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扭結的司法改革

2014-06-28

張鳴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在抓了一串律師，整了一串律師之後，當局居然開始推行司法改革了。正像某人說的那樣，沒了律師，還要檢察官幹什麼？沒了檢察官，還要法官幹什麼？律師、檢察官和法官都沒有了，哪裏還有司法呢？

當然，人家整律師，不是不要律師，只是讓律師乖一點。律師雖然是自由職業者，但也歸政府管。要講政治，講技術（就是不講法律）。所以，即將出台的律協新的規定，在約束兩個字上面，狠下了功夫。不是不要律師，而是不要不聽話的律師，尤其是死磕派律師。

其實，如果沒有這一系列打壓律師的行為，司法改革，雖說離司法獨立還差得遠，但將地方司法的管轄權上收，以擺脫地方政府對司法的直接領導，避免司法成為地方黨委和政府的工具，或多或少，還是有點積極意義的。此外，已經試點的一些地方司法審判制度的改革，也有一些亮點。但是，這一系列對律師的打壓，而且是不講法律的蠻橫打壓，卻不僅讓旁觀者疑竇叢生，而且令局中人也雲裏霧裏，不知所從。

要知道，令當局的某些人十分討嫌的死磕派律師，其實個頂個地，都是在法律上面死磕。也就是說，不管他們的動機如何，他們都是法律的信奉者，以法律作為信條的人。他們的死磕，都是在死磕法律。而任何國家，不講法治便罷，講法治，就得需要這樣的人。不管他們磕得是否讓你高興，但是法律人，就得有這個勁頭。

在中國，雖然很早就有龐大的刑律，但卻沒有法治。法律的彈性，在權貴面前，在倫理面前，在金錢面前，都會變得十分的蒼白。即使個別所謂嚴格執法的酷吏，在皇帝面前，也一樣會屈法從權。長期沒有法治傳統的國家，要建設法治社會，不改變從前的執法風格和精神，樹立講法律，死磕法律的風尚，是根本不可能的。可以說，所謂的死磕派律師，恰是法治建設所特別需要的人。打壓這樣的人，而且不按規矩，不按法律打壓，打壓完了之後，你居然還要進行司法改革，要進行法治建設。這樣的扭結，不讓人糊塗才怪。

司法改革，歸根結底，還是要講法律。一出手就不講法律，下面再怎麼改，講得再好聽，人們也會感到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摸不到頭腦，還是好的，更糟的是，這樣的改革，會因此而變得十分的扭曲，司法中人，會因此而陽奉陰違，最終司法改革能走到哪兒，讓人真的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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