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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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書很冷門,但可以成為一生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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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6-8-30 02:4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顧文豪 新周刊

  

  《一頁台北》的愛情故事是從一間書店開始的。

  閱讀是狩獵,是神遊,是知識拼圖。最好的冷門書應該是閱讀中的轉折點——它是之前閱讀經驗的一次提升,更是未來閱讀之旅的一次開啟。

  文/顧文豪

  牛皮癬、子宮肌瘤、不孕不育、心血管疾病……抱歉,你沒看錯,這些名詞赫然出現在某出版社的尼采著《善惡的彼岸/論道德的譜系》一書中——整整20頁的錯版。

  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偶然的印裝錯誤,但整整20頁莫名其妙、有些我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大小病症出現在一本尼采著作中,實在太荒誕、太尼采了。於是,我就成了「那個收到史無前例錯版尼採的顧文豪」,一個被網友打趣為可以通過這種方法檢驗是否真讀了尼採的冷門書閱讀者。

  我不關心錯版書的收藏價值,也不在乎有多少人真讀過尼采,倒是網友的一句「冷門書」,恍惚間將我帶回到一條通向過去的時光隧道。那一頭連接的是我至今都特別感激的所在——高中時代圖書館的藏書庫。

  

  男主角在書店結識了店員Susie(郭采潔飾)。

  冷門書給人的最大快感:意外

  那時,每天中午,我都會接過管理員的鑰匙,鑽進散發著特有的霉濕氣味的書庫亂翻書。通常,那裡只有我一人,偶爾也會有一兩對校園情侶躲在角落裡你儂我儂。

  密布的書架,沾滿灰塵、時或殘破的圖書,但不論它們多麼殘敗污染,我每天中午都會懷著興奮的心情去找尋它們,打開它們。

  現在想來,其實正是這個書庫悄然給予我這樣一種書籍觀:每一本你不知道的舊書都是一本新書。閱讀,與其說是一種學習的方式,不如說更像一場狩獵的遊戲——始於好奇與偶然,憑藉微茫的蛛絲馬跡去追索一個人或一本書的蹤跡,最終調動所有感官去享受這場知識狩獵帶來的快樂。

  因此,那間幾無人跡的書庫,那些塵封的舊書,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形成了自己的閱讀習慣:不跟隨排行榜的熱門書單,而是盡量透過書本之間微妙的鏈接去發現未知的獵物,期待在始料未及、人煙稀少的隱蔽之處,覓獲最動人的閱讀「艷遇」。

  

  《情書》里的圖書館。

  例如,正是在書庫里,我撞見了阿城的書。雖然今年出版的《阿城文集》著實引起了關注,但坦白說,對今天的普通讀者而言——除了資深的文學愛好者——我相信阿城仍然是一位小眾作者,更何況我十年前撞見他時,阿城尚不知在哪兒隱退江湖。

  冷門書給人的最大快感,歸根結底兩個字:意外。忽焉而至的某位作者完全躍出你之前的閱讀經驗與知識範疇,帶來了此前不可想象、此後不能忘卻的閱讀快感。

  於我而言,阿城正是這樣的作者。最初讀到的是兩部隨筆集,《閑話閑說》和《常識與通識》。尚在念高中的我其實並不太能讀懂這兩部書的深意,但至少它們給我少年的閱讀生活保留或者說打開了一個美好的缺口,讓我得以避免完全陷入刻板的考試閱讀與矯揉造作的余秋雨式散文的雙重泥沼之中。

  我同樣記得自己之後讀到阿城小說時的震撼與感動。《棋王》里王一生吃飯時的兇相,那唯一能幫他「解不痛快」的象棋,還有他贏棋之後的嚎啕大哭:「媽,兒今天明白事兒了。人還要有點兒東西,才叫活著。」而《孩子王》里王福的作文,「早上出的白太陽,父親在山上走,走進白太陽里去。我想,父親有力氣啦」,我確信自己當時忍不住哽咽流淚了。

  

  《時報》當時評價阿城:「隨筆也是極品,運用中國文字已臻化境,可說是天生的文體家。」

  大眾書是明星,冷門書是友伴

  熱銷榜上的大眾書光彩奪目,但有時就像大明星,可以遠觀,很難深交,而冷門書則好比你的獨家好友,在一對一的關係里,會伴生出一種更加私密持久的閱讀友誼。

  這就要提到同樣在高中時代遇到的一本雜誌了,一本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我視為可靠的閱讀友伴的雜誌。正是透過它,我認識了更多冷門作者——它的名字叫《萬象》,編輯叫陸灝。

  一個8月的夏日,在街角書報亭買到了我的第一本《萬象》。在那一期,我讀到了物理學家陳之藩的文字——短文《雕不出來》。文章說的是雕塑家熊秉明要為老友楊振寧雕一尊像,想把他們「從幾歲開始就在一塊兒的感情全雕進去」,楊先生很是期許這座像的完成,可最終還是沒雕出來。

  

  梁文道曾寫過:「這本雜誌背後的作家叫做陸灝,有『滬上美男子,當代邵洵美』之稱,可是《萬象》沒有他的玉照,甚至看不見他的署名,實在是低調得很有性格的編輯。」

  「不知操過多少次刀,也許彎過多少次鐵桿,也許人像都已成形了,但自己左看右看,均不滿意」,熊秉明告訴楊振寧,「我雕不出來,也決意不雕了」。不雕了,是的,雕不出來。但那無關手藝無關時間,因為不論是藝術,還是科學,「最珍貴的也許均不可求」。

  「最珍貴的也許均不可求」,淡淡一語,寄託遙深,我只記得讀到此地,自己好像一下子給洗凈了,獃獃愣在那裡好久。我的閱歷讓我無法完全領會熊秉明最終歇手的幽微心事,所知的恰如陳先生所寫,最深的感情總難言明,甚至愈是雕不出來的愈是珍貴。

  從此開始留意陳之藩的文字。身為科學家的陳之藩的散文是第一流的,是陳先生第一次使我懂得何為明凈通達之美。世間最難寫的就是這路文章,平平道出,不故弄玄虛,不驚聽回視,這靠的不僅是文字修養,更仰賴作者涵養的深沉,最終達臻周作人推舉的「理圓而有餘情」的境界。

  

  陳之藩教授。

  一本上佳的冷門書,是一個閱讀新坐標

  閱讀冷門書的最大快感在於意外,因此,如果將這些閱讀歷程記錄下來,將會發現經常有些奇妙的閱讀拐點出現。換句話說,遇到一本上佳的冷門書就相當於多了一個閱讀新坐標,從此開出一條新的閱讀路線。

  在我自己的冷門書閱讀地圖裡,瞿兌之是不得不提的一位。兌之先生,名宣穎,字兌之,號銖庵,晚號蛻園,湖南長沙人。其父瞿鴻禨為晚清軍機大臣、外務部尚書。兌之先生學養淵深,早年問學於晚清大名士王湘綺,壯年久歷宦海,晚歲則閉門著書,日後學界認為其與陳寅恪乃一時瑜亮,銖兩悉稱。

  我偶然在舊書店翻檢得瞿老《漢魏六朝賦選》,后陸續購藏《人物風俗制度叢談》《駢文概論》《燕都覽古詩話》《杶廬所聞錄 養和室隨筆》《銖庵文存》《中國社會史料叢鈔》等。一讀之下,大為驚艷。

  

  1930年,《方誌考甲集》排印出版,共六冊,后收入上海書店版《民國叢書》。

  瞿老之大名,在於掌故。所謂掌故,即是與正史相對,旨在補正史之失。瞿先生很看重掌故,他認為這些看似瑣細不名的歷史雜記,卻能千載之後令人從中窺出政事典章民生風俗,「雜記之功,於斯為大」。

  正是讀瞿先生書,使我確認除了課本上的,標明確切時間、地點與事件的歷史之外,還有一種潛藏在個人記憶中、從未標註明確的歷史記憶。瞿先生畢生積累抄錄的中國社會史料,不僅是對過往時代社會生活的留影存真,本質上這更是一次對於過往生活的探索,是一條通向無名歷史的時光隧道。更何況——我必須補充一句——瞿先生的文字是我所見的最醇厚的白話文書寫,是一碗道地的骨頭濃湯。

  寫到這裡,我忽然發現我推薦的三位作者——阿城、陳之藩、瞿兌之——有一個共同點,亦即文史一體,文質兼美,而這正是我所遇到的那些冷門書給我的共同印象。

  閱讀是狩獵,是神遊,是知識拼圖。最好的冷門書應該是閱讀中的轉折點——它是之前閱讀經驗的一次提升,更是未來閱讀之旅的一次開啟。以我多年的觀察和體會,冷門書之旅,既是知識結構的不斷補充,更是個性的發現之旅。因此有趣的並非是我們錯過了什麼,而是面對躲在暗處的千萬本冷門書,為什麼偏偏是這些書被我們發現。

  

  《偷書賊》中,莉賽爾在弟弟冷清的喪禮后偷了一本掘墓工人的手冊,為的是紀念自己永遠失去的家庭。

  附:顧文豪的冷門書書單

  

  1.《雜格嚨咚》(倪海曙著,三聯書店)

  2.《中國青銅時代》(郭寶鈞著,三聯書店)

  3.《漢魏六朝賦選》(瞿兌之著,上海古籍出版社)

  4.《銖庵文存》(瞿兌之著,遼寧教育出版社)

  5.《龍坡雜文》(台靜農著,三聯書店)

  6.《抵達之謎》(奈保爾著,浙江文藝出版社)

  7.《作家看人》(奈保爾著,南京大學出版社)

  8.《終南山的變容》(川合康三著,上海古籍出版社)

  9.《泥土·腳印》(范用著,三聯書店)

  10.《陳之藩文集》(陳之藩著,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

  11.《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錢穆著,三聯書店)

  12.《白鷺》(沃爾科特著,廣東人民出版社)

  13.《中國的科名》(齊如山著,遼寧教育出版社)

  14.《人性的因素》(格雷厄姆·格林著,譯林出版社)

  15.《高陽說詩》(高陽著,遼寧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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