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同西方的關係從未像現如今這般惡劣,尤其是美俄關係,可以說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但是,如果有誰要問,美國會對俄羅斯發動一場戰爭嗎?回答完全否定,不要說一場戰爭,即便是挑起一次武裝衝突,美國方面也未見得有這個膽量。
對俄羅斯是這樣,那麼對中國也是這樣嗎?如果有誰問,美國會對中國發動一場戰爭嗎?大部分的回答都要說,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大。擺在眼前的事實是,美國方面對中國所發起的武裝挑釁越來越大膽,也越來越危險了,中美之間發生軍事衝突的危機嚴峻迫切。
中俄兩國同為美國的戰略對手,美國要在中俄兩國身上實現同樣的戰略目標,但卻有著上述這等截然不同的對待,這樣一種情形,要求我們必須深入分析美國的國家大戰略,分析這一戰略針對中俄兩國各自不同的具體運用。
一、堵死俄羅斯一切出路
既不能用戰爭的方式打垮俄羅斯,又必須在戰略上進一步搞垮俄羅斯,對此美國該怎樣辦呢?
現在看,針對俄羅斯,美國的大戰略依然同冷戰似曾相識,那就是還要再現一次「不戰而勝」的伎倆,即通過直接戰爭以外的一切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手段,同俄羅斯打一場沒有硝煙的綜合性全面戰爭,具體運用與操作策略,就是堵死俄羅斯的一切出路。
一是堵死俄羅斯的政治出路
儘管現如今俄羅斯在政治上已經完全資本主義化,所謂的西方民主被照本宣科地移植到了俄羅斯,只不過中間沾染了諸多俄羅斯固有的文化特徵而已,但這樣的俄羅斯仍然不被西方所接納與認同,仍然被視為政治另類異教徒。於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一方面在政治上孤立打擊俄羅斯,一方面在俄羅斯內部扶植豢養各種政治反對派,極力推動俄羅斯的政治碎片化,力求造就俄羅斯出現新的政治動蕩與混亂。在這個方面,西方既不給俄羅斯向右轉的政治出路,並非俄羅斯照搬西方民主就可以,這已經為歷史實踐所證明;也不給俄羅斯向左轉的出路,堵死俄羅斯再度成為中央集權制國家的可能,其真實的目的就是讓俄羅斯找不到自己的政治出路。
二是扼殺俄羅斯的經濟未來
如今的俄羅斯在經濟上相當困難,突出表現在經濟體系的畸形發展,在國民經濟領域,這個國家幾乎掉進了資源陷阱,對石油天然氣等自然資源的出口依賴達到驚人的程度。在高科技領域,技術資源與能力主要集中在同軍工密切相關的方面,而在民用高科技方面嚴重瘸腿。結合這兩個特點與特徵,如今的俄羅斯經濟可說完全走上歧路、走進誤區了。照此路徑一直走下去,可怕的經濟與社會危機隨時可能出現。
要改變這樣一種尷尬的經濟狀況,俄羅斯經濟亟須輸血轉型,對此俄羅斯上下都很急切。但是,在西方各種經濟與金融手段的操縱下,西方不會給俄羅斯經濟任何幫助,相反還在不斷想辦法進一步加劇俄羅斯的失血進程,突出表現是持續的資金外逃。西方國家同俄羅斯現代資本主義金融寡頭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處心積慮地要掏垮掏光俄羅斯,他們結成一個「神聖同盟」,聯手向普京發難,合夥同強大俄羅斯的訴求作戰。內外交攻之下,如今的俄羅斯在經濟上已經十分墮落,如果按GDP來計算,已經落到韓國之後,不如中國的廣東省了。
三是顛覆俄羅斯的安全環境
不斷加大對俄羅斯的軍事壓力,不斷惡化俄羅斯的安全環境,讓俄羅斯背上沉重的戰略包袱,這是西方針對俄羅斯最凌厲的殺招。現如今的情形是,從總體和宏觀層面看,俄羅斯幾乎是以一國之力在抗衡和抗擊著整個西方集團,綜合力量對比空前懸殊驚人;從具體和微觀層面看,從北冰洋經過波羅地海、黑海綿延至高加索,數千公里的戰線上北約大軍壓境,正在著火的熱點和可能的熱點很多,隨時可能對俄羅斯構成嚴峻的挑戰。可以說,現如今俄羅斯是全球大國中安全困境最為嚴重的國家。
這完全是美國一手策劃導演的結果。當然,西方照例要給這樣的俄羅斯貼上侵略、擴張的標籤,而實際上卻是俄羅斯在安全困境的泥潭中掙扎求救。美國及其率領的西方集團所做的,就是不斷對這個泥潭的掙扎者加包袱、打棍子,目的就是要使之早日陷於沒頂之災。
這就是美國針對俄羅斯的大戰略。這個大戰略昭示,美國對俄羅斯依然想要「不戰而勝」。從這個意義上說,今天美俄之間的戰略鬥爭可以視作是冷戰的繼續,但同過去冷戰所不同的是,冷戰中主要鬥爭手段是軍備競賽、和平演變,現如今則是長圍久困,美國要通過堵死俄羅斯所有出路的辦法取得新的戰略勝利。
二、封殺中國的上升通道
那麼,針對中國,美國正採取怎樣的策略辦法呢?
眾所周知,美國對中國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戰略競爭」,從表面的意思來理解,以慣常的思維邏輯來揣度,「戰略競爭」,首先是「競爭」,「競爭」這一概念當然意味著和平,同「戰爭」的概念有著截然的分野,「戰略競爭」在一定意義上就是「和平競爭」。從這個意義上看,似乎美國對中國也想來一個「不戰而勝」,甚至還有一些中國人因此而沾沾自喜,以為這是中美兩國之間最大的「共同點」,也是最高水平的「共識」,因為中國主張「和平發展」,而美國奉行和平的「競爭」,二者可以說高度耦合一致;其次是「戰略」,具有戰略性質的競爭當然不是市場上的商業競爭那麼簡單,而是包括政治、軍事、經濟、科技、文化等各方面、具有全面全程、全方位特點的戰略性競爭,註定將全線發力、多路突破。其目的同樣也是要在戰略上搞垮對手。從這個視角看,霸權對華策略同對俄策略又很相似,看起來針對俄羅斯的辦法與對針對中國的辦法大體一般、並無二致的樣子。
其實不然!霸權在全球大戰略目標上對中俄「一視同仁」,但在具體策略手段上卻有明顯的差別。以現如今的情形看,僅僅通過和平競爭,美國未見得能贏,對中國不戰而勝不是不想,而是可能性相比於冷戰大打折扣,這已經為過去幾十年的實踐所證明。單純的封鎖遏制也不靈,想要全面封鎖並堵死中國一切出路,在現代世界里也不現實。
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將把主要資源與精力放在中國的上升通道上來,將通過封殺中國的各路向上發展的戰略通道,從而遏阻中國的崛起複興。主要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是扼殺中國的經濟活力
中國的經濟活力令霸權寢食難安,這是「戰略競爭」一項基礎性工作。根據中國經濟對外依賴嚴重的特點,美國瞄準貿易、金融、投資等幾類要點,發動不見硝煙的各種戰爭,對中國的經濟活力進行扼殺,使中國經濟快速發展的腳步停下來,最好因此陷入危機之中。在這個問題上,美國將上下內外共同發力,同時還將特別借重中國國內的那批「權威」的「精英」「專家」們,他們的作用不可低估。
二是打擊中國的高新技術創造力
現代高科技是戰略制高點,搶佔和爭奪戰略制高點是「戰略競爭」的第一要務。對這一點,霸權可謂經驗豐富策略老道。日前傳出的消息是,華盛頓嚴禁美國企業在人工智慧、量子技術、生物技術、半導體和自動駕駛五大技術領域與中國開展合作。這可能還只是表面上公開性的行動,美國所發動對華真實的科技暗戰究竟多大,可能要幾十、上百年之後才能得知全部真相。
三是破壞中國的政治向心力和民族凝聚力
在意識形態和政治上將中國押上審判台,這是戰略競爭的思想理論前提,即對方必須是混蛋,這樣才能師出有名、高舉大旗。這項工作在西方由來已久、成效顯著,今後還將向縱深挺進,其中的重點是政治向心力與民族凝聚力。這項工作將主要由中國那些「身在曹營」的人來擔綱,他們將以種種類型的歷史虛無主義和政治自由主義為武器,戰鬥在破壞中國凝聚力的第一線。尤其讓美國感到相當「焦躁」的是,現如今中國愛國主義高漲,反美反霸思想情緒日趨激烈,這樣社會思想趨勢不容忽視。一些中國人想美國之所想,急美國之所急,於是以咒罵義和團等為切入點,正在努力消解中國的所謂「民粹主義」或「狹隘民族主義」,目的是無論如何不能讓中國人普遍恨美國,這是美國及其一切「身在曹營」的人共同要解決的大問題。
四是狙擊中國軍事上的進步與進取行動,必要時以軍事手段打擊中國
現如今中國武裝力量是世界上最龐大的、也是被看成最沒有現代戰爭經歷與經驗的軍事力量。從本來的意義上說,遂行作戰是武裝集團的核心職能,但中國軍隊已經快四十年沒有上戰場了,在這種情況下,突破和平的常態而走上戰場、走進戰爭,這將是一個「質」的突破,是軍事上跨越式的進步與進取,邁出這一步並非容易,而美國就是要阻止中國實現這樣的突破與跨越。中國在南海人工擴大了幾個島礁,相比於美國遍布全球的軍事基地,這簡直連九牛之一毛都夠不上,但美國卻吵翻了天,並動員整個「國際社會」吵翻天;假如有朝一日中國在波斯灣建立一個軍事基地,美國要不要發動戰爭予以剷除呢?當年他們在古巴導彈事件上就曾發出這樣的威脅。
事實上,美國對中國的戰爭企圖很大很衝動,他們一直在緊鑼密鼓準備一場新的對華戰爭。有人認為,中國擁有核武器,中美戰爭不可想象,這完全錯誤。中國的核武器目前只能做到遏制對中國的核戰爭,這也是當年毛澤東時代中國的核戰略與核目標,雖然半個世紀過去了,中國在大戰略上並未有什麼明顯的進步,其中就包括核戰略。當年中國發展裝備核武器的目的,就是遏制對華核戰爭,而不是或者也不想遏制所有戰爭。事實上,中國擁有核武器后,中美之間依然還在進行著間接戰爭。現在也是這樣,現如今中國的核武器還不足以遏制霸權對中國的戰爭衝動,這一點同俄羅斯有著本質的區別。現在,美國既準備以軍事手段來反制中國的統一,也準備同中國打一場太平洋海空戰,他們準備在必要時以局部戰爭的手段打斷中國復興崛起的進程,進而封殺中國的上升通道。
對比霸權針對中俄兩國同樣目標下的不同策略手段,就可以發現,霸權的對華戰略已有明顯的升級升華。這完全可以理解,因為中國已經超越俄羅斯榮幸地成為美國的頭號對手。所以,美國所發動的對華「戰略競爭」不是冷戰,但超越冷戰,比舊「冷戰」來得更高級。
三、分工對抗中俄
霸權同時把中俄兩國當成戰略對手,他們的戰略設計者不會沒想到中俄因此結成戰略同盟,背靠背、手拉手地予以抵抗。可以說,中俄任何形式任何程度的聯合都不會出乎美國戰略家的意料,對於中俄聯盟的種種可能以及由此帶來的影響與衝擊,他們早就籌之熟矣,不會因此有什麼驚慌失措、不知怎麼辦的可能。如果他們連這一點評估預判能力都沒有,那他們的戰略水平就都要比中國的「專家」、「學者」還低下可憐了,但事實上不會。他們之所以能將中國的一些「專家」、「學者」玩弄於股掌之中,令其仰視膜拜,原因在於他們在戰略設計上確實有獨到之處。筆者歷來主張不要低估美國(參見筆者2013年文章《現在就說美國拿中國沒辦法,未免言之過早》、2014年《請不要把美國說得那麼無能不堪》等文章)。現在,針對中俄兩國,西方集團有了進一步更加清晰的戰略安排,那就是分工對抗中俄。具體有如下表現:
其一,隊伍和方向上有分工
以北約為核心的歐洲集團主要對付俄羅斯,由西向東以此為總方向進行相關的戰略安排,具體體現在2021年10月份制訂的「威懾俄羅斯計劃」。在亞太地區,主要以「盎格魯-撒克遜」國家為核心,充分釋放日本、印度等國家的潛能,結成新的強大聯盟共同圍剿中國。兩支隊伍、兩個方向,分工越來越明確清晰了。
其二,功能與目的上有分工
以歐盟為主要力量的北約集團並非要同俄羅斯打仗,而要「斗而不破」,實施長圍久困的辦法,因此這個集團的戰略功能就是壓制、圍困和堵死俄羅斯;以英美澳為核心的亞太集團專司封殺中國,在頻頻打擊羞辱中國的過程中積累提升力量,關鍵時刻不惜同中國攤牌決裂。中國的戰略設計是要「斗而不破」,而美國主導下的新亞太集團則明顯沒有這個界限與羈絆。
其三,有分工也有協作
霸權所率領下的西方世界是一個戰略整體,上述所謂分工只是整體下的分工,分工不分家,他們在全球大戰略層面高度一致、密切協調。針對中國與俄羅斯這兩個主要目標,他們未雨綢繆,正在把協調盡量地做早做好,正如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所宣示的那樣,北約已經認定中國構成「安全風險」,對抗「中國崛起帶來的威脅」將是北約未來十年的戰略重點。而「盎格魯-撒克遜」族系在主要瞄準中國的同時,也並未置俄羅斯於不顧,而是統籌協調安排。
不僅針對中俄兩國是這樣,就是針對中東這個次要方向也是這樣,西方集團也在分工協調。最近他們又搞出了一個新的中東四方,即美、印、以色列、阿聯酋四方框架。他們這般樂此不疲地搞這些新框架,證明他們正在戰略協調與分工上大做文章,這是全球戰略一個值得注意的新動向。
一場瀰漫全球以中俄為主要目標的大逐鹿,已全面鋪開並正在走向深化,綜合起來看,這是一場浩大的新冷戰,也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一個突出內涵。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激蕩下,霸權也在全力尋找自己的戰略出路。經常有中國人說,美國的問題不是出在別人身上,而出在自己身上,認為美國應著眼於解決自身的問題。但是,我們認為,美國自身確實出了問題,但這是霸權歷史的必然,是霸權本性之使然,解決這個問題就得革霸權的命,也是革美國自己的命。而這就不是出路,而是類同於自殺,霸權無論如何不會這樣自戕,而只能是鋌而走險在別人身上找出路,要通過宰殺別人而為自己開拓新天地、新境界、新出路。
帝國主義的歷史就是爭霸世界的歷史,美國霸權這個最新最高的帝國主義也是這樣,這就是美國發動「戰略競爭」的真實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