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的安排結果出來了,我分在蘇州,好朋友彬彬也是。而幾個談了男朋友的女生卻被派到了南京省市外貿。她們都作苦臉狀,嬌嗔地捏著我肩膀晃,長指甲深深地扎進肉里。
「要弄輛車子的啦。」彬說。我們就去自行車棚下面找沒有鎖的,花幾塊錢配上鏈條鎖,滿好。第二天大早,把臉洗得很乾凈,兩人並肩騎著車子,和成千上萬的勞動人民一正,迎著晨風去上班。
我被帶到醫藥保健品公司出口一部,她在紡織。其他同學也都四散了。
進到指定的辦公室,幾個人抬頭看看我,點了個頭,陸續出去了。坐在那裡,傳真機嚓嚓的聲音一直不停,電話鈴聲此起彼。窗外是明媚的春天,小鳥在鳴叫,我不知道是迷茫還是新鮮。
吃飯時間下去一看,狹小黑暗的食堂,沒幾張桌子。我們這些人進去,馬上就滿了。兩個中年男人捧著飯盒,相視一笑,議論說又來了什麼的,把我們學校的名字發得很輕佻很滑稽。菜就三四樣,炒的蔬菜很甜,給的也少。我和彬默默地吃,她也沒什麼精神,只說還好。
下午,人就都從外面回來了。年輕的一位女士,米色短風衣,漂亮的包包。她一進門,屋裡就熱鬧了。幾個男人開始逗她,問中午哪裡吃的,宰了誰了。她也打著哈哈,很嫻熟地周旋著。有的就問小邵今天做了幾筆單子?她就迅速地查留言收拾抽屜,說明天要去吳縣。對了那裡有什麼好吃的啊,她把問題扔回來了。不等人反應,她看看小坤表,說糟糕糟糕,約了人,要晚了。然後很瀟洒地招手再會,對我也笑了一下。
她走後,幾個人就沒聲音了。看離下班還有一會兒,就擁著出去抽煙了。看著天邊那一抹緋紅,心裡有點高興,今天終於要過去了。
後來的每天是重複。個個都很忙,我反成了坐班的。聽到電話成串地響,不知道接還是不接。有幾次斗膽聽了,告訴對方人不在,人家問去哪裡了,什麼時候回來,我就沒詞了。但這樣還是給自己找了點事忙,所有也就樂得做個接線員。
等他們回來了,我好心地告訴說有電話找,卻是一盆涼水澆透。這個說知道了淡淡的沒表情,那個說哪裡來的什麼名字是不是關於什麼的,我就張口結舌了。馬上人家的臉色就很不好看。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著字典,老實地坐著。
半個月過去了,知道他們不會帶我,更不可能讓我參與任何的環節,那點恐慌的心情沒了,面無表情地進出。突然感到,這樣早出晚歸還真是很累,耗人。晚上回到學校宿舍,打了飯就上床,邊吃邊看恐怖小說,反正宿舍就我一人。
彬彬來敲門了,拎著一瓶黃酒。她運氣好,跟著科長坐小車下去廠里,吃得美,還撈了點。給了她一對繡花枕套,兩瓶黃酒。「真絲的,你摸摸看嘛。」她打開水紅色的枕套,頓時宿舍里就明亮了。我是有點灰心的,可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從櫃里找出有點哈拉的花生米,兩人長吁短嘆地喝著。
這樣的生活就是我們將面臨的?那還真是沒什麼好盼望的。這時我強烈地留戀起學校和學生生涯,因為再有兩個月就要離開了。周末我更多地穿梭在小城的各個角落,留心周圍的一切。某浙江湖州刺繡廠在石路展銷產品,被我看到,一下置辦了夠五個人終身大事的被面。
實習快結束了,每人要找所在單位的寫個評語,並交兩百元算是培訓費用。評語我不在乎,可錢給誰呢?沒人教我呀給誰都不甘。想來想去,老陳至少裝模作樣地和我寒暄過,問家在哪裡呀學什麼的呀。當我把錢交給他,他很不好意思地摸著頭,還是接了。然後他給我泡了杯寧紅保健茶,很誠懇地解釋說,最近大家都忙指標顧不上我,有什麼問題找他。可能因為你不懂蘇州話,有些荒廢了,他補充道。什麼呀,我當然懂。而且我還把他們的產品目錄全都背下來了,英文傳真都過目了。因為不能接觸到出口的廠家,不了解進貨環節。但其他的步驟還是多少觸及到了。最重要的,知道了外貿系統是什麼樣子,看到了將來的自己不會想進去。
討厭的是,剛忍辱負重地以為永遠告別了那憋氣的地方,就發現裝有香腸的飯盒忘在食堂的蒸籠里了。沒辦法,星期六就嘿喲嘿喲騎車去取了一趟。香腸太珍貴了!
不久,南京的同學回來了,口音也變了。閉口不談實習的事,只是在水房裡大洗特洗。彬彬告訴我,她們其實是想分配到南京,家裡跟系裡打招呼,特地去那裡實習的。我相信她,因為後來果然如此。
回到課堂,發現少了一人。外貿部代培的吳錫,比我們都大好幾歲了,人胖胖的社會經驗豐富。女朋友是外語系的,校體操隊最豐腴的一個,曾經看到他們在街上互相餵食羊角麵包。我眼睛不好,一天下午去教室看書,沒開燈,居然沒發現他倆在後排膩者。事後我跟他說對不起成了電燈泡。他來一句「那也是我的榮幸!」嘴多甜!然而就是這樣難得的好同志,被逮起來了!傳說他偷了自行車們,推到閶門舊貨市場去賣,被發現了。
我不大明白,到現在算有點醒悟。談戀愛成本是高的,但愛情的價錢更高!<iframe title="YouTube video player" width="480" height="390" src="http://www.youtube.com/embed/b8gV0o4IAEY" frameborder="0" allowfullscreen></ifr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