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過很多女人，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

　　當代人的病症越來越時髦：拖延症、晚睡強迫症、選擇困難症、不曬圖會死症、外賣在敲門幻聽症，沒得個兩三種你都不好意思跟公司門口的保安點頭打招呼。

　　很多人以為這些癥狀是當代人特有的，其實不是。張籍食詩，米芾拜石，許由洗耳，徐渭槌囊，但凡古人云「名士風流」，多半是北大精神衛生研究所終身榮譽病友，哪個不是在各自科室引領風騷數百年。

　　其中，北宋浪子詞人、知名青樓歌王柳永的選擇困難症則是震驚了整個UC震驚部。

　　

　　柳永原名柳三變，源於東瀛名篇機器貓卷首寄語：君子有三變，變大變小變漂亮。柳三變出生於一個傳統的官宦之家。

　　祖父柳崇，曾為沙縣縣丞，為我國重要情報機構沙縣小吃奏響了忠誠讚歌的序曲。

　　父親柳宜早早中了進士第，官至工部侍郎，相當於現在的住建部副部長，主要負責在半夜放大消息。

　　叔父柳宣、柳置、柳宏、柳采、柳察、柳青、柳紅皆有科第功名。

　　就連他的哥哥柳三複也早早地通過了國考，下了基層，當上了一名光榮的大學生村官。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柳三變早早就私定了終生——向體制要一生安全。

　　大中祥符二年，真宗集團的春招如火如荼地展開了。一顆紅心向著黨的柳三變決定註銷所有社交媒體賬號，暫時放下自己不入流的寫作愛好，準備好了簡歷就等著終面了。

　　柳三變對此次春招信心十足，走一步能扭三下屁股。於是他一邊等待著錄取電話，一邊悠閑地考察起京城青樓歌館的營生情況，身體力行地給工作在第一線的女性送溫暖。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風雲也不一定能雄霸天下，柳三變竟然連筆試都沒過。而且朝廷HR電話都懶得打，一封很抱歉的模板郵件就打發了他。真宗有詔：「屬辭浮糜」，翻譯過來就是「最騷的就是你」。

　　如果筆試沒過是不測風雲，那真宗這個評語就是晴天霹靂。

　　被雷劈了的柳三變一怒之下，午飯晚飯都沒來得及吃，趕著微信推送黃金時間在自己的公號上發了篇——你看不上我？ 好巧，我也是。

　　

　　這就是著名的《鶴衝天·黃金榜上》。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浮名虛譽就是吊毛，老子自己喝酒唱歌不更快活？

　　這首像牆上的蔓藤一樣委婉地懟皇上的詞24小時內獲得超過300萬的閱讀，漲粉14萬，打賞人數和金額過高，觸發系統bug，導致打賞額度多次衝破上限。這首詞讓落榜生柳三變比狀元郎還要風光。

　　這時候，柳三變的心思開始起變化了。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內心深處吱吱作響：進朝廷就得受人管束，寫寫詞收收打賞做做廣告豈不逍遙自在？

　　但心裡另一個聲音卻又在踢桌摔碗大聲吼叫：這樣成何體統？進朝廷才是真風光真事業。

　　

　　左心房和右心房一陣互懟之後，后一個聲音最終獲勝。三年後，柳三變又來京城考試了。這次他順利過了考試關，只等皇帝硃筆圈點放榜。

　　誰知，hin記仇的仁宗卻還記得上次他的爆款文章，借了他的話發了一道紅頭文件又把他掃地出門：好去淺斟低酌，何要浮名，且填詞去。士可殺不可辱，柳三變乾脆破罐子破摔：你讓我「且填詞去」？媽的好呀。

　　於是，他就打著「奉旨填詞柳三變」的名號，開始堂而皇之出入各種高級會所。

　　和現在的男追女隔車隔房隔她媽不同，柳三變當時簡直活出了所有男人夢想中的樣子。他空手套白兔，和眾多36D的文藝工作者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忍不住因為愛情鼓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掌。

　　

　　其間，被師長斥責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他不僅沒有窮困潦倒，反而靠著寫給歌妓的詞獲得了不菲的打賞和廣告費，成為一名震驚業界的內容創業者。

　　「耆卿居京華，暇日遍游妓館。所至，妓者愛其有詞名，能移宮換羽，一經品題，聲價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資給之。」這些女人榨乾了他的身體，也餵飽了他的腦袋。這段時間的柳三變靈感井噴，一天恨不得把整年的公號選題都列好。他的公號推哪火哪，歌詞寫誰火誰。「家住桃花徑，算神仙才堪並」的秀香，「妙舞腰肢軟，章台柳，昭陽燕」的英英，「有畫難描雅態，無花可比芳容」的蟲蟲都是他抱著捧紅的。

　　那時，「凡有井水處都唱柳詞」。用現代的話來說，只要是有wifi的地方你都能聽到柳三變的歌。

　　儘管當時的文人士大夫紛紛指責柳詞「淫詞艷科」，非主流難登大雅之堂，但讓人捂著嘴偷笑的是：實際上，聽到他的詞誰都忍不住抖腿，不過礙於面子只敢在洗澡的時候偷偷哼唱。

　　

　　可玩著玩著，柳三變又突然想起他自小被教育的功名夢。

　　雖然說現在快意恩仇的自由職業不被任何人束縛，隨時可以放飛自我，但是總歸不是一個親戚朋友覺著體面的工種。

　　糾結著，糾結著，柳三變給眾多小姐姐們留了一張「世界大我看看」的字條就逃離了京城，開始長期的漫遊生活。

　　說是漫遊，其實卻是想方設法作詞幹謁權貴和頌聖貢諛，以求得到某些達官貴人的賞識，從而走近體制內，改變歷史的進程。

　　

　　可是熱臉都貼了冷屁股，而且人家連個屁也不給他放一個聽聽。時間一長，眼見著求官無望，他又打理起自己棄更很久的公號大喊功名無用，想再度回歸煙花巷陌給的自由。

　　「驅驅行役，苒苒光陰，蠅頭利祿，蝸角功名，畢竟成何事。」然而但是雖然嘴上說不要，身體卻無比特別非常地誠實——沒過多久，他又不甘心地報名了科舉。這次，為了逃過仁宗的偏見，他還把原名柳三變改為了柳永。

　　慶幸的是，宋仁宗景佑元年，為了籠絡士子，朝廷不僅增加了錄取名額，而且對那些久考不中的士子放寬了要求，柳永通過這個機會終於有幸進士及第。

　　雖然，柳永這一年已經五十多歲，但他依然開心得無法膚吸。

　　

　　

　　但幾年過去，柳永依然只是個貧困縣農業技術部處級幹部。

　　這時候，他又開始對這個世界「強加」給他的功名夢充滿了悔恨，突然醒悟：「念浮生，不滿百。雖照人軒冕，潤屋珠金，於身何益。一種勞心力。」恨不得立馬重回十八歲，重新做一次選擇。不過，柳永最終也沒有歸隱，更沒有走向萬花叢中。六十多歲的他，雖然感覺進京無望，卻還在不死心地為改官之事四處奔波。

　　就這樣，細雨流光，萬千風情，柳永雖佔盡天下風采，卻終落得個凄涼散場。

　　

　　其實柳永有很多本可以。

　　要是柳永認定仕途之路，在被朝廷皇上justin鄙薄時，能收斂天性，奉儒守官，不大放厥詞，那他的仕途之路或許會走得順暢點；

　　要是柳永認定自由之路，流連綺陌紅樓，沉醉溫柔鄉時，能真正拋棄「浮名」，罔顧世俗，那他或許也會活得更恣意狂盪。糾結著，糾結著，功名夢碎了，放縱也沒放縱起來，一天比一天不快樂，最終「一生贏得是凄涼」。

　　

　　柳永已去，但今日柳永又何其特么多。

　　想東西糾結，做事猶豫，沒事就抑鬱。

　　想吃飯，又想吃面。

　　

　　想登高，又怕高處不勝寒。

　　想卧低，又嫌低處惹塵埃。

　　想要自由，又想要穩定。

　　

　　想去遠方，又捨不得眼前的苟且。

　　沉浸在糾結中不可自拔，完全沒有意識到它正一點點偷走時間。

　　

　　要麼趕緊去做，要麼想都別想。

　　其實，哪怕勇敢做一個不太好的選擇都勝過糾結時間做最好的選擇。

　　而實際上，真正能讓你糾結的，多半是利弊參半的選項。所以沒有絕對意義上的正確答案，也沒有絕對意義上的錯誤答案。

　　不管選擇哪條路，下定決心，不拐彎抹角，迷路都會被走成一條順路。

　　

　　你說什麼是正確的選擇？其實沒有正確的選擇。

　　你唯一要做的，是在選擇過後，把你的選擇變成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