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身閑心也閑,閑步村中,見閑情浮動,佳作紛來。借用孤舟獨釣好友的日誌題目形容,果然是「櫻杏桃梨次第開」。
MARGO用裝痴做呆的方式讚揚著愛人(《有些男人為什麼不願意單獨出門? 》)。如我這樣的糊塗老倌,也看得出那位怕孤獨的男人,其實是在竭力不讓自己的愛人覺得孤獨。太座邊吃草莓邊看此文,蟠桃狀的草莓將嘴巴塞得滿滿當當。問其感想,只吐兩字:「粘人」。顯然也是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只配俺這粗枝大爺和她得過且過了。
GIADA講的是一個老掉牙的故事(《誰來扮演孩子們的牙齒仙女?》) ,卻尖新得一如暮色新月里吸血鬼的牙齒。只是我很愚鈍,東風吹,戰蠱雷,始終沒弄明白兩個老騙子和一對小促狹鬼,到底誰在忽悠誰?
最漂亮照片是孤舟獨釣日誌(《櫻杏桃梨次第開》)中那些盛開的鮮花,所配文字也很有意思。圖、文再與作者ID名相鉤聯,不禁令人心生歡喜——小(老)鬼頭春心動也!
稱孤道寡者常常是從者眾,只是因為交流的單向,遂使立於金字塔尖者目中無人,頓生孤獨之感。最高統治者和避世者,甚至是思想先驅,在這一點上感覺是一致的。只是統治者周圍永遠不乏趨炎附勢者,稱孤道寡也就是口頭上的客氣罷了。寒江獨釣,自姜太公始未必全是逃紅塵而去者,行為的乖張往往是為了目的的張揚,古往今來,沽名釣譽者瓜瓞綿綿,實繁有徒。真正的孤獨、寂寞,感覺是寒冷的,江不冷而心寒,故不是人心所向、慾望所願的。唯心中有一份堅守,方能耐得住寂寞,這樣的人往往是理想主義者或思想先驅,這是不媚俗的必然結果。能臻此境者,其實是很不簡單的。
然而,孤舟獨釣告訴我們:「生活其實也可以很簡單」。因為造物主是公平的,奉天承運,別和老天爺對著干,一切都會簡單。如【大紅袍】曲子里唱到的花草一般,該風光時就風光,該露臉時就露臉。
梅佔百花魁,春到須先放。
想當初,夢影羅浮,怎得似林家常傍。
到二月春光暢,沾衣杏雨,映垂楊飄蕩。
小夭桃,三月如浪,賺劉鄧賺阮郎,彷彿仙鄉。
總不似牡丹富貴,端合號花王。
多子石榴。做作端陽相,蒲艾同歡賞。
羨荷花在清漣之上,好似洛水神悠揚。
過七夕氣候新涼。近水芙蓉,淡抹濃妝。
金風爽,個個要折得蟾宮丹桂香。
滿城風雨近重陽,把黃菊開停當。
冬月蕭疏,難算花開帳。雪滿寒江,還讓臘梅時尚。
儘管是與時紛進,安排停當,怎麼感覺好被動啊,人非草木,不折騰怎能心甘?只是理想主義者和思想先驅境界太高,凡夫俗子想做也難。
不過以凡夫俗子如我者之愚見:思想精神不媚俗難,行動舉止上避俗應不難。《克蘭佛德》里小姑娘和兩個老小姐一起吃橙子。小丫頭孟浪地說她喜歡在橙子上嘬個孔,從孔里吮吸橙汁。老小姐甲臉現嚴肅,老小姐乙見場面尷尬,急忙解釋到:儘管我也喜歡這樣吃橙子,只是我姐姐覺得如此吃相不雅。老小姐甲鑒於話既說開,這橙子三人沒法繼續在一起吃下去。於是宣布,大家各回自己房間食用橙子。瞧,避俗是很容易操作的。
古往今來,出家和禁慾似乎是最普遍避俗的方法。成千上萬的清教徒、尼姑和尚可不都是些普通人?忌忌口,戒戒色,念念經,說說禪,不見可欲,使心不亂。避葷如避劍,避色如避仇。能夠不吃葷,得做出家人;能過美人關,即為英雄漢。只是若寡人有疾,又好個東坡肉,禁慾不得,那咋辦呢?只有標準再放寬。「俗」字就是「人」字加一「谷」,無論是人多如谷,顆粒難數;還是三月遊人滿坑滿谷,煞風景都是人多惹得禍。啥事只要有了人,往往就複雜、就不單純。人在江湖,人就是江湖。洋人也有同感:Everything looks so fresh in the Park now! Except the people!(王爾德)所以,簡便易行的避俗方法有了,只要能躲得過人就行——那就當隱士吧。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 返影入深林,復照青苔上。(王維《鹿柴》)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王維 《鳥鳴澗》)
要麼「空山不見人」,要麼是「深林人不知」,找塊草肥水美的地,千萬別拿自己當人,就把自己當豬當羊圈著,可不是很簡單么?除了不見人,自然造化(除人之外)則是可以親近的。梅妻鶴子,孤山不孤;釣台春晝,德必有鄰,鳥獸可以同群,花草可以悅性。
「前院的垂櫻,後院的梨樹,桃樹,家裡的球蘭。都在這明媚的春天裡相繼地開花了。」隱士徜徉於自己的花園,念著唐人《春風》詩,享受著造化的神奇,簡單而適意地安居。此時只有醉入花叢的花繁穠艷,寒江獨釣的孤寂清冷全然不見矣,真過癮呵!用那無厘頭又很實在的話說: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