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腐出自荒唐的制度

   中國政府反貪腐之決心不可說不堅決。中國政府反貪腐之措施不可說出拳不重。中國政府反貪腐之持久不可說不令人信服。
    可是貪腐愈反愈烈，就像加利福尼亞每年夏天的山火。調查出來的案情愈來愈重大，愈來愈令人瞠目結舌。貪腐像傳染病一樣在中國的大地上蔓延。人們由震驚到無奈，由振奮到麻木，由充滿信心到絕望無語。因為貪得的贓款愈來愈接近天文數字，報載一個鄉長也貪到一千萬；腐敗的花樣愈來愈富有想象力，讓古典名著「拍案驚奇」也都無奇可驚了。
    北美坊間有這樣的說法，十九世紀最腐敗的國家是英國，二十世紀最腐敗的國家是美國，二十一世紀最腐敗的國家將是中國。理論根據是，一個國家在劇烈轉型的過程中，很多法律不健全，什麼是可做的，什麼是不可做的，什麼是可做的可是眼下又做不到的，什麼是眼下不可做的可是有人偏要做，於是金錢就成為可與不可之間的槓桿。更有甚者，有人認為這種行賄受賄就成了社會轉型時期推進商業發展的潤滑劑。
    可是中國現在的貪腐現象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範疇。它是如此的普遍，如此的張揚，如此的肆無忌憚，像抽鴉片扎嗎啡一樣，不但自己迷醉，這煙氣又會讓別人上癮。由於分配不合理導致的貧富懸殊，逐漸形成拜金思潮。人們笑貧不笑貪。貪腐者竟可趾高氣揚。
    一位從北美回來的朋友和大家一起吃飯，他忘了回國要注意服飾，看上去有些衣衫襤褸。於是一位老朋友就對他說：「您出國是虧了。不要說你不走會提升，就算你還是呆在您走的時候的位子上，您手裡現在千萬也不止。」 被外國文化毒化的獃頭獃腦的朋友急忙說：「我回過單位了，哪有那麼高的工資？」「您以為我說的是工資呀？」他見我的朋友不回答，馬上指點說：「誰還把工資當成主要收入？我說的是灰色收入。」 我朋友的額頭上馬上涔出了汗珠。他在北美是林主，地主，店主，房主，車主，犬主，家產無論如何也有幾百萬美元，幾千萬人民幣。他囁嚅地說，「那樣的錢讓人不自在。」
    我的朋友說，中國的事我說不準，講一間加拿大的新聞。一個大陸移民在多倫多開了一間私立學校。學校必須接受教育廳的每年一次的檢查。檢察官在學校工作了快一天，發現了很多問題。如果問題嚴重，其後果就是教育廳停止給校長授權，學校就不能再給學生學分。這樣一來，成績就等於無用，既不能用於報考大學，也不能用於領取畢業證。這位大陸移民，不知是出於對過去的經驗太熱衷，還是對加國的文化不了解，向檢察官提出錢權交易，檢察官立即報告給教育廳，教育廳立即給警察局打了電話。警察立即將這位校長拘撲。教育廳宣布取消該校校長的學分授予權。這樣就不會再有學校這樣做了。不用大肆宣傳，不用組織學習，不用組織討論，人人知道不可犯法，行賄亦是犯法。
    可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中國許多貪腐的案情，如此驚人的相似，就像百老匯那些每天重複上演的經典的精彩戲劇，比如像賣官案，官商勾結案，批項目批工程貪污案，挪用公款牟利案，拆遷牟利案，等等。甚至雇兇殺人，鬧出人命的情節也頗雷同。這說明前案的處置沒有對后案形成前車之鑒，絲毫沒有產生威懾力，至於教育作用就更是侈談了。給人的感覺是這些貪官就像飛蛾一樣，不顧一切地向火焰撲去。他們把前車翻覆之鑒當成可學的經驗，照搬不誤。所以前面的飛蛾撲入火中被燒死，後面的竟毫無顧忌地緊跟著撲入火中。這是為什麼？
    是什麼讓官員產生貪的念頭？又是什麼讓他們相信貪污可行？又是什麼給他們信心在貪腐之路上繼續走下去？為什他們貪污后又久久不被發現？為什麼發現后又不能直接訴諸司法？這些不能不讓人想到：制度存在問題。
    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可是制度不完善，法律不健全，執法不公正，人便從善走向惡。許多人的頭腦里仍然殘存著陳舊的觀念，如「法不責眾」，既然大家都貪，我不貪反而不好為官；還有就是僥倖心理，認為反貪腐是政治鬥爭，只要我跟著黨走，怎麼會抓到我？更有官官相護的愚蠢念頭，我跟著上面的人貪，或者幫著上面的人貪，大樹不到，我有何可怕？
    現在的涉及公權力的崗位，不實行公開職務空缺，接受申請人簡歷，組織委員會面試，任命制是官場貪腐的最初一步。出現在這種空缺，應該先招聘本單位的人，經面試發現沒有合格的，再對外公開招聘。總之這樣公平競爭應該是阻斷貪腐的第一步，因為它可以阻斷貪腐鏈條的形成。在北美，大學里招聘一位教授，也要全國搜尋，篩選候選人面試。大學校長更是要全國搜尋，學校組織委員會面試，委員會裡要有教師代表，學生代表；最後的幾個候選人面試經常是公開舉行。全校師生員工都可以去聽，然後向代表反映意見。至於市長，市委員會成員，就必須經過人民投票選舉。
    凡是一級政府的首席官員都應該有競選產生。這樣選出的人才是有腦子的人。上台後才知道要兌現自己的競選諾言，不兌現自己的競選諾言，只能擔任這一屆，也許一屆都沒有當完，就下台了。這樣選出的人才能成為公僕，以為是人民的意志決定了投票結果，當選人便一定會服務於人民，自己會感到肩上的重託。通過競選的官員，就已經在投票人的監督之下。產生貪腐的想法，很難。競選的過程其實就是官員的最好培訓過程。美國伊利諾斯州長在積極支持歐巴馬入選總統后，在處理歐巴馬留下的議員空位時，涉嫌賣官鋃鐺入獄。據說只有區區兩千美元，而且要投入到州的競選經費中。纏訴至今。基因血統。
    然後是監督。只要有了言論自由，只要有了民辦報紙電台和電視台，所有的公僕就都會在媒體的監督之下。我的一位朋友是密州的一家報紙記者，派駐首都華盛頓，與同事調查了一件軍火訂購中的貪腐案，使報紙訂閱量大幅度攀升，廣告費大增。我在他來中國訪問的前夕，在華盛頓見到他。他邀我與他全家一起到林肯紀念堂聽紐約愛樂樂團的交響音樂，出來時，他指給我看，對面的發生「水門事件」的水門大廈。那次導致共和黨總統尼克松下台的事件就是由「華盛頓郵報」率先發起報道，不斷追蹤披露的結果。沒有媒體不能發現的弊案。「世界日報」就通過報道和刊登照片，幾天之內就幫助美國警察抓到了殺人犯。政府應該通過審計部門，或者聘請民間的審計部門，對政府的各個機構經常地進行審計。發現問題立即公佈於眾。
    最後是司法審判。任何構成嚴重貪腐的案件都應該無條件地由檢察機關提起司法訴訟。不能由紀檢委解決，不能由雙規來解決，不能黨內解決。這樣做就會令一個黨凌駕於司法之上，影響案件的審理透明度，影響司法的深入人心的影響力和廣泛的教育作用。每一個案件，都應該從頭至尾有司法獨立解決。每一個案件都應該有律師出庭進行辯護。庭審，辯護，提證人，新聞報道，專家評論，等等，都是對全民的最好的法制教育。也是給有意貪腐的人一個警示：法網恢恢。檢察委處理好樹木和森林唇齒相依的關係，保護好黨的獨裁。
   一個強有力的反貪腐的制度，不知能拯救多少人，使他們免於災難，那將是國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