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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就這麼突然完蛋了
10:50據親戚打電話告訴我說,今天上午家庭護理員在給母親餵食時,似乎母親正在吞咽時,突然張著嘴不動了,眼睛也沒反應了。於是家庭護理員到處打了幾個電話,但沒打911。她打給親戚告知情況,親戚讓她打911,於是打911。當時親戚不在家。
親戚很快回到家,他回到時救護車還沒到。他查看母親,手腕沒有脈搏,沒有呼吸,於是親戚嘗試給母親做心肺復甦,但他剛輕輕地按壓了第一下就聽到母親的胸部發出啪的一聲,似乎是骨頭斷了。於是他就不敢按壓了。
稍後救護車到了,救護員給母親做心肺復甦,幾分鐘后,母親的心跳恢復了。在做心肺復甦時,是給母親插了喉管的,用手壓的氣囊給肺吹氣。
稍後救護員把母親抬上救護車,上車時,母親的喉嚨是插著管的。我問親戚母親在上救護車時是否能自主呼吸,親戚不清楚。
母親被送到法拉盛的一個大醫院的急診科。親戚後來來看望,見母親已經被裝上呼吸機。親戚問醫生母親是否能自主呼吸,醫生說不能。
我從避難所出發去法拉盛,步行加上坐地鐵,跑了兩個小時才到。親戚向我介紹情況。
一個急診科的半白男醫生來和我和親戚談。我說拒絕DNR,必須救治,不可放棄治療。親戚同意我的立場。
醫生向我展示,母親的瞳孔縮小成直徑不到一毫米。用手機的電筒照射后移開,瞳孔不會放大。醫生說這是因為母親的大腦長時間缺氧導致的。醫生推測母親在救護車抵達前心臟已經停跳十幾分鐘,而救護車抵達后,救護員給母親做心肺復甦又花十幾分鐘,以此推測母親心臟停跳二三十分鐘。由此知道母親腦子缺氧二三十分鐘。在急診科驗血,母親的血酸度很高,也是長時間缺氧導致的。
我說把母親送去重症室,給她吊營養針,補充葡萄糖電解質氨基酸。我說給她充足的營養,也許幾個小時后她的瞳孔就會恢復對光的反應。我說以後說不定母親能恢復意識。醫生說有一點可能,但不大。
急診科醫生談完后,一個四十歲印婦醫生是臨終關懷的醫生,來纏著勸我放棄治療,說救也沒有用,不如不救,直接放棄治療。說如果救治,身上會被插很多管子,母親會很痛。我說母親沒有意識,不會感到痛。我說不放棄治療,母親也許還能再活一個星期,或一個月,甚至一年。這個印婦醫生纏著我要我放棄治療,我堅決拒絕,談話出現火藥味。她說她會每天都來和我談。我說我沒空談。親戚說可以和他談。
我對親戚說,不可放棄治療。能混一天是一天。母親昏迷不會感到痛苦。我說如果在中國,在重症室這樣安著呼吸機,每天要花兩三萬元,為了省錢可以放棄治療,但在美國這樣治療不花錢,所以不必放棄治療,讓媽賴著活一天算一天。
我查看母親正在吊的水是lactated ringer,網查這只是補水和少量電解質。沒有葡萄糖。推測是要轉到重症室才會開始給營養針。
一個老墨護士說相信上午母親停止呼吸是因為被食物堵住喉嚨,她說她想不出其它原因。我則推測,大概率母親停止呼吸是因為吞咽時被食物堵住喉嚨,而心跳並沒有完全停止。這是為啥她貌似停止呼吸半個小時仍然能被救護員按壓后恢復心跳。
親戚到場后並不懂怎麼做心肺復甦,沒有先檢查喉嚨是否堵著食物就嘗試按胸。而試著輕微按胸一次,聽到胸部傳來啪的一聲以為胸骨斷了,就不敢再做。所以親戚並不會做心肺復甦。
15:10,醫生解釋見母親的血壓45/36,沒見提高,所以要從母親的左頸靜脈或動脈插進一根管子,伸到心臟附近,給心臟噴葯。他說如果用普通的靜脈滴注,葯進心臟的距離長,效果不好。我說是否可以打吊針補體液,觀察一段時間看血壓是否會自己升高。他說已經觀察了,不升高反而降低。所以用這個方法給心臟加藥。他說母親血壓這麼低,也是因為心臟停跳時間過久缺氧造成的。黑婦護士問我,如果今天等一下母親的心臟停跳,是否做心肺復甦?我說做。
醫生說母親可能今天就死。
15:40醫生說在頸部靜脈的插管已經做好,順利。還要在手腕的動脈插入一個探頭,用於測血壓。說這些都是很安全的操作,用超聲波引導,雖然偶爾也會miss。
我見走廊里有一個擔架罩著帳篷,問工作人員什麼樣的病人住這樣的帳篷。說是用於關那些會到處亂跑的病人。
16:00我站在病房門口向裡面眺望,見母親的血壓103/92,我對醫生說這個血壓看起來比之前好。他們說這個讀數不算,過一會再讀more active reading。
母親之死,首先是護理員和親戚平日餵食不力,導致母親極度消瘦虛弱。但她在今天早上被飯噎死前,我推測她仍然有接近清醒的意識,並且能自己主動吞吃,吃的並不是流食,而是軟食,比如煮的比較軟爛的米飯。她在吞咽時由於虛弱,也由於帕金森導致的口喉肌肉協調能力差,大塊的食物堵住氣管。而餵食的護理員大媽並沒有正確處置。之後護理員大媽打了幾個電話,沒打911,護理員告知我親戚后,可能是親戚也可能是護理員大媽按親戚的指示打電話叫救護車。我估計護理員大媽不會打911因為不懂英語。親戚返回家裡,嘗試做心肺復甦,但實際上不會做。稍後救護車到,救護員可能花了二十分鐘做心肺復甦。總的來說是母親平時嚴重營養不良導致極度虛弱,護理員喂飯錯誤導致被噎住,之後親戚不懂急救,等到救護車到場之後由救護員處置。母親的心跳恢復,但不能自主呼吸,並且由於長時間停止呼吸和心臟停跳缺氧,腦和心臟受損。
16:20,醫生說做完血管插管了,順利。我見母親血壓75/48,體溫27攝氏度。氧飽和度100,心率92。護士給她蓋一個充氣塑料墊似乎為了保暖,奇怪的保暖方法,相當於把本應墊在身體下面的充氣床墊蓋在身上。
相鄰病房裡的患者是一個六十歲講廣州白話的婦,一個同齡華婦陪同。我嘗試和她們搭訕,被她們拒絕。我以為患者之間一般都願意互通信息。但這倆華婦是很封閉的,拒絕其他患者家屬的搭訕。
16:35三個人送母親去三四十米外做ct,發現推車的兩個人很不懂操作擔架車,很笨拙。到了ct室,由於有一個stroke病人要優先做,就在門外等。我提議用牆上的插座用呼吸機呼吸,但員拒絕,說只用手工按氣囊即可。
16:50進ct室,我想進去幫把母親從擔架轉移到機器上,被拒,不准我進房。
17:10,做完ct,三個員帶著母親去樓上的重症室。在路上,由於負責按氣囊的阿三員並不能連續按壓,有時沒按壓時,我見母親在做呼吸的動作。所以即使不用氣囊按壓,母親也在努力地做呼吸的動作,雖然氣道被塑料管堵著。我對同行的三十歲白男醫生說,我母親在不用氣囊時,也在自己呼吸呀。白男醫生說這只是看起來像呼吸,是腦幹的神經反射,並不是真正的呼吸。我反覆質疑,他反覆地堅決否定。
進了重症室后,重症室的員讓我在外面等候區等,等他們安排好之後,再叫我進去。
我在等候區見有三個華人家屬,我和他們搭訕,我問他們家的病人是什麼病,他們說是吃不下飯,吃下的東西嘔吐出來。我說這不是小毛病嗎?怎麼進這重症室。
我向他們講述我母親。我說母親由護理員餵食時被食物噎住,堵住呼吸,而護理員和親戚又不懂處理,等救護車來了才處理,處理的慢。而我剛才見母親在護士沒有按壓氣囊時,母親也在努力地做呼吸的動作,我懷疑母親有可能自主呼吸,而被醫院強加呼吸機。醫生說那只是看起來像呼吸,是腦幹的反射,但怎麼證明母親實際上是否能自主呼吸呢?如果母親實際上能自主呼吸,而被醫院強加呼吸機,這就成了謀殺,怎麼能驗證呢?
我問他們家是否也用家庭護理員,他們說有。我說華人家庭護理員大多是文盲,由於不懂英語,護理證不是考的,而是買的,沒經過正規培訓。
19:20與重症室的醫護談,發現都顯得不耐煩。
這個時間剛好是交接班,白班臨下班的護士是四十歲華婦,講普通話,僅勉強能聽我介紹情況。然後她離開下班。我和夜班四十歲白人護士談,我沒說的太細,僅指出幾點,一是母親目前無意識,但左眼睜著,我建議護士找個東西蓋住眼睛或使眼皮閉上,我說即使在眼睛上貼個創可貼使眼皮閉上都好。
二是我說母親在家就有壓瘡問題,讓護士注意給母親翻身。
三是我說母親的呼吸動作是自主的,不是因為呼吸機在運行才做呼吸動作,即使之前從急診科來重症室的路上,工作人員沒給她按壓氣囊,她也在努力地做呼吸的動作。我說這說明她的呼吸中樞還能工作,才會有這樣的呼吸反射。我說母親未來或許能摘下呼吸機。護士表示按她們被告知的情況母親不能呼吸,但會注意我提到的母親有自主呼吸動作的說法。
我嘗試和醫生打招呼,一個五十歲墨男,他拒絕和我說話,說沒空,十分鐘后再說。白女護士向我解釋這個時間是醫生交接班,再等半個小時夜班醫生來上班,我可以找夜班醫生談,這個醫生馬上要下班了不要和他談,而且一個醫生管16個病人。我說我不在這裡等,我要離開回家。
出來之後我在想起來忘了讓護士給母親打營養液,但他們會做,母親在重症室住,自然會打營養液。
我見母親的血壓近似正常,93/50。心率102,血氧飽和度100。體溫不知道是顯示屏上的哪個,也許仍然很低。護士說這是把幾種增壓葯加到最大量才是這個結果,否則血壓會很低。
我得到印象,重症室的醫護似乎會堅決拒絕承認母親的呼吸動作是自主的,以此堅持用呼吸機。實際上母親的呼吸動作是自主的,即使關閉呼吸機,母親也會努力做呼吸的動作。暫時用呼吸機並沒問題,尤其現在母親還昏迷,但如果他們以後始終拒絕撤呼吸機,明明母親能自主呼吸,但他們拒絕撤呼吸機,就成了謀殺。
19:40我離開七樓的重症室迴避難所。在乘電梯下樓時巧遇親戚來看望。我向他大致介紹情況,尤其指出我認為母親能自主呼吸,而醫生貌似堅決否認母親能自主呼吸。我說現在母親昏迷,上呼吸機沒問題,但如果連續上呼吸機很多天,可能變成依賴呼吸機,撤了呼吸機就不會呼吸。醫院醫生似乎是在母親能自主呼吸的情況下強加呼吸機,這值得注意。
親戚讓我明後天來陪伴。我說重症室並不需要家屬陪伴,並且醫生護士甚至討厭家屬來陪,尤其是像我這樣喜歡指指點點發表評論的人,不過我也許會來看看。
母親這次急救被查出新冠陽性。我懷疑是我傳染給她的。我8月1號從中國來,接觸的人複雜。母親的癥狀似乎不明顯。兩周前母親呼吸有痰音,沒有痰,僅有痰音,並且一周前母親連續腹瀉七八九天,導致體重毛重從72.5磅降為66磅,可能是新冠癥狀。
我22:20回到避難所,水樣腹瀉。我並不覺得今天吃了髒東西。我在醫院吃的是自帶的食物,其中有可能三小盒酸奶,但我不太相信那個牌子的酸奶有乳糖,但也不確定一定沒有乳糖。還吃了六個梨,不太相信梨會導致腹瀉。所以我今夜的腹瀉原因不明。說不定是新冠癥狀,已知新冠感染的癥狀可以是不咳嗽不頭痛,僅腹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