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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是什麼?《巨嬰國》是我思索中國21年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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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6-12-3 06:38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巨嬰是活力之源

  《巨嬰國》序/武志紅

  1995年,在北京大學讀大二時,去打工,和十來個大學生一起發小廣告。

  一個晴天,我們騎著自行車走在郊區的馬路上,我在後面,看著他們說說笑笑,突然心裡升起一個很強的意願——我一定要搞明白,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由此決定,以後就做一名心理諮詢師吧。作為心理學系的本科生,這是我所能想到的、了解人性的最佳方式。

  從此以後,一切努力都是圍繞著這個願景而來了。

  譬如,忽略了科學心理學的一些課程,如認知心理學、生理心理學等,而專心讀臨床心理學各種流派的著作。

  譬如,總覺得心理學大師們讓我不夠佩服,而一些哲學大師、文學家和藝術家更讓我嘆服,也覺得他們的書好像更能啟發我了解人性,於是泡在北大圖書館里讀了很多書,還去哲學系、中文系等跨系聽了不少課。

  譬如,從大二開始,就去校心理諮詢中心幫忙,還去北京市的幾個電話心理熱線平台做接話員,每周一個晚上,從晚上8點到早晨8點,持續了5年,聽了無數故事。

  並且,很有意識地,考了北大心理學系的臨床心理學方向研究生。按這條路走下去,看著還挺順暢。

  但一個波折出現了。讀研究生時,有了中重度的抑鬱症,我的導師錢銘怡老師認為我不適合做實習,於是這條路就像是斷了。

  抑鬱症持續了兩年,我就任由自己浸泡在抑鬱中,彷彿深潛到了潛意識的深井中——村上春樹的小說描繪過男主人公待在井底的那種情形如隱喻一般發生在我身上——成為一名地道的「深井冰」。恰好滿兩年時,感覺到內心中很多條擰巴的河流突然變得通暢,它們一起流向一個大湖,於是自愈。那之後,發現自己對人性的理解可怕了很多,好像一切小說都能讀懂,一切電影都能看懂,別人的故事也都能聽懂。不過,在這裡,是必須加這樣一個詞的——「好像」。

  2001年,研究生畢業后,因缺乏實習,不能直接走心理諮詢師的路,加上擔心北京的沙塵暴,轉而去了廣州日報社工作。我從小到大也一直愛寫東西,蠻適合在報社工作。

  先是做國際新聞,還正好趕上「9·11」事件。2005年,覺得國際新聞做不下去了,轉而去做報紙的心理專欄,一寫成名。

  2006年,擠進了在上海舉辦的中德精神分析班,跟德國資深的精神分析治療師們學習。這時,才真正學習精神分析了。

  就在出發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殺了秦檜的乾兒子,秦檜派一隊兵馬來抓我,幾十人整整齊齊,如一個方塊陣,鎧甲鮮亮,長槍林立,步調絕對一致。他們逼近我時,我不急不慌拿出一個令牌,上面印著「弗洛伊德的使者」幾個字,然後他們就不能抓我了。

  到了上海,給幾個諮詢師朋友講這個夢,他們說,這是大夢。所謂大夢,即是個人最重要的潛意識的反映,也可能是你的一些使命。

  

  當時我的理解是,秦檜最標誌性的事,就是以忠孝之名殺了岳飛,而我一直對孝順有本能的反感,所以我的使命,就是要解構中國的孝順。但是,孝道是中國文化的核心,解構它可能會給我帶來很多危險,如果我用精神分析的方式,這份解構工作,就會安全很多。

  現實也如此,雖然我一直解構孝道,並引發很多抨擊,但都是正常討論。不過,我也感覺到,我是帶著一些怨恨在解構孝順,這樣是不中正的,也會影響我更深入地理解孝順。

  怨恨的原因很直接,我的爺爺奶奶(主要是奶奶)一直欺壓我父母,導致他們三十多歲時都不想活了,母親患了嚴重的抑鬱症,父親則一年內一口牙全掉了,因為恨,但恨的是自己父母,不能向外表達,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向內攻擊自己。

  雖是家事,但事情非常不公平,是非曲直一目了然,可孝道壓倒一切,所以我父母就是絕對錯,爺奶就是絕對正確,以至於,已被欺壓到極致了,而村領導竟然還通過大喇叭向全村人廣播說,我父母是不孝的壞典型。

  這直接導致了我有反孝道的內在情結,所以解構孝順時,不可避免有了強烈憤怒在其中,我再怎麼自我認識,這份怒氣都不可避免。

  不過,隨著自我認識的深入,和在諮詢與生活中聽到的一些故事,我的這個情結開始不斷鬆動,我對孝順的那種剋制不住的憤怒,因為對自己和國人的集體潛意識理解得越來越深,逐漸趨向瓦解。

  一個標誌性的觸動,來自我的一位女性來訪者。她人很美,曾是有幾千員工且以女員工為主的廠子里的「廠花」,自己做老闆,有很好的收入,人也善良溫婉賢惠,找我做諮詢時已40歲,竟沒談過一次真正的戀愛。她收入的大頭,給了哥哥弟弟與父母買房子,自己租了一個小公寓,活得非常節儉。對家人如此,對朋友和員工也極好。

  然而,諮詢期間的一次生日,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好」是不是真的。這次生日,她收到了很多禮物,但她突然發現,已有兩年,她沒給任何一個人送過一份生日禮物了。不僅如此,她還發現,自己的心變得越來越淡漠,別人的痛苦她很難真正關心,別人的喜樂她也很難被感染。甚至,她不僅僅是現在才這樣,她懷疑自己其實一直如此,只是現在更加嚴重了。於是,她開始懷疑自己的好。

  聽到她的自我分析,我深受觸動,我覺得我和她是一類人,也容易有求必應,各種付出,卻很難求人,各種所謂的好。同樣,我的確也是,很難帶著熱情去關心別人。

  

  圖 岳敏君

  再將這個發現延伸,我發現身邊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我的父母、哥哥都是這樣的人,為人極好。特別是我哥哥,簡直到了極致,父母、嫂子和我,都認為他一輩子沒說過別人(除了我嫂子)一句壞話。可是,他的生命力很弱,不愛和人交往。他一直在建築隊里打工,但不能做頭兒,因為做頭兒時,年底分工資,他總是先把別人的發完,最後發現自己的錢卻少了。

  這些人的故事匯總在一起,讓我有了一個「中國式好人」的概念:他們看起來對人很好,但情感是淡漠的,缺乏熱情,並且總伴隨著孤獨,就像是活在一個孤島上。

  然後,我試著不斷深入認識,這份所謂的好是怎麼回事,這份冷漠是怎麼回事。

  再之後,我發展出很多「中國式」的概念,譬如,中國式的婆媳關係。惡劣的婆媳大戰,在中國算普遍存在,可也只有我們這樣,歐美不如此,東亞國家也只有韓國和我們有點像,日本也不如此。

  譬如,媽寶男,在中國也是普遍的存在,這也是中國式的。

  譬如,中國人的愛情模式就是在找媽,男人如此,女人也如此。

  隨著「中國式」的概念與認識越來越多,從量變到質變的關鍵轉變,也呼之欲出。

  終於,到了2012年的年底,看電影《1942》時,一個清晰的概念跳了出來——巨嬰。

  電影中一個鏡頭:軍需官去妓院,老鴇給他安排「東家」的女兒,他將要上17歲的姑娘,卻大剌剌躺在床上,要女孩像個老媽子一樣先伺候他。這一幕讓我覺得很噁心,也因他肥頭大耳,我聯想到,他就是一個巨嬰而已,要一邊吃奶,一邊做性事。

  

  同是找妓女,我想到湯姆·克魯斯在電影《大開眼戒》中,他面對小姐,是將對方視為一個人來尊重的。他們之間,像是兩個成年男女間發生的事,而軍需官和「東家」的女兒,其實像是一個嬰兒要找媽媽伺候,但問題是,他們的年齡差又是相反的,所以這種反差引起了我很大反感。

  這個概念一形成,我隨即有了一個強烈感慨:天啊,巨嬰,好像是我們大多數國人的共同寫照,我們多數人,看似是成年人,但心理發展水平,其實還是嬰兒水平。

  這個概念一形成,再去理解各種經典的中國社會現象,就容易了很多。

  譬如,屢屢爆出的老人「訛詐」扶助者的事情,輿論一般認為,他們出於經濟原因而去有意訛詐。最初,我也這麼認為。

  然而,多起案例並非如此,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一個案例是,一位摔暈的老人在醫院一醒過來,第一時間就抓住送他去醫院的扶助者的手說,小夥子,你為什麼要撞我?還好,這位扶助者是警察,還有視頻做證,所以順利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類似案例挺多,由這些案例可看出,老人並非是有意識地在訛詐。那麼,他們為什麼這麼做?如果將老人視為巨嬰,那就很好理解了。

  嬰兒是沒法面對失控的,失控會引起他們巨大的無助感,他們需要將失控這件事從自己身上切割出去。他們會認為,既然失控意味著「我」控制不了,那必然意味著,是有一個「我」之外的力量在控制這件事,並且,因為這件事是傷害性的,所以必然是敵對力量在控制著這件事。

  成年嬰兒,即巨嬰,和嬰兒的心理邏輯是一樣的。作為巨嬰,這樣的老人摔倒受傷,是一個巨大失控,他們會認為,這不是「我」導致的,而是「我」之外的一個敵對力量導致的,並且它有主觀惡意動機。

  所以,他們必然會找人去怪罪,這樣就保護了「我還是能掌控自己身體」的這種感覺,且他們會認為對方是主觀惡意的,於是對方必須負責和道歉,否則他們就一直死磕下去。一些案例中,即便有了視頻,並且,目擊者強有力地證明了對方是扶助者,他們還是要死磕。

  由此可以看出,巨嬰這一概念,可以強有力地解釋很多中國經典的社會文化現象。

  回頭看,1995年我立下的那個目標——一定要搞明白人是怎麼回事,它更準確的表達應該是,我「一定要搞明白,中國人是怎麼回事」。這像是給自己出了一道考試題,當巨嬰概念乃至系統認識逐漸形成后,就相當於,我給自己布置的這道考試題,終於有了答案。

  相對應的是,我經常做考試夢,並且總是回到了高中或研究生時期,因為高中我成績多數時間比較一般,是經過長時間努力加上頓悟,高考前才突然開始考第一,最後考上了北京大學。至於研究生,我則因為抑鬱症而多讀了一年,所以留下了陰影,但生活中面臨新的考驗時,我就容易做考試夢,重溫當年的噩夢感覺。

  2013年年初,我又做了一個考試夢,但夢中我就感覺到,這像是最後一個考試夢了。果真,從那以後,我再沒受過考試夢的折磨。

  2012年年底,「巨嬰」的概念形成,2013年年初,則圍繞「巨嬰」形成了一個比較系統的理解。結果是,我1995年給自己出的考試題,到現在終於找到了答案。對我而言,一個最重要的考試過關了,所以這個夢就不用做了。

  

  也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想寫這本關於巨嬰的書了,並且給磨鐵圖書的編輯不斷許諾,2014年可以寫好,2015年可以寫好……結果,到了2016年,這本書才終於寫成。

  看似拖延,但這份拖延也有一個巨大好處。先是看到,多數國人是各種各樣的巨嬰,同時看到我自己也是一個巨嬰,巨嬰的各種經典心理,我身上也都有,而對自己內心巨嬰的認識,需要時間。

  正是從2012年開始,我終於開始碰觸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一個東西——我心裡住著一個恐怖的自我。我開始深切體悟到,我的好人形象,其實是在掩蓋我內心深處住著的這個魔鬼。

  由此,我才終於碰觸到我的真自我。這時,我已經38歲了,過去的這半生中,一直活在「好人」的假自我里。

  從2012年至今,我不斷地在認識自己內心深處的這個魔鬼,每個巨嬰內心深處都住著這樣一個魔鬼。

  隨著認識越來越深越來越全面,我也越來越愛這個魔鬼。最終我明白,原來它就是生命力自身。

  嬰兒的生命力,是無好無壞的,如果它能夠被看見,這份生命力就得到了祝福,它就會轉化為好的生命力,如熱情、愛意、創造力等。

  如果它不能被看見,就意味著,這份生命力被詛咒了,它就會轉化為壞的生命力,如恨意、破壞性等。我們內心深處住著的所謂魔鬼,其實都是這樣一個東西。

  我們社會的各種經典現象,因是巨嬰水平的,常常看上去很低級很可笑,也很有破壞力。

  我們社會的各種制度建設,也包括以儒家為主的思想文化,在我看來,其實都是在試著去壓制這個魔鬼。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們懼怕巨嬰們心中都住著的這個魔鬼。但是,本能上我們喜歡走的路,是註定走不通的。

  如果只是去壓制這個魔鬼,就像是如來佛祖先將孫悟空壓在五行山下,而後又給他戴上了金箍。這隻能暫時克制其破壞性,但同時也損害了活力和創造力。

  在我看來,真正的解決辦法是,將我們心中的孫悟空、哪吒等釋放出來,看見他們其實就是寶貴的生命力,去愛這一部分。

  

  用精神分析的話來講,原始的生命力都是帶著攻擊性的,一個人必須將他帶著攻擊性的生命力展現在關係中,以此和另外一個同樣如此真實的人建立關係,然後才能得到親密,並被救贖。

  譬如對嬰兒來講,只約束他是不行的,相反,要允許他的活力流動,以此和媽媽建立起親密來,然後嬰兒的整個生命力就得到祝福了。

  對於巨嬰來講,這也是一樣的。

  當思考到了這個時候,我再解構孝順乃至各種中國式現象,那種憤怒和戾氣就真的可以逐漸消失了,我將歸於中正,真的就像是一個中正的諮詢師,只是試著去理解和接納這一切動力。

  同樣,對我自己而言,這句話也特別適用——本能上我們喜歡走的路,是註定走不通的。

  作為一個中國式好男人,我本能上喜歡走的路,都是宅男風格的,如做諮詢和寫書。但是,這條路走下去,並不能真正達到我的這個目標——搞明白中國人,特別是我自己,是怎麼回事。

  作為一個巨嬰,我必須打破宅男的封閉,走到更廣闊的世界中,將自己的心展開在這個世界上,將宅男的對立面活出來,這樣才能真正認識到我是誰。

  所以,這本巨嬰的書,其實只是一個開始,我還會做更深入更全面更活生生的觀察和思考。

  作為一個思考者,我不可避免地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的,難免會偏頗,所以歡迎各種指正,也希望能和富有真知灼見的人有更多交流和碰撞。

  希臘德爾菲神廟有一句箴言:人啊,認識你自己。蘇格拉底則說,未經省察的人生,是不值一提的。

  願我們都能認識自己,並活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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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花蘿蔔 發表於 2016-12-13 06:29 |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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