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軍婚

作者:瀑川  於 2022-1-11 02:35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小說|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3評論

 

軍婚  (作者文集《漁舟唱晚》)

 

野營路上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高亢的語錄歌響徹在行軍路上,拉練小分隊的革命熱情抵消了三九隆冬的嚴寒,汗氣從他(她)們的棉帽子和毛圍巾上散發出來,意氣風發鬥志昂揚。重現了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的壯烈畫面。好像毛委員正大步走在隊伍的前面,引導著他們披荊斬棘奔向前方。

 

19711月中,一支二百多人的隊伍開始徒步千里的長征,以實際行動落實偉大領袖毛主席的一一-二四批示,不當老爺兵。本來這是部隊的任務,為了響應全國人民學解放軍的號召,高等院校也聞風而動。北京東風儀器廠屬於軍工單位,懷著對毛主席無限深厚的階級感情,也組織了一支拉練隊伍。計劃先朝東南到廊坊,然後往西,經過固安、高碑店向北,再經過涿州、房山回到北京。參加拉練的都是廠里的革命左派,以黨、團員和積極分子為主,基本條件是成分好並經得起革命考驗。途中還要開展火線入團、火線入黨、訪貧問苦等各項活動。這次拉練將對「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因此軍管會崔代表親自帶隊,按部隊的編製,把這些人分成兩個連,六個排和十八個班。外加炊事班和宣傳隊。他自己擔任營長兼教導員。

 

隊伍唱完了語錄歌,宣傳隊的楊德福從軍用包里拿出兩片系著紅繩的竹板,跑到隊伍前邊數來寶,鼓舞士氣。同志們呀大步走,前邊就是臘子口。說臘子口上有天險,紅軍戰士不怕難。毛主席親自來指揮,長征路上顯神威。打條通道到陝北,蔣匪的陰謀都報廢。隊伍里雜亂地喊著:好不好,妙不妙,再來一個要不要?小楊擦了擦汗,兩塊竹板又敲打起來:文化革命就是好,工人階級是領導。咱們工人要爭氣,得對得起咱毛主席。要問拉練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哎!要問拉練累不累,想想黑暗的舊社會。小楊的快板把精神變成了物質,頓時使大家熱情高漲,忘記了勞累。

 

小楊是金工車間的鉗工,為廠里生產的儀器製作機殼。他人機靈,手腳麻利,擅長刮刀、銼刀、鑽孔、模具、和鈑金工的各樣的技術活。除本職之外,還能操作銑床、刨床和磨床。雖然出師一年,剛拿上三十多元的工資,但已經是技術嫻熟的業務骨幹。他還是團支部的宣傳委員,一有最高指示發表,他就會努力宣傳。於是他成了黨支部重點培養的對象。這次拉練,儘管車間不想放他出來,廠里還是點名要他參加。

 

這二百人裡邊年紀大的有四十多歲,年紀小的是進廠沒幾天的學徒工。由於負重行軍,除了背包、乾糧和炊具,還有百十來支三八大蓋,八十幾顆手榴彈。為了不讓老師傅掉隊,崔代表提倡「一幫一,一對紅」。分配給小楊的是還不算太老的水玲老師,她是來廠沒有幾年的技術員,大家不稱她師傅,叫老師顯得尊重。水玲老師二十七八歲,比小楊也就是年長六七歲。小楊靠著年輕和革命熱情,常常把水老師的東西搶過來壓在自己的背包上,弄得水老師怪不好意思的。不大不小的青壯年怎麼還讓別人來照顧。

 

身上的負載一少,人就精神了。於是她一邊走一邊和小楊聊天。從家裡狀況、工作經驗,到思想進步,無所不談。小楊知道水老師有學問,還是黨員,也就更加尊重。本來他認為水老師是知識分子,會有架子。可沒幾天的工夫,他發現水老師竟是一位和氣溫存的大姐。水玲也把這位毛頭小夥子當成小弟弟,肯定了他助人為樂的革命精神。當她把幾塊雜拌糖塞進小楊的棉衣兜時,小楊急了,說:水老師,您這是讓我禁不住考驗呀。等完成行軍任務您再給我獎勵,也不遲?看到小楊認真的樣子,水玲稱讚了一句:瞧你這小毛孩還真挺認真的。

 

水玲是南方人,對寒冷比較敏感。在北方寒霜的侵襲下,手和腳都長了凍瘡。小楊拿出母親給他的一盒防凍膏放到水老師手裡,讓她每天擦上幾次。還把自己的一副大棉手套送給了水玲。水玲開始不肯,說:你就不怕凍?小楊說:我從小就在北京,皮膚還是油性的,在外邊凍慣了,這點冷不算啥。每到住地,小楊都為水玲提來一桶熱水,讓她泡腳。果然凍瘡減輕了許多。她對小楊說:真得好好謝謝你,有了你的幫助,我走這一千里路跟玩兒似的。小楊說:您別客氣,這是組織上對我的考驗。

 

大姐的酬謝

 

二十來天的拉練很快就結束了。此時的水玲對小楊已經有了深入的了解,那就是對人溫暖熱誠,對組織交給的任務毫不含糊。為了表示謝意,她對小楊說:現在黨對你的考驗已經結束,該不怕我的糖衣炮彈了吧。小楊說:不就是那幾塊糖嗎,我收了。水玲說:你倒挺爽快,幾塊糖就打發了。我想大年初二晚上請你來家吃飯,嘗嘗我的手藝。願意賞臉嗎?小楊聽了,受寵若驚,連忙說:向毛主席保證,我一定來。

 

小楊家按照多年的民俗,三十晚上吃燉肉,初一早晨包餃子。老媽媽鏗鏗地剁了半宿肉丁和大白菜。為了增加口感,還摻了一把溫室栽培的嫩韭菜。吃飯時,老媽問小楊:小福子,媽忙乎了半宿,你怎麼吃著不香,魂不守舍的?小福子說:媽,我等著初二吃水老師做的飯哪,人家那可是揚州菜。比您這老三頓要強多了。」「好哇,敢情留著肚子裝野食哪。人家是知識分子,別光吃,學點真東西。你可錯過了考大學的機會。

 

好不容易到了初二下午,老媽給福子裝了幾個年前蒸好的頂端帶個大紅點的戧面饅頭,富強粉的。還有幾個紅小豆餡兒的白麵糰子。別空手去,帶給水老師,他們南方人愛吃米飯,做不好饅頭。嘗個新鮮。我再給你盛一碗肉皮凍一塊兒帶去。」「肉皮凍就免了吧。人家是知識分子,看不上那土了吧唧的。」「她不喜歡,我還捨不得給哪,一年就做一回。我還留著給你爸下酒哪。

 

小福子左手拎著口袋,右手扶著車把,騎著自行車來到龍潭湖邊的光明樓區。按著門牌號來到水老師的門前,門框上貼著一副對聯,破四舊一掃封資修,樹新風十頌馬列毛。橫批是繼續革命。還沒進門就透著一股革命的氣息。敲了三下,水玲過來開門。只見她系著一條藍白兩色的方格圍裙,手裡拿把鏟子,正忙著哪。小小的廚房充滿一股油煙味兒,這油煙在勾引著人們的食慾。

 

這是一套一間半的單元房,足有四十多平米,比他家的那間小破屋要氣派多了。牆上貼著幾張樣板戲的年畫,李鐵梅、阿慶嫂、楊子榮、吳瓊華都是響噹噹的英雄人物,在革命熔爐火正紅的年代,看見他們就令人興奮。屋子裡的傢具都是新的,飯桌、摺疊椅、櫃櫥、書架擺得井井有序,還有一台吋的黑白電視。這些東西都是憑票供應的。不要說票不好領,就是單位把票都發給你,你也掏不出那麼多錢。小楊羨慕著水老師的住所,他當一輩子鉗工,大概也湊不了這麼多東西。

 

水玲拿出一包牡丹牌香煙,說:你先坐下抽口煙,再有兩個菜就齊了。小楊點了一支牡丹,抽了兩口,比他自己那包戰鬥煙舒服多了。幾天不碰,戰鬥牌煙捲會空掉三分之一。點煙以前,還得在桌面上戳戳。瞧人家這牡丹煙,煙絲又好又瓷實,連著抽幾根都不會咳嗽。可就是貴了點,五毛多一盒。我現在連前門、恆大都抽不起。

 

鋪著一層塑料布的桌面擺著一碗紅燒獅子頭,一盤清蒸胖頭魚,一壇醬肘子,香氣撲鼻,色彩誘人。小楊正逐個兒欣賞著這幾道佳肴美味,水老師又端來一盤香菇油菜,嘴裡說著:再來一盤你們北方的醋熘白菜就得活了。小楊說:水老師,要是就咱倆人,就別做了,吃不了哇。您也該歇口氣了。水老師說:雖說就咱倆,今天我高興,大過年的,咱也紅火一回。

 

水玲放下醋熘白菜,看見桌上的口袋就說:來就來吧,幹嘛還帶東西。」「我媽不讓我空手來,這是她親手蒸的戧面饅頭和豆餡糰子。水玲說:我愛吃,那東西嚼起來筋道,可惜我做不來。本來還要做道揚州炒飯,這倒好,主食就用饅頭和糰子吧。言罷,她解掉圍裙,端上兩套碗筷,拿來一瓶竹葉青,叫小楊把瓶子蓋打開。得,今兒個咱倆一起過節了。好好喝,別拘束,我還要感謝你在拉練時對我的關照哪。」「水老師,您太見外了,那是組織上給我的任務,義不容辭嘛。

 

喝慣了一毛三散裝酒的小楊呷了一口竹葉青,度數不高,味道醇美,還甜滋滋的,果然爽口。他問水玲:對了,您愛人怎麼沒回來呀?」「春節前他到地方支左,探親假推到五一了。」「我從小就喜歡解放軍,可惜沒有參軍的門路。將來您愛人回來,我得見見這位解放軍叔叔。」「瞧你,挺機靈的人兒,連話都不會說。我能嫁給叔叔嗎?他雖然比我大幾歲,你也得稱他為姐夫。得了,以後你就叫我姐姐吧。」「那我就叫您玲姐,玲姐真好。他望著牆上的大鏡框說,那個英俊的軍人就是姐夫吧?玲姐會意地點了點頭,用調羹把一塊獅子頭送到小楊的碗里。

 

玲姐反問他:有對象了嗎?小楊有點臉紅,低下頭笑而不語。跟我還藏著掖著,要是沒有,姐給你尋摸一個,人品、模樣都不會差。小楊吞吞吐吐地說:食堂的小唐師傅,她和我同一年進廠。」「好哇,我說得哪,每回打飯,你的搪瓷碗兒都冒個尖,敢情是走後門呀。小楊不好意思了:玲姐,瞧您說的。就多那麼一點,還讓你發現了。」「年輕人相愛,我不怪你,記住讓她下回也給我多添一點,拉個關係。接著她又說:別為難,姐跟你開玩笑哪。」「您這張嘴可真厲害,伶牙俐齒不饒人,我都怕了。

 

水玲咬了一口餡糰子說:真好吃,豆子煮得裂而不碎,糖水加得也適中。比食堂的豆包好吃多了。小楊說:我媽每年都煮一鍋豆餡,小時候我老愛偷吃幾口。你的魚做的也好哇,跟我們北方的糖醋做法不大相同。魚的兩面還劃一排口子,入味吧?」「是啊,我本來要給你露一手鬆鼠鱖魚,可是沒處淘換。只好用胖頭充數了。鱖魚肉質細嫩甘美,可胖頭肥膩,面了吧唧,姐做不出那個味兒來。小楊想顯擺一下文學底子,說您這可是濫魚充數了。水玲說:傻弟弟,人家的濫竽充數說的不是魚,更不是胖頭魚,而是古代的一種樂器」竽」,有點像今天的笙」「我沒白跟著玲姐,長知識了。

 

玲姐,您是怎麼認識這位解放軍的呀?太神氣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有個小叔在我們學校當軍代表,1968年分配時,他幫了我一回,沒和同學去四個面向,一個人到了對口的東風廠。他在中印邊界反擊戰時和一位戰友一起立了二等功,回來后兩人一塊兒提干。這個戰友就是你今天的姐夫。」「原來還是保衛祖國的戰鬥英雄,姐,您真偉大。

 

酒後失常

 

兩個人連吃帶喝,山南海北一通神聊,須臾把一桌飯菜吃掉三分之二,竹葉青也下去多半瓶。小楊覺著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能在拉練中認識這位姐姐太好了。水玲也覺著能和一個小朋友談得這麼投機倍感親切,挺痛快的,她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雖說小楊沒啥文化,道不出唐詩宋詞,但畢竟是個活蹦亂跳的小伙兒。他身上發射出一股看不見的引力波,在她的心旁繚繞。收拾杯盤后,她忽然感到兩腿不大聽使喚,借著勁兒晃晃悠悠扶到床邊。

 

水玲說:我覺得有點頭疼。 你去樓外的小賣部給我買一包撲熱息痛吧。我先歇會兒。

 

小楊一路小跑,趕緊把藥片買了回來,急急忙忙爬上樓梯,忘了敲門。進來后,他看見水玲趴在床上,遮了一層被子。他把藥片和一杯水遞了過去。水姐有氣無力地說:先放在床頭柜上吧。我63年四清時落下個腰疼的病根,你來給我揉兩下。

 

小楊沒幹過這活兒,不知從何入手,就隔著棉被在她的腰部按了幾下。水玲說:隔靴搔癢,不吃勁兒,掀開被子揉吧。小楊戰戰兢兢地從她的左肩把被子撩開一角,他嚇了一大跳,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原來,玲姐只穿個小褲頭,一身雪白細膩的皮肉展現到他的面前。他從來沒見過,也沒遇過這樣尷尬的場面。他結結巴巴地說:玲姐,您喝醉了,我該走了。

 

玲姐說:別怕,這裡不是盤絲洞,姐也不是白骨精。姐不把你當外人,過來揉吧。說罷,把左腿伸出被窩。

 

小楊定了定神,消除了恐懼走了過來,把兩手撫摸到玲姐的後背。兩隻大眼望著屋頂上的8瓦日光燈泡,可是玲姐身上發出的異性芳香又把他的目光拉到了床上。他看到玲姐的臀部像兩塊涼粉坨噗嚕嚕地擺來擺去。此刻的他如同吸入了過量的大麻,陷入了當驚世界殊的夢幻與遐想。孤男寡女乘著酒興,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

 

完事後小楊說:我對不住您,我真不想耍流氓,可您的身體太誘人了,引誘著我豁出去。我再也不能對您無禮了。」「傻小子,你也幫了我呀,我也需要人間煙火。」

 

小楊大吃一驚,玲姐,我傷著您了,您流血了。玲姐安慰他說:傻小子,那是女人的正常特徵於是又給小楊補了一堂生理衛生。小楊覺著今天還真沒白來,學了這麼多沒人教的東西。

 

可是稍一琢磨覺著不對勁兒:怪了,玲姐結婚快兩年了,怎麼還是您說的那種處女?」「說你機靈,你這機靈勁兒還就來了。你們北方人愛賣關子,小孩沒娘,說起來話長。於是玲姐給他講了一遍姐夫的故事。

 

姐夫的故事

 

姐夫原來姓秦,叫秦暉。上中學時,歷史老師講了南宋抗金的故事,同學們開始管他叫秦檜兒,那可是個賣國的奸臣。他一生氣改姓公孫,母親家的姓,名叫志堅。公孫就是公眾的孫子,那不就是為公眾服務。正好表示了他為人民服務的志向。小楊說:為人民服務就是給人家裝孫子呀,我聽著怎麼那麼彆扭。」「你姐夫當時思想很左,天天抱著一本保爾柯察金,非要學人家奧斯特洛夫斯基。後來參軍入伍。文革前從成都軍區的野戰部隊調到廣東南雄的獨立營,現在是指導員。我畢業后和他認識,原計劃在19699月結婚。

 

那年5月,二機部五所的一個觀測站搬走一個用於標定的鈷60放射源。雖然只有幾十公里的距離,所里派了兩輛汽車,一輛是嘎斯51B輕型卡車,上邊載著放射源和屏蔽它的鉛磚。一輛是嘎斯69吉普車,上邊有四位司機。」「裝那麼多司機幹嗎呀?」「因為放射性對人體有傷害,幾個人輪流去開卡車,就會把傷害分擔,就像運動會的四百米接力。一時湊不出那麼多司機,只好找一位新手代替。用你們北京話說叫二把刀。他的行車裡程不過250公里,也就是南雄到韶關的一個來回。

 

要說也巧了,二把刀開車時遇到一個帶轉彎的斜坡,他的剎車沒踩緊,方向盤晃了兩下,卡車上的幾塊鉛磚滑落,撞倒車幫,一下子失去重心,翻車了,把放射源甩了出去。丟失放射源是大事故,耽誤不得。這幾個司機連忙到附近單位求援。當時全國都在強調軍民魚水一家人,獨立營的首長知道事態的嚴重,馬上派出幾組人員到出事地點附近找巡。每個小組帶個核輻射探測器。

 

你姐夫和一位小戰士仔細地四處搜索,找著找著,在一片灌木叢附近,蓋格計數器嗒嗒地響了幾下。他倆試著向四周移動,找出輻射發出的方向。當他們走近灌木叢時,計數器的響聲多了起來。順藤摸瓜,他們找到了一個直徑一寸高兩寸的帶蓋的鉛桶。

 

這回立功了?」小楊問。

 

不是那麼回事。本來按規定你姐夫應當記下這塊地方,回去叫專業人員過來處理。他派小戰士回去報信以後,發現天色已晚,怕把事情耽擱。於是他把小鉛桶放到自己的褲兜走了回去。 一邊走一邊念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共產黨員是特殊材料製成的,死都不怕,難道還能被這個小盒兒給嚇倒。走過幾里山路,他把鉛桶交給二部的人,人家好一陣感謝,就差磕頭了。回去交差后,營長和教導員肯定了他們為地方分憂解難而付出的努力。

 

小楊插話:「這回可好了。

 

還好呢。第二天一早出操,隊伍里不見了你姐夫。連長命令通訊員過去看看,糟了,你姐夫卧床不起。發了低燒,渾身睏乏無力,大腿上部還有不少紅色斑點。營長趕緊派衛生員和司機把他送到南雄醫院。大夫問了一下病因,他們講了尋找放射源的整個過程。大夫連忙說,這病我們治不了,趕緊送往廣州放射醫學研究所,靠他們的人員、設備,或許有救。千萬別耽誤。

 

衛生員連營部都沒回,讓司機直接開車到韶關,趕火車,去廣州。研究所的技術員和醫生記下了發病過程,建立病例檔案。接著做了全身檢查,血、尿化驗。除了身上的斑點和低燒,紅血球低到正常人的70%,白血球偏高。造血機制遭受破壞,需要專家會診,制訂方案。為此,專門請北京236部隊的研究員直飛廣州。最後借鑒了1958年南斯拉夫反應堆核事故的處理辦法,輸進血漿,植入骨髓。每隔一周點滴鐵劑,還要注射一次EPO長血針。

 

幸虧搶救及時。」小楊說。

 

更麻煩的事是,放射性對人的傷害會因部位而異,比如,四肢對放射性就不如造血細胞、性腺和胚胎那麼敏感。換句話說,你姐夫把放射源放到褲兜,距離生殖系統很近,前列腺和精囊都受到損傷。這種損傷不可逆轉。閑話少說,你姐夫由於工傷在廣州住了幾個月的醫院。我們的婚期只好拖到國慶節。對了,由於二機部的感謝信,部隊為你姐夫記了一等功,成為軍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擁政愛民的模範。」「那有啥用呀。

 

因為他受過嘉獎,部隊出面為我們安排了這套新房。姐夫寄來幾百塊錢,要我置辦傢具,廠里也大力支持,各種票證優先給我,沒少招人家嫉妒。十一前夕,你姐夫回來了,我們辦了結婚證,照了雙人像。102號,請了幾位廠同事、部隊戰友和我的小叔,我們從法律上結合到一起。那天晚上我很高興,只穿著內褲和背心進了被窩,像一朵鮮花等著心上人的摘采。可是他叼著香煙,在屋裡轉來轉去,拖得我都睡著了。也說不清早上什麼時候,他又起來了。我納悶,難道他不喜歡我?

 

後來呢?

 

過了兩三天,我沉不住氣了,問他:志堅,你不喜歡我?他說:找到你這個才貌雙全的絕代佳人是我的造化,我還怕你看不上我哪。」「那你為啥不碰我呀?了一下,出了口長氣,把前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我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對他說:即使我們之間辦不了那事,我也要跟你一輩子。他緊緊把我摟到懷裡,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的蜜月雖然沒有蜜事,但是兩人像知心朋友為了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探親假過後,他依依不捨地回歸部隊了。

 

婚外的戀情

 

小楊看到床頭柜上的鬧鐘已經快8點了,他說:姐,我該走了,晚了我媽該不放心了。水玲本想和他再親熱一陣,可一想剛剛講述的的那段不幸,她的那股心氣兒又憋回去了。不管怎麼著,今天壓抑了兩年的她終於做了女人,儘管她處於幸福和犯罪的簡諧振動中。他們各自以自己的第一次換來了對方的第一次。女人只想做回女人,難道這就是犯罪?再說,我會照樣愛著丈夫。

 

小楊騎著自行車,彷彿遊歷了一次太虛幻境,他的腦海里閃來閃去的都是玲姐的胴體,那麼豐滿,那麼勻稱,那麼白凈,又一次想入非非。本來應當回到南小街,結果卻騎到了朝陽門。回家后,翻來覆去,無法從高激發態上退回原地。他本來以為男女之間有一座山,這山可能會永遠把他和女人隔開。沒想到他和玲姐之間僅有一層窗紙,小弟弟輕輕一挑,就破了。他想著今後如何處理和玲姐的關係。

 

初六上班吃午飯時,他和玲姐照了個對面,他激動得不得了,兩手直哆嗦,玲姐卻大大方方地跟他寒暄,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幾天後,玲姐又把他邀請到家中吃飯,又演了一回賈寶玉夜探瀟湘館。玲姐說:沒結婚和結婚的人不一樣,結了婚沒入洞房的和天天睡在一起的又不一樣。她們得不到本來應當享有的東西,我一想起來就渾身上下不對勁,好象每根骨頭節都錯了個縫。感謝你成全了我。我們可以繼續來往,但是不要聲張。小楊說:我懂,這不是光彩的事。但我也感謝您讓我知道了什麼是男人。

 

情人間的眼光和通常人不同,玲姐又接長補短地給小楊挾進幾塊紅燒肉或粉蒸排骨。廠里的流言蜚語也慢慢多了起來,他們把目光聚焦到可能存在的姐弟戀上。還在背後給他們起了個外號叫「一對紅」,象徵著兩人革命友情的開始。小唐師傅也開始疏遠小楊,給他打飯的時候,右手的飯勺總是有意無意地晃動兩下,似乎要把之前冒尖的部分找回來。

 

一個月後,玲姐發現自己懷孕了,她不愧是位敢於反潮流的女性,她決定把孩子留下來。女人一輩子沒有兒女,多可憐呀。

 

五一節公孫志堅回來探親。他是一位結了婚的王老五,對女人身上的特徵一點也不敏感。玲姐妊娠反應強烈的時候,嘔吐得很厲害。丈夫陪她去醫院檢查,大夫告訴他們有喜了。這簡單的口信卻引發了志堅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愛水玲,但他不能接受水玲的外遇;可是他自己又有毛病,自己不能給她的東西為什麼要阻止她去追尋。然而最後還是男人的自尊佔據了優勢。一不做,二不休,搬倒葫蘆灑了油。他要和玲姐攤牌。第一,要玲姐告訴他這男人是誰;第二要把這個壞傢伙法辦。 

 

玲姐自知理虧,背地裡作了見不得人的事情,對不住駐守邊防的丈夫。可是她也提出要求,據理力爭。第一,她可以說出這人,但不得追究;第二,她要留住這個孩子。志堅是打過仗見過世面的軍人,採取了兵不厭詐的策略,豪爽地接受了水玲的要求。

 

三堂會審

 

第二天一早,志堅到東風儀器廠找崔代表,把小楊和水玲的姦情全盤端了出來,並且要求廠方速查嚴辦。崔代表的態度很堅決,一旦查實,決不手軟。下午,他又打電話給水玲的小叔,在老戰友面前,他哭了。小叔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要求廠方立即逮捕青年工人楊德福。

 

楊德福還以為領導要找他討論入黨問題,沒想到把他帶到保衛科。保衛科科長把它當成壞分子拳打腳踢,弄了個烏眼青,還掉了兩顆槽牙。開始時他還想抗拒,後來科長出示了水玲和丈夫的證詞,他才傻眼。知道捅了大漏子,後悔為一時的歡娛釀成千古之恨。他只好把水玲請他吃飯的經過抖落出來。

 

一天晚上,他的面前出現了三位軍官,廠崔代表、公孫志堅和水玲的小叔,整個一出「三堂會審」。會審的關鍵是要他承認破壞軍婚。小楊也聽說過破壞軍婚是犯法的,於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水玲的丈夫是軍人。三位軍爺為了解氣,各自動起拳腳,襲擊了小楊身上的不同部位。只落得個鼻青臉腫,胳膊酸腿痛。畢竟人家受過擒拿的訓練,這回算是撞倒槍口上了。

 

突破口最後從女方打開。小叔做了她的思想工作,只要她能指證小楊知道丈夫是軍人,就讓志堅和她保持婚姻,收養肚子里的孩子。水玲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退守到要求量刑從輕。小叔口頭同意。

 

在三位軍人的斡旋下,本來要判他十年,讀過幾天法律條文的區法院革委會主任認為過重,堅持最多三年。在他們強烈的要求下,朝陽區法院最後判了小楊五年徒刑。

 

            離婚和出獄

 

事情處理完畢后,公孫志堅辦理了複員手續,回到水玲的身邊。本來想捐棄前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可一想起水玲偷情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窩囊。一肚子火沒處發泄,只好對水玲拳打腳踢,有時打得她接連幾天上不了班。水玲只好忍著,希望丈夫有回心轉意的那天。有一次,志堅喝多了酒,看見水玲搬著自行車剛上樓來,他狠狠地踹了一腳,水玲連人帶車滾下了樓梯,地上留下一灘鮮血。

 

她住院了,她再也不想回到這個暴力之家了。出院以後,她向小叔提出離婚的要求,小叔也覺得自己當錯了月老,把無緣的男女拴到了一起。她終於擺脫了無性家庭的約束,成了自由的女人。她住進了廠里的職工宿舍,每天照常上班,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四人幫倒台後幾天,小楊刑期已滿。當他走出監獄的大門的時候,欣賞著久別的自由和陽光。一位身穿藍色制服的中年婦女在焦急地等他出來,他連忙撲到她的懷裡,像孩子一樣委屈地哭了起來。她拍著他的後背輕輕地說: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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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3 個評論)

回復 ryu 2022-1-11 11:09
【她不愧是位敢於反潮流的女性 破壞軍婚!】
瀑川老哥 瀑得川好!
回復 light12 2022-1-11 19:56
ryu自述男色行動光榮立功英雄事迹:
ryu: 江蘇省委原副書記張敬華蹦躂了10多年才接受調查的吧?記得那年我寫博把廣西的中共改開史上頭號的國級被槍斃大官的准媳婦之一的小女人,用男色引誘從日本東京拖去上海,當晚塞進飛桂林的飛機,一番布置后,以其作誘餌 (12-18 18:22) 回復
ryu: 活抓了國級大官的小公仔,大公仔拘捕被特警亂槍擊斃,那不也是過去了10多年我才說的嗎? (12-18 18:23) 回復
ryu: 那可是壓斷那位中共改開史上頭號的國級被槍斃大官的最後的一根那個啦。 (12-18 18:46) 回復
ryu: 現在知道何為廣西情報軍校邀請偶去喝酒,偶還能被邀去皇城根住進釣魚台國賓館了,在上海每每傍著上海市委「康辦」邊的由市委掌管的5星級酒店入住的原委了吧? (12-18 18:28) 回復
回復 瀑川 2022-1-12 02:49
謝謝二位大俠的評論。特俗時代的故事印有特殊時代的背景。
那個年代,荒唐的故事很多。清華一位老師出差回來,去新華印刷廠辦事,看到原先在學校
某系的工宣隊員張師傅在廠里掃地。他熱情地走上前去問候張師傅。旁邊戴紅箍的工人上來
阻止,說:「他是大流氓。」後來那個老師才知道, 張和系裡的兩個女職工都有關係。被回廠
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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