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標題: 徒步西藏 [列印本頁]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00:33
標題: 徒步西藏
0614 新驢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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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點多廣州起飛,12:30到成都。找到川航的免費班車,黃色小麵包,好象揀
了一個大便宜,頓時興奮起來。至少節省30元車費,如果能搭上今天去察隅的
車,又節省30元住宿費。對於兩個失業的旅遊者來說,省錢無論多少總是開
心。

回想上午,和暗花在白雲機場會合時,兩人都懵懵懂懂,遲鈍,沒一點踏上征
途的興奮。甚至沒意識到這是我們在舊機場的最後一次起飛(三個月後當我們
回到廣州,白雲機場已經搬遷到花都)

之前,我和她只見過兩次面,彼此還很陌生。她是個白皙清秀的女孩,老老實
實地靠著柱子站著,胸前掛一個背囊,腹前纏一個腰包,腳邊靠一嶄新的橘紅
色背包,70+10升,足有半人高。我腦中閃現出兩個大字 「新驢」,她怎麼把
它弄上單薄的肩膀?她不會後仰翻倒吧?背著它在高原上能走多少步呢?

看我的包比她小一半,還沒裝滿,她覺得不可思議,說她的實在是減無可減
了。一問,果然除了必須的衝鋒衣抓絨衣,還帶了兩件毛衣,見我瞪大眼睛,
她猶猶豫豫地補充:還有一條毛褲,防潮墊也塞包里。毛褲,這個名詞,聽起
來古老遙遠,散發著樟腦味,廣東人一輩子也沒機會穿,這次走出箱底,到高
原上晒晒太陽,讓超強的紫外線殺殺菌。

暗自作好幫她分擔的心理準備。回想兩年前第一次進藏,自己也是個怯生生的
新驢,跟著幾頭老驢,享受他們的照顧。看來這次該輪到自己照顧人了。

我吩咐她在原地不動,看守行李,把身份證和機票交給我,去辦登機手續。目
光堅定自信,語言簡潔明了,行動敏捷利落, 表現的像個老驢般輕車熟路,讓
她覺得跟著我就不用擔心,排了半天隊才突然想起,兩個大包應該辦理託運。
充老驢失敗,灰頭土臉跑回去找暗花,她早發現問題了,可沒好意思說。

高升橋加油站下車,背著大包,在十字路口走了幾個來回,問了好幾個人,才
搞清楚方向。 找到某招待所停車場,見一漂亮威風的吉普車正在洗澡,衝上去
問是不是去察隅的,洗車人一言不發,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原來是公安局警
車。

樹下一幫男女在打牌,去察隅正是在這等車,他們之中應該有招待所的負責
人,服務員,司機,還有乘客,可惜分不清誰是誰,都對我們愛搭不理的,所
謂察隅班車,其實是接目突醭擔揮泄潭ò啻危揮屑鄹瘢展蝗聳?br>走,有人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星期。

本來我們兩個有無限長假期,不趕行程。但和西藏班白雲老師約好,在察隅會
面,走訪她的藏族學生家庭。她曾經徒步墨脫,這次又想徒步穿越茶馬古道。
叫我們給她帶些東西進去。她的時間緊迫。若我們在成都耽誤幾天就會錯過
了。

再次打通司機老肖的手機,三菱吉普和伊威克貨車結伴走,要等貨車卸下貨,
再裝好貨,保證今天能走成,肯定給我們留三菱吉普的座位,這才放心。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00:33
0614體院看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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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還有兩三個小時才能出發,打牌的男女百般說服我們,花十元錢開個房,
洗刷休息一下。窄小黑暗的鐘點房,不知道發生過多少骯髒的交易,我們絕不
花這冤枉錢。可又怕直接拒絕得罪他們,不給我們留好座位。借口說要上街買
東西。
找郵局書店買明信片和郵票,找超市買牛肉乾和零食,辦完事,時間沒花掉多
少,網吧上網,做美容,做足底按摩,都能消磨一個鍾。可旅程才開始,就腐
敗,不妥。路邊一大門,成都體育學院,不如進去,看帥哥,賞心悅目,還是
免費的。一展色娘本色,暗花舉雙手贊同,看得出她很擔心我革命尚未成功就
開始腐敗。結伴旅行,若是消費習慣不同,一個節儉,一個奢侈,會很難受。

樹陰下坐著成排的男生,籃球場足球場上全是活力的身影,帥哥並不是想象的
撲面而來,需要自己觀察挑選。

跑道上一排學生叉開兩腿,高高撅起屁股,兩手觸地,拉伸韌帶。我舉起相
機,透過鐵欄桿抓拍,被一男生髮現高喊起來:老師,有人偷拍我屁股!!學
生鬨笑起來,我也笑著回應,給自己解圍:沒拍到呢,再做一遍。

武術館里舞弄刀槍棍棒,翻騰擊打,哈哈聲不斷,館外的空地樹下,有人站
樁,有人太空漫步,耍太極。同屬中華武術,動靜快慢,相映成趣。練武術的
人,個頭普遍不高,李連杰是代表,追究原因,瘦弱或矮小的男人,為了不受
人欺負,特別容易迷上的四兩撥千斤的武術,一技防身,反弱為強。

想起自己這個武術門外漢,只憑藉高超的想象力,在武術網站竟混得風生水
起,結識一幫江湖義氣的兄弟,去年和兩個圈中老大(小之和大雨),同游稻
城,不料結下一團亂麻的恩恩怨怨,不覺已是一年,物是人非,心中仍然隱隱
作痛,仍不敢相信那些戲劇化的情節。

拉回思緒,繼續看帥哥,剛游完泳或洗完澡的男生,赤裸上身,大咧咧裹著毛
巾,露出黑毛腿,濕漉漉頭髮,紅亮亮的青春豆,在校道上晃晃悠悠,空氣中
瀰漫著雄性的味道。

想起也是體院畢業的朋友大俠,曾給我講過一個經典緞子:體院的學生普遍身
體早熟,性能量過剩,男生幾乎天天需要手淫。同一宿舍十個大漢,睡那種鐵
架的上下床,若有人手淫,搖起來響動很大,嚴重影響他人。所以大家很快形
成默契,每天熄燈后開始幹活,半小時內結束,10個人同時晃動鐵架床,簡直
震天動地,加上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好象乘上一列呼嘯的火車,。

嘀嘀嘀,簡訊響,「你在哪裡?做什麼呢?」竟然是大俠的簡訊,真是「想到
曹操,簡訊就到」,這種巧合已經多次發生,莫非我功力見長,念力大增?回
復:「我在成都體院看帥哥,回憶你講的故事,怎麼想起給我發簡訊 ?」 他
回復:有心電感應吧?

和暗花討論對各類型男生,她喜歡玉樹臨風,斯文白凈,成熟深沉的 ,我喜歡
高大健美,陽光燦爛的,簡單明朗的,她討厭肌肉發達,頭腦簡單,幼稚的 ,
我討厭有肚腩,有城府,陰鬱沉重的。相談甚歡,看來我倆絕不會成為情敵
了。把男性作為一個觀賞客體,男色時代到來,像《慾望都市》里的女人們一
樣談論男人。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00:34
0614 好朋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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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要走三天才能到察隅,大行李都要放到貨車斗里,中途不能取下來,我們
把日用洗漱品食品藥品等拿出來,放進隨身小包。
貨車裝的水果蔬菜,察隅的蔬果店只有三家,生意非常好。我們的大包和其旅
客的行李箱就鑲嵌在水果箱中間。暗花很緊張的叮囑裝貨工人,她的包要哪面
朝下,不要搞臟刮壞了,因為是借朋友的。而我的要求比較低,包不要在顛簸
中拋出車外,不要被雨水淋濕就行。提醒工人捆綁固定,雨布罩好。至於弄髒
掛花壓扁,那是無法避免的。

一切安置妥當后,暗花突然低聲說「糟了」,她的衛生巾忘記從大包里拿出
來,而好朋友很可能這兩天來訪。我說趕快去買吧,她出去轉了一圈,空手回
來,說那些牌子包裝看起來都很恐怖,衛生安全很可疑,不敢買。無奈,只好
硬著頭皮叫工人再把包拆卸下來。

她在包里翻了半天,還沒搞好,工人急不可耐地催促著,我看她臉上神色尷
尬,問:找不到嗎,還是忘記帶了?她搖搖頭,問我有沒有塑料袋,我找出一
個,可她說不夠大,我不明白怎麼回事,她手在包里抓著一包衛生巾,僵持著
就是不肯拿出來。 原來車頂的工人眾目睽睽, 她不好意思給他們看見。我說
你打算一直這樣不拿出來了?別人都等著開車呢,她更加窘迫,說想找東西包
裹一下,再拿出來,別太顯眼。

才知道她,七十年代出生的大都市女孩,有著五六十年代的農村觀念。 女性正
常的生理現象,都是見不得人的。相關的東西都是骯髒的,需要偷偷摸摸,藏
藏掖掖。想當初十五六歲少女時,每個女孩都是這樣的,可時間又經歷了十五
六年,觀念也翻天覆地般更迭,我已蛻變成堅定的女性主義者,理直氣壯地自
以為是。她仍保持著不變的少女情懷,實在不容易。

我調侃她:這東西在超市裡堆成山牆,工人大哥們早見過了。說不定還買回去
用過呢!為了放輕鬆,給她講個衛生巾的笑話:小學一年級的小名和幾個小伙
伴,想湊錢買玩具大家一起玩,可零花錢加起來只有幾塊錢,商店的玩具,一
個也買不起。他們逛到衛生巾貨架,小名提議說,我們就買一包XX牌衛生巾
吧,剛好夠錢買。小夥伴說,這個東西好玩嗎?怎麼玩呀?小名說,我也不知
道具體怎麼玩,但肯定好玩,電視上經常說,只要有了XX衛生巾,就會瀟灑自
在,快樂無憂!!反正是超級爽!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00:34
0614 老公,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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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暗花被安排坐貨車的前排,後排的三人座,竟然擠了5個人,兩男三女。有
人為座位吵鬧起來。每人700元的車費,比我們廣州到成都的機票還貴。誰不想
挑個好座位。四驅越野吉普的安全係數,肯定比貨車的高,又有空調。
一對高佻亮麗的姐妹吵的最凶,姐姐一身白,妹妹一身黑,衣著講究,像一對
黑白玫瑰。白玫瑰堅決不肯坐貨車,說她們一星期前就訂好座位,誰誰答應她
們沒問題,怎麼臨時又變了。說著嬌聲嬌氣地哭起來。似乎她們是高幹或富家
出來的,一身的優越感,坐貨車簡直是天大的委屈。

有人勸說,大家都是出門在外,互相謙讓體諒一下吧。要不誰也走不了。黑玫
瑰想息事寧人,白玫瑰不依不饒,那些人怎麼能坐吉普,我們為什麼不行,他
們給錢多嗎?我們少給錢了嗎?就我們好欺負。。。後來一個藏族模樣的姑娘
把吉普車的座位讓出來,才得以解決。

哭鬧了半天,白玫瑰並不去察隅,只是來送妹妹黑玫瑰的。姐妹情深吧,見不
得妹妹吃虧。

我和暗花一言不發,儘管我們也是一直要求坐吉普車,可現實是6座吉普塞進9
個人。擁擠不堪,相對來講,貨車前排的兩人座位是最寬鬆的了,若錯過了這
車,要再等一個星期。事到如今,別無選擇。司機老肖的一再保證成了放屁。
我們又不會用四川話罵人,吵也吵不過,哭又不值得。我們出來旅行是找開心
的。

兩車嚴重超員,貨物更不知超重多少,難怪天快黑才出城,走夜路,逃避檢
查。兩個司機的老婆坐我們車裡,她們佔了位置,又不想少掙錢,才搞得這麼
擁擠。不顧客人和自己的生命安全,眼中只一個錢字。

風韻尤存的高大女人,是吉普車司機老肖的老婆。另一個年紀不大,可一開口
說話, 聲音嘶啞,一股風塵味道,模樣身材生得嬌小玲瓏,卻有一個碩大的屁
股。我本以為她是貨車司機的女朋友,但她「我老公,我老公,」地叫個不
停,看來是老婆。

她說,身體不舒服,這次本不想來,但實在擔心老公開車打瞌睡,出危險,她
一路上要負責跟老公擺龍門陣,講笑話逗老公開心,給老公點煙提神。晚上還
要監督老公睡覺,否則他會喝酒賭博亂搞而誤事。聽她這麼一說,我頓時覺得
她不再是占著座位不買票的閑人,而是我們車最關鍵的安全保險閥。全車人的
身家性命不在她老公,而在她的手上。

她也確實是竭盡全力地做好本職工作,真有一套脫口秀的本事,講故事,哼小
曲,搞笑,八卦,撒嬌,鬥氣,把氣氛搞的輕鬆活躍。憋擠在狹小空間,彼此
防衛排斥的陌生人,放鬆了下來。因為座位安排不公,而充滿怨氣的,耿耿於
懷的,緩和了起來。

接近午夜,老公開始眼皮沉重,她就高聲呼喊:老公,雄起!老公,雄起!不
亞於一支狂熱的四川球迷啦啦隊。有時候覺得,她很像個孩子,是過早懂事的
可愛孩子。

她一支接一支地給老公點煙,自己也不停地抽。我發現她手臂上有一串香煙燙
傷的疤痕,觸目驚心。生存,對誰都不是那麼容易,本來我和暗花都極度討厭
煙味,因為二手煙有害身體健康。但當煙成了全車人性命攸關的東西,它就變
得有益我們,而被輕而易舉地接受了。到後來,我們也學會如何選擇恰當的時
機,給司機遞煙點煙。殷勤而熟練。

嬌小老婆嘴巴特別甜,從沒見過哪個老婆如此當眾誇讚老公,在她眼中,這個
送貨拉客的老公,是世界上最能幹最有魅力的男人。連他的豁牙,也那麼可
愛。沒想到,在艱險著稱的318川藏線上,有這樣一對恩愛夫妻,同甘共苦,相
互扶持,讓我由衷感動,擁擠憋悶的車廂,因為他們的愛而變得溫暖舒服。(
聽起來怎麼像CCTV的口吻   )

我很想對「老公」說:有這樣的老婆,你真有福氣。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00:35
0614 嘔吐的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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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多上路,半夜12點多,到達瓦斯溝, 聽名字怪恐怖。有瓦斯的水溝,
隨時等著爆炸吧。途經二郎山隧道,雅安,瀘定橋,天黑沒看到風景,也不覺
得危險,去年走過這段路,恐高的人坐在車窗邊都頭暈。通過四公里長的二郎
山隧道時看了表,足足花費10分鐘。
每床10元的四人房,感覺還可以,給黑玫瑰讓位的藏族姑娘,也和我們同房。
她矮小膚黑,黑髮捲曲,簡稱小黑。一路上暈車嘔吐,痛苦非常。暗花拿了各
種葯給她,都被謝絕,神神秘秘地說自己有病,醫生囑咐不能隨便吃藥。

躺在床上,她臉色轉好,話也多起來。也許為了回報我們關心照顧,她甜蜜地
講述了和男朋友的浪漫故事。小黑本是成都的離婚女子,百無聊賴,到察隅玩
耍散心,不想在街頭邂逅了在水電局工作的藏族小伙,一見鍾情,墮入愛河。
男友家在藏北有牧場,牛羊成群,她經常可以吃到最優質的牛羊肉和最地道的
酥油。

熱戀中的他們天天電話傾情,每月電話費好幾百,我們聽到她在電話跟男友撒
嬌,連口音也變成了藏族普通話。這次實在難忍相思苦,寧願長途跋涉,一路
嘔吐著也要去會情郎。

沒想到她是地道川妹。不是藏族,她一臉幸福地說,可能上輩子是藏族吧,跟
西藏特別有緣。她一回到成都就生病,哪都不舒服,呼吸也不暢,可一進西
藏,到了察隅,什麼都好了,連高原反應也沒有。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00:35
0614 意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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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上的弔帶裙女孩,也要住我們房間,她披著一件男西裝,拎一小手袋,
腳踩超高超細的高跟涼鞋,走路搖搖欲墜。一下子倒在空床上。
小黑問她,怎麼不和男朋友一起住,她說那不是她男友,只是普通朋友,約她
一起到察隅玩耍,走得匆忙,行李只有這個小手袋,什麼衣服也沒帶。吉普車
上的男客,一個眉眼有點像乒乓國手劉國良,一個長一對魚泡眼,還有一個小
白臉。估計小黑指的是劉國良,因為他和弔帶裙,上車前就拉拉扯扯,打情罵
俏。

小黑又問,怎麼不和吉普車的那些女孩一起住。弔帶裙說,不喜歡她們,沒一
個好人,嘟嘟囔囔,最後竟然說,她們都是做「小姐」的,

我大吃一驚,本來昏昏欲睡的好奇心,抖一個激靈: 不可能吧,你怎麼知道,
她們告訴你的嗎?弔帶裙覺得我的問題很傻:誰會說自己是小姐呀!

我難以相信,轉過來問小黑:你相信嗎,覺得她們像小姐嗎?小黑說:她們肯
定是,一看就知道。

我可一點也沒看出來。那幾個女子普通得沒任何特點,分不清楚誰是誰,就像
在商場作售貨員,在飯店當服務員的的鄰家女子,總愛一起小聲嘀咕什麼。只
有一個尖嘴小眼睛,長的像老鼠,打扮像鄉下進城做保姆的。在美女如雲的天
府之國,她顯得比較突出。她怎麼會有自信出來賣?不知道什麼人願意花錢和
她嘿咻,或許有些特殊愛好者,或者藏地的審美觀和漢地不同。

最不能理解的是帶點高貴氣質的黑玫瑰,舉止羞澀,在家裡一定是父母寵愛的
寶貝女,姐姐呵護的乖妹妹,生怕她受一點委屈而當眾哭泣的姐姐,難道是送
妹妹去賣淫嗎?

弔帶裙一撇嘴說:她呀,上車沒一會兒,就坐男人大腿上了。

我看看暗花,她木無表情,好象根本沒聽見,或者在暗自慶幸我們沒坐上吉普
車。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22:37
0615 美景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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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點多起床,用冰冷刺骨的山水刷牙,口腔和臉頰凍得麻木,半天說不出話。
天氣晴朗,上路沒多久,遠遠就見到雪山,應該是著名的貢嘎山,海拔7556。
沿途奔騰的河水。也許是雅江。翻越第一座高山,折多山,山頂覆蓋著積雪,
一片銀白。和去年8月經過這裡時,完全不同的景色。我提醒自己又陷入回憶
了。

暗花平生第一次見到真雪,興奮至極,趁下車方便時,給我拍下了穿著短褲涼
鞋站在雪地里的相片。她把雪放在手上欣賞觸摸的時候,就像在欣賞鑽石。還
問我:好美呀!有什麼辦法可以把雪帶回去呢?我故意問:帶回去幹什麼? 她
說: 唉,算了,要帶也應該帶珠峰的雪。

我想象著:巍峨的珠峰腳下,她背著橘紅色的大包,一手拄著雪杖,手提一個
保溫箱,裡面裝滿了千年積雪,足夠堆一個雪人,或打一場雪仗的。我說:我
們還要去尼泊爾呢,那邊可熱了,保溫箱也帶著走嗎?她說,保溫箱太重了,
提著不方便,還是郵寄回廣州吧。珠峰郵局一過磅,郵費要xxx大元,她心疼
錢,說算了,長途寄到廣州可能也化成水了,我說,是呀,其實你家冰箱里也
有雪的,她說,那叫什麼雪,還帶著魚肉雞肉味兒。。。。

我們手抓相機,瞪大雙眼,互相提醒,看左邊看右邊,隨時抓拍,生怕錯過一
處美景,忙得不亦樂乎,我們不時發出的唏噓驚嘆,引起高大老婆和嬌小老婆
的取笑,好象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她們多次跑這條線,押貨拉客,一心只
想如何躲過層層檢查關卡,如何延長開車而不打瞌睡,儘早到達目的地,儘快
收錢。從沒心情欣賞沿途風景。

這次,受我們的感染,老婆們也開始留意窗外,用心感受,她們承認真的很
美 。 司機老公則沒那麼容易被感染,因為他的家鄉在松潘,要知道,那是夢
幻般的童話世界,九寨溝所在地。

89年多事之夏,意外得到一個超長的暑假。我和閨中密友,衝破重重阻撓,歷
盡千辛萬苦,見到九寨溝,那是一次極樂的旅行,從此,九寨溝一直雄踞我美
好旅程之首。任何人問我哪裡最美最好玩,我總是首推九寨溝。

可是別人回來的觀感,並沒有我描繪的那麼美好。客觀原因,九寨溝開放十多
年,不可避免地遭到污染破壞。景色沒有以前原始純凈。更重要的主觀原因,
他們沒有我當時的心情。沒有我默契的旅伴。

後來即使有機會再次踏足九寨溝,我也選擇放棄。因為知道,再也不可能回
到,記憶中的九寨溝。我只能如此,維護著記憶中的完美。

難以想象,老公從小生活在天堂里,該是怎樣的天天好心情,實在令人羨慕,
可是老公說,出生在那,以為天下景色都是那樣,坐擁美色,天長日久,習以
為常,感覺變得麻木。長大后,他做司機也去了不少地方,。對比之下,才知
道自己家鄉的美。再也沒有什麼景色能打動他

他反到羨慕我們,但凡是個景,就讓我們欣喜若狂,輕而易舉地興奮起來,這
種快樂他該去哪裡尋找。 也許只能到國外找找了 ?我說,我也去過不少國
家,可感覺還是九寨溝最美。老公說,啊?那我豈不是沒救了。

經過康定,一個走親戚的男子說,他從前最愛聽《康定情歌》,跑馬溜溜的
山,一朵溜溜的雲,跑馬山一直是他心目中最浪漫最美好的地方。可是去過之
后無比失望。就是一個光溜溜的大草坡,啥子也沒有。。。。現在聽《康定情
歌》再也找不回以前的美妙感覺了,他寧願沒去過。

突然想起,旅行之前,經常跑白雲山鍛煉體能,有時叫著小勇一起陪練,這個
從農村出來的男孩,有一雙擅長奔跑的長腿,至今保持著家鄉中長跑記錄。一
次登上山頂,俯視白雲山全景,還有雲霧中的廣州城,他發出感嘆,白雲山太
美了,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也不過如此吧,你說是不是?

我愣住了,雖然他來自農村,但在大都市受過高等教育,世界上勝過白雲山的
美景無數,即使沒去過,也會從電視上網上畫冊上看過。 可是,望著他被美景
陶醉,為美好而感動的臉,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還清楚記得,他曾用一朵
白雲山的野菊花,編成一個戒指,悄悄戴在我手上,我也覺得那是自己戴過的
最美的首飾。

我們走遍萬水千山去尋找美景, 美景到底在哪裡?好奇的瞳孔中?幻想的腦海
中?在善感的心中?在初次的體驗中, 在封存的回憶中,在伸手不及的距離
中。。。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22:37
0615 回憶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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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人都講成都話,暗花基本聽不懂,我把關鍵的內容轉述給她。彼此熟悉后
有人就講起渾笑話,逗得全車人哈哈大笑,我還沒來得及翻譯,暗花也笑起
來,我驚訝,連這你也聽懂了?她說,沒聽懂,只是覺得,她應該跟大家一起
笑。我被她逗笑了。
新都橋,攝影發燒友的聚集地,六月初夏的景色,比去年八月的更美。嫩綠的
草地,開著鮮花,小橋流水,綠樹掩映,陽光斜照,石頭城堡的藏族人家。我
注視著窗外,極力尋找那個牧場上的花帳篷。

去年,我和蟲蟲,還有武林老大,小之和大雨。在花帳篷里邂逅了一幫藏族男
女,正在為節日慶典排練鍋莊舞蹈。有人提議擂台比賽,輪流表演節目,藏族
隊有的唱歌,有的跳舞,有的演奏民族樂器,我們漢族隊,小之表演永春拳,
大雨打一套形意拳,蟲蟲唱一曲粵語歌,我表演瑜伽頭倒立,真是一個陽光明
媚,開心異常的下午。可從那以後情況急轉直下。

翻過一山又一山,高爾寺山,埡口海拔4412米。白茫茫的薄雪覆蓋。

爬坡的時候,車多次熄火,開不快,好像出了問題。老公一次次下車修理,看
他毫無頭緒的樣子,估計出發前根本沒有檢修過。川藏線以路況險惡複雜而聞
名於世,把自己交給這輛走走停停的破車,真是輕率,有點後悔沒堅持坐吉普
車。一股不祥之兆襲來。

無奈提醒自己。不要為自己無能為力的事情操心和憂慮。反正他們要負責把我
們送到地方,否則不給錢,我們和他們是栓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若出事故翻
車,他們的性命並不比我們的賤。總是很輕易想到最後一步。死。如果沒有
死,如果他們是殘缺不全地把我們送到呢?

下午2點入住雅江的徐老二店。今天就不走了,等會飯後就開始睡覺。我們將要
通過的理塘到巴塘路段,經常發生車匪搶劫殺人案件。為了在天黑前通過這段
路,明天凌晨三點就要出發。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22:38
0615尼姑「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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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我們點了三個菜:蒜茸豌豆尖,苦瓜炒雞蛋,紅椒嗆炒鳳尾菜,就是萵筍
葉。每菜5元。加兩個白飯總共17元。我和暗花商量好,出於衛生營養和省錢的
考慮,旅途以吃素為主,路邊小店衛生沒保障,肉類加工,容易腐敗變質,也
不好消化,容易鬧肚子。蔬菜高維生素高纖維,可以避免旅途最常見的便秘問
題。 省錢是肯定的,儘管有的地方蔬菜並不比肉便宜。
隔壁桌一個尼姑,戴著簸箕形狀的僧侶帽。桌上擺了好多盤子,有肉有菜很豐
盛。藏傳佛教允許僧侶吃肉。說是佛祖釋加牟尼同意的,因為藏地不產蔬菜。

她身寬體胖,相貌圓潤豐滿,皮膚紅亮,散發著慈祥的光澤,面帶微笑,用純
凈友好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於是我和她搭話:吃好了嗎? 從哪來?到哪去?
去做什麼?

她簡單的漢語辭彙,回答著,拼湊起來可以知道大概意思。她是從四川德格來
的,要去雲南梅里雪山朝拜。沒錢,開始是走路的,現在搭上了順路的大貨
車,不過她快沒錢,以後又要走路了。

飯後,我們見到尼姑坐在一間小木屋的窗下,一束柔和的陽光照在她紅潤的臉
上,和鮮艷的簸箕帽上,形成一副優美的畫面。我們照了相,她從數碼相機的
屏幕上看到自己,很開心。和所有藏族一樣,對相機表示極大的好奇。問要多
少錢。

語言不通,只能簡單對話,問她去過西藏沒有?她說很想去,但是沒錢。問她
什麼時候出家的?她說小時候,為什麼出家?她說家裡窮,沒錢。

尼姑說「沒錢」,讓我感覺不太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見我沒有接話,以
為沒聽懂,就用拇指和食指相捻,代表錢的手勢,世界通用。

電影里通常是陰險的壞人做這個動作,表示要錢,拿錢來,可是尼姑笑眯眯地
捻著手指,令我一時難以「與時俱進」,觀念中,出家人總該比我們俗人淡薄
寧靜,遠離銅臭一點。

她是不是暗示我們,該向她布施呢?

黑玫瑰裊娜地走過來,想加入我們和尼姑的聊天,想起弔帶裙說她的話,上車
沒一會,就坐到男人大腿上了。仍難以置信。我友好的跟她打招呼,問她,吉
普車很擁擠吧,去察隅探望親戚朋友嗎?還是工作?普通的問題也覺得彆扭,
擔心自己流露出異樣的眼光。

她說,就是去耍,四川話里「耍」字使用率非常高,含義也非常豐富。她喜歡
低頭含羞微笑,,從眼睛上方看人,讓人想起黛安娜王妃的招牌神態。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9 22:38
0615性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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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住三人房,小黑沒吃飯,早早躺在床上休息。聽說她嘔吐並不是暈車,而
是妊娠反應。難怪暗花怎麼勸她也不吃藥呢。
弔帶裙住隔壁房間。和一幫男女放肆的嘻笑著,一浪高過一浪,吵得小黑睡不
著,她敲擊薄薄的木板牆表示抗議。可停了一會,又來了。昨天弔帶裙說起小
姐一臉鄙夷不屑,今天怎麼和她們打鬧的那麼開心?其實,若從衣著打扮上
看,倒是弔帶裙最像小姐。

她的弔帶裙,露著大半個後背,有時還露出文胸的花邊,青春妙齡,本來身材
不錯,可惜儀態極差,站著佝僂背,坐著叉開腿,走路歪歪斜斜,好像隨時會
摔倒。兩手時不時,把胸口背心向上一拉,遮住上面文胸。又露出下面。

小黑慢條斯理地說,沒錯,她就是小姐呀。
我奇怪:啊?既然她也是,為什麼還那樣說別人呀?好像自己不是似的。
小黑說:不說別人難道說自己嗎?你沒聽她說嗎,誰會說自己是小姐啊!
我說:她們為什麼去察隅呢?那麼偏僻的地方。印象中妓女屬於燈紅酒綠的大
都市。
小黑:去做生意呀,那邊錢好掙。

這麼說吉普車整一個運「雞」車,那麼兩個男的,劉國良和魚泡眼就是「雞
頭」了。

暗花不知在想什麼,躲在被窩裡,暗自起雞皮疙瘩吧。昨天她才跟我說,魚泡
眼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她本來帶著朝拜的心情,踏上聖潔的雪域之旅,做夢也
想不到, 會和雞呀雞頭成為同路人, 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屬於另一個遙遠的
世界。和她無關的世界。

出發前,我在中山大學,聽了性學教授潘綏明的講座,其中有性工作者的專
題。小姐不是什麼特別的人種,都是良家婦女出身,是普通人的姐妹,女兒,
媽媽,老婆,也做過服務員,售貨員,保姆,白領。。。

她們出賣身體,來換取金錢,和我們出賣力氣,出賣時間,出賣才智,出賣靈
魂,出賣自由,來換取金錢,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有人權捐贈或售賣自己體
內的器官。她們售賣自己體內的空間。以自己擁有的東西,換取自己匱乏的金
錢,不是搶劫,不是欺詐。

時代變革,社會高速發展,法律對賣淫的界定,仍然沿用幾十年前的定義,陌
生男女,提供性服務,現金交易,以至於法律如今處境尷尬,

一方面,它所能懲罰到的,往往是最底層最悲慘無助的那部分妓女,她們多數
來自窮困的農村,沒受過教育,沒有勞動技能,除了身體別無長物,只能站在
街邊拉客,靠出賣打炮次數,收取微薄現金。她們其實是最需要社會幫助的弱
勢群體。但凡有點能力或勢力的,可以做二奶情婦小妾,長包短包,一樓一鳳
等等變相形式,或提供一些邊緣性服務,不是零售次數,而是批發,不用現
金,而收財物,房子車子。

另一方面,現代文明社會,人們的人權,隱私權意識越來越強,法律條文的制
定也強調以人為本。性行為,和熟人,還是和陌生人,和同性還是異性,是否
帶有交換條件,等等,被認為是個人隱私和自由。應當受到法律保護。而不是
懲罰。

潘綏名教授主張性工作者合法化,這個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既然已經被證
明,永遠無法禁絕,那麼何必迴避它,假裝看不見。娼妓制度是夫妻制度的必
然結果和補充。使之合法化,有利於社會能量的平衡釋放,緩和貧富激化的矛
盾,增加就業,增加國庫稅收,保護良家婦女,方便治安管理,防止疾病流
行,

儘管在理論上的認識不算少,甚至相當超前,但真正面對她們,近距離接觸她
們,還是不自然。從小的教育,留下太大陰影。

她們是性工作者,有性,有工作,那麼我和暗花呢?無性,無工作者!
作者: 膽小鬼    時間: 2005-3-10 03:05
呵呵
作者: 小魔女    時間: 2005-3-10 10:48
忙完這兩天,再好好拜讀您的作品!

troublemakerGG,見諒~~!
作者: 膽小鬼    時間: 2005-3-10 21:30
是啊!小鬼也好就沒有靜下心來,認認真真的讀點東西了,真的應該拿出點時間,再讀點好的文章了......要不腦袋就空了...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0 22:12
0616 多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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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就被叫醒,沒刷牙,沒洗臉。因為我們的破車跑得慢,所以笨鳥先
飛。吉普那一車性工作者的命真好,可以多睡幾小時懶覺。
外面徹骨寒冷,我還穿著短褲涼鞋,加件風衣也沒用,早知該拿條長褲出來。
好在我那個座位,發動機一響,就變得熱氣騰騰,白天把我烤得像魚乾,現在
正好了。

車上多了個陌生人,大塊頭的康巴漢子,嬌小老婆說是親戚朋友,到西藏的然
烏就下車,請大家幫幫忙。我頓時怒火中燒,什麼患難恩愛夫妻,簡直是貪得
無厭的榨汁機。無良人販子。後排坐5個人關車門都困難,怎麼能再加一個大塊
頭?

走親戚的大叔又在說,都是出門在外,互相謙讓,體諒一下吧,他是不是佛菩
薩轉世呀,這麼寬容大量,自己的權益被剝奪被侵犯到如此地步,還能說出這
樣的話。真懷疑他和老公老婆是同夥。

嬌小老婆要擠到我們前排座,可這樣把司機換檔的空間也佔了。根本無法開
車。我真想乾脆下車,給她讓座算了。昨天高大老婆說沒錢加油了,要我們先
交了一半車費700元,沒有車票,我叫她寫個收據字條,還被嘲笑一番,走親戚
大叔證明說都是這樣的,絕對沒問題。

下車,損失車費不算,關鍵是有可能幾天也等不到另一輛車。否則,康巴漢子
不會這樣硬擠上來。

嬌小老婆無奈回到後排,站在別人的腿縫間,累了,就坐在高大老婆腿上一會
兒,堅持到凌晨五六點,大家都睏倦難忍進入夢鄉,她也支撐不住,把腿伸在
眾人的腳下。頭靠著車門,半躺在地上。

她不忘叮囑:老公,我先眯一會,你要爭氣,不要打瞌睡哦,實在不行,就叫
醒我給你點煙。。。。,老公說:看你受苦遭罪,我哪還有心情打瞌睡
呢。。。。 一句話讓我的心也軟了下來。他們也真不容易,奔波勞苦不算,還
冒著生命危險,無非想多掙幾百元錢。

爬到山頂,外邊下起了雨,車又熄火了。老公在雨中摸黑修車,他竟然連手電筒
筒也沒有準備,我連忙翻出自己的頭燈給他,他還說:你們的裝備真夠齊全
的,怎麼什麼都有啊!經常開長途夜車的人,竟然不帶手電筒,我對他的駕車經
驗產生極大懷疑。又是不祥之兆。

凌晨的山頂,漆黑寂靜,溫度極低,看他站在雨中修車,凍得瑟瑟發抖,叫天
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慘狀,不知道該恨他還是憐他。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0 22:12
0616 逃出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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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海拔四千米的世界第一高城,理塘,天已經大亮。下車吃早餐,路邊剛好
一個郵政亭,暗花買了一套明信片,11張要25元錢,
我說:你真捨得,咱倆的每餐飯錢也沒超過20元。
她說:沒辦法,有八九個死黨朋友,每到一個地方就給所有人寄,少了給誰都
不好。
我問:他們是不是集郵愛好者?他們叫你寄的嗎?
她說:不是。
我說:那你花錢花心思寫的紙片,可能會被當成累贅。不知道放哪裡好,最後
變成垃圾。
她說:那是他們的事了,反正我的心意到了。
我說:你就這樣對朋友啊?
她無奈地點點頭,
我說:那我也要做你朋友!
清晨的氣溫仍然很低,只有站在太陽下才感到一點溫暖。路邊停幾輛嶄新的進
口吉普車,是一支北京來的自駕車隊,要去稻城亞丁,再直下雲南瀘沽湖,香
格里拉,梅里雪山。正是我去年走過的線路。他們每人都是簇新的衝鋒衣登山
鞋。見我穿著短褲涼鞋,站在路邊曬太陽,說:哥們兒,身體夠棒的,去哪兒
啊?自駕車還是包車?
我指著正在維修的伊威克,說:搭貨車進藏。
他們說:廣州女人,夠猛的!

高大老婆,嬌小老婆和林場師傅還沒上車,車就開了。原來前面有檢查關卡,
超員的三人,要走路過關。免得罰款。這些跑長途的司機似乎把檢查站當傻
子。這點小伎倆,誰不能識破。老公說,反正他們不可能開車追我們罰款。

天高雲淡,線條柔緩的山坡,鋪著綠茸茸的地毯,點綴著各色小野花。公路就
像一條銀白色的絲帶,延伸向遠方,畫面簡潔純美得有點假,好像卡通片里畫
出來的布景。停車等待吉普車,我和暗花撒歡兒似的跑上草坡,擺各種姿勢拍
照,給小花小草還有牛糞拍特寫。

吉普車到了,老公從車卡上卸下一個紅色行李箱。綠衣女子拖著行李箱上吉普
車,吉普掉頭把她送回理塘。後來得知,她和雞頭鬧矛盾,打道回府,不幹
了。。。

我想起,潘綏名教授講的,小姐也會反抗逃跑,但不是媒體報道的貞女烈女寧
死不屈,逃出火坑,她們是跳到掙錢更多的火坑。就像我們跳槽換公司一樣。

雞頭從各地搜羅女孩子,帶到偏僻的地方賣淫, 叫她們什麼行李也不用帶,一
路上,給她們好吃好住好玩,買衣服,出車費,甚至和她們談戀愛,以贏取女
孩的最大信任。以後再從她們掙的錢里抽水。

女孩大多數清楚自己將要去幹什麼,她們在家鄉無所事事,悶極無聊,處境尷
尬,迫切想改變現狀。願意遠離家鄉,因為不容易遇到熟人,儘快掙夠一筆
錢,沒人知道她怎麼發達的。衣錦還鄉開個小店鋪,嫁個老實人,生孩子過日
子,是這些女孩的最高理想。

綠衣女子看來是比較有主見的一個,和雞頭的價格條件談不攏,或者覺得雞頭
的許諾貨不對版,就毅然離開,另某高就。

弔帶裙就沒那麼精明,什麼行李也沒帶,不知道在吉普車上怎麼折騰的,她的
裙腳已經開線,裙邊掉下來一段,雞頭還沒給她買新衣服。只是把西裝借她披
一披。她似乎也沒打算跳槽,就知道噘著嘴巴生氣,要不就張著嘴巴發獃。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0 22:13
0616遭遇高原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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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更加壯觀起來,兩邊都是連綿的雪山,映襯著藍天白雲。可是暗花一點也
不興奮,不再舉起相機拍照,她不舒服了,感到頭暈眼花,可能在晃動的車上
拍照過多,眼睛長時間盯著取景框所致,她不得不閉上眼睛休息,表情痛苦。
正午的太陽,透過檔風玻璃直射在我臉上身上,車內像烤爐,悶熱透不過氣,
我也開始頭痛,太陽穴脹痛,跳動著向外沖。車子的顛簸直接扯動大腦里的神
經。還以為太早起床,休息不好所致,山坳中兩個籃綠的湖泊,闖入視線,估
計進入海子山範圍,一查海拔4989,才意識到,高原反應來了。

高原反應就是這樣悄悄而至,你做好充分準備,翹首以待,它卻不見蹤影,當
你把它忘在腦後,正得意忘形,不亦樂乎的時候,它就來給你點顏色看看。

高原反應,癥狀各人不同,通常在到達三四千海拔一兩天內發生,但也有例
外,兩年前,我和四個朋友在阿里轉神山,丹丹上吐下瀉,面無人色,渾身發
冷,呼吸困難。當時她在海拔四五千的高度已經生活半個月,一切良好,而且
這是她第四次進藏,對高原反應很有經驗。所以,她以為自己得了什麼惡疾。
又以為自己沒聽師傅話,遭了報應。但後來證實那就是高原反應,因為下山後
海拔一降低,她癥狀全部消失。

我們的車上,走親戚大叔,最早遭遇高原反應。下車方便時候,因為太急,小
跑了幾步,回來就臉色蒼白,呼吸困難,快休克,連忙喝兩支葡萄糖,才緩
解,但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勁頭兒說他的經典名句「大家都是出門在外,互
相體諒,遷就一下啦」。

接著就是嬌小老婆,她說自己兩腮發燙,認定是晚上躺地上,著涼感冒。暗花
拿感冒藥給她吃了,也沒什麼用。在察隅工作30年的林場師傅,土生土長的康
巴漢子格桑,沒有反應。小黑的嘔吐逐漸好了,也許離西藏越近,心情越好。
不過,好幾頓沒吃東西,嘔也沒什麼好嘔的。

我因為經歷過,知道自己的反應主要是頭痛,能挺過去,暗花第一次上到這個
高度,不知道反應程度會不會很劇烈,所以我建議她吃高原康,提早避免危
險。可是她堅持不吃。又是一個倔強的天蠍座女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可
稍微深入一點,就能感到她的強硬。

想起另一個天蠍女,蟲蟲,也是我的旅伴。以前去西藏,福建的幾次旅行,她
跟著老驢,表現得像個沒主意的跟屁蟲,一直是需要別人照顧的小妹妹。去年
和我一起去稻城,一路上,遭遇太多曲折,變故,阻礙,意外,小之,大雨和
我為各自感情糾葛,和三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而心事重重,多次打算各奔東
西,她奮力周旋在三人之間,始終不放棄她夢想的地方,一心一意堅持去稻
城,她擔負起安排吃住行的所有工作,甚至為受傷的小之背水背衣服,一夜之
間,成了團隊凝結劑,一個強勢的領導者。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0 22:13
0616 破車大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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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海竹路段在大修路,爛泥水坑路,車子像一隻小甲蟲,爬出一個水坑,又跌
進一個泥坑,檔風玻璃幾次被泥水蒙住,酷熱,顛簸,頭痛欲裂,暗花的好朋
友跟著高原反應來湊熱鬧。早已失去說話的心情,閉著嘴,咬著牙,腦子一片
空白,硬挺。
車裡只有嬌小老婆一個聲音,盡職盡責地提醒著老公,雄起,不要打瞌睡。

車底一聲響,好像什麼東西斷了。這回嚴重,全體下車。吉普車拉著老公,一
會跑上,一會跑下,去有人的地方借修車工具,搬救兵,

318雖然是國道,可並不繁忙,偶爾才有一輛吉普,或麵包,疾馳而過,揚起一
片嗆人的塵土,特長的大貨車,搖搖晃晃,小心翼翼,擦著我們的車而過,塵
土瀰漫半個天空,久久看不清對面。

午後的太陽烤得人眼冒金星,我看到,汽車表面的油漆帶著小泡泡融化,樹葉
向下流淌小泡泡,看山谷帶著小泡泡向遠處流走,眼前的一切都被什麼力量吸
走,迅速離我遠去,我想這一切都是幻覺。不知道什麼才是真實的,可靠的。

有一個喇嘛帶著幾個隨從走過,仰頭看看躲在樹蔭下的我和暗花,四目交會傳
遞著疑問和信息,你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在這塵土飛揚的路上,怎麼跳過
那麼多水坑,走過泥濘,袈裟和簸箕帽怎麼還那麼鮮艷,恍惚是去西天取經的
唐僧師徒。

一個小時過去。。。。,

老公從車底下爬進爬出,滿頭滿臉滿身泥土,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嬌小老婆
心痛著急,幫不上忙,嗚嗚哭了起來,她哭訴著:從沒這麼倒霉,這麼不順,
若按平時三天都到了,現在還沒出四川,一半路都沒有。這車才新買的,不到
三個月,怎麼就出問題。。。

我覺得她真是好可憐。看著心愛的人受苦,卻束手無策,那種牽扯的痛苦,我
太能理解,那比自己受苦還要痛百倍。。。。

高大老婆說,這裡正是搶劫殺人的猖狂地段,無法無天的藏族亡命徒,設置路
障,讓車拋錨,在司機下車檢查的時候,實施搶劫。前不久,一對貨車夫婦被
搶劫,因為錢不多而被殺死,至今沒抓到兇手。他們是有槍的,根本別想反
抗。嬌小老婆聽后哭得更凶了。

兩個小時過去,

修車還沒有頭緒,兩個騎摩托車的藏族小夥子,繞著我們好奇地看了好久,不
是來幫忙,看熱鬧的,也可能是來踩線的,探聽明白人員財力情況,天黑就帶
人馬好下手了。

誰最有錢,最值得搶。那一車性工作者和經紀人,照理說屬於高收入群體,可
她們是在奔赴工作地點的途中,還沒開始工作,估計還沒收入。

走親戚大叔,和探望男朋友的小黑,肯定帶著榨菜牛肉乾之類的四川土特產,
但不值錢。沉默寡言的林場師傅,和康巴漢子格桑,都是回家的,不知道底
細,有西藏背景的,說不定是地頭蛇,不是那麼好下手。

最惹眼就是我和暗花,別人不是講四川話,就是藏語,而我們說一口廣東普通
話,掛著相機東張西望到處拍,一看就是來花錢的遊客,並且旅途剛開始,錢
還沒來得及花。

三個小時過去,

修車還沒什麼進展。看熱鬧的藏族小夥子走了,從工地請來幫忙的人束手無
策,也走了,借來的鋼絲被拉斷了,眼看著太陽一點點下山,天色漸漸昏暗,
氣溫迅速降低,山風嗖嗖吹起來。。。。

小黑又開始思念男朋友,想打電話,可手機沒信號。如果真有什麼事,120,
119,110在這裡都沒用。。。。

我蹲在地上,兩手抱膝,保持體溫,面向溪谷,調整呼吸,全神貫注,開始念
六字箴言,讓信念從頭頂升上去,傳給觀音菩薩,玉皇大帝,上帝,真主,總
之,任何一個聽到都好,快派天兵天將來幫幫我們,最好是懂機械修理的,否
則,今晚被困於此,不是被強盜打劫槍殺,就是凍個半死。

半小時后,也不知道怎麼,車修好了。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1 21:58
0617 露水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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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三天,才到巴塘,還沒出四川邊境,到察隅至少還要兩天。原本說要5點早
起趕路的,可等到6點7點仍沒人來通知出發。
我在走廊的水池刷牙洗臉,看到性工作者的房間,門開著,性工作者的經紀人
劉國良躺在其中一張床上,他微笑著向我點頭問好,我滿口牙膏泡沫問他,有
沒有見到司機,知道不知道幾點開車,他很熱情地說,不用著急,可能改成8點
了。

暗花說,雞頭魚泡眼經常用奇怪的眼神看她,看的她毛骨悚然,以至於昨晚上
廁所,也叫我在外面等她。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收到過魚泡眼的目光。倒是經
常收到劉國良關注的眼光,不知道他倆是否有分工合作。

他那種從人縫中拋過來的張望,好像很想跟我說什麼,開始 還曾想給他機會,
讓他搭上話,自從知道他的身份后,就不好意思接待他的友好目光了,對他沒
說出口的問題,也不再好奇,無非就是問:想不想有性又有工作呀?

我和暗花吃完早餐回到房間,重新躺到床上,和小黑聊天,

小黑抱怨嬌小老婆:別看她長的,個子小小的,什麼都小小的,可唯獨屁股那
么大,一坐下來,一個人佔兩個人位置,擠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想起嬌小
老婆半躺地上,在她們的腳下,曾抱怨過小黑的腳很臭,熏的她睡不著。

我打圓場:一開始很看不慣嬌小老婆的,惟利是圖,掙錢不要命,可後來,夫
妻倆的相互鼓勵扶持,患難恩愛,深深感動了我。真令人羨慕的一對。

沒想到,小黑說,他們才不是夫妻呢。嬌小老婆以前也是做小姐的,察隅街上
的人都知道。一個月前,搭老公的車回成都認識了,兩人才好上的。

有些吃驚,不過,印證了我的直覺,第一天見到他們,就感覺他們的關係怪怪
的。她嘶啞的嗓音,風塵味道,手臂上的煙疤,都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她對
老公的極盡誇讚,也不像一般老婆對老公的態度,我輕易相信他們是夫妻,只
看他們的恩愛和患難,也許是出於一個旅行者的心態,刻意把所見所聞的事物
理想化,一廂情願的相信美好,希望自己的旅程一路陽光燦爛。

小黑對這些人和事,為什麼如此清楚呢? 想起她的故事,一個離婚女人,百無
聊賴,獨自從成都到察隅去「耍」,也是坐這車,在街上認識了男朋友,並且
懷了孕。。。

她熱衷於背後說這個是小姐,那個也是小姐,這一點尤其可疑,有一種極力想
使自己撇清的心理。正如弔帶裙所說「誰會說自己是小姐呢「, 我們沒有機會
聽別人背後說她,說不定,她只是比嬌小老婆早一步,走上從良之路.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1 21:59
0617 竹卡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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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點多過金沙江大橋,四川和西藏的分界線,「金沙水拍雲崖暖,大渡橋橫鐵
索寒」,這些地名因為毛澤東詩詞,而被染上革命的紅色,並深入我們兒時的
記憶,一睹真顏,不禁多看幾眼,濁浪滔滔,翻著金沙,名副其實。
剛進西藏境內,山立刻失去四川的柔和秀美,變得險惡猙獰,裸露的斷層,呈
現出,赭紅,墨綠,金黃,醬紫等色彩,好像巨幅的抽象畫。西藏著名的唐卡
藝術和岩畫,就是用天然的礦石顏料,帶著大自然的生命力。

芒康縣,多美村,如美村一帶,另一番景象,酷似天然的高爾夫球場,黑的
牛,白的羊,一群群,漂浮在山坡上,藏民並非都生活在環境惡劣的缺氧地
帶,這幾個村的藏民得天獨厚,好像世外桃源。難怪村名都帶著「美「字。

在一戶人家的門口,看見一個徒步者,大背包,棒球帽,黑瘦,孤獨,一身塵
土,想起深圳磨房(網站)的躊躇萬里,發貼說他開始徒步川藏線,據說去年
他從深圳徒步到了成都,遭遇非典,中斷行程,今年繼續從成都徒步到拉薩。
算起來時間差不多,會不會是他呢?

下午三點到達竹卡,午餐。康巴漢子格桑,碰巧和我們坐到一桌,他一人點了
三個菜,見我們兩人只點兩個菜,很熱心地請我們吃他的菜,不要客氣。

他是一支築路工程隊的頭兒,他們有許多貨車往返拉薩和然烏,問我們察隅之
后還去哪裡,說可以坐他們的車。一聽到有順風車可搭,我們都很興奮。暗花
興緻勃勃地告訴他,我們先要去然烏,波密,八一,然後拉薩,日喀則,珠
峰,還要從樟木出國,去尼泊爾。等等。。。把我們的線路計劃全盤托出。聽
得我在一旁乾瞪眼。

暗花一向小心謹慎,很少主動和人說話,尤其不跟「壞人」說話,比如那幫性
工作者及其經紀人。被壞人多看兩眼,渾身會起雞皮疙瘩。我問她,是不是有
潔癖呀,有潔癖怎麼去西藏呀,那不是自找難受嗎?她承認,可能有點精神潔
癖吧。

不幸的是,隨著身份的一個個暴露,弔帶裙,嬌小老婆,小黑,被發現的壞人
越來越多,可說話的對象越來越少,難怪對格桑格外的話多,除了異性相吸,
異族相吸的成分,除了他請我們吃菜,讓我們搭車,最主要的原因,他是所剩
無幾的「好人」。

飯後不急著趕路,因為邦達路段在修路,晚上十點后才放行,我們有了一個小
時的午休。所有的四川人立刻分成幾桌打牌。我和暗花忠實地履行遊客的職
責,到處亂轉亂瞧,一路步行到竹卡大橋。(大橋跨越的應該是瀾滄江,慚
愧,還不敢確定,也沒人告訴我)

當年最流行的拱橋樣式,有半個世紀的歷史,軍事要地,一夫當關,萬夫莫
開。橋頭立有好幾座石碑,記錄著為修建和保衛大橋而犧牲的戰士,工人和群
眾。放光芒的五角星和紅旗麥穗圖案,讓人聯想到戰火紛飛的年代,階級鬥爭
的年代,總之是我稀里糊塗的年代。 國民黨反動派,美帝國主義,仇視社會主
義的地主老財,文革中的反革命分子都曾對它搞過破壞,大橋修得漂亮,引得
壞人老打主意。

四下無人,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提醒暗花:如果別人問我們去哪裡,只要告
訴他最近的一個目的就行了,不要把全程線路說出來,尤其不要說尼泊爾,在
一般人心目中,即使去再窮的國家,出國旅行也是奢侈的消費,那麼長途的行
程,身上一定帶不少錢。雖然我們相信格桑不是壞人,他只是隨口一問,但若
被旁邊的「有心人」聽到, 會對我們產生不利。

她頻頻點頭,好像做錯了事的孩子。我感到十分沮喪,她本來就屬於小心緊張
型,不想嚇唬她,但還是嚇著她了,旅行度假應該輕鬆隨意,太謹慎會失去許
多樂趣,但若因無心之失,而招來無妄之災。斷送旅行,更無樂趣可言了。實
在矛盾之極。

既然已經嚇著她了,我就一鼓作氣,又說了幾條: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和飲
料,錢包里只放零錢。不要露財顯富。並舉例說明:我的朋友,台胞老金,是
退伍軍人,每年來大陸旅行數月,他身高馬大,小心機警,又會說一口四川
話,住賓館總是頂好門窗,藏好錢。所以從沒出過問題。但在新疆伊犁,他和
同伴就在房間里,被人從身上搜走四千美金,而全然不知。

因為他們的水杯里被下了迷藥。

旅行經驗一多,不吐出來點就會撐得難受。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1 21:59
0617流動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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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竹卡大橋沒多久,轉進一個山彎,發現一堆人,一排輛車,以為發生了車
禍,再開前一點,只聽老公說:糟了,檢查的。
把流動關卡設在山彎里,兩邊來的車,拐進去才發現,躲無可躲,逃無可逃,
乖乖上前受罰。司機都把檢查站當傻子,看來檢查站並不是傻子。

嬌小老婆慌忙叫小黑趴下,拿衣服蓋著她,囑咐其他人,統一口徑,都是互相
認識的親戚,不是花錢買票的乘客。我這才知道,貨車從事客運是非法的。

檢查人員看也沒看我們的車,問司機是不是超重,司機二話不敢說,點頭稱
是,長途貨車哪有不超重的。檢查員頭也不抬,開票罰款300,老公忙不迭交
錢,若他們查點人數就更慘了。

吉普車沒那麼幸運,超員三人,罰款一千元,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這一路逃過的關卡不計其數,有時候,走夜路逃避,有時,超員的人趴下,更
多是下車走路過關,竹巴籠關卡,司機親自下車,給人送禮拉關係。天網恢
恢,終於還是被逮住,活該。這些妄顧人命的無良司機。

出了山彎,進入另一個山彎。裡面停了一排車,得知有流動檢查關卡,都不敢
往前開。其中有老公的熟人,開一輛小破北京吉普,從裡面陸陸續續鑽出來十
來人,男女老幼,有藏有漢。好像變魔術似的,不知道怎麼塞進去的。

老公和北京吉普司機打招呼:狗日的,你腿都嚇軟了吧,掉頭都不會掉。今天
別想走了,罰死你。聽老公說他剛買的二手車,上路沒幾天,就被罰款幾千,
現在沒命的跑車拉人,掙錢還債呢。

罰款之後,超載超員的車原封不動,上路營運,給了錢就變成合法了。司機為
了把損失補回來,往往會變本加厲地超載超員,如此惡性循環。檢查和罰款,
除了增加檢查站收入,對行車安全根本起不到阻嚇作用。

在荒郊野嶺的地方,如果扣下車輛貨物,就憑檢查站的幾個人力,恐怕根本沒
辦法處理,如果將超員的人員趕下車,這些人的吃住生死都會成為問題。

惡劣的生存環境,人命變得很賤,生死一線間,我們為什麼冒著生命危險,非
要坐超載的車呢,因為除了超載的車,沒有別的車。司機為什麼拼著自己的性
命,超載超重,疲勞駕駛,他有其他的選擇嗎?

玩的是運氣,慢性謀殺著自己的生命,生命就是拿來消耗的,不以這種形式,
就以那種形式。罰款是檢查站的生存方式,超載是司機的生存方式,「都是出
門在外,體諒遷就一下」是乘客的生存方式。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1 22:00
0617網路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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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大部分時間沒有電話信號,我們的車猶如一粒遊離子,處於相對的與
世隔絕。自由自在,同時,無依無靠。
竹卡休息時,電話有信號。收到丹丹簡訊,問一路有沒有下雨,她暑假打算走
滇藏線進藏,和我們在拉薩匯合,再一起去尼泊爾,實現我們兩年前在神山路
上的約定。她四次進藏,這是唯一沒走過的進藏線路,前年就嘗試走,最終因
雨水多,衝垮道路。而失敗。

她又問暗花有沒有高原反應,是丹丹介紹暗花成為我的旅伴,她擔心暗花身體
瘦弱,戶外經驗不足,怕拖累我,要我多關照她,我和丹丹都沒看出來,暗花
其實屬於「忍者一族」。高原反應外加好朋友來訪,仍然硬撐著不吃藥。我
說:人家小黑是為了保護肚子里的孩子不吃藥,你為啥不吃藥?她說想考驗自
己的意志力。

我向暗花轉達丹丹的關心問候,她愣了一會,好像在大腦中搜索了半天,才調
出丹丹的資料檔案。想起她是誰。高原缺氧,頭腦遲鈍,整個人發木,登上高
原,似乎是登上天堂,低原的人間的事情顯得那麼遙遠。

人在旅途,離開了以往熟悉的單一的環境,每天遇到的好人壞人好事壞
事,,,變幻莫測,眼花繚亂,新鮮刺激信息撲面而來,接應不暇,出於自我
保護,乾脆對一切不作反應。進入「以不變應萬變」 境界。

我開玩笑回復丹丹:暗花一切都好,只是不記得你是誰,聽說過高原健忘症
吧。

丹丹回復:喝紅景天呀

傍晚到達左貢,又有手機信號。白雲老師來電話,她已經從八一,經波密,然
烏到達察隅,把考完試的學生一個一個的送回家。她是初三畢業班老師,帶這
幫學生三年,朝夕相處,感情深厚,今日分別, 可以想象她一路流了多少眼
淚。我叫她用小瓶子把眼淚搜集好了。見面時看有多少CC。貼上標籤三個字
「紅燭淚」。

前年白雲,丹丹和我坐飛機進藏,在成都雙流機場,巧遇她以前的學生, 高大
帥氣的藏族小夥子,臉頰上沒完全消失的高原紅,一身運動服,耐克籃球鞋,
當年不懂事的小毛孩,現在已經是出息的大學生。師生之情,難以言表。向來
性情豪爽,具有俠女氣質的白雲老師,竟獨自躲在一角,不停地抹眼淚。

察隅教育局安排了車給她,明天送上察隅和下察隅的學生回家。這些學生來自
西藏最偏僻,人口最稀少的門巴族,珞巴族,\人家庭,一般人要想進入這些
地區非常困難,能和白雲老師一起家訪,看看他們的日常生活更是機會難得。
可惜我們趕不上了。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1 22:00
0617 好幸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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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爬東達山5008, 路邊一個迷彩單人帳篷,肯定是徒步者,或騎行者搭的。
一個人露宿在月黑風高的山上,安全最成問題,把帳篷扎在公路邊,估計是躲
避野獸襲擊,但因此又面臨著另外的危險:呼嘯而過的車輛,疲勞駕駛的司
機,殺人越貨的匪徒。
這些孤獨的苦行者,都是有故事的人,很想向他們敬個禮,或者只是喊一聲
「加油」,可是他們在車窗前一晃而過,只能在心底默默的祈禱,祝福他們平
安順利,期待有緣,在某時某地再相遇,但更可能,我們的軌跡從此再沒有交
集。

夜拉山,據說是川藏線上要翻越的最高山。

山腰下大雨,海拔上升,氣溫降低,逐漸轉成雨夾雪,到了山頂變成漫天大
雪。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了前車之轍,模糊了視線,車燈只能照兩米遠,不知道
路在何方,哪邊是懸崖,哪邊是峭壁,。老公打著方向盤,忽左忽右,只憑著
經驗和記憶,

下山是著名的99道彎,據老公說他曾用心數過,確實有99個彎之多,而且多是
180度的急轉彎,車底不時發出咔咔的響聲,自從罷工修好之後,就一路響著,
問題肯定沒有排除,隨時隨地會趴下。濕滑的路面,即使踩著剎車,也不由自
主往下溜,手慢一點就會衝下懸崖。

老天怎麼不開眼,明明看到,疲勞司機,駕駛破車,漆黑夜,走山路,還嫌不
夠難度,再給我們加雨,加雪,加路滑。六月里來,是盛夏天,漫天那個飛
雪,不由得我啊,想起了竇娥,比竇娥那個冤。。。害得我杏眼圓睜,揪心揪
肺的替司機使勁,恨不得喊出口令來,轉左,轉右,轉左轉右,左,右,左
右。。。

暗花突然感慨萬千的說:我覺得,這次旅行真是好幸運啊,老天對我們太好
了。

啊?!我百般不解地看著暗花,什麼時候學會說反話了,這不是她的風格呀。

她解釋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想看下雪,老天好像聽到她的祈求,真的下給她
看,她覺得自己運氣太好了。

敢情這場倒霉的大雪是她千辛萬苦求來的。看她一臉幸福喜悅,
我說,這下你滿意了,看夠了吧?
她說,可惜雪還不夠大,要是能再大一些,一片一片像鵝毛那麼大,鋪天蓋地
就好了!
天啊,叫我說啥好,咋比竇娥還浪漫呢。

我凝神靜氣,默念六字箴言,老天爺,謝謝您滿足了暗花的願望,她現在很幸
福,為了不讓她樂極生悲,千萬別再繼續滿足她了,現在該輪到滿足我了,我
的願望是, 立馬停雪。拜託!!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2 04:05
0618 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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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夜開車,嬌小老婆怕老公打瞌睡,千方百計引導他講小時候的故事。想
起當年,老公興緻勃勃,老公一雄起,全車人都放心。
他父親是職業軍人,對孩子簡單粗暴,非打則罵,小時候成績差,小學都讀不
下去,不敢回家,淪落為街頭混混兒,打架鬥毆,惹是生非,家人拿他毫無辦
法,幾乎斷絕關係,十六七歲,他打算自食其力,重新做人,到廣州找工作,
剛下火車就被偷光了錢,三天三夜沒吃飯。挨餓的滋味讓他刻骨銘心,終身難
忘,沒臉回去,他開始做壞事。

他說:除了殺人,只要你能想出來的,最壞最壞的壞事,我都做過,你就隨便
想吧。。。。

我能想到的壞事:坑蒙拐騙,偷盜搶劫,販毒?走私?貪污受賄?流氓強姦?
難道他都犯過?那他豈不是壞得流膿?我扭頭看看暗花,她的壞人黑名單上,
終於來了個實力派。。。。。。

我問:做那麼多壞事,沒被抓到過?
他說:如果抓到,我這輩子就完了,算我命大,想起來后怕。。。。

這麼說,我身邊坐的是個逃犯,想到廣州那麼多無辜的民眾,人身被傷害,財
產被侵犯,其中可能就有我的朋友。而罪犯卻人模狗樣的開車掙錢。逍遙法
外,天理公道何在?只能坐等著惡有惡報嗎?我心口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之前,看他裂著豁牙的嘴傻笑,擠眉縮脖一副憨態,被嬌小老婆的甜言蜜語哄
得服服帖帖,要錢給錢,要物給物。心想,這個九寨溝里出來的傻小子,怎麼
敵得過專業訓練的小姐手腕。被拿住了軟肋。開車辛苦賣命,成了給小姐打
工。

現在看來,誰欺負誰,誰控制誰,還不一定呢,兩人半斤八兩。倒是絕配。

失足青年的故事之後,自然是浪子回頭的故事。

他父親在當地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兄弟姐妹都讀過書,進入公安,工商之類
的職位,只有他最沒出息,雖然不想靠家庭,但他說:如果沒點背景,哪個敢
開這條線?!

這條路,對於尋找刺激,玩的就是心跳的遊客來說,一輩子走一次恐怕就夠
了。,對他來說是日常生活,謀生手段。每個月跑兩趟,在死神眼皮下的討生
活兒,還要走後門,有關係才行,但無論如何,他總算從事了正當行業,相對
合法地,憑車技掙錢,看得出他的坦然和自豪。

嬌小老婆的生活則顯得輕鬆許多,洗個頭,做個臉,逛街買衣服,一派娛樂升
平,而每天圍繞的中心內容是打牌賭博,贏錢,輸錢,

她說,最多一次,半天輸掉三萬,那時候的三萬,是很大一筆錢,不像現在隨
便找幾個人湊一湊。不敢跟家裡說,一時昏了頭,竟借高利貸,只給三天期
限,債主天天威脅恐嚇,實在沒辦法,給外地的姐姐打電話,可是說不出口,
怕家人擔心。又給舅舅打電話,因為舅舅早年做生意,有百萬家產,可怕給父
母丟臉,走投無路,想死的心都有。

我很留意聽,想找出線索,她是為了還高利貸,跑去察隅做的小姐?還是,做
了小姐才有錢去打牌賭博?可惜未果。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2 04:06
0618泥石流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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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打算開個通宵,明天上午就可達到察隅。凌晨2點多,接近怒江大橋,遠遠
看到一排車尾燈。老公猛拍方向盤,大罵起來:日你媽哦。。。格老子。。。
龜兒子。。。。。一大串粗口。我心想不會那麼倒霉吧,難道深更半夜還有檢
查罰款?
原來是泥石流。泥石流,聽起來很恐怖,其實只是一段路面,被山上衝下來的
泥巴覆蓋,裡面夾雜著大小石頭。這個泥石流規模雖然不大,但堵到什麼時候
卻沒個準兒。

一輛性急的三菱吉普左衝右突,竟沖了過去,四驅畢竟馬力大。一輛和我們一
樣的貨車,也不自量力照沖,結果困在泥中,再也動彈不得。司機狼狽地下
車,穿著皮鞋踩進半腿深的泥巴里,回來求人幫他拖車。

拖出來一輛,又有另一輛北京吉普衝陷了進去。。。誰也不想深更半夜被困在
這個鬼地方。只要有一絲機會都想搏一搏。

大東風都不敢過,我們的車顯然過不去。下車打著頭燈看熱鬧。老公去幫忙拖
了兩輛,咧著豁牙樂呵呵地跑回來,嬌小老婆問他收了多少錢,老公說幫忙收
啥子錢啊, 被嬌小老婆劈頭蓋臉臭罵一頓:傻瓜,沒見過這麼傻的人。。天下
哪有白拖車不給錢的,你以為你是誰?活雷鋒啊。。白痴。。你到底有腦沒
腦。。。。老公有點為難,但還是在嬌小老婆連綿不絕的數落聲中,跑去找那
兩個司機,要了100元錢。

電話沒有信號,如何報告泥石流呢,剛才衝過去的三菱吉普會不會為我們通風
報信呢,一路上沒見到道班,也不知道該向哪裡報告。怒江大橋據說是軍事要
地,有駐軍守衛,會不會是他們負責呢?可軍隊多數沒有推土機,怎麼清理泥
石流呢?靠人手清理,恐怕天亮也搞不完。

才發現自己,對於道路的意外,自然災難,沒有任何經驗,毫無解決辦法,除
了瞎操心,幫不上任何忙。只能聽天由命。這麼多長途司機大佬,跑上跑下,
也是在毫無頭緒地瞎忙活。

折騰到凌晨三四點鐘,老公招呼大家上車睡覺,看來今晚沒指望了。

觀察了一下,我們車,左邊是奔騰的怒江,右邊是高大筆直的山體,鑲嵌著大
大小小的石頭,好像攀岩訓練館的壁板,在黑暗中顯得猙獰可怕。砂土質地的
山體,被雨水浸泡鬆散,很容易坍塌,石頭隨時可能跌落下來。有人建議老公
把車向後倒,避開這個危險位置。可後面排了好多車,誰也不肯後退一點。老
公也不願意退到更遠的地方。

林場師傅曾講過一個真實慘劇。一次小的泥石流,排在兩邊等候的車,一輛緊
接著一輛,生怕被人搶了頭位。誰也沒想到更大的泥石流和塌方,鋪天蓋地而
來,把他們統統推下江中埋葬。一輛不留。

今夜,我們的命運將會如何?是睡夢中被塌方悄然掩埋? 還是被泥石流連車帶
人推入怒江?是一群小石頭把車頂砸得坑坑窪窪,還是一個巨石把車頂砸穿?
周圍的車全部熄滅車燈,不再做任何掙扎努力。天上看不到星星,黑暗中除了
怒江的濤聲,整個世界彷彿都已安然入睡。

唯獨我焦慮萬分,無法入睡,於是找暗花聊天:你看,我們沒見過泥石流,老
天爺就安排一個泥石流給我們看看。我們真是好幸運啊!你說是不是?
嗯。。。。暗花嗯了半天,眨巴眨巴眼,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
我接著說:還讓我們省了一晚住宿費。至少又省了20元錢!高興吧?
暗花應和著:高興。。。省錢怎麼能不高興呢…..


天剛亮,一隊守衛怒江大橋的解放軍戰士,一二一,喊著口令,整齊地跑步過
來,人民子弟兵終於來排難搶險啦,大家雀躍起來,滿懷希望,可奇怪的是他
們沒有帶鐵鍬,空手怎麼運泥巴呢,他們跑到泥石流跟前,向後轉,一二一,
喊著口令,又跑回去了,再也沒出來。他們的晨練結束了。

人民子弟兵都袖手旁觀,災害到底該由誰來負責處理?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老公挽起褲腿,把鞋脫在車上,光腳下車,走進泥里搬起石頭來,他吃力地在
泥巴中挪動,一塊一塊地從泥中拔起石頭,,扔到遠處,泥巴飛濺到衣服上,
臉上,頭髮上,他搬不起來的大石頭,就一點一點滾動,石頭上沾滿了泥巴,
非常滑手,用不上力,他憋紅了臉, 頭上冒出了蒸氣。。。。。

曾經罪孽深重的老公,此刻像一個孤膽的英雄。埋頭苦幹,旁若無人,好像在
清理著自家後院的石頭和泥巴。兩邊那麼多圍觀的人,竟無動於衷,沒有一個
去幫他。

我很想脫了鞋下車去幫幫他,可又猶豫,女孩子最怕寒從腳底生,把腳插入刺
骨寒冷的泥巴里,會落下病根。。。。,腳底皮膚太嫩,容易被礫石劃破,化
膿感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徒步計劃呢。。。。弄一身泥巴,沒有
帶換洗衣服。。。。力氣不夠大,只能搬動那些不礙事的小石頭。。。一邊找
著各種借口理由,一邊感到羞恥,無地自容。

好在,有人開始加入進去,有司機,有乘客,還有過路人,陸陸續續十來二十
人,合力搬動大型石頭。還有人拿了手套,鐵鍬,鋼絲,鋼釺等工具,撬石
頭,鏟泥巴。全部都是男性,這給我減了壓力,不再如坐針氈。

關鍵的幾塊大石頭剛剛搬開,一輛黑色小轎車,趕著去投胎似的,沖了過去,
濺起的泥巴打到搬石頭的人們身上,對面一輛小麵包,也急不可待地沖了過
來。。。。總有更加無恥的人,讓我感到憤怒,從而忽略和原諒了自己的無
恥。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2 04:06
0618媽媽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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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宿吃的早午餐,手機有訊號。
媽媽來電話,若無其事地問:你好嗎?沒什麼事吧?
我也若無其事地回答說:很好啊!一切順利。
媽媽說:你的電話幾天都打不通,以前你不是一到地方就打電話嗎?
我頓時很後悔,沒有主動給家裡打電話,解釋說:我還沒到第一個目的地察隅
呢,本想今晚到了再打的。路上多數地方都沒信號,所以你們打不通。到達有
信號的地方經常是半夜,怕打擾你們睡覺所以沒打電話。
她說:那就好,那就好,沒事就好。。。。。
我感到媽媽的聲音,有不安,有欣喜,又強忍著保持鎮定,於是問:家裡都好
嗎?有什麼事嗎?
她說:都很好,不用擔心,廣州天氣熱得很。。。

原來,中央電視台的新聞聯播,連續幾天播放,常年戰鬥在川藏線上的搶險兵
團的英雄事迹,318國道路況的險惡,高頻率的災難事故,父母被嚇著了,他們
這才知道女兒要走的是條什麼路。連續四天撥不通我的電話,可以想象他們是
如何的度日如年。今日撥通了,卻按捺著聲音保持平靜,不想讓我知道他們在
擔心,不想給我壓力。

為人父母,一生為孩子擔驚受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生命寄託」吧,但牽掛
的沉重,實在讓人難以承受,記得以前弟弟去攀登雪山,從不敢明確告訴父
母,只告訴我,而我明明知道雪山沒有信號,卻忍不住每天撥打他的手機。十
多天後終於撥通那一刻,我說不出任何話,聽見他的聲音已經感到無限滿足,
謝天謝地。

媽媽小心地問:為什麼要走這條危險的路呢,那年不是坐飛機進西藏的嗎? 有
飛機為什麼還坐汽車呢?
我說:坐車是為了看風景,只是,優美的風景通常在危險的地方。無限風光在
險峰嘛。
媽媽無言。
我安慰她:電視上演的,那是幾十年前的川藏線,如今路都基本修好了,不復
當年險了。
我語調輕鬆,輕描淡寫,想起一路的驚險,慘不忍睹的國道,自己也后怕,只
是更相信生命的危險無處不在,生死有命,吉人天相。

父母年過半百后,突然失去一個孩子,連串的不幸,人生的無常,使老弱的心
靈別無所求。從小,我就是他們的光榮與驕傲,因此也被寄予無限的希望。但
如今,他們不再期待我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甚至不指望我結婚生子,為他們
養老盡孝,對我的要求降到了最低,他們只要我「活著就好」。哪怕像棵植物
一樣的活著。

苦難而短命的孩子,讓他們深刻體會到「人生苦短」,也因此而給了我最大的
自由,去揮灑人生。

有時會問自己,為什麼去了一次西藏,又要去第二次?去了美國,又去歐洲,
去了東南亞,還想澳大利亞,還想去南極北極?為什麼不能老老實實呆在家
里,呆在一個地方?

為什麼上路?可以找到無數理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生活在別處,風光在險峰,不過,對我來說更多的是為了脫離原有的軌跡,想
脫離現實,想與我熟悉的那個世界隔絕,然而 也許我可以逃避人群,逃掉工
作,逃避麻煩,逃掉債務,逃出情網,逃到海角天涯,但逃不了親人的牽掛。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2 04:06
0618立正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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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318國道,向南轉上然察公路。沿著然烏湖邊走,在照片上,西藏的湖總是
碧藍碧藍,然烏湖卻是灰白色調,顯得朦朦朧朧,也許是陰天的關係吧,然烏
到察隅只要五六個小時,勝利在望。
老公加快速度,車猛烈顛簸著,偏偏欲速不達,吉普車暴胎,兩司機合力換
胎,又耽誤一個多小時。吉普車一路都在遷就等待我們這輛破車,這回終於輪
到一次我們等它。回想一路,超載夜行,疲勞駕駛,山頂大雪,機械故障,超
員罰款,泥石流,,總算是有驚無險,暴胎這種小事,影響不到我們的心情。

爬最後一座山,達木拉山,山頂覆蓋著白雪,見到塑料布搭的簡易帳篷,是挖
蟲草的人,下山後進入鬱鬱蔥蔥的世界,越來越像亞熱帶的廣東,到處寫著廣
東援建的字樣,貼著嶄新瓷磚片的建築也像廣東的鄉村城鎮,玉鄉最大的一條
街道叫英德路。

我和暗花面面相覷,經過5天的長途跋涉,千辛萬苦來看雪域高原,怎麼又回到
廣東了呢?!

林芝地區有一道獨特的風景。上學放學的小孩,見到汽車都會敬禮,臟乎乎的
小臉蛋,拖著兩條鼻涕,一本正經的敬禮,真的非常可愛。上次從拉薩去阿
里,路邊的小孩,只是流行向汽車招手,而林芝的小孩是立正,敬少先隊隊
禮,也有個別敬解放軍軍禮。若是三五個小孩,會排成一排,有一個人喊口
令,敬禮,禮畢,很整齊,若只有一個小孩,也不偷懶。小小的身影,筆直地
站在汽車揚起的煙塵中敬禮。

據白雲老師說,這是學校老師教的,對內地人民援建西藏表示感謝,林芝地區
因為有了廣東和福建的對口援助,而成為西藏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參與教育援
助項目的白雲老師,本來最有資格接受孩子們的敬禮感謝,但她不太贊同這種
做法,援助西藏是國家的政策,省份之間的行為,雖說從小培養感恩的心,也
沒必要以誇張的形式主義方式。再說過往的並不都是援藏車輛。

我想,從好意理解學校老師的用心,小孩因為帶著敬禮的任務,會特別留意來
往的汽車,不會在公路上亂跑打鬧,側身站在路邊敬禮,也保證了自身安全。

同車人都見慣不怪,要麼聊天,要麼閉目養神,懶得向車外看一眼,只有我和
暗花頻頻揮手回禮,雖然有無功受祿的感覺。可是不知道哪裡來的責任感。莫
名其妙,也沒人讓我們代表廣東人民啊,忙不過來的時候,我負責揮左邊,暗
花負責揮右邊,不願錯過一個小孩。盡量把手伸出車窗,讓孩子看到我們。

不忍心讓孩子高舉的小手兒落空吧。只想孩子少看到一輛趾高氣揚的汽車絕塵
而去。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2 04:07
0618 神秘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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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巴漢子格桑在然烏下車,貨箱里有他的貨,幾個工程車用的巨大輪胎。老公
下去和他一起卸貨。
老公的電話響了,嬌小老婆接聽,一個女聲找老公,
嬌小老婆說:他下車卸貨去了,你晚點再打,你有什麼急事嗎?我幫你轉告
他。。。。,我啊。。。。。,我是他車上的一個乘客。
我心想嬌小老婆真有心計,不過也有可能她確實不是他老婆,他老婆另有其
人。

老公回來,老婆開始審問他,美容店的老闆娘讓你給她帶東西,你什麼時候認
識她的,怎麼沒跟我說過?為什麼找你不找別的司機帶。。。。帶東西為什麼
不直接拿過來,還要你去取?

老公開始還解釋一番,後來被問得不耐煩了,覺得老婆無理取鬧,乾脆不理
她。

美容店老闆娘過來送東西,四十歲左右,高盤著頭髮,穿一身白色套裝,說起
話來五官很活躍。嬌小老婆從車裡觀察老公和她說話的神情,看不出什麼破
綻,就不屑地說;又不是參加宴會,出來送個東西,還穿得那麼隆重。

嬌小老婆,作為一個退役的性工作者,應該最了解男性的本性,或者說人的本
性,人性的弱點。雖然許多男人分享過她,她對自己的男人卻依然是要求獨
占,不能容忍別人分享,無論精神還是肉體。因為她和我們一樣, 從小被教育
愛是自私的,獨佔的,專一的,排他的。。。。

可我總覺得,愛情世界里的痛苦根源就在於此,明明是在作繭自縛。如果改變
這個觀念,也許,愛有多消魂,就不會有多傷人了。比如,在阿拉伯國家,一
個丈夫可以娶四個妻子,為了家庭的和諧共處,我猜想,這些女人從小都被灌
輸「分享的樂趣」,所以理所當然的接受分享,不覺得是痛苦。作為女性主義
者,我認為,男性其實更應該接受分享的教育,以獲得分享的權利和樂趣。這
才顯得公平合理。

老公繼續卸貨,嬌小老婆拿起他的手機,撥打電話,旁若無人地大聲說著:升
哥,你不記得我了,最近忙啥子,發大財了吧,也不給我電話,還說重情意,
我才離開多久,就把我忘了。怎麼樣?我專程來察隅看你呀,歡迎不歡
迎?。。。。,今晚就到,我去找你呀,你可別躲著不見我。。。。。

她說這些話一套一套的,非常暢順,嘶啞的嗓音,很自然的發著嬌嗲,不知道
是職業習慣呢,還是出於對老公的報復行為,一對絕配,都不是省油的燈。打
完之後很久沒說話,好像陷入回憶,突然想起來什麼,慌忙問高大老婆,怎麼
刪除剛才的通話號碼。兩人拿著手機研究了半天,亂按一通也沒消除掉。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2 04:08
0618到達察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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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型貨櫃車,忽前忽後,我偶然發現,貨箱門鎖的小洞里伸出幾根手指
頭。裡面竟然裝著人。我們停車方便,它也停了車。貨櫃門被司機打開,一下
衝出來幾十個年輕男子,站成長長的一排撒尿,在山坡上形成一條小瀑布,這
時若有陽光照射,會出現彩虹的。我們上車,他們還沒撒完,可見他們憋了很
長時間。
他們從雲南來,去察隅林場打工的,說不定就是林場師傅的林場。這是最節省
的進藏方式吧。估計他們的車費低於我們的三分一。滇藏線被戲稱為「顛臟
線」,顛覆五臟六腑的意思,這麼多人擠在暗無天日的貨櫃里,撞來撞去,拋
上拋下,至少熬三四天。不知道怎麼逃過收費站的開箱檢查的。

讓人聯想到,在歐洲貨櫃車裡,窒息致死的50多名中國偷渡客。聯想到,從湖
南送往廣州屠場的路上,擁擠在鐵籠車裡嗷嗷直叫的豬們,流著眼淚的牛們。
比起死之將至,它們更關心眼前能獲取的食物和空間。文學家總讚美活著,哪
怕像牲口一樣活著,他們還讓牲畜說出豁達樂觀的話來: 「你吃俺,俺不怪,
俺是人間一道菜。」

為什麼?我常有豬狗不如,生不如死的感覺。表示同情,需要一種居高臨下的
優越感。我沒有資格,因為他們比我強,至少在努力著掙扎求存,不像我選擇
逃避,放棄掙扎,老實說,我十分羨慕那些蝗蟲般強烈的求生慾望,求存動
力。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撐著人們,像牲口一樣活著,也許只能解釋為,這是每
個生物與生俱來的能力, 可是為什麼我沒有呢?上帝加工我的時候漏了哪道工
序?

晚上九點進入察隅,隨身帶的兩本書《藏羚羊》和《牛皮書》,都沒有介紹察
隅部分。嬌小老婆推薦郵政招待所,說是察隅最便宜最好的。他們兩對夫妻每
次都住這裡。薄薄隔板牆,每床15元。暗花很不樂意和他們住一起,可是黑燈
瞎火,住下再說。

先吃飯?先洗澡?兩個都是迫切的問題。

5天沒洗澡,對於廣東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對於精神潔癖的暗花,更破了有
生以來的記錄,好在她有心裡準備,其實和當地人比起來,我們的臉還是過於
白,衣服還是過於乾淨,突出惹眼的一個遊客形象。

我試探暗花的底線:不如我們狠狠心,堅持不洗澡,省下每次5元的洗澡錢不
算,等一個月後走到拉薩,就可以冒充藏人進布達拉宮。還省了一百元的門
票。多劃算啊!她竟然同意,看來這次旅行她豁出去要超越自己,自虐到底
了。

找到一家浴室,老闆問我們要單人房還是雙人房,要不要鴛鴦浴,我愣了一
下,想起在獅泉河,浴室都有夫妻房,解放軍戰士帶著探親家屬,出差的供銷
員帶著身份不明的女子,鴛鴦戲水歡,他以為我們搞同性戀?

我問兩個人一起洗,是不是便宜一點呢?為了省錢,討價還價成了我們的條件
反射,「便宜一點」成了口頭禪。他說更貴一點,那我們幹嗎要洗鴛鴦呢。是
不是我們看起來像傻子。或者看起來需要互相捉虱子。

滿身滿頭泡沫之際,沉寂多日的電話大響,狼狽的翻出手機,一個陌生的男
聲,說找我們找得很辛苦,連打兩天手機都不通。原來是白雲老師的學生工
布,白雲去上下察隅送學生,過兩天才回來,怕我們無聊,委託學生接待我
們,工布問了我們的住處,明天要來看我們。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4 21:16
0619 工布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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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在夢中,有人敲門,是工布,帶著他的小表弟,提著一暖壺的酥油茶,
一奶粉桶的糌巴。幸好我和暗花已經養成習慣,穿著衣服睡覺,把晾在屋裡的
內衣拔到一邊,就讓他們進來,我們簡單洗漱一下,吃起了第一頓藏式早餐。
小表弟是個小帥哥,深眼高鼻像維吾爾族。讀小學五年級,對我們的背包水壺
等裝備非常感興趣。工布穿一身蘭白運動校服,嶄新的紅黑足球鞋,黑髮卷
曲。聽白雲老師說,他是班長,學習成績總是第一,如無意外,高中將會去上
海復旦附中讀書。因為上學晚,初三畢業已經18歲了,比其他同學成熟懂事,
是老師的得力助手。

他是白雲老師要送的最後一個學生,因為他家在茶馬古道上的察瓦龍,沒通公
路,從察隅徒步進去,需要5,6天時間。他離開家到廣東讀書整整四年,期間
和家裡通電話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因為從他家到有電話的鄉里要走很長的
路。

在內地開辦西藏班是國家的援藏項目之一。對藏族孩子實行漢化教育,使他們
成為漢藏民族團結的種子。國家為此付出大量財力人力,這些孩子付出少小離
家多年見不到親人的代價,將來回去必定是西藏社會的管理精英。 能到內地讀
書的孩子可謂萬里挑一,要麼成績特別優秀,要麼有權勢背景。工布屬於前
者。是當地孩子的偶像。

工布帶著少年的青澀,不知道該稱呼我們姐姐還是阿姨,在他眼中,暗花白白
凈凈,戴一副無邊眼鏡,我說話慢條斯理,誨人不倦的樣子,感覺我們比他的
白雲老師還像老師,所以對我們比對老師還要必恭必敬。

午飯我們回請他兄弟倆,去煨湯館吃蹄花兒。借他們的光開齋,暗花跟著我一
路吃素,沒有一點怨言。飯前工布問我,不知道白雲老師今天心情如何?玩的
開不開心。他極力說服我們一起去察瓦龍。如果有我們陪伴,白雲老師一定會
很開心,

他用富有感染力的語氣,描述家鄉有多美,建築很特別,和外邊的藏式民居絕
對不一樣,徒步的途中會經過幾個開滿鮮花的高山牧場,靜謐的原始森林,可
以看到小鹿,山雞,野兔等可愛的小動物。沒有任何污染,溪水隨便可以喝。

聽得我和暗花躍躍欲試。因為機會確實難得。白雲徒步經驗豐富,多年前徒步
過墨脫,02年我們一起轉過神山,旅途只要有她在,什麼也不用怕。她的學生
做嚮導,還有自家馬匹陪同,比自己找馬幫節省多少麻煩和費用,安全可靠。
我和暗花都是無業遊民,時間充裕,沒有固定計劃,可以慢慢走。以後再也不
可能遇到這種機會。

唯獨擔心暗花從來沒有徒步過,體力不知道如何,第一次就走5,6天長途,怕
吃不消。

工布指指12歲的小表弟,小學生都可以走,你們怎麼不可以。這次都一起走
的,還有他上5年級的妹妹,和幾個中小學生,小表弟說,小時候出來開學或者
放假回家,是爸爸背著,或者騎馬,現在長大了,都是自己走。不覺得辛苦。

從小在山裡長大的孩子,不能作為參照。我們要求工布列舉途中可能遇到的困
難。他承認,要翻幾座海拔四五千米的山,很奇怪那山感覺並不高,可藏族也
會有高原反應。另外現在雨季,天天下雨,道路很泥濘,免不了一身泥一身
水,我們最關心的螞蝗和蛇的問題,他不能確定,因為他有四年沒走過了,

難以定奪,還是等見了白雲再商量。工布再次說,不知道白雲老師現在做什麼
呢,今天玩的開不開心。。。。好像在問我,又好像自言自語。他的藏族口
音,短促而多降調,表達方式聽起來很新鮮,我說,你咋那麼關心老師的心情
呢?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4 21:16
0619粉紅翠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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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表弟帶我們參觀他就讀的察隅小學,校門剛被卡車撞斷了柱子。廣東援建的
教學樓,學生老師宿舍已有年頭,周末,察隅的同學回家了,留在學校的多是
察瓦龍的同鄉。一些同學和他打招呼, 從他的興奮勁兒中可以猜到,他在向他
們介紹表哥,和表哥的廣東朋友。
察瓦龍的小學生應該久聞工布的大名,只是不一定見過其人。工布作為當地狀
元去廣東的時候,他們還很小。他們遠遠的圍觀著,「廣東」這個詞,代表著
財富,夢想,先進,慈善,記得一個西藏班的女生說,去廣東之前,想象那
里, 滿地都是泡泡糖。。。

籃球場,上少年們在打籃球,穿著時髦夾克和寬大松垮的牛仔褲,好像大城市
里跳街舞玩滑板的少年。有人認識工布,他們像成年人一樣互相握手,工布加
入打了一會球,暗花用相機錄了一段影,遠觀的小孩終於忍不住好奇都湊上來
看。

然後,工布帶我們去他阿姨家。在察隅河對岸的嘎巴村,過鐵索橋,依山勢而
上,木柵欄圍起的兩層樓木房,樓上住人,樓下養牲畜,廚房搭在院子里,客
廳牆壁上貼著放光芒的毛主席,鄧小平和江 澤民像。阿姨用奶茶,蠶豆,奶渣
招待我們.

阿姨家有一對可愛的小姐妹,姐姐上一年級,妹妹還沒上學,臟乎乎的衣裙,
髒兮兮的臉蛋,圓溜溜好奇的眼睛。我們舉起相機想照,她們扭來扭去不肯,
怕羞似的轉身就跑回房裡。不一會又跑出來,都換了新衣服,姐姐粉紅,妹妹
是翠綠,對襟鑲花邊,好像是過節的衣服,小臉蛋擦洗過了露出皮膚本色,但
脖子耳朵原封不動。

粉紅姐姐站在水缸前照一張,翠綠妹妹站在爐肚罷找徽牛酆旌偷縭誘找
張,翠綠和收音機照一張。。。粉紅又拉著我們要在門口照,原來牆上貼著她
的三好學生獎狀。招集爸爸媽媽來,在獎狀下照了全家福。

和院子里栓的狗,水桶上的雞,廚房的貓,籠里的兔子,一一合影之後,小表
弟說,後面山上景色更美,我們去那照集體相。路上,一家院里的花開得特別
艷麗,房子也蓋的很氣派,出來一個胖嘟嘟的男孩,粉紅說是他們的班長,班
長爸爸開貿易公司,很有錢。於是,又和班長家的電視機,音響,爐叮
花,一一合照。

我問粉紅擔任什麼班幹部,她不說,叫我猜,我猜是文娛宣傳委員。她驚訝,
問我怎麼知道的,我說以前讀書的時候,同學都是選最漂亮的女生做文娛宣傳
委員。粉紅美美的笑了。

金黃色的麥田,青稞地,玉米地,小溪潺潺,經幡飛舞,瑪尼石,背景是浮雲
繚繞的青山,粉紅和翠綠,點綴在其間,畫面極美。我們有了專職小模特,她
們有了隨身攝影師。她們很快厭倦了表情嚴肅,站的筆直的證件照法,開始想
出花樣。粉紅舉一束野花,作弓箭步姿勢,阿姨,給我這樣照一張,翠綠頂一
片大樹葉在頭上,兩手翹起蘭花指,阿姨,給我這樣照一張。

翠綠正處在模仿的年齡,像個複製機一樣,什麼都跟著姐姐學。見粉紅拉這我
的手走路,她連跑幾步拉上暗花的手,見粉紅采路邊的野草莓給我吃,她也采
來給暗花吃。粉紅告訴我,這種是可以吃的,那種不能吃,吃了嘴會腫起來。
翠綠一字不差重複一遍給暗花聽。

粉紅和翠綠,漢話說得很標準,被我們一誇讚,更像小鳥一樣唧唧喳喳。一聽
說我們只會簡單的藏語「扎西德樂」「亞咕嘟」,便主動教我們一句複雜的,
「天是那,地是薩,驢子格 日,馬是大,吃飯就是灑慢灑」。

我們還給歌謠配上動作,指天指地,作驢馬奔跑狀,指指嘴巴,一路唱著下
山,「天是那,地是薩,驢子格日,馬是大,吃飯就是灑慢灑」。這下好了,
未來的一個月,就靠它橫行西藏了,可工布說這是察隅話,到昌都這麼說,別
人聽不懂,到那曲又是另一個說法,在拉薩這麼說,別人可能聽得懂,但會覺
得你是嘎巴村出來的鄉巴佬。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4 21:17
0619 弟弟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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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阿姨家,碰巧工布的親弟弟,從山上喂馬回來,見到我們和他打招
呼,有些羞澀和窘迫,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也許漢話懂得不多,只
好點頭笑笑。
他和工布像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但看起來比工布老許多,工布在城市生活
四年,皮膚輪廓好像被細砂紙打磨光滑了,弟弟則像被刀斧劈鑿出來,忘記了
打磨工序,一臉風吹日晒的深刻痕迹。

他在水龍頭下搓洗沾滿泥巴的雙腳,他的腳,骨節粗大,趾甲外翻,老繭叢
生,在濕漉漉的解放鞋裡,被浸泡得發白。他獨自一人,牽五匹馬,從察瓦
龍,步行5天到察隅,像迎接英雄一樣,迎接離家四年的哥哥。可以想象這些
天,他的腳一直浸泡在泥濘里。

弟弟基本沒有讀過書,為了哥哥和妹妹在外讀書,他從小成為家裡的主勞力。
種地,放牧,把農牧產品馱出去賣。這次,還要替鄉親採購化肥農藥等生產生
活物資回去。

晚上,工布要給幾個準備考試小學生補課,五天後考完試,和他們一起回家。
他擔憂白雲等不了這麼長時間,不能和他一起走。我安慰他,白雲說了要去,
就一定會去的。分手時他再次跟我說,「不知道白雲老師今天的心情怎麼樣?
真希望她玩的開心!」 這句平常的話,在電視劇里常用軟綿綿的台灣腔來說,
讓人覺得有點酸,但工布用他粗獷憨直的藏族口音說出來,卻有那麼一絲鐵漢
柔情的味道。

工布回西藏考試前,我和阿聞去佛山西藏班做過幸福調查,和他有過一面之
緣。他對理想幸福生活的描述,比其他同學詳細而務實,分成三條:1。作為學
生,日有所得,充實而快樂的過上日子,就是幸福的生活了。2。雖然心裡漸漸
有獨立的感覺和願望,但老師和父母的關心,使我感到很幸福。3。當我國有優
秀的體育健將出現時,我感到光榮和幸福。

一個初中男生的幸福觀,第三點,非常可愛,讓人會心一笑。 他此刻應該比那
時更幸福:學成歸來,即將見到久別的親人,和他敬愛的老師一起徒步回家,
奧運會也快開幕,到時會出現許多令人振奮的金牌運動員,但願,在他家鄉能
找到地方看電視轉播。

晚上,暗花開著電視看歐洲杯,沒想到她是個足球迷,可惜我是個偽球迷,只
關心帥哥和花邊新聞,沒耐心看球賽,無法和她侃球。向她借了指甲鉗,一個
趾甲邊不夠圓滑,下山的時候弄到其他的趾頭很痛。又想起工布弟弟洗腳的情
景。工布看到弟弟的腳,是什麼感受呢?會不會像我一樣難受,想找個地方大
哭出來。或者已經麻木,人哪有那麼多眼淚可哭呢。

趴在床上寫日記,身上很癢,但沒有紅點,不像跳蚤,5天沒洗澡都沒事,洗了
澡反而癢起來。只好往衣服褲子里猛撒沙姜粉,香噴噴地鑽進睡袋裡。在車上
顛簸太久的緣故吧,躺在平穩的床上,心裡無比踏實,即使不小心翻到床下,
也不會粉身碎骨。今晚應該會做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一道菜,或許是一條清
蒸魚。。。。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4 21:17
0620地下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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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臨睡前,接到白雲的衛星電話。她已從上察隅返回下察隅,建議我們包車
去下察隅,她住在\人學生家,非常值得一去。可是下察隅的路很爛,奔波三
小時過去,只是看一眼,再顛簸三小時回來,對於坐了5天車的我們來說,不大
情願。
林場師傅的林場,離下察隅不遠,我曾問他如何坐車去。他說,老公的車會送
他去。我很高興想搭順風車,林場師傅面露為難,說要問問司機,可第二天他
悄悄走了,也沒打聲招呼,後來想想,他會不會是帶一幫性工作者進林場,不
方便讓我們搭順風車?

我和暗花漫無目的在街上逛。雙腳踩在結結實實的地上,前進停止,向左向
右,身體由自己控制,感覺真好。察隅只有三橫兩豎一目了然的幾條街。十分
鍾就能轉完一圈。走遠一點,有森嚴的駐軍基地,養著威風凜凜的藏獒。對我
們狂吠不已。乳綠色的察隅河,兩邊山上茂密挺拔的針葉林,恍然北疆卡納
斯。

聽說有網吧,在街上轉了兩個來回也沒找到。原來網吧沒有招牌,門面只有一
台複印機,一台電腦。進到後面小黑房間,有八九台電腦,肩並肩背靠背,坐
滿了漢藏族的男女生。在憋悶擁擠的環境中,熱火朝天地聊天和打遊戲,享受
虛擬的精彩,精神的滿足,無視條件的惡劣。每小時5元,價格可以接受,只是
沒有位置。後來老闆把他自用的電腦讓給我上。

在博客上留下自己的行蹤,QQ上看看誰在線。收到潘綏銘教授的郵件,他已經
回到北京,記得,他在講座上稱自己為一名性工作者,靠研究與性相關的所有
事情,來掙飯吃。看過他的一本書《存在與荒謬》DDD中國地下性產業考
察。出入珠江三角洲和內地小鎮的紅燈區,複雜的研究和調查,充滿危險和挑
戰的事業。需要一個學者強烈的社會責任感。

去中大聽那個講座,本來是沖著社會學者李銀河。她剛出了新書,亡夫浪漫騎
士王小波和她的書信集,公開了那些寫在五線譜上的情書。可惜她在講座前摔
斷了腿。只講了半天。

她的三部曲《中國女性的情感與性》《同性戀亞文化》《虐戀亞文化》,為中
國民眾蒙昧單一的感情世界,打開了一扇絢麗多彩的窗戶,解開了許多人的困
惑,後來翻譯的《酷兒理論》,更成為城市小資的生活指南,多層次的感情需
求,多元化的愛的表達,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自由選擇的權利,獨身,丁
客,同性家庭,無性婚姻,在不傷害到其他人的前提下,沒什麼不可以。

想起我和阿聞進行的幸福調查,半年來搜集了上百人對幸福生活的描述,各種
年齡背景,來自不同地區,從事不同行業,但還沒有性工作者,性工作經紀人
等特殊的職業群體。我和性工作者同車了那麼多天,精神高度緊張,只顧關心
自己的人身安全,根本沒想到幸福調查這回事,潘教授若是來到察隅這麼偏僻
的地方,遇到我這麼好的機會,一定不會隨便錯過。

性工作者的理想幸福生活是什麼樣的?每個人都有一顆好奇心,但把好奇心變
成科學探索精神,是多麼的困難,如何才能得到她們的答案呢?成了我的一個
心事。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4 21:18
0620來自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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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下午5點才回到察隅,在此之前,我和暗花把街上的店鋪逛了個遍。首先走
訪了所有旅店,每床15元的價位,確實郵政招待所最好。然後研究了土特產店
里的蟲草,雪蓮花,藏紅花等的價格,功效,使用說明。又去雜貨店裡檢查了
快食麵,壓縮餅乾,火腿腸的生產日期。最後對比了各種風味餐廳的裝修和衛
生,鎖定一家舉辦和白雲的會師大餐。
白雲出公差,本可住賓館,可她想和我們一起。換成45元的三人房,講價降成
40元,便宜一元是一元,老闆娘說沒見過我們這樣計較的。

整理行李,把帶給白雲的水壺,牛肉乾,巧克力,沙姜粉,藥品等徒步用品,
交接完畢。

白雲神神秘秘地說給我們看一個寶貝,一張大大的察隅地圖,察隅地處中印邊
境,據說地圖屬於軍事機密資料,市面買不到。她通過特殊渠道得到的。

白雲和我都是地圖愛好者,趴在床上津津有味的細細研究,一圈圈的等高線,
三角形的山峰,虛線是馬幫路線,第一天在哪裡紮營,第三天穿過原始森林,
高原牧場,第五天翻哪幾座山,第十五天從哪裡出雲南貢山,看得熱血沸騰,
興奮莫名,好像已經踏上了茶馬古道,我的心完全傾倒向察瓦龍。

白雲問我,怎麼樣,決定沒有?去不去察瓦龍?我說:我去。

和白雲的每一段徒步經歷,回憶起來都是美好加感動。珠峰大本營向冰塔林徒
步,當珠峰從雲朵中露出真容,我們擁抱歡呼,擺出各種姿勢合影,她給我拍
了那張寶貴的倒立照片。轉神山的路上,我們累得攤在大石頭上,像幾堆破棉
襖,靠吸取太陽精華能量恢復體力。在肇慶老鼎自然保護區,她和男生一樣背
負公共的食物和帳篷,主動去尋找失散的夥伴。她不但體能超常,而且為了朋
友絕對可以犧牲自己。

跟白雲一起,我是群驢,什麼也不用操心,管好自己,不成為別人的拖累就行
了。可和暗花一起,我成了頭驢,也因此有了一份責任和壓力。不能撇下她一
個人。儘管都是獨立自主的背包客,誰離了誰都照樣走。又不忍讓白雲失望。
我改口:暗花去,我就去。

吃飯的時候,白雲給我們看照片,她穿戴著\人的服裝首飾,廚房裡氣派地掛
著一排排的牛頭骨,隔壁桌有人認出了學生家長,是\人的頭領,人大代表,
為\人這個少數群體作出很大貢獻,是一方名人。這是條件最好的一家,而多
數學生家都很貧困,有的稱得上是家徒四壁,甚至不願意讓老師進家門看。

有的學生離家四年,家裡發生了很大變故,親人病故,或者意外身亡,且是一
兩年前的事。因為路途遙遠,通訊不方便,家裡都沒有告訴他們。本來歡天喜
地的回家,突然面對悲慘的事實,面對艱難的生活,能否繼續升學,學生哭,
白雲也哭。

我跟白雲說起希望之光網站,民間助學組織,搜集偏遠貧困地區的孩子資料,
放在網上讓人認捐,不經手善款,以避免貪污挪用。確認孩子的認捐資格很困
難複雜,都是由義務工作者,冒險去到那裡調查,核實,跟進,當地的有關部
門會阻撓干涉,因為這種調查暴露貧困和失學狀況,另外,貧困的人並非都樂
意接受幫助,他們要考慮自己的尊嚴面子,懷疑民間團體的可信度和動機,擔
心天上掉餡餅會惹來麻煩。

白雲能夠提供困難學生的名單資料,但還要有義工深入到西藏的上下察隅,跟
進核實資料,這些學生才能得到幫助。實行起來難度頗高。依靠機構團體力
量,能使更多的人得到持續穩定的資助,不過,目前我們力所能及和切實可行
的。是像白雲那樣向個例提供暫時幫助。

我想起什麼,發簡訊問一個朋友:你是否願意收養藏族孤兒,他立刻回復,願
意!這個世界的人口膨脹,人們為了生存瘋狂獲取資源,地球負荷太重,像我
和一些朋友一樣,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放棄生育權利。或許更積極的做法,是去
領養孤兒或者被拋棄的孩子,他們被莫名其妙地帶到這個世界,卻被棄置於孤
獨冷酷的境地,得不到人間應有的關愛和照顧。與其帶多一個孩子來這樣的世
界,不如把愛給那些無辜孩子。

領養孩子是一件比自己生養孩子更艱難的事情,不僅是有經濟能力和愛心就
行,希望將來我和朋友們能夠做到。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4 21:18
0620公司朗瑪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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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在上下察隅,被各種無名小蟲咬得,斑斑點點,痒痒難忍,為她接風洗
塵,本打算腐敗一把,到溫泉賓館泡溫泉,可聽街上人說,溫泉賓館都是小姐
去洗,越洗越痒痒,給我們指點了一家喜洋洋浴室,名字起得真好,聽起來像
「洗痒痒」 。
老闆照例問我們幾個人,我說,三個人,還好,老闆沒有問,要單人房還是三
人房,要不要洗3P? 洗完澡,站在浴室門口吹頭髮,一個年輕的小個男子和白
雲打招呼,小地方轉來轉去總遇到熟人,是給白雲派車送學生的察隅教育局領
導。他盛情邀請我們去朗瑪廳,即藏式歌舞廳夜總會。

白天看過「公司朗瑪廳」的招牌,不知所以。用」公司「做歌舞廳的名字,夠
怪的。也許「公司」這個詞在這裡代表時尚新潮,都市感覺,燈紅酒綠?也許
靈感來自「公司三明治」?為開公司的人,在公司上班的人服務。

裡面的格局和普通歌廳差不多,有個小舞台和長方形的舞池,轉球霓虹燈,柱
子和牆飾是紅紅綠綠的藏式風格,長條的藏式桌椅。圍成一個個四方型,以表
演藏族歌舞為主。

領導夫人又帶來一幫人,多數是屬下的老師和司機,我們合成更大的一圍,領
導夫人高大豐滿,栗黃色的長發,很像俄羅斯女人,和短小精幹的領導相映成
趣。她是漢藏混血,領導是純漢族,送白雲和學生的司機,也是漢藏混血,有
一個藏族名字白馬,一個漢族名字王雪峰。可見漢藏通婚很是普遍。

在轟鳴的音樂聲中,開始可怕的輪番轟炸式敬酒。白雲和暗花本不能喝酒,但
無力抵擋猛烈的敬酒攻勢,很快被灌了好幾杯。人聲鼎沸,觥籌交錯的場面,
勾起我遙遠的工作記憶,國際貿易就是從酒桌到宴會,對著面目模糊的各色人
等,大腦空空說著場面話,味如嚼蠟地咽著昂貴的菜肴。條件反射地,吃喝等
同於工作的壓力和負擔。我提醒自己放輕鬆,今天不為任何目的而吃喝。

隔壁桌,有一張面孔特別熟悉,霓虹光線下仔細辨認,竟是工布弟弟,他戴了
一頂棒球帽,換了一身紅色夾克。好像整個換了個人,但臉仍是溝壑縱橫的
臉。他們幾個只是盯著舞台上的表演,不怎麼聊天,也不怎麼喝酒。。我驚訝
地跟他打招呼,和他一起的是從察瓦龍出來挖蟲草的老鄉。都是小夥子。

演員表演完畢,開始邀請觀眾一起跳鍋莊。領導和夫人極力拉白雲上台,我也
慫恿她,去跳舞就可以躲過喝酒,不過跳舞比喝酒更另她尷尬。白雲被逼無
奈,轉移矛頭,向局長揭發我是一個舞迷,到任何地方旅行,都要學跳當地的
舞蹈, 瀘沽湖跳摩梭舞,海南島跳黎族舞,卡納斯跳哈薩克舞,塞普勒斯舞蹈
學校學希臘舞,在舊金山街頭跳黑人舞,不放過任何一個跳舞的機會。

舞蹈是人類最原始的語言,最直接的情感表達方式。聽著誘人的音樂,我就會
忍不住起舞,藏族舞蹈的基本步法對我來說是很熟悉的。 幼兒園就跳過《北京
的金山上》《翻身農奴把歌唱》,後來也跳過《青藏高原》《珠穆朗瑪》,但
舞台表演的舞蹈,動作經過藝術誇張,和民間自娛自樂的舞蹈差別很大。有次
在吐魯番,我班門弄斧主動表演《掀起你的蓋頭來》,引得維吾爾小夥子哈哈
大笑,說:我們維吾爾跳舞從來不會把腿踢得那麼高。

圍成一圈跳鍋莊,每一支曲子,都搭配一種固定的舞步,舞曲一首接一首好像
沒有盡頭,節奏越來越快,動作越來越狂放,逐漸興奮的人們好像停不下來的
陀螺,一圈圈旋轉伴隨著尖叫,每個人都大汗淋漓,高原跳舞相當消耗體力。

我從舞台上望向工布弟弟那邊,他們仍然靜靜地坐著,直愣愣地盯著舞池裡歡
騰狂舞的人群。好像看著另外一個世界的人。聽說挖蟲草艱苦異常,在海拔四
千米寒冷濕滑的高山草甸上,啃乾糧睡塑料棚,至少要一個月才能下來。他們
不就是來朗瑪廳享樂放鬆的嗎?藏族不是人人都會跳鍋莊嗎?

最後,台上只剩我和另一個打扮時髦的藏族女孩,看來她是個高手,把鍋莊和
恰恰舞混合在一起,我學會了她的舞步,和她對跳飆舞,再加上自創的花樣,
又輪到她學我的舞步。引得台下鼓掌叫好。

直跳到體力不支,盡興而回。托領導的福,在察隅過了一把夜生活。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4 21:19
0620 獨門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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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和白雲已經像老朋友,朗瑪廳打佯后,他請我們吃燒烤,察隅街頭的消
夜,串串香,十字路口,好幾個簡易的塑料棚子,一張桌子,幾條凳子,多數
是四川人,架著炭爐,5毛一串,各種蔬菜肉類,內臟雜碎,在一個棚子里看到
雞頭劉國良和一個陌生女孩,另一個棚子里看到嬌小老婆。
白馬又叫了一箱啤酒,剛才有領導在,他沒有敞開喝,很不過癮。他對我和暗
花還不熟,抓著白雲猛敬酒。他勸酒的花樣可真多,白雲只好和他一對三,可
好像正中他下懷,他簡直是無底洞,西藏的喝酒規矩,誰先上廁所誰就輸。白
雲實在招架不住,頻頻用眼神向我求助。

看來要出動我的獨門殺手鐧,

我對白馬說:你幹嘛總沖著白雲呀,人家為人師表,注意形象,不要再欺負老
師了,你直接沖我來吧,翻身農奴得解放,婦女能頂半邊天,咱們不要一對
三,那不是欺負男人嗎,我和你男女平等,一對一。
白馬一聽高興了:還是迷姐姐爽快,我就喜歡這樣的。。。
我給他和自己斟滿杯,說,白馬,聽說你以前也是老師,你叫我迷姐姐,我就
叫你白老師,我敬老師一杯,先飲為敬了。我懂懂懂喝個底朝天。
白馬有點意外:迷姐姐,厲害,你酒量一定很好,女人不喝則已,一喝驚人。
我再敬你一杯。
兩杯下肚,我說:這啤酒灌一個水飽,上幾趟廁所,什麼也沒有了。不如我們
換白的吧,白酒才能算酒呀。啤酒只是飲料,一點也不過癮。
白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主動進攻:迷姐姐,你不是說真的吧,我可真叫
白酒了啊,你到時可不要反悔,可不要哭爹喊娘。。。。
我說:是真的,我喝啤酒沒感覺,喝了也是白喝,多浪費呀。我真的好喜歡好
喜歡喝白酒,尤其是濃香型的,。。。。不信你問白雲,

白雲會意,把當年的光榮事迹,娓娓道來:是呀是呀,阿迷特別迷戀白酒,去
阿里轉神山的時候,家長送了瓶高度白酒,給我們轉山禦寒用的,可還沒到神
山,在巴爾兵站那天晚上,阿迷直喊腳冷,就把酒打開了,不聲不響喝掉了半
瓶。她還說不好意思喝完,給大家留點。把我們嚇壞了,海拔這麼高,怕她出
什麼事。結果一點事沒有。她喝白酒,沒底兒。。。。白馬你要小心
喲。。。。別怪我不提醒你。。。

白馬不怎麼相信,這回遇到女酒鬼了,說:啊?那你到底多少酒量啊?

我想了想,算了算,然後說:我也不知道呀,至今沒喝醉過,怎麼知道底呢,
有一次獨自在家,邊看電視,邊喝了一瓶五糧液,我以為會醉呢,可越喝越清
醒,五糧液,我家鄉的酒,就是好喝啊,可惜太貴了,那是別人送我的,後來
一直沒機會喝第二瓶。
我眼睛也不眨巴一下,來個氣勢壓人。
白馬難以置信:不是吧,不會這麼巧吧,告訴你,我平生只喝醉過兩次,兩次
都是栽在女人手裡,女人喝白酒太可怕了。我得吸取教訓,我不和你喝白酒,
我可不想第三次被女人灌倒。

我不依不饒:白老師,不喝已經不行了,既然開口請我們喝酒,你不能反悔
呀。我又沒有欺負你,我們一對一啊。。。。
白馬哭笑不得:我害怕你,行嗎,你放過我吧,我給你買白酒,你自己喝好不
好?告訴你,我喝醉了,會撒酒瘋的,你們抬不動我的。
我堅持:自己喝有什麼意思,都說藏族熱情好客,你就這麼好客呀,叫遠道而
來的廣東朋友自己喝?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我可要生氣了。。。。
白馬讓步說:要不,咱們按你們廣東習慣喝吧,隨意,能喝的盡情痛飲,不能
喝的不勉強,以茶代酒,隨意好不好?

嘿嘿。。。 心理戰術大獲全勝。
作者: 膽小鬼    時間: 2005-3-14 21:41
兄弟,是不是寫小說出身的啊!我可真服了你了.....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5 23:57
哈哈,我是搞體育出身。。。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0
0621家長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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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凌晨兩點多,白馬把我們送回住處。他走路有些打晃,口齒也不如先前清
楚,我們要送他回去,怕他掉進路邊水溝里睡上一晚。他堅持不讓。這麼愛喝
酒的人,當老師不合適,跟著領導倒是很多應酬喝酒的機會,不過,當司機也
有點玄。
睡到自然醒,午飯,幾個家長聯合宴請白雲老師,吃川菜火鍋,總是沾白雲的
光,白吃白喝。第一次跟白雲到拉薩,就領教過學生家長火辣辣的熱情,邊巴
大叔開車去機場迎接,隆重地給我們每個人掛上哈達,在強烈的陽光下,反著
銀光,和天邊潔白的雲朵遙相呼應。讓我禁不住在心裡歡呼,拉薩,終於來到
拉薩!

晚上,一頓豪華的藏式大餐,第一次喝清甜的青稞酒,吃了拌著調料的生牛
肉,可惜其他的菜肴都忘記了,只記得最後上的兩盤青菜,被我們最快搶光。
後來得知這一餐飯,要上千元錢,我們都面面相覷,心痛地暗自算計,足夠在
西藏生活一個月的吧。

邊巴大叔還為我們的轉山旅程,準備了一箱箱的礦泉水,水果,牛奶,快食
面,還有那瓶高度白酒,令我們不知如何是好,坐立難安。家長對老師的感激
之情,被老師的朋友分吃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孩子遠在廣東,父母鞭長莫
及,老師替代父母照顧孩子的一切。

白雲連續帶了兩撥西藏班的學生,她最青春美好的八年,和這些孩子一起度
過,(來自藏區的孩子基礎較弱,上初中之前,先要上一年預備班)。

孩子從雪域高原來到亞熱帶城市,對許多病菌沒有抵抗力,容易染上各種疾
病。感冒發燒,出麻疹,肺結核。。。本來不傳染的疾病也變成傳染,老師送
一個去醫院,回來發現又有兩個不舒服,最後,全班大部分都住院打點滴。

十二三歲的孩子,生活自理自律能力都不太好。冷天不知道加衣服,熱天不肯
脫衣服。漢藏生活習俗迥異,我曾在成都西藏班女生宿舍樓里看到一條標語
「今天,你洗頭了嗎?」。在西藏,不需要經常洗澡,問題不大。在廣東,水
土氣候不同,如果不養成洗澡的習慣,就會長瘡生皮膚病。

集體生活的不適應,精神上的孤獨思鄉,幻覺幻聽,心裡暗示,在普通孩子中
罕見的癔病,在這些孩子中變成高發。另外還有些神秘的靈異現象,也無從解
釋,是否孩子帶來了西藏的神鬼魔力。管得了,管不了,都要班主任來處理。
預備班的階段,白雲基本是全天候陪伴,吃住睡都和孩子們在一起。

因為路途遙遠,孩子回不了家,節日寒暑假,西藏班仍然安排上課,安排集體
活動,怕他們出去亂跑。若有一個孩子出事,都會驚動省市領導,不小心就是
敏感的民族問題,老師的神經時刻不能放鬆。能脫開身的假期,白雲也是往西
藏跑。

學校雖沒要求,但白雲堅持送學生到家,她說不放心,以前有過畢業生回家路
上翻車死亡的。西藏的路況險象環生,老師在車上,並不能保證不出車禍,只
是危險發生的時候,有老師在孩子身邊共同承擔。我想,她是不捨得她的學
生,把最後分別的時刻盡量向後推延。

作為驢友關係,對她的工作生活,她的付出和苦衷,我所知有限,真正是「道
聽途說」的。我希望今年她離開西藏班后,可以有時間,多陪陪每天透析治療
的老爸,可以有精力,把空置很久的房子,裝修一下,可以有點私人生活,想
想八字沒一撇的愛情,考慮一下同齡人早已完成的結婚生子等人生大事。

我好像聽到了白雲老師對我這段作文的評語「八卦」而「老套」。

0621雲夢汽車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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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叫我一起,去看望一個退學的學生,實在不適應在內地的學習和生活,放
棄令人眼紅的機會,退回察隅中學, 白雲熱心地打探著他的消息,好像他仍是
自己的學生。同學也不太了解他的情況,說他很少來上課,不知道他個人還是
家庭出了什麼問題,我真擔心她會找到他家裡去。如果我是退學逃學的學生,
肯定最不想見的就是以前的老師,即使見了也不能怎樣,可是老師的職業本能
吧。

察隅中學的教學大樓,是察隅最高大漂亮的建築,廣東援建,教室課桌黑板都
是與時俱進的檔次,和廣東的學校一樣,牆上的標語「禁止青少年吸煙」,顯
然成年人是抽煙的,且煙癮滿大,在教學樓也忍不住。所以,青少年就吸二手
煙吧。

成年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總是寄希望於下一代,認為他們應該做到。這種荒
誕的現象,無處不在。自己無可奈何地撒謊,希望孩子誠實,自己無法抑止地
走歪門邪道,希望孩子正直。所以進入社會後,聽話的乖孩子,不知所措,陷
入矛盾分裂的困境。不聽話的孩子,倒是如魚得水,不需要從新學習遊戲規
則。

在去察隅中學的公共小巴上,意外地遇到小黑,她仍穿著超高的高跟鞋。拎著
兩塑料袋剛買的菜,一臉幸福狀,看來和男友過起小日子了,在這裡把孩子生
下來再說。 她邀請我們到家裡去玩,雖然是客套話,我倒真想去看看,說不定
可以和她以及男友聊聊幸福話題,我問她家的門牌號,她說:你進了大院里問
小黑家,人人都知道。

她在單位宿舍大院門口下車,這裡距離察隅中心有一段距離,稍顯偏僻。我發
現,隔壁的院子是雲夢汽車修理場,到達察隅那個夜晚,性工作者們包括黑玫
瑰都是在這裡下車的,我還納悶,汽車修理場怎麼起個曖昧的名字,修車的司
機大佬,通常都希望「威力」「快達」或者「平安」之類的,不過,要是有雲
里夢裡的感覺,那肯定來了一次想兩次。。。。

「公司」朗瑪廳,「雲夢」汽車修理,總覺得調換一下名字才合適。可是察隅
就是與眾不同。想當年,小黑從四川來到察隅,也是在雲夢汽車修理的大院里
落腳吧,然後,和隔壁單位大院的藏族小夥子一見鍾情。

大院門口有個保安亭似的小木房,牆上被人亂寫著「炮房」,看著彆扭,應該
叫「炮樓」吧,因為木板牆被打了大大小小的洞,好像槍眼,從裡面可以伸出
槍來射擊,從槍眼看進去,是一張床大小的木檯子,鋪著骯髒的花被子,人要
上床才能關上門。這又不像炮樓了,更像西瓜地守夜人的窩棚。牆上除了大字
寫的炮房,還用小字寫著許多髒話。這個怪東西如果擺在巴黎蓬比杜博物館
里,肯定是前衛的裝置藝術品。可它在馬路邊,夠挑戰想象力的。

回來,和暗花講了小黑的邀請,順便想做雲夢汽車修理的幸福調查。暗花沉
默,意味著很不情願去那種地方,好不容易脫身,她不想再招惹是非。想象一
下,自己一個人。走進雲夢汽車修理場,就一陣恐懼,儘管也說不出,到底怕
個什麼。我不是記者,不是學者,以什麼身份去做幸福調查呢?

調查過的人,最嚴重的反應是拒絕回答。多數人對幸福問題都是滿有興趣的。
畢竟大多是嚮往幸福的。但性工作者會有什麼反應,想象不出來。 不會把我打
出來吧。深究一層,我之所以有這種想法,因為把她們另眼相看,已經預設她
們是不幸福的,這本身是歧視心態,說不定她們很幸福,這是她們能獲得的最
好選擇。

對於察瓦龍,暗花權衡結果是不去。除了自身體力問題,更擔心出了雲南之
后,要從滇藏線再進藏,那時正值七月雨季,塌方事故頻繁,相當危險,丹丹
兩次嘗試走都失敗,真有可能進不來,滇藏線在芒康和川藏線匯合,到時又要
重走芒康至八宿一段,想起我們經歷過的種種驚險,真沒有勇氣走第二遍。今
年又是不太吉利的2004年,我們不可能總那麼幸運。

0622端午節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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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7點,在寒冷中醒來,發現好朋友依時而來。繼續睡去,作一怪夢,我趴在L
的身上,說不清是在擁抱,還是打架?可總感到硬邦邦隔著什麼東西,起來一
看,他本來瘦削的身材,肚子高高拱起, 掀起衣服,他的胸腹覆蓋一塊拱形的
木板,木板邊緣打著洞,用皮繩縫在他的身體上。他無助的仰躺在地上,像一
只被掀翻的甲蟲。

清晰的夢境,喜歡自己解析,有時代表一些含義,有時是一種預兆。硬邦邦的
木頭肚子,可能和好朋友有關。可為什麼會夢到L呢,他是個溫文爾雅得有點怯
懦的人,只見過他一面。在一個天主教堂改成的酒吧里,他說,想喝點紅酒
嗎?我說,不怕我喝醉了一腳踩死你,他笑了,死在你腳下。求之不得。

端午節,到街上找粽子吃,沒找到,卻遇到教育局領導,要請我們吃飯,可我
腹痛難忍,肯定是這些天奔波勞累,路上一直穿著短褲涼鞋,受了涼,得罪了
好朋友,大發脾氣要折騰我一下。艱難的走回住處,臉色一定慘白得像個女
鬼。兩腿發軟,出虛汗,想嘔吐,眼前一抹黑,上樓梯的時候差點暈倒。

躺在床上,接受承受來自地獄的酷刑,陽光明媚的世界離我遠去。女人的身
體,和大自然有著密切的關係,太陽,地球的運轉,月亮的陰晴圓缺,潮汐的
漲落。從孕育生命的子宮,向外散發出來的徹骨冰冷, 像躺在冰棺材里,渴望
喝一碗媽媽煮紅糖薑湯,讓幾乎凝滯的血液流動起來。

身體疼痛難受,使人無暇顧及外部的世界,全心全意的集中在自身的內部。疼
痛難忍的時候,常會忍不住仰問蒼天,為什麼人活著要有這麼多痛苦,是不是
犯了什麼錯要受到懲罰?為什麼不告訴我犯了什麼錯?只能默默承受痛苦嗎,
能不能逃離?怎樣才能逃離?

身體上痛苦,我知道忍一忍就會過去,忍不住還可以吃芬必得,讓神經麻木,
可是精神上的痛苦呢?每時每刻,沒有盡頭的折磨呢,忍到什麼時候,到哪裡
去找止痛藥?

疼痛的間隙,顯得那麼寶貴而幸福,思維恢復短暫的清醒,飄向遠方,遠在全
國各地的朋友們,此時在做什麼?在你們的心裡西藏是偏遠地區,察隅在它的
東南角,是西藏的偏遠地區,我正躺在這個角落裡。想念你們。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2
0622床榻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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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快樂! 武漢T發來第一條賀節簡訊,我將轉發給其他朋友。他是新近認識
的朋友,但有種特別的親近,一手精緻文字,操控自如,在男女之間,遊走自
如,情歸何處。黃鶴樓下第一次見面,我夾雜在人群中和他擦肩而過,他說一
眼就猜出哪個是我,穿迷彩褲的女行者。
B算個修行者吧,居家生活,守著和尚的戒律,藉助瑜伽來傳播他的佛教信念。
年輕的妹妹在他的影響下出家為尼,父母遷怒於他,為來世而修行的人,被現
世的煩惱搞得焦頭爛額,戒得了七清六欲,守不住內心安寧,他媽媽幽靈似的
目光,打斷了我的精神探索之夢,去哪裡找一個靈性導師?

和B一起買的桃木劍,是否完好地躺在上海H 的辦公室里?他剛烈天真的功夫女
友,把我假想成情敵,而砸爛他辦公設備,他和老婆的冷戰,最終離婚還是和
好,做著江湖夢的玩物少爺,是否回歸正途,繼承家業。他說,好朋友可以不
常聯絡,但永遠在他心底,可,永遠不聯絡的還是朋友嗎?

在北京,把對H的困惑和不甘向C傾訴,他理解微妙的人際心理,更懂得無奈和
委曲求全,我一向是朋友們的心理垃圾筒,可這次想清理一下自己的垃圾。他
一直默默關注我的內心成長變化,不過那些天,更關心我的冷暖,陰鬱而執迷
的眼神,「讓我給你暖腳吧?像你的奴隸一樣?為什麼我不可以?」 他的熱心
帶給我一絲心寒。

內蒙W又離家出遊了吧,不到三十歲就退休,像佛一樣幸福圓滿的人,一次次離
開老婆孩子,去尋找入畫的風景,究竟找到些什麼?他說C應該承認自己只是一
個普通男人。何必找那麼多借口。所以W直說了,我想和你做愛,因為有一點
愛,借著酒勁和夜色,沒什麼好怕的。其實,他最怕的是無欲無求,真的成佛
吧。

Z怎麼還不結婚呢,快生個孩子吧,不想耗費十年青春,只留給他一個痛苦的泡
影。真的愛過他嗎,要生要死,精神崩潰,怎麼全然沒有了感覺。我以為愛的
是彼此的靈魂,他說,若你不是女人,讓我怎麼愛你。只需我女性的軀殼,就
可換取他忠貞的愛情和一生一世的承諾,這才是許多婚姻的真相吧,為什麼偏
我抗拒。男人要老婆是做飯做愛的,拿著靈魂有什麼用。他說十年了,仍然搞
不懂我在想什麼。愛果然是一個人的事情。愛的是他對自己的迷戀?愛是體內
物質失恆導致的醉人幻境?

我關心過X和Y的靈魂嗎,只享受他們賞心悅目的身體,陽光雄性健碩,禁忌的
狂喜, 他說,我是你的工具,肆無忌憚使用吧, 不要在乎我,工具沒有思想。
愛的就是沒心沒肺,召之即來揮之則去的輕鬆,沒有承諾,依靠,牽掛,沒有
糾纏不清的沉重。我何時變得如此心安理得。是否已跨越兩性的鴻溝,這是成
長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嗎,站在這個角度才能理解z嗎?

J和D像親人一樣緊密,又好像快成陌路人,同一屋檐下就能叫做一個家嗎,J說
因為有我在,他每次回廣州都有回家的感覺,我是他的親人嗎,平淡過日子,
相濡以沫,三個沒有血緣的人,需要什麼樣的緣分才能走到一起?如何面對外
界目光,是否意味著以後將在謊言中,面具下生活。我不敢深究,不在乎性別
軀殼,就能說明在乎靈魂嗎?柏拉圖式的純粹?我究竟想要什麼?我要的是不
是太多?

加拿大的P和荷蘭的M, 大學時我們組成逍遙俱樂部,憧憬未來。現在我們分踞
三大洲,向著自己以為的天堂奔跑,天堂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沒有一個逍
遙自在的,掙扎求存,疲於奔命。

那些享受高福利的荷蘭同事,不能理解M沒日沒夜地工作和學習,把自己搞得像
個機器狂人,他們說陽光海灘悠長假期才是生活,可對M來說,生活是身份國
籍,社會地位,是安全的房子,而不是半夜持刀和砸門的醉鬼對峙,是穩定的
性生活,而不是兩地分居獨守空房。我眼中的M是最現實的世界女,最能適應社
會的物質主義者,只有一次,她在越洋電話里問起「生活的意義?」

純真無邪,充滿幻想的P,指定我為她日記的唯一繼承人。(我要再接再厲,爭
取成為她的財產繼承人)她與丈夫孩子分隔多年,漫長的孤寂,幾經情感的糾
葛困擾,令她近乎瘋狂。她笑著說,那次摔下樓梯,忍著劇痛自己打911叫來救
護車。沒想到吧,我變得這麼能幹!突然又酸楚地哭起來,『我從不知道生活
是這麼艱難。你看我說說笑笑,內心的苦。你想象不到』 最親密的朋友幫不了
她任何。只能聽著大洋那頭無助地痛哭。揪心的痛,

那些愛著我們的丈夫,男友,情人們,那些帶給我們快樂幸福的人,也正是帶
給我們刻骨心碎的人 。一次次發現,最恐懼無助的時候,還是獨自一人面對殘
酷。猶如現在,子宮深處的疼痛,躺在床上的我,全然承受。無可分擔。

每個人的世界都是那麼不同,誰能進入誰的內心,已知只能理解已知,而無法
解釋未知,與生俱來的孤獨,直到盡頭的孤獨。

0622浮想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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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西藏偏僻的角落,猶如躲在深深的地洞,仍存在這個世界上,又遠離了它
給我的壓力,我怎麼會在這裡?來幹什麼?看人看風景?和我有什麼關係?

臨行前,在佛山圖書館舉辦《在路上》西藏講座,被觀眾問到,為什麼一次次
去西藏,不覺得對西藏是侵犯嗎,口口聲聲的熱愛大自然,淳樸民風, 綠色環
保,其實,無非是為了滿足好奇心,為什麼不讓西藏安靜,放過它吧。

在高高的講台上,我們承認外來者身份尷尬,也很容易列舉一些理由和借口,
生存發展與破壞,永遠是一對矛盾體。人的每一口呼吸,每一口飯菜,都是對
地球資源的索取,博弈的過程,平衡的程度,環保,雖是站在一個更高的角
度,歸根結底,是基於人本身的需要,為了可持續發展,避免人類因為貪婪的
慾望而自取滅亡,西藏的旅遊經濟和其他地區一樣,需要遊客流量的支持,許
多藏民正是靠掙遊客的錢,改善困窘的生活。等等。。。

但是,真正的原因我沒說。其實,我只是沒地方可去。

我一點也不覺得,去西藏就像回到家,心靈找到精神家園。我也不是支援西藏
建設,扶貧義教,去撒錢做慈善。我更不是為了風景,世界各地的美景,也見
過不少,對於灰暗麻木的心,再美的風景都是浪費。在心底,只能請求西藏,
暫時收留這個無處可逃的人。

我不是一定要來,我只是沒地方可去 。

兩年前,做得半死不活的工作,也被我弄丟了,無所事事,跟著白雲等幾個朋
友,去阿里轉神山,都說馬年轉一圈等於轉十三圈。又不是佛教徒,掙了工分
也不知道找誰去兌現。反正據說那裡很神秘,很神聖,是個不同的世界,第一
次進藏兩眼一抹黑,就奔了阿里。

一鼓作氣,跨越南北新疆,人越走越少,到陝西只剩我一個,逛了很多著名的
墳墓,山東,江蘇,安徽,繞了一大圈,兩個多月過去,很不情願地回來,以
為能整清思路,雖沒有答案,至少寫下過程,但高原缺氧好像造成了記憶喪
失。坐在電腦前,腦子一片空白。

擇一塊鬧市靜地,重新修習瑜伽,六點起來練功兩小時,靜坐一小時,素食4個
月,斷食十天,唱頌快樂咒希望咒,讀《金剛經》,背《心經》, 跟人去放
生,放鬆,放下,放棄一貫的思維方式,前生來世的輪迴。雖然有所啟發和感
悟,但又添新的困惑和疑問,猶如困獸在黑暗中莽沖莽撞,誰來打開天窗,透
進光亮。。

偶遇一本閑書《人死前應該做的99件事情》,一數已經做了88件,沒做的都是
有關童年的,鬼使神差地,二十年沒見面的童年好友,竟然打來電話,邀我北
上黑龍江,看童年生活的地方,同學老師,好像穿過時光隧道,20年裊無音信
的空白,刻在每人臉上,淘氣的孩童,已為人父母,曾經耿耿於懷的天大事,
念念不忘的細小情,都灰飛煙滅,而未來的幾個20年,將以更快的加速度,轉
瞬即逝,有什麼可不耐煩的?即便做完99件事。

南下稻城亞丁,徒步卡斯地獄谷,瀘沽湖,梅里雪山轉經路,香格里拉,走過
佛教世界傳說中的兩大屍林,生死交匯的中陰,鬼門關,寂靜陰森的原始森林
里,默默扣問鬼神,該去哪個方向?沒有回答。。人需要信仰,來戰勝未知的
恐懼,在惡劣環境中求存,所以人創造出信仰,有信仰的人堅不可摧。

除了西藏和以上提到的地方,這兩年間,還去過湖北,江蘇,內蒙,山西,香
港,福建,青海,甘肅。。。。算起來,已走遍所有省份(除台灣),為什麼
仍覺得沒地方可去。既然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為什麼還要去這去那?也許,我
只是不想,像個大塊垃圾呆在家裡,不想父母看著傷心。

我的出生和以後的一切,似乎都是為討他們開心一笑。曾那麼刻苦努力,使他
們榮耀, 可那一天,我終於忍不住,流著眼淚問他們,為什麼把我帶到這個世
界,我不樂意來,你們知道嗎?呆在這世上的每一天都讓我厭倦至極。叫我如
何回去?

他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不都是感激父母的生養之恩
的嗎,他們驚恐萬丈,被嚇得像孩子一樣大哭。作為孝順女,我應該像同齡人
一樣,為人妻母,讓父母接送孫子上學。而不是用這個折磨我二十年的問題,
來折磨他們。

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來幹什麼,無所適從,無頭蒼蠅,心緒不寧,什麼也做
不了,晚上睡不著覺,早上起不來床,洗臉刷牙吃飯,都成了負擔,更別提工
作,有什麼意義?給一個理由?不願意睜開雙眼,面對一個個撲面而來的日
子。

人類的起源,生存的意義,走向毀滅或走向另維次空間,那些哲學家關注的問
題,科學家研究的成果,,文學家所寫的書籍,解決不了個人的困境,我將走
向哪個空間,如何處置我剩下的時間。

醫生底氣十足地說話了,抑鬱症,現代文明社會裡悄無聲息的殺手。他們賣給
我十元錢一粒的葯,吃了讓臉腫得像豬頭,讓腦子凝得像漿糊。不過它有效,
能控制思維,讓你不去想生死和意義。

於是,父母對待我 ,像陽台上的盆花一樣,精心呵護照顧,每天澆水施肥,我
可以不開花,不結果,可以生病長蟲子,但只要不死掉,只要活著,就好。

一棵植物是有生命的,一塊冰冷的石頭也有生命,喜馬拉雅山脈在慢慢長高,
生長變化消亡的過程,就是生命,我們像寄生的短命的細菌,瞬間即逝,只不
過短暫的生命,無法理解看不到盡頭的漫長生命,有生命就有感知,有感知就
有痛。

不是人,不是生物非生物,不是鬼神,只希望自己是個「不存在」。


0622 半夢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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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是與生俱來的常態,早已學會友好相處,甚至享受它。其實,更害怕的是
牽掛。親人的牽掛,把我牢牢鎖在這個令人厭惡的世界。

父母常懦弱的自責,把孩子的基因生的有缺損,他們擔驚受怕,怕我去西藏送
死,翻車,滑落懸崖,被雪崩泥石流埋掉,然而,除了默默祈求上天保佑,他
們毫無辦法。

然而,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冥冥之中,是他們牽引著我,把我拉回來。只要
有一絲希望,即使沒有希望,也絕不撒手。他們總辦法。

窒息昏迷,倒在布魯塞爾街頭,離開肉體的靈魂,快樂自由輕鬆,直奔極樂世
界,和小朋友們在操場上,圍著圈唱啊跳啊做遊戲,開心極了,樂而忘返,但
我聽到媽媽的聲音,急切的呼喚,天都這麼黑了,跑哪裡玩去了,怎麼還不回
家吃飯,怕媽媽生氣,我順著白色走廊,跌跌撞撞,一路狂奔,回到躺在路邊
的身體。

他也是聽到我的呼喚回來的嗎?我曾竭盡全力地拉住他,可為什麼最終放手
了?

十年前,他從高樓跳下,昏迷不醒。十年了嗎,為什麼一點也沒模糊退色,我
不是曾喪失過那麼多記憶嗎?儀器屏幕上微弱的線條,看不見的生命跡象,我
握著他冰冷僵硬的手,祈求上天,再給一次機會,上帝,你真的在那嗎?求你
讓我看一次,只要一次,我願意付出一切,上帝向我證明了。

三年後,他真的走了,毫不猶豫。上帝仍然在那,可我不再請求。實在太累,
太沉重,我拉不動了,撒手讓他去吧。自己都不願意呆的地方,為什麼要挽留
他呢,他是那麼痛苦,痛不欲生,也許他更適合那邊。

我想,他現在很幸福快樂。我不再牽掛他,他也不再留戀我。真的無牽無掛,
才能走的那麼乾脆。我多麼羨慕他,嚮往他的世界,我曾經離死亡那麼近,但
我放棄了。

幾條黑影,刀架在脖子上,我說,開槍打死我吧,我對你們,對所有的一切厭
惡至極,他們說,活的那麼滋潤,誰信你想死,你想死,我們還不想死呢。 很
清楚,怎樣做他們就會殺人滅口。我決定去他的世界,讓他不再孤單。理智地
計算自己的保險賠償和存款,能夠給父母養老多少年。但耳邊響起了媽媽失去
他時撕心裂肺的哭喊,再失去我。她將何堪?

痛不欲生又如何,她會活下去。不是她痛不欲生,就是我痛不欲生。黑暗的深
處,我看得更加清楚,他不是自殺,是被父母用愛殺死,愛能殺死人!心痛與
怨恨,無法釋懷,卻無法像他一樣報復。他們已經得到足夠的懲罰。

父母說,子女是債,有討債,有還債,他是來討債,你是來還債的。爸媽不要
再哭,我許諾,不去死。就像他曾向我許諾,只是他用命換了我的。那一刻,
才意識到,從此將苟活於世,連選擇死的權利都喪失,我感到無限悲哀。

聽不懂說什麼?。。。。就當我什麼也沒說。原諒那些胡言亂語。等明早的太
陽出來,我會從地獄回到人間。

朋友說,總羨慕你,仰天大笑出門去,恣意揮灑山水間,看了遊記才知道那麼
驚險艱苦,這樣旅行貼錢給我也不去,真不明白為什麼去冒這個險。

我說,沒有比生活更艱難驚險的旅行,旅行是簡化的藝術化的生活。像演戲做
夢。可以上天入地,死一百次,更重要是,可以隨時退出,老子不玩了。可
是,生活如何叫停?堅硬突兀的擺在面前,不能繞行,只有硬扛。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3
0623再見了察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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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布兄弟在為徒步做準備了,把採購的大米,蔬菜,油等物資, 搬進我們房
間。白雲買了雨鞋,雨衣雨褲,預計全程在雨中泥濘中行走。我和暗花,既然
不去察瓦龍,就要找車去然烏。嬌小老婆的車近期都不走,因為進四川的路又
不通了。
上街問了兩圈,沒車。見郵局開著門。住在郵局樓上5天,還第一次碰到郵局開
門。進去問郵車情況,也沒有去然烏的。察隅是個值得紀念的地方,也許這輩
子不會來第二次,買套林芝風光明信片,叫工布用藏語在每張寫上「扎西德
樂」。寄給沒機會踏足這裡的朋友們。

暗花帶來兩個男客,說一路跟著她,還幫她拎東西。就帶上來房間。不是暗花
突然大膽了,只因他們阿姨阿姨叫得甜,自稱親兄弟,可是一個像藏族,一個
像漢族,才七八歲,就知道用謊言保護自己。男孩就坐在床上,看著我們收
拾,看到稀奇的東西摸一摸,阿姨這是什麼,阿姨那是什麼?

我們越來越喜歡跟孩子玩,因為孩子里沒什麼壞人,或者說他們還沒來得及變
壞。弱小總有弱小的好處,如果他們再大幾年,十六歲,在街上搭訕陌生女
子,獻殷勤,還跟著上房間, 那會被認為是不良行為,點也不可愛。

記得王菲有句首詞「在他還沒變壞之前,把他帶到天堂」, 唱的是她的孩子,
我一直納悶,她怎麼把孩子帶到天堂呢?莫非。。。。是加拿大,還是荷蘭?
或者蘇杭?

我再次下樓找車,一輛城市獵人吉普車,藏族大叔正幫婦女往上裝蔬菜。正是
去然烏的。要價每人100元,不知道行情,隨便還價80,他點頭同意,1點半出
發,5小時車程,6點多就能到然烏。

暗花匆匆買了兩籠蒸餃,當午餐。裝好行李,我們和男孩,站在城市獵人邊上
合照,白雲抄下了車的牌照號碼。如果車失蹤可以報警。約好時間電話報平
安。

沒想到,這麼快找到車,白雲神情有些失落。我們不去,徒步察瓦龍的隊伍,
就成了一個老師帶一幫小朋友。她又是發號司令的中心,無法體驗跟屁蟲的滋
味。其實,即使我們去,她仍是頭驢,沒辦法,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我也失望,兩年前,認識白雲,丹丹和蟲蟲是一個偶然,跟著這些俠女一起風
風火火,行走山水間,和她們一起瘋癲打鬧,開懷大笑,我也變得有點俠氣。
神山路上我們曾約定,今年一起再來西藏,一起去尼泊爾。她們都是資深背包
客,國內幾乎玩無可玩。我很希望憑藉自己的海外旅行經驗和語言優勢,也做
回頭驢,帶她們走出國門。丹丹和蟲蟲將在拉薩和我匯合,白雲卻不能同行
了。

再見,公司朗瑪廳,雲夢汽車修理場,再見,工布兄弟,粉紅翠綠,再見,白
馬,白雲。。。再見了,察隅!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3
0623城市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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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獵人 , 外表滿有吉普車的威風,裡面破爛不堪,散發著奇怪的臭味,堆放
著青菜大蔥,衣架水桶,相框,罐子,大米化肥等日用雜物 ,剛坐下就發現,
座椅海綿是潮濕的,只好用雨衣墊上,車一開,顛簸加搖晃,頂棚吧嗒吧嗒地
開始滴水,外邊並沒下雨,我和暗花趕快把雨衣穿起來。。
司機是五六十歲的老師傅,副駕駛稍年輕。老師傅問我們是哪裡人。暗花看看
我,她不想讓人知道廣東的,廣東人的「鳥語大款」形象,深入全國人民心目
中,不招人喜歡,反招惹麻煩。她又不想瞎編一個。把球踢給我。我如實說,
四川人。勤勞勇敢,繁殖力強,像蝗蟲一樣無處不在的四川人。他不再問什
么,西藏到處是川菜川音,幾乎變成四川省了。

出來旅行,每天都要回答N次哪裡人的問題。老師傅毫無疑問是西藏人,他的原
籍,出生地,成長地,工作地,常駐地,都在西藏。分散在幾個地方,就難說
清是哪裡人。在心中有個自我認同,首選次選。可在四川人面前,又不敢輕易
認老鄉,我只說是廣州的,要不對方一改口,說啥子普通話喲,啷個不說家鄉
話撒。我就該傻眼了。廣東人也不拿我當自己人,總問,你系北方人吧,東北
的?我只好說,誒呀,你咋知道的,我今天也沒吃大蒜呀。

三點多到古玉,兩師傅都下車,我以為去方便,原來是吃飯,隱約記得看過游
記說,西藏因為時差,人們下午3點才吃午飯。光線不錯,心情很好,下車照
相,木楞房頂,一排排石頭壓著,書上介紹是這裡的特色。麥田,油菜地,插
著塑料花的拖拉機,曬太陽的小孩和老頭。

走出古玉沒多遠,路邊一輛拖拉機,打個招呼,開了過去,又想起什麼,下
車,跑回去,和拖拉機人熱火朝天地聊起天,然後指手畫腳,幫著修理拖拉
機,還跑回來車裡拿工具,老師傅熱心腸。又下車拍照,視野更開闊的麥田和
油菜花,前景有木柵欄,遠景有紅房子小學,逆光順光,仰拍俯拍。

再次上路,沿著碧綠的察隅河開,見到昨天發生的車禍,一輛卡車,軲轆朝上
倒扣在河裡,全體下車,查看分析事故原因,卡車上拉著好多箱啤酒,碎了一
坡的玻璃,我說路也不算窄,又沒其他車搶道,自己就開河裡了,八成是醉酒
駕駛,大叔不同意,說是高速駕駛,遇到石頭一顛,方向失控而翻車,暗慶
幸,遇到的是老師傅,開車慢條斯理,仍有必要明確表態:師傅,我們不趕時
間。

達木拉山頂,挖蟲草的塑料棚,比來時增多了,也許就有工布的察瓦龍老鄉
們。師傅叫一起去喝茶,山頂極冷,雨霧迷濛,還有積雪,我們穿的單薄,沒
敢出去。(後悔,該去實地看看蟲草採挖)圍上來一幫乞丐一樣,男女不分蓬
頭垢面的,笑嘻嘻的扒著車窗,看我們兩個穿著雨衣的怪人,只要閃光燈一
閃,他們就會四散跑開,不過,我們沒動,看就看吧,充當一回娛樂明星,做
幾個鬼臉,調劑一下他們艱苦枯燥的挖蟲草日子。

下山路,又遇到一大幫嘻嘻哈哈的人,師傅停車,哇啦哇啦和他們聊開了天,
先問候各自近況,再問候家裡親戚,再問候家裡牲畜,豬長膘了,牛下崽了,
然後打聽察隅和然烏髮生的新鮮事,抱怨天氣和物價,聯繫到貪污腐敗和三個
代表,根據我對他們表情的觀察,從語調和手勢分析來看,唯一肯定的是,他
們沒聊過中東局勢和釣魚島問題。海聊的結果,只上來一個人,搭一段順風
車,就下車了。

7道班,又叫我們進去喝茶,婉謝,我們不口渴,自帶的白開水還沒喝。師傅從
車上拿些東西送進去,出來時,手上又提著另外的東西,院子里有些抱小孩的
婦女在曬太陽,聊天,用糖引誘兩個小孩,靠近車,照了幾張像。

8道班,師傅又進去喝茶,這茶喝起來沒完了。我們沒什麼心情照相,就坐在車
里等。希望能給他們點壓力。快6點了,明明可以天黑前到然烏,可現在恐怕剛
走一半路,有事沒事幾步一停,非要搞成開夜路不可。

老師傅出來時,帶了兩個藏族姑娘,換副駕駛開車,兩個姑娘,熱烈聊天,開
心大笑,後來,老師傅和我旁邊的姑娘換了座位,他便於和另一姑娘聊天,很
快演變成摟抱親嘴,咂咂作響 她先嗲聲躲避,後半推半就。

以前聽說游牧民族生性開放,阿哥阿妹在大草原上撒歡打滾兒,沒想到老人家
也激情四射,旁若無人,不遜廣州公共汽車上慾火中燒的小情侶,我盡量靠邊
坐,留出空間給老師傅施展。 只是他和相好的年紀懸殊,莫非。。。藏族會不
會有性工作者呢,不要亂猜,事關民族團結。(後來事實證明一樣有)小聲叫
暗花看實況,暗花自覺把頭扭向窗外,眼不看為凈。

到然烏湖,天色已黑,再次停車,說是等人。遠處湖邊有幾點燈光,老師傅向
著湖面呼喊,在寂靜的黑夜裡迴響,遠遠的有人回應,好久,湖邊的人才氣喘
吁吁地趕到,卸車,蔬菜,日用品,那人很感謝,似乎又在邀請師傅去喝茶,
估計師傅說下次吧。湖邊太遠,天黑路不好走,終於有點明白,師傅就是然察
線上的送貨郎吧,走東家串西家,人人都認識他。

四下漆黑,一路看不到任何標誌,9點多了,遠遠一排溫暖的燈光,然烏終於到
了,原來是N道班,師傅要喝第N次酥油茶,我們饑寒交迫,不再推辭,跟了進
去。屋裡很多人,老師傅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沒什麼事,主人拿出漲
鼓鼓的餅乾,我們不客氣吃著,陪著看藏語電視劇。

白雲來電,說一直打不通,她差點報警,怎麼這麼晚才到?我說還沒到呢,不
過有信號,應該不會太遠了。當著師傅的面,我不方便抱怨,只說到了再給她
電話。

氣溫太低,車停在外面久了,打不著火,修車又耽誤一段時間,到達鎮政府招
待所,已11點多,5小時的車程,足足開了10個小時,雖然我們不趕時間,沒什
么損失,但根據能量守恆原理,耗費了時間,應該節省金錢呀。我小心翼翼的
試探,能不能便宜一點,話音未落,老師傅咆哮起來,震得我耳膜欲裂,一句
沒聽懂,乖乖給錢。

遠去的車尾燈,也難怪,人家是城市獵人嘛,在鄉村路上就是走不快。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5
0624我是背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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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偌大一棟樓,只有我們倆,床上有電熱毯,可見晚上非常冷。漆黑看不
到周圍環境,更感到陰森森,靜悄悄,說話都有迴音。於是,我們開著燈和電
視,睡了一晚。
早上刷牙的時候,天空有一塊藍天,還透出了陽光,大叫暗花,抓緊時機,背
起相機朝湖邊跑。然烏湖美,但不至於驚艷,也許對它的期待值過高。如果廣
州有這麼一個湖,絕對是4A級風景區,至少賣30元門票吧。每天有上萬人環湖
跑步鍛煉,作協影協畫協的人圍著它吟詩作畫,可是它生在西藏,多少大名鼎
鼎的聖湖,命運啊。。

沿湖行走,不覺中午,暗花走不動了,因為沒吃早餐,催著回去。郵政公寓的
餐廳,暗花進廚房看料點菜。與和我同行,難免忍飢挨餓,因我極少感到餓,
常忘記吃飯。朋友都說瑜伽練得不食人間煙火,贈送雅號「迷半仙」,被說得
多了,自己也信以為真,吸收日月之精華,晒晒太陽,就精神抖擻。做做深呼
吸,就攝取能量。更不想在吃方面多花精力。

別人的遊記,吃飯占重要篇幅,因為出門在外,每天無非是三件事,吃,住,
行,早餐吃了什麼,找車上路,午餐吃了什麼,坐車去哪裡,晚餐吃了什麼,
找地方睡覺。我們則是,早上如果起得晚,早餐就省了,中午如果在車上趕
路,乾糧加白開水就算午餐,晚餐才會坐下來點菜,青椒土豆絲,番茄炒蛋。

結帳時發現,素菜一個10元,一個12元,難以置信,比我們一路吃的貴了一
倍,後悔點菜錢前沒問價,要看菜譜,沒有,叫老闆來,說這裡的菜都是四川
運過來的,運費貴。我們不信,318國道邊,交通方便,察隅的菜也是四川運去
的,比這裡還遠,素菜都是5元,我們堅持按菜譜的價格,不能由他信口開河,
見人開價。

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本裝幀精美的菜譜,中英文對照,像是大酒店的,果然那
么貴,扮可憐,博同情,說好話,拋眉眼,都不起作用,老闆態度禮貌,但絕
不降價。沒辦法,只能認栽。一幅甲殼蟲越野俱樂部網站廣告,靈機一動,為
了幾塊錢,一狠心,恐嚇他。

我說:今天你多收幾塊錢,但以後會付出更大代價,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老闆一愣,難道是工商稅務,公安局,黑社會?
我說:我們是背包客!!!
老闆莫名其妙,背包客?來頭很大嗎。
我說:不懂了吧,背包客!就是沒多少錢,又想到處走的人。成千上萬的背包
客,聚集在網上,到處打聽怎麼省錢,哪裡便宜,我們發個帖子,給你一宣
傳,經濟實惠,他們蜂擁而至,我們說,某店是黑店,你就輕閑得拍蒼蠅。自
己看著辦吧。

果然靈,老闆鬆口降價,兩個菜算15元。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6
0624郵局和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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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和英特網的普及,使郵局日漸遠離了我們的日常生活,退化成一個懷舊情
結。在陌生的地方,郵局的標誌,總帶給我們一絲熟悉的溫暖,如同美國人在
印度看到麥當勞。曾經顯赫的歷史地位,使郵局和麥當勞一樣常常佔據顯著的
地頭,越小的地方越是這樣。最容易找的就是郵局。
分手前,白雲給了三張明信片,要我分別在然烏,亞東,樟木寄出。她欠缺這
三地的郵戳。聽說郵局就在餐廳樓上,跑上二樓走廊,一溜的木門都緊閉著,
走到盡頭,門半掩著,凌亂簡陋,地上放著炒菜鍋,一女子窩在破布沙發里睡
覺,她往回一指,在樓梯第一個門,退回來,門上掛著油膩的藏式門簾,很像
廚房門,門框邊貼了一個藍色小字條「然烏郵政局」,上班時間,可鎖著門。
沒有其他標誌,沒有郵筒,連點「郵政綠」都沒有。

把明信片從門縫塞進去,萬一裡面是誰家廚房呢。再跑到街上打聽,在一個小
賣部里,隨便找個人,問他郵局為什麼不開門,哪裡有郵箱? 他問我們要寄什
么,我說明信片,他說給我就行了,我說為什麼?他說,我就是郵局的。細看
他衣服上果然有一點郵政綠。

把尋找郵局和小賣部巧遇郵遞員的經過寫在明信片上,白雲叫我寫什麼都行,
就是不能留空白。那人拿到后看了一遍,瞟我一眼,好像在說你寫這個幹嗎?
我頓時擔心起明信片的下場,能否寄到。

按約定給白雲打電話,在四川已經過期無效的磁卡,在這竟能使用。偷笑,一
鼓作氣,連打幾個電話,一分錢也不給它剩。長期被電信壓榨,終於給我逮著
機會,好好出一口惡氣。不過打完一想,卡上的錢,本來就是我的呀。

察隅教育局有車押送試卷到波密,白雲和他們打招呼,在然烏捎上我們,她今
天也該啟程了,未來一星期的路程,艱苦而沒有信號,走前還利用關係,為我
們省點車錢。

押送試卷是三輛威風凜凜的白色豐田4500,再次見到司機白馬,很高興。而他
幾乎不記得我,連同那晚一起喝酒的事。酒精讓人遺忘得徹底,難怪讓人迷
戀,背負太多記憶,會越走越沉重,累的是自己,跟誰喝酒沒關係,關鍵是把
自己喝high ,啤酒就能讓他口齒不清,可惜,白酒也麻木不了我的神經。

4500車裡鋪著純羊毛座墊,地毯,比我們坐過的破爛伊威克貨車,破爛城市獵
人,天差地別,還是免費的。只能感謝共產黨,感謝白雲吧。白馬把車開的飛
快,沿著奔騰的帕龍藏布江,穿梭在山谷叢林,就像我愛坐的過山車一樣刺
激。包括途中等待開山放炮,5小時就到波密。也怪,坐上好車,反而沒什麼故
事發生,一路無話。

其實有話無話,在於發掘。比如,副駕駛位有個精神的小夥子,總回頭和我們
聊天:你猜我為什麼在這車上?我怎麼會像老師,也不是教育局的,猜不到?
我是公安局的,但不是一般的警察,你猜我是做什麼的,猜不到吧?我是法
醫。可怕嗎?你猜我接的第一個案子是什麼,給你三天也猜不到,就是轟動一
時的\人頭領的弟弟被謀殺案。你猜我在他家裡看到了什麼?說了你也不相
信,兩張名牌大學的證書。。。

和他聊天,我找到一種久違的感覺,彷彿回到了大學校園。做回純真少女角
色,忽閃著好奇的大眼睛,並且不時發出驚嘆詞,於是他更加興緻勃勃。照這
樣聊下去,5個小時,發生一籮故事綽綽有餘,不過在此按下不表。我發現,忽
閃眼睛是件挺累的活兒,還是閉目養神更適合我。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6
0624神秘的波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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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密,神神秘秘,甜甜蜜蜜,般若波羅密。。。。,無限聯想下去。丹丹的朋
友曾這樣描述波密「星星在你腳下行走」,以至於她無數次地向我提起,並無
限嚮往。我當即發簡訊,「我到波密了,腳下沒發現星星。」 這裡四面環繞雪
山,城區海拔不高,星星仍在頭頂。
比起察隅,然烏,波密像大城市了,居然有個中心廣場。雖然仍是兩三條主要
街道,但店鋪林立,讓已經適應鄉村的眼睛,一時忙不過來。許多店鋪都養著
大隻鸚鵡,紅嘴綠毛,很是妖艷。水果奇貴,10元一斤,蔬菜也貴,10元一
盤,肉就更貴了。理由和然烏一樣,運輸費貴。或許,慘遭恐嚇的然烏老闆,
並沒騙我們。

天無絕人之路。小李子餐廳,吃麵食的,意想不到的便宜,玉米粥,臊子面,
醪糟湯圓,都是三塊五塊,十元就把我們吃撐著了。味道也不錯。本打算把這
里作為飯堂,沒想到幸運之神已給我們安排好免費的午餐晚餐,竟沒機會再次
光臨小李子。

鴻鵠賓館,40元雙人間,旅行10天以來,首次入住需要登記的賓館。填寫表格
時,我常聯想到,公安局查找通緝犯或失蹤人員的鏡頭。彷彿聽到警察叔叔
說,狡猾的目標人物,一直沒有留下任何蹤跡,這天,終於在波密露頭了。

服務員小妹拿到身份證后,大呼小叫她的同伴,「快來看呀,幫我算算是多少
歲,」,那個年代對她來說太久遠了,轉頭問我「這真的是你嗎?有那麼老
嗎,哦,不,我是說看不出,還以為你跟我差不多呢」,我說,「是我,我也
嫌自己老得太慢,」真希望老得走不動,老得一眼望到頭,就不必為打發一個
接一個的日子而費心思了。

我們的房間在四樓,有電視,地毯,窗外有雪山,免費洗澡,免費使用吹風筒
和洗衣機。但洗衣機漏電,要拔了插銷,才能伸手進水裡撈衣服。甩乾的時
候,它喜歡到處溜達,如果不及時制止,就會下樓梯,走進廁所。

吃飽喝足,洗得香噴噴,之後最想的是上網,遠行,本來是想跳出原來的軌
跡,遠離熟悉的生活。可人終究受習慣控制。因此,一些人來到山清水秀的陽
朔,讚歎完空氣清新之後,還是鑽進烏煙瘴氣的酒吧打牌才感到自在,來到雪
山草甸的麗江,看看風景和照片一樣,不如躲在啡廳窗后看帥哥美女,更養眼
舒服。城市人抱怨城市的局促,所以跑很遠的路,找到一個秀麗的鄉村,花很
多錢,費很大勁兒,想把那裡建設成夢中天堂,結果,建成的天堂和城市也沒
什麼兩樣。

街上有好幾家網吧,規模不小,每小時5元,看看熟悉的板塊是否更新,看看掛
著的蟲子在做什麼。QQ上遇到X,
他說,迷姐姐,我想你了~,
我說,呵呵,想什麼。
他說,有時我會想著你自慰~。(臉紅害羞)
我想起小資經典讀本《挪威的森林》裡面綠子的話「今晚自慰的時候想著我
喲,拜託了」,
原來,成為別人的性幻想對象,也算一種榮耀。
我問,效果如何?
他說,很棒~!姐姐你有沒有想過我~
我說,想過呀
他問,你想我哪裡~
我說,舌頭。
作者: troublemaker    時間: 2005-3-16 00:07
0625荒誕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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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安靜的人,通常,晚上很活躍。我常在夢中,穿梭於變幻無常的時空背
景,遇到各種稀奇古怪的人,忙著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這晚睡在綠地毯的房
間,窗外是星空和雪山剪影,樓下卡拉OK吼著『流浪的人兒。。。流浪的腳
步。。。』,我又導演了一場離奇的夢。
男女主角是白雲和工布,白云為一段過去的感情而傷心,因為受到傷害,所以
很看不慣別人的愛情,也躲避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工布像個守護神一樣守在
她身邊,處處維護她,想方設法安慰她,討她開心,總擔心她,今天開不開
心。

一場令人矚目的師生戀展開了,白雲雖然是老師,年齡比工布大許多,在他們
的關係中,卻像小妹妹一樣任性固執,耍小脾氣,情竇初開的男生工布,初戀
情人就是自己的老師,他狂熱而真摯地愛著,同時成熟而理智地照顧白雲的情
緒,不顧世俗的眼光,時刻站在老師一邊。哪個同學惹白雲不開心了,他就很
著急。

最後一幕鏡頭,白雲在愛情力量的感召下,衝破種種顧慮和壓力,他們不再壓
抑熱烈的情感,躲在課桌下面幽會接吻,我吃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一向
注重保持政治老師革命形象的白雲,變得如此開放大膽,當進一步的親熱動作
發生時,畫面逐漸淡出。因為我醒了。

半天緩不過勁兒來,哭笑不得,如此荒唐,還好及時醒來,沒發展成三級色情
夢。愧對白雲,她對我不錯,我竟然做玷污她名聲的夢。想起來了,睡覺前看
過一段韓劇,纏綿悱惻的愛情糾葛,而我一直牽掛著他們的徒步進程,是否順
利。於是把電視情節里的主角換成他們了。

另一種解釋或許更為合理,我做夢都渴望一場顛覆傳統,挑戰世俗的愛情,不
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就安排在朋友身上了。趁著沒有淡忘,我把夢境描述給暗
花,她聽的津津有味,還說,你的夢不是經常有預見性嗎,說不定呢。

我說,即使有感情,也不太可能呀,等工布長大成人,讀完高中和大學,出來
工作,掙錢養家,至少要十年吧,雖然到那時姐弟戀更加常見,相差十來歲也
沒問題。但據我對白雲的了解,發生在她身上的可能性為零。暗花還認真起來
說:天下的事,誰能說得准,什麼都有可能,拭目以待。相信奇迹吧。
作者: songgongjie7    時間: 2005-3-19 23:38
怎麼沒有圖呀,哪不是白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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