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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一家流放白沙村, 已經整整十年。這十年, 教授從未流過眼淚, 教授不僅是位老中醫, 而且飽讀經書, 深諳歷史, 歷史不相信眼淚, 卻能予人以智慧。
正如老舍先生在建國初期創作的話劇《龍鬚溝》里, 劇末借瘋子之口說的那段快板:
"給諸位, 道大喜, 人民政府了不起! 了不起, 修臭溝, 上手兒先給咱們窮人修。請諸位, 想周全, 東單、西四、鼓樓前; 還有那, 先農壇, 五壇八廟、頤和園; 要講修, 都得修, 為什麼先管龍鬚溝？都只為, 這兒臟, 這兒臭, 政府看著心裡真難受！好政府, 愛窮人, 教咱們乾乾淨淨大翻身。修了溝, 又修路, 好教咱們挺著腰板兒邁大步; 邁大步, 笑嘻嘻, 勞動人民努力又心齊。齊努力, 多作工, 國泰民安享太平！" 眾人跟瘋子齊聲喊: "享太平！" 外邊遠處近處都是一片歡呼聲: 「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段快板, 的確反映了當時底層民眾的心聲。建國初的幾年, 教授和大多數知識分子, 與這些底層民眾一樣, 對社會主義制度充滿信心, 對黨和政府充滿愛戴, 對新中國充滿期望。他們中的許多人, 抵制了國民黨政府的利誘, 放棄了國外優裕的生活, 相信共產黨, 投奔新中國。
但是經過反右大躍進再到文革, 特別憲法里明文規定, 共產黨是新中國唯一合法的執政黨, 毛主席是中國人民的大救星, 全國人民都在高呼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 教授開始認識到, 共產黨已經完全變質, 已經不是共產黨宣言里的那個共產黨。
那個共產黨曾在《共產黨宣言》里大聲疾呼: 全世界無產者, 聯合起來! 無產者在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 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
多麼振奮人心的口號! 曾令無數的年輕人熱血沸騰, 前覆後繼, 白沙村唯一的革命烈士陳瑞昊, 就是其中的一個。
十多年後, 中國的絕大多數無產者才意識到, 自己不僅沒有失去鎖鏈, 沒有獲得整個世界, 相反, 身上的鎖鏈越來越重, 生活的世界越來越小。鎖鏈不僅鎖住了他們的身體, 限制了他們行動的自由，而且鎖住了他們的思想，限制了他們思考的自由。
中國共產黨宣稱自己是無產階級先鋒隊, 領導無產階級通過暴力革命, 推翻資產階級奪得政權, 實現無產階級當家做主。可惜在萬萬歲的領導下, 這隻先鋒隊並沒有把政權交給無產階級, 無產階級依然是無產階級, 窮苦百姓依然是窮苦百姓。這隻先鋒隊卻搖身一變, 成為新的資產階級, 他們的資產, 不是廠房和機器, 而是特權和特供, 他們的財富, 不是金錢和珠寶, 而是絕對的權利和地位。他們要解放無產者, 卻將無產者變成了自己的奴才; 他們打到了剝削者壓迫者, 自己反而騎到人民頭上作威作福; 他們要消滅階級, 卻造就了更多的階級; 他們以實行公有制之名, 將整個國家變成了他們的私有財產。
萬萬歲領導的先鋒隊, 徹底背叛了共產黨成立之初的宗旨, 是共產黨真正的叛徒, 但這個叛徒, 卻將千千萬萬真正的共產黨員打成叛徒, 置之死地。萬萬歲的新中國, 不過是打著社會主義旗號的又一個封建王朝, 萬萬歲是一個不戴王冠的暴君。這個暴君比中國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暴君更有心計, 更加聰明, 更為殘忍, 與他作對, 只有死路一條。
夫子曰: 古之士者, 國有道則盡忠以輔之, 國無道則退身以避之。留在北京, 無疑受辱等死, 教授象古代那些士子一樣, 選擇了逃避, 選擇了白沙村。
萬萬歲終於死了! 白沙村的年輕人, 將沿著自己一家人十年前走過的路, 朝著相反的方向, 走出白沙村, 離開大沽河，奔向青島, 奔向濟南, 奔向北京, 奔向世界。從這些年輕人的命運, 教授看到了自己一家人的希望。
教授哽咽著唱完祝酒歌, 喝了一口茶水, 清清嗓子說道: " 同學們, 我們偉大的祖國, 邁入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 實現四個現代化, 靠的是科學知識。白沙村至今沒有電, 沒有自來水, 沒有抽水馬桶, 沒有一台拖拉機。要改變這種落後的面貌, 全靠你們了! 你們是天之驕子, 是時代的寵兒。中國古代有位聖賢說過: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 餓其體膚, 空乏其身。你們都是勞動人民出身, 在艱苦的勞動中磨練長大, 我相信, 你們一定不會辜負黨和人民的囑託, 一定會擔負起歷史的重任! "
教授說完, 院子里一片掌聲, 經久不絕。直到友貴走上台階, 大家才安靜下來, 但聽友貴說道: " 社員同志們, 我現在宣布一個重大決定: 大隊將從窯廠每年的收入中, 留出一部分錢, 獎勵村裡每年考入大學的學生。將來村裡富了, 要建一座比沽河村那個塔還高還氣派的文昌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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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7 個評論)
- 回復 sissycampbell
- 焚書坑儒再現！歷史的車輪幾乎是倒轉了幾圈。悲哀！
- 回復 sissycampbell
- 說的對！頂！
kzhoulife: 老毛最尊崇秦始皇, 最恨比他有思想有知識的人, 全部要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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