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危機對默克爾衝擊有多大

　　文/李超 瞭望

　　

　　◆ 默克爾堅持的難民政策引發德國民眾諸多不滿，民族主義情緒上升

　　◆ 完全怪罪默克爾有失公平：最初，86%的民眾表示「歡迎難民」；難民危機為衝突頻發的歐洲民眾提供了情緒宣洩口

　　◆ 難民政策雖影響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得票率，但其仍基礎穩固；默克爾個人支持率也仍居45%以上

　　◆ 隨著今年入德難民數量減少、默克爾態度轉變，各黨派仍能達成共識，分道揚鑣的現象不大可能真正出現

　　作者單位：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歐洲所

　　德國總理默克爾領導的基民盟繼今年3月在3個州議會選舉中遭遇重挫后，近期又在梅前州及首都柏林「遭虐」，得票創歷史新低。輿論認為，造成這一局面的直接原因，在於默克爾所堅持的難民政策引發德國民眾諸多不滿。

　　關於德國難民政策的討論已持續一年有餘，影響甚大，甚至有西方主流媒體將此作為判斷明年默克爾能否再次連任的「風向標」。可以說，難民危機成為默克爾執政11年來遇到的最大挑戰。不少英美媒體藉機唱衰其執政前景，稱「德國女皇的秋天到來」。當然也有許多人對當前德國政局作了全面分析，認為情況並非像這些西方媒體的斷言。

　　一年之前的9月4日深夜，默克爾下令允許德奧邊界的難民臨時不經審查直接進入德國，這一政策被外界稱為「門戶開放」，對難民湧向歐洲起到極大刺激作用。后雖恢復邊檢，但默克爾始終堅持相對較為寬鬆的難民政策。現在來看，做出這一決策的負面效應變得明顯起來。

　　難民湧入的最大影響，在於使德國面臨的安全風險驟增。

　　2016年新年夜，科隆發生大規模性侵、盜竊案，調查線索指向具有移民背景的人；

　　7月下旬，德國一周內發生3起難民參與的惡性襲擊事件；

　　德國情報機構明確表示，發現伊斯蘭極端分子借難民潮混入德國並企圖發動襲擊的證據。

　　在恐情嚴峻的大背景下，難民潮無疑加重了德國民眾的恐慌情緒。

　　安全感降低，勢必推動民眾更趨向保守，民族主義情緒上升。「德國的選擇」是一個成立僅3年多的政黨，反歐元、反移民、反全球化，但其已進入多個州議會，獲兩位數得票率，這在多年來堅持反思歷史、對極右勢力極為警惕的德國是罕見的，引發精英階層和政治家的密切關注。少部分民眾更是以暴力行為「維護自身利益」。2015年德國攻擊難民營的案件，是前一年的5倍。

　　外界認為，默克爾可能低估了難民安置與融入的難度。短期接納並提供救助相對容易，而從長遠看，難民終究要自食其力。但半數以上赴德難民只適合打零工、短工，只有4%有能力從事專業性質工作，還有一些難民出於文化差異或個人素質等原因拒絕工作。總之，當他們沒有了政府救助時，居於社會底層、生活困窘、被視為「二等公民」等原因，都容易令其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

　　

　　默克爾因此遭到多方批評。但是，默克爾並沒有迅速修正難民政策，而是一再重申「我們能做到」。有輿論認為，這是她執政以來的一大失誤。

　　在遭遇一連串「危機」后，默克爾首次承認在難民問題上「不是每件事都做得對」，甚至表示「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將考慮改變部分政策」。分析人士認為，從西方現實角度來看，政治家所做決策必定有充足的理由，身為總理，對政策負面效應承擔一定責任理所應當，但完全怪罪其一個人也有失公平。

　　首先是，去年9月的「門戶開放」是在緊急形勢之下做出的臨時性決策，屬於「事出有因」。按德國《時代周報》的說法，「任何一個德國總理當時都別無他選」。當時，軍警與難民衝突升級，德、奧兩國認為可能出現暴力鎮壓甚至傷亡，於是緊急決定開門接納難民。德國曾發動兩次世界大戰，對難民始終抱有「人道主義虧欠感」，接納「受政治迫害的難民」對德國來說事關「政治正確」，尤其面臨家門口可能出現的人道主義災難，決不能袖手旁觀。

　　難民危機爆發之初，大多數德國民眾也是支持接納和救助難民的。最初民調顯示，86%的民眾表示「歡迎難民」，而這也符合社民黨等左翼政黨價值理念，因而「開放門戶」絕非「默克爾一個人的決定」。

　　進一步而言，民粹主義上升、反全球化加劇是近年來的普遍現象，美國如此，歐洲也一樣，身處危機時代，德國不可能置身事外。「德國的選擇」黨成立初期是以反歐元為主要目標，後來關注議題逐漸擴大，每當外界發生危機，其支持率就會有所升高。歐洲當前恐患嚴峻，周邊衝突頻發，民眾自保心理上升，難民危機提供了一個情緒宣洩口，因此，社會極端化並不能統統歸結於政府難民政策單個因素上。

　　受難民危機影響，基民盟選情惶恐。不過，基民盟仍然基礎穩固，即使被「德國的選擇」黨分走部分選民，支持率仍高於第二大黨社民黨8～10個百分點；默克爾本人享超高威望，其個人支持率儘管受損，但目前仍居45%以上，在西方國家中並不多見。且近年來德國政壇未湧現出政治新星，默克爾並無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分析人士認為，難民政策是很重要但並非德國政壇唯一議題，默克爾十餘年執政成果仍得到廣泛認可。隨著今年入德難民數量減少、默克爾態度轉變，各黨派仍能達成共識，分道揚鑣的現象不大可能真正出現。

　　人們注意到，在一系列難民政策出台過程中，默克爾基本遵循其理性、堅定的一貫風格，儘管政策存在弊病和漏洞，但其「初心為善」，這一政策還可能會載入其「執政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