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幻想——幻相之山

　　中國國家旅遊雜誌

　　帕米爾高原，是整個絲綢之路上最為艱險難行、神秘莫測的一段。這裡是亞洲五條重量級山脈的匯聚之地，在曾經對地理知識口耳相傳的時代，也是一個神話傳說匯聚的幻想空間。絲綢之路之所以光環璀璨，並非因為貿易腳步的拓展，而更多的是視野與文明的延伸，曾經只存在於彼此想象中的東西方在現實世界中被連接起來。

　　最近一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瘋狂刷屏，其中作為「父神」嫡子的崑崙虛墨淵上神吸引了大家的眼球，出身高貴，戰神頭銜，三千寵愛為徒弟，最後還以元神生祭東皇鍾。最後對著愛徒那一句「等我」又碎了多少人的心。不說顏值與演技，這神秘的崑崙虛，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是否真的存在呢？

　　

　　《山海經·海內西經》有此記載:海內崑崙之虛,在西北,帝之下都.崑崙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喬,長五尋,大五圍.面有九井,以玉為欄.面有九門...度娘也說，崑崙山脈（昆崙山），又稱崑崙虛、中國第一神山、萬祖之山、崑崙丘或玉山。

　　

　　

　　在亞洲的腹地、中國的最西端，喀什作為一個古老城市正經歷著它彌久不衰的迭代過程——最後遺存的傳統高台民居被城市的新建築圍剿，很快就要消失，這是顯而易見的、迅疾發生的事情。

　　然而，對於緊鄰喀什的、我們即將進入的那片黑色山脈而言，其主體景觀的細微變化，恐怕要以萬年來計。

　　面前的群山，稱「山脈」並不確切——這裡是亞洲五條重量級山脈的匯聚之地，天山山脈、崑崙山脈、喀喇崑崙山脈、喜馬拉雅山脈、興都庫什山脈形成一個巨大的「山結」，橫跨了中國、阿富汗、塔吉克。這一帶，被古代的中國人稱為「蔥嶺」，如今的名字是「帕米爾高原」，「帕米爾」，在塔吉克語中的意思是「世界屋脊」。

　　兩千年來，曾有許多人途經塔里木盆地邊緣時，站在這條路上，眺望天邊無盡的黑色群山；而在相距遙遠的中原地區，絕大多數人無緣涉足此地，窮其一生，只能將群山之中的「昆崙山」三個字當作神話中的一個想象空間。

　　

　　

　　昆崙山，既代表了一座山，又表達了一個宏闊遙遠的幻想空間——它孕育的是中國上古神話中最龐大的體系：崑崙神話。

　　崑崙神話中，最華麗的情節出於先秦典籍《穆天子傳》：周穆王西征，登崑崙之丘，入西王母之邦，在瑤池受到西王母的款待，二人對飲，言笑晏晏，相約下一次相見的時間。

　　集上古神話之大成的《山海經》與《淮南子》，在數個篇章中反覆敘述崑崙，在這些敘述中，崑崙被描述為中國西部最高大的一座神山，是上帝在地上的都城，它被數條大川瀠洄盤繞，光芒四射；山上住著上帝與諸神，其中最尊貴的黃帝住在崑崙的最高層——增城，城中建築華美，每個城門都由九頭人面的開明獸鎮守；山上萬物盡有，尤其產玉，神獸雄奇多變，草木泉水可使人不死……

　　不只是軒轅黃帝與西王母，中國神話體系中的夸父、共工、禹，甚至三苗與楚國的先祖，都與崑崙一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這個圍繞崑崙的幻想空間被經年累月地建立起來，並且日益複雜、龐大時，閱讀者們提出了一個共同的問題：昆崙山在哪裡？

　　有人說，中國的昆崙山是與希臘奧林匹斯山一樣的聖山，都是神話體系的發源地。這話不確。人們知道奧林匹斯山在何處，而中國神話中的昆崙山卻從未被真正找到。

　　兩千多年來，試圖解答這個問題的人絡繹不絕，直到當代，仍有無數人致力於此。他們搜盡所有記載崑崙的古籍，精細研究其中記載的每一個微小的山川物產特徵與古人的考證記錄，並與中國的無數山川對應，給出了無限紛繁的答案。太行山、鄂爾多斯北緣之山、祁連山、青海一帶黃河源頭的山，以及現在的昆崙山，都曾被作為答案，甚至有人言之鑿鑿地說，喀拉庫里湖就是書中記載的西王母的瑤池啊！

　　這些答案與論爭，就像飄蕩在喀拉庫里湖上的各種細碎聲音，始終無法穿透亘古的寂靜。

　　人們唯一達成的認知默契，幾乎是對「無解」的妥協：神話空間存在於想象世界，與現實地理終究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問題，即使二者在現實山川中偶有重合，現實終不能解釋神話中詭譎莫測的靈異幻想——那些幻想，只是古人用想象力來表達已知世界的一種方式。

　　那麼昆崙山就是一座幻相之山。

　　內容節選於雜誌1月刊《帕米爾：腹地與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