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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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冤獄,律師幫他成功翻案...然而這卻要了兩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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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英國那些事兒

今天這個故事,
還要從一張照片說起......

Ron是一個記者,在他的辦公桌上,一直擺放著一張照片,那是張三人合影,他們站在法庭外的走廊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站在左邊的中年黑人男子名叫Dwight Love,來自底特律,

在他21歲那年,他被判謀殺,處以終身監禁,但他未曾認罪,因為他知道他是無辜的。

站在右邊的一頭金色短髮,看起來十分幹練的女性名叫Sarah Hunter,來自伯明翰,

她是一位律師,為了幫Dwight洗清冤屈,幾年來她免費為其四處奔走,冒著搭進整個職業生涯的風險,打贏了一場所有人都認定會輸的案子。

而位於中間的,則是Ron,他見證了整個「洗冤錄」從黑暗走向光明的過程:

「基本上,我很少要求和我寫過的對象合影,但那一次很特別,這張照片作為一個紀念品,我一直珍惜保留。」

回憶起那個偉大的瞬間,Ron至今難掩激動…



如果把這張拍攝於2001年2月的照片看做某個電影中的鏡頭,

那麼,劇情發展到這裡,三人協力迎來了大快人心的結局,也該是時候放片尾曲,出現滾動字幕了…



然而,

時至今日,照片中的脫罪的嫌疑人Dwight和律師Sarah已相繼去世.... 倆人都在難以言說的絕望中死去。

一位是受盡冤屈的受害者,一位是義無反顧的英雄律師.....



而三人中目前唯一在世的記者Ron,給我們講述了當年他們的故事....

這一切,遠比人們在大熒幕上看到的正義劇情要令人不安的多…



【沉冤得雪】

Dwight從小就是個不太安分的孩子,高中便輟學回家,

21歲之前,他已經因為盜車而留下了前科。

不過即便如此,Dwight也從來沒想過要去殺人放火,

隨著他很年輕便結婚生子,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他更是決心要踏實做人。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1981年的,一群警察突然衝進了他家,以持槍殺人罪逮捕了他。



那場殺人案,發生在Dwight家附近的一間酒吧外,歹徒策劃了一起十分笨拙的搶劫案,

由於這名歹徒無法脫身,他當場槍擊了一位名為James Connelly的受害者…



底特律警方經過一番調查問話后,很快就將嫌疑人鎖定為有前科,並且住在案發現場不遠處的Dwight。

儘管,警方並沒有在Dwight的住處找到作案槍支,而他們提出的所謂的「目擊證人」也至今身份不明,

但是,由於沒有人能夠為Dwight案發時的不在場證明作證,

在法庭上,陪審團僅僅只用了2個小時的時間,就判定Dwight犯有一級謀殺罪,並判處終身監禁,不得假釋。



從被逮捕到判處終身監禁,Dwight從未認罪,

但那時,他也想不到任何辦法能夠幫助自己擺脫困境,只能默默接受現實…



深受不白之冤的Dwight在監獄里坐了13年牢,直到1994年他遇見了Sarah。

那一年,Sarah剛剛離開了檢察官辦公室開始了自己的事業,她在密歇根律師事務所登了一則廣告,希望找到一些監獄里的潛在客戶,幫他們打官司。

而Dwight看到了這則廣告,給她寫了一封信,陳述了自己的冤情,

收到信以後,Sarah當即驅車趕往了Chippewa懲教所:

「那時我很需要錢,我基本上回復了每一個給我寫信的人。」兩年後,在接受Ron的採訪時,Sarah這樣說道。

就這樣,同處困境的兩個人相遇了…



(左1為年輕時的Sarah)

在倆人的初次見面中,Dwight簡單重複了自己的案情,

也許是因為已經說了太多次,那一刻,他非常冷靜,彷彿在描述著別人的故事。

而作為一位曾經的助理檢察官,Sarah也已經看過了太多人在確鑿的證據前依然堅稱自己無罪,

那時,她還不確定Dwight是否是真的有冤,但她還是拿走了Dwight在獄中靠製作車牌攢下來的1500美元:

「我需要錢,但我不是見利忘義,我只是比較現實,

當你從法學院畢業,你是那麼樂觀的想要大展拳腳,你夢想著去實踐正義,

可當你真的走進社會這個大熔爐,你就想要離開了,你會發現大多數情況下,所謂的公平正義,很多情況下是在打擦邊球。」Sarah在當年的採訪中感嘆道…



原本,正式成為Dwight代理律師的Sarah也只是計劃著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減刑,不至於老死獄中。



然而,隨著她重新對這個謀殺案進行深入調查,她發現,這可能真的是一起冤案。

首先,Dwight很順利地通過了測謊測試,

再則,Sarah在複查中也發現,當時警方的調查報告存在很多漏洞,

為了進一步證實自己的猜測,Sarah還雇來了一個私家偵探,隨後發現了一個非常令人驚恐的事實:

當年,底特律警方竟然把能夠證明Dwight無罪的證據給藏了起來!



原來Dwight最初的辯護律師曾向警方提供了一份證據,這裡面包含了其它目擊證人所描述的關於真正殺人兇手的身份描述,

並且,這裡面還有一些潛在嫌疑犯以及證人提供的重要線索!!

可這份證據的無故消失,在當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提出質疑,就這麼給混了過去…



那時的Sarah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內心忿忿不平,

她知道司法系統存在陰暗面,但她沒想到人們竟然可以這樣肆意毀掉一個人的一生,

她確信自己必須要為Dwight討回公道,她一邊繼續著手準備上訴,一邊也請來了當時在《底特律新聞》工作的記者Ron來進行報道,利用輿論施壓:

「人們都覺得我瘋了,他們覺得我肯定贏不了,他們只看到Dwight是個生活在社會底層,有前科的黑人,

我認為他們的想法很卑劣,人們需要為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堅持反抗。」

決心要死磕到底的Sarah對Ron說道…



1996年,Sarah帶著Ron來到監獄對Dwight進行採訪,在當時,Ron也是唯一一個願意報道這個案子的記者。

回憶起初見Dwight時的場景,Ron說他的眼裡全是無奈:

「沒有人願意無端端地被終身監禁,但我不能生氣,我害怕我會失去理智,

為了不讓自己情緒失控,我從來不會問自己,為什麼這樣對我?」

Ron在案件的第一份報道中記錄下了Dwight身陷囹吾15年來的心情…



在Ron的初步報道刊發以後,Sarah依然堅持著,只要有最新的法庭文件,她就會忙不迭的跑去Ron的辦公室,

直到Ron同意寫下追蹤報道,她才會安心的離開…



1997年,在Sarah的四處奔走下,在Ron持續追蹤報道下,這個案子的關注度越來越高,底特律法院正式宣布重新審判。

儘管,由於當地的檢察官辦公室拖拖拉拉,多次推遲重審,整個審理過程延續了4年之久,

但隨著那份「隱藏證據」的浮出水面,後來的警方很快就發現兇手另有其人。

並且,Sarah也找到了確鑿的DNA證據力證Dwight與謀殺案無關,

2001年,Dwight的案子被法院駁回,法官判定他無罪,當庭釋放…



恩,

也就是在那天,Dwight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正義,

而這些年,除了收下了第一筆1500美元的律師費,Sarah此後一直都是義務免費幫助Dwight的打官司,

對於她而言,她也總算堅守住了對法律,對公平正義的不懈追求。

現在再來看看開頭那張合照,你們大概就能體會到,這三個人臉上的笑容來的有多麼不容易:

「當你窮,你沒有錢時,每個人都認定你有罪,

但現在我想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Dwight在最後一次接受Ron的採訪時說道。





【新的噩夢】

Dwight沉冤得雪,Sarah也打贏了漂亮的一戰。

然而,

倆人後來的人生路徑,卻不得不讓人不安地想到:

這些年為正義而戰的時光真的值得嗎?



首先,出獄后的Dwight並沒有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他的女兒LeTrisica Day說,自己的父親再也沒能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有時,Dwight會因為自己的前科而被無端解僱,

而由於他在坐牢期間患上了肺部疾病,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落下了病根,

很多工作,他也沒辦法去嘗試。



再則,由於蹲了近20年的大牢,回到家中的Dwight很難和家人建立起良好的溝通。

他的情緒很容易失控,經常會對孩子們以及妻子大吼大叫。

前面也提到過,在獄中的他總是盡量不去想公不公平的問題,但回到家以後,這些年所遭遇的不公成了困擾他的一切:

「爸爸總是很憤怒,他時常抱怨這個國家的司法體系沒有公正的對待他,他們偷走了他的人生,他覺得自己支離破碎,再也拼不起來了。」 Day說道。



Dwight始終很難重新融入社會,

他自小就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也沒有工作技能,每個月只能靠著自己的呼吸問題領取的疾病津貼(500美元)過日子。

後來,妻子也和他離婚了,越來越消極的Dwight又繼而染上了毒癮:

「好像他從監獄走出來以後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爸爸老是念叨著他寧願留在監獄里,至少在那裡,他有一個正常的時間表,他知道自己每天該幹什麼,

可回到家后,他面對著太多的障礙,一切都是那麼不同…」



2013年,53歲的Dwight因為嚴重的呼吸問題不得不住進療養院,

而當他的醫療保險花完,又無力繼續承擔住院費用時,只得搬回了女兒家。

那段日子裡的他,已經徹底放棄了人生的希望。



2014年1月14日,因心臟病發,Dwight倒在了家門口的台階上,

女兒嚇得趕緊撥打了急救電話,可遲遲不見救護車到來的她心亂如麻,又重複打了3次電話:

「我看著爸爸躺在沙發上,呼吸越來越弱,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過了整整46分鐘,救護車終於到了,而Dwight卻最終沒能等到救援,離開了這個世界…



得知Dwight去世的消息后,Ron去拜訪了他的家人,他把自己珍藏已久的照片交給了孩子們,

他希望,他們能記住自己的爸爸最偉大的時刻…

可當女兒接過這張照片,她卻難掩淚水的表示:

「那時候爸爸看起來真的很高興,

但我們沒辦法收下這張照片,它會一直提醒我我的爸爸曾經那麼意氣風發,

可是現實卻這麼殘忍,警察也好,醫院也好,他們一次次奪走了他的人生。」



【英雄和惡魔】

Dwight去世后,Sarah並沒有來參加老朋友的葬禮,

因為,她也一直在和自己的「惡魔」鬥爭…



在Dwight出獄幾年後,Ron曾經收到邀請去參加Sarah的一次講座。

然而,

他卻被Sarah的當場的表現給驚呆了…

那時的她已經面容枯槁,說話的語速非常的快,邏輯也飄忽不定,和從前精明幹練的她完全判若兩人。



Ron擔心的詢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而Sarah只是揮揮手表示沒事,不用擔心…

實在放不下心來的Ron開始向朋友們打聽Sarah的境況,而真相卻是那麼的殘酷…



的確,

Dwight案件的大逆轉,曾讓Sarah在圈內名聲大噪,不少聲稱自己無辜的罪犯都找到了她,希望聘請她為代理律師。

壯志滿滿的Sarah原本也確實希望自己能夠證明更多人的清白,

她甚至還收到了邀約,前往西雅圖去會見了一個編劇,他們希望能把Dwight的案子拍成一部優秀的電影(這部電影至今也未被製作)。

可是,

人們不知道的是,在Sarah單槍匹馬為Dwight四處奔波的那段日子裡,

由於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Sarah開始對處方葯安非他命上癮,

她日以繼夜的工作,心理疾病一直也沒得到緩解…



Sarah深知Dwight出獄后仍然會遇到新的問題,

她也嘗試過為Dwight向法院提請大約百萬美元的賠償金,

但由於她的毒癮和抑鬱症不斷加深,嚴重影響了她的工作精力,她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

在幫Dwight寫訴訟的期間,她總是通宵熬夜寫好了一份,第二天起來又全部撕掉,

因為她太害怕以自己的狀態會在文書中犯錯了…



在Dwight出獄一年後,她終於寫好了申請,可這個訴訟最終卻被駁回,

因為,精神越來越恍惚的她,竟然錯過了申報截止的日期。

就這樣,這些年的辛苦努力,Dwight近20年青春的浪費,以及他此後的生活保障,全部都落空了…



Dwight知道自己的申請被駁回.....

但他的女兒從來沒有告訴過父親,沒有賠償金是因為Sarah的一次低級失誤:

「當他知道訴訟被駁回,他就放棄了,什麼也沒說。」Day說道。



根據Sarah家人和朋友的說法,多年來,她一直在服用精神興奮性藥物Adderall,來治療注意缺陷多動障礙(ADHD)。

有時候,她會連續3天保持高度興奮的狀態,日以繼夜的工作。

有時候,她則會關上房門,連睡好幾天…

與此同時,Sarah的丈夫與在事業上也受到重創,整個家庭一度處在破產的邊緣…



2006年,Sarah和丈夫離婚了,

同時,這個曾經前途一片光明的律師,職業生涯也深陷泥沼。



在後來的十年中,

她先是沒有辦法再從事高強度的律師工作,離開了她鍾愛的「戰場」,

而後,當她被聘為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的助理時,

由於她拒絕接受安非他命成癮藥物的治療方案,再次被解僱了…



2017年4月20日,Ron看到Sarah在臉書上更新了一條狀態,上面寫著:

「努力工作把,我覺得我還能完成很多工作!」

原本,Ron欣慰的以為她仍在堅強的生活,

可僅僅過了16天,Sarah去世的消息卻傳到了他的耳邊…



儘管,驗屍官還沒有公布Sarah的明確死因,

但根據家人的說法,他們是在卧室里發現的Sarah的遺體,

她的床頭擺著一瓶強效鎮靜劑,和一杯橙汁,

家人表示,以她這些年的精神狀態,基本可以確定,是服用了過量的藥物,

以自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社會遺產】

至此,

這場實現了驚天逆轉,大快人心的案件中的兩位主人公都慘淡收場…

人們不禁想問,如果知道結局會是這樣,

23年前,他們還會選擇見面去洗冤嗎?



Sarah的家人沒有再談論過這件事,

而Dwight的女兒卻明確表示,她的父親在生前就說過,他寧願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是,Sarah和Dwight的努力真的毫無意義嗎?

也許,他們並沒有因此逆轉自己的人生,

但至少,他們的案子所留下的「遺產」,改變了其他人的命運…



一名辯護律師在接受Ron的採訪時表示,因為Dwight的案例,後來已經至少有21名被誤判謀殺罪的犯人重新獲得了自由。

有了Dwight案件的前車之鑒,律師和檢察官們也開始更仔細的去查閱警方的文件,查找漏洞。

Sarah堅持不懈的精神,激勵了許多年輕的律師去追求正義…



同時,時至今日,同類型的冤假錯案,也絕不會出現像兩人人那樣潦倒終生的結局,

蒙受不白之冤的受害者可以通過許多法律學院的特設項目,免費獲得援助。



除此之外,2016年,密歇根的立法機關也制定了相關的政策,

蒙冤入獄的犯人在重獲自由后,可以根據入獄年數,獲得每年50000美元的補償金,

也就是說,2014年,Dwight去世的那一年,如果那輛救護車可以早些趕來,那麼,他就能拿到至少80萬美元的賠償。



讓Sarah付出了整個人生的案子,最終還是給這個國家的司法體系帶來了積極的影響,

儘管,她最終沒能打敗自己心中的惡魔。



為了紀念曾經並肩作戰的兩位老朋友,Ron把這一切都寫在了自己發表的最新報道中,

在文章的結尾,Ron這樣寫道:

「Sarah自殺后,我時常去看她的臉書主頁,那裡有她的貓,她的孩子,她的自拍,

雖然她的臉瘦了,但她的表情還是那麼悲傷,就像我20年前第一次見她時一樣,

那時,一個勇敢年輕的律師衝進我的辦公室,拿著一沓文件拍在我桌子上,讓我寫一個沒有人相信會成功的案子,

我也永遠不會忘記她的那句:

『如果你知道他是無辜的,你怎麼能不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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