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寓言(二十七):游其至矣
《列子·仲尼》載:初,子列子好游。壺丘子曰:「禦寇好游,游何所好?」列子曰:「游之樂所玩無故①。人之游也,觀其所見;我之游也,觀其所變。游乎游乎!未有能辨其游者。」壺丘子曰:「禦寇之游固與人同欽,而曰固與人異歟!凡所見,亦恆見其變。玩彼物之無故,不知我亦無故。務外游,不知務內觀。外游者,求備於物;內觀者,取足於身。取足於身,游之至也;求備於物,游之不至也。」於是列子終身不出,自以為不知游。壺丘子曰:「游其至乎!至游者,不知所適;至觀者,不知所眡②。物物皆游矣,物物皆觀矣,是我之所謂游,是我之所謂觀也。故曰:游其至矣乎!游其至矣乎!」
【註釋】
①所玩無故——張湛註:「言所適常新也。」
②眡——音 shì(示),同「視」。
【譯文】
列子原來喜歡遊覽。壺丘子說:「禦寇喜歡遊覽,遊覽有什麼可喜歡的呢?」列子說:「遊覽的快樂,是因為所欣賞的東西沒有陳舊的。別人遊覽,欣賞的是所見到的東西;我遊覽,欣賞的是事物的變化。遊覽啊,遊覽啊!沒有人能分辨不同的遊覽方法。」壺丘子說:「禦寇的遊覽本來與別人相同嘛,他還要說本來與別人不同呢!凡是見到的東西,必然會同時見到這些東西的變化。欣賞外物的變化,卻不知道自身也在不停地變化之中。只知道欣賞外物,卻不知道欣賞自己。欣賞外物的,希望把外物都看遍;欣賞自己的,也應把自身都看遍。把自身都看遍,這是最高的遊覽;把外物都看遍,並不是最高的遊覽。」從此列子終身不再外出,自己認為不懂得遊覽。壺丘子說:「這是最高的遊覽啊!最高的遊覽不知道到了哪裡,最高的欣賞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任何地方都遊覽了,任何事物都欣賞了,這是我所說的遊覽,是我所說的欣賞。所以我說:這是最高的遊覽啊!這是最高的遊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