    時間: 2006-3-30 23:26
原創作者一直沒有貼出新的呢,所以,大家只好等等了,一旦有了新貼,我會馬上發的……
作者: jgryl    時間: 2006-4-6 15:29
物以類聚




歡迎光臨 倍可親 (https://big5.backchina.com/) Powered by Discuz! X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