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前你能遇到什麼樣的狐狸精？

　　文丨花吃愛麗絲（歷史研習社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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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2017年，距宇宙誕生可能已有數百億年，距地球誕生可能已有數十億年，距人類誕生可能已有數百萬年。在這漫長的時光中，有一個物種一直為人所耳熟能詳。每當裝腔作勢的雄性和心懷不甘的雌性人類聚首，他們總會談起這個物種——狐狸精。

　　

　　○關於狐狸精，你可能不知道的故事

　　狐狸精的歷史是如此漫長，不管是狐狸精還是「狐狸精」的故事都實在太多了。要理出個來龍去脈雖然不難，卻難免無趣。不如在此處與大家講幾個狐狸精的故事，博君一笑吧。

　　在遙遠的東方，古老的中國，人們總會以夾雜著貪、羨、厭、懼的複雜語氣聊起狐狸精，這是因為在他們心中，狐狸精會幻化為美麗的女子誘惑難以把持自我的男性，讓他們拋家棄子，棄絕人倫，沉湎在愚蠢、混亂的情慾深淵中。

　　所以每當遇到這種本該恪守本分的男性對美麗的女人心馳神往的情況，人們總會擠著眼睛、捏著喉嚨，尖聲叫一聲咒語：「狐狸精！」以此來催動道德的魔法，幻化出輿論的鎖鏈，將那對男女各自封印在他們的結界之中。

　　

　　▲也許是中國最為家喻戶曉的狐狸精：妲己（傅藝偉扮演）

　　但是，如果你以為狐狸精只有雌性，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晉代《搜神後記》里就有個男狐狸精，那可是個老不羞，一邊在古墓里蹲著大嘆哎呀我老啦！一邊竟然把良家女子排列次序，登記在冊，逐一姦汙，每有得手的就在人名下畫上紅勾，簡直是把採補當集郵來幹了。

　　《聊齋志異》里有一篇《賈兒》，講的是一個商人兒子智斗狐狸的故事，要問為什麼斗那狐狸？還不是這狐狸膽大包天，趁著商人外出做買賣時，在夢裡偷偷地勾引了人家的妻子！這種巧取豪奪、淫人妻女的公狐狸精在古代實在是海了去了，大部分都是為了采陰補陽、偷歡縱樂。

　　不過也有例外，比如《閱微堂草記》里就講過有個人娶了個年輕漂亮的女子當繼室，結果被狐狸勾引了去，他找高人抓住了這隻狐狸逼問緣由，一問才知道，原來是他自己年輕時勾引過人家狐狸的老婆，這是來報復來了。

　　

　　▲《畫皮II》中周迅飾演的狐狸精

　　不過，也有狐狸精偏不愛男歡女愛這一口，他們只愛好學習，學習使他們快樂。《搜神記》和《幽明錄》記載過一則故事，說有個風姿不凡、學富五車的客人前來拜訪董仲舒，和他辯論五經，董仲舒一想，不對，有這麼大學問早該聞達天下了，可是我從來沒聽說過這號人啊？恰好這客人看看天色，說了一句要下雨了，董仲舒馬上詐他：「巢居知風，穴居知雨，卿非狐狸，即是鼴鼠。」可把這客人嚇壞了，立刻變回原形逃跑了。

　　《搜神記》還記載了一則關於博物大家張華和狐狸的故事，那狐狸變為書生，端的是一個風流倜儻，顧盼生姿的美少年，和張華辯論，「商略三史，探頤百家，探老、庄之奧區，披風、雅之絕旨，包十聖，貫三才，箴八儒，擿五禮」，張華被全方位智力壓制，一句也答不上來。唐宋時還有許多狐狸精讀書好學的故事，而且狐狸專有「狐書」，普通人類根本看不懂。

　　可能正是因為狐狸精給人以機智多詐、難以捉摸的印象，民間還大量流傳了狐狸精的惡作劇，他們有時幻化成美女來捉弄諂媚的貪官，有時化身保護神懲罰偷盜貧苦人家的小賊；有時一夜間截斷城內百姓的頭髮，有時為報一已之仇縱下連夜大火。實在是善惡難辨，叫人怕也不是，恨也不成。

　　○狐狸精在故事之外的信仰與隱喻

　　因為狐狸多出於北方，北方往往是狐仙崇拜和狐狸精故事的高發地帶。唐代盛行奉祀狐神，主要就分佈在北方，清代流行祭拜以狐仙為首的「五仙」，也盛行於北方。不過隨著交通的日益發達，狐仙信仰以京津魯冀為中心漸次向四方輻射，甚至傳播到江浙兩廣雲貴之地，狐狸不是每個地方都有，狐狸精卻成為了全國人民通用的高頻詞了。只是那麼多動物，為什麼偏偏是狐狸精的戲這麼多呢？

　　且不說從秦漢時期開始盛行的「物老為精」的觀念是如何為狐狸精的脫穎而出提供了思想的大背景，狐狸這種動物本身就很有特色。大家想一想狐狸的形象，目似杏核，眼角微翹，好似女子左右顧盼，眼波流轉；吻部突出，曲線美好，恰如美人似笑非笑，神色魅惑；腿部修長，體態豐盈，正像佳人行走，身形嫵媚。狐狸首先在顏值上就取得了壓倒性勝利。

　　再說狐狸的習性，明明是野獸，卻時時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之中，這種若即若離、亦敵亦友、曖昧不明、捉摸不透的邊緣狀態最是擾人，人們自然而然地便漸漸將之視為能帶來禍害、迷惑人心、侵擾家宅的妖魅了。

　　

　　▲1983年動畫電影《天書奇譚》中的狐狸精

　　以上雖是狐狸精成為精魅的由來，卻不足以解釋為何狐狸精故事的數量如此巨大。這就要從大盛於唐朝的狐仙信仰開始說起了。

　　狐狸自兩漢開始，順著當時大刮特刮的讖緯之風，就有了作為祥瑞和妖獸的雙重特性，在預測人事的占卜之術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到了唐代，已演變為「無狐魅，不成村」的盛況，尤其是在華北地區，農村百姓幾乎家家在房中祭祀狐神，飲食同之。到了宋代，各地大興狐王廟，狐狸從一家一戶的保護神搖身一變為一鄉一里的守護神，連地方官員到任都要先去拜謁狐王廟，水旱疾疫之災，百姓無不向狐王祝禱。

　　狐仙信仰發展到清代，方式更加多樣，或同蛇、此為、鼠、黃鼠狼一起作為五通神建廟祭祀；或是在家中設牌位、掛繪像、立塑像供奉；或是由女巫請狐仙上身來為百姓解答疑難。更有甚者，連官署里堂而皇之地奉祀狐仙，稱之為「守印大仙」。

　　但是為何官民面對狐仙如此恭謹？這是因為狐狸可不像菩薩、佛祖那樣仁善，他們要是想作祟，那可不問青紅皂白，折騰死個人了。只有殷勤供奉，方能使狐狸不來騷擾，更別說要是將狐大仙哄好了，求醫問葯、求財致富，不也是蠻靈通的嘛。

　　值得一提的是，狐仙信仰也因為其過去祥瑞的輝煌歷史常被起義、政變所利用，明代白蓮教的馬甲之一聞香教，聞的是什麼香呢？據《通鑒紀事》記載，正是所謂「妖狐異香」。嗯，這是一個有味道的故事。

　　到這裡我們可能會發現，唐代在狐狸精的歷史中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時間節點。這就要追溯到狐狸精背後的文化隱喻上了。據學界研究，中古狐狸精故事與西域胡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唐時尤其是兩都，漢胡相雜，文化交通，唐人一方面對胡文化心懷好奇，一方面又隱含疑慮和不屑，當時社會上有著以狐喻胡的風氣。胡人處於唐代的文化邊緣，狐狸同樣擁有著飄忽不定的邊緣特性，是以二者有相混的趨勢。

　　○遇到狐狸精該怎麼辦？

　　那麼，假如有緣遇到了狐狸精，你該怎麼辦呢？

　　首先嘛，如果遇到的是心懷惡意的壞狐狸，我們肯定要積極防禦。《搜神記》有言：「物老為怪，殺之則已」。狐狸精怕狗，可以先放狗以壯聲勢，要是狐狸精無動於衷，給他念念《道德經》《孝經》，對於部分狐狸精也是有用的，若這狐狸道行深厚，就得花錢請個高人法師了。假如就那麼倒霉，碰上了千年老狐，就得要千年枯木來除怪了，當然，前提是你找得到千年枯木。

　　你可能已經發現，你既沒養狗，又不會背《道德經》和《孝經》，也沒錢請高人，更不可能像張華那樣把古墓前的千年華表木給砍來當武器。那麼趕緊的，去弄點雞蛋白酒，好吃好喝地把狐大仙送走吧。惹不起，咱們還躲不起嗎？

　　不過，如果這是一隻好狐狸精，依我看，不如從了吧。畢竟人家狐狸精飽讀詩書，寫論文估計寫得比你還溜；未卜先知，你還沒考研人家就知道結果了；人美條順，走出去比你還人模人樣；三觀極正，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工資穩定，有洞有廟有供奉；手腕神通，不靠法術靠智商就能搞定大部分事情了……

　　不說了，我要去當狐狸精了。

　　參考文獻：《中國古代狐精故事研究》，任志強，山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