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艦隊軍費那些事兒

　　賴 晨 文史精華官微

　　19世紀70年代后，列強為了擴大海外殖民地，加緊侵略中國，中國的邊疆危機日益嚴重。日本的崛起，迫使清政府在注意陸路邊疆防務的同時，不得不把加強海防問題提到日程上來。1875年，清政府任命沈葆楨和李鴻章分別督辦南、北洋海防事宜，每年調撥白銀400萬兩(實際只撥了200萬兩)作為籌備海軍的軍費。計劃10年之內建成南洋、粵洋、北洋3支海軍。但清政府一開始先把北洋海軍的創設作為重點，所以海軍的規劃主要由李鴻章負責。海軍的艦隻除了由福州船政局和江南製造總局製造之外，主要購自英、德兩國。

　　

　　

　　北洋海軍官兵

　　李鴻章在天津成立水師營務處，辦理海軍事務。1880年又成立了水師學堂，任命留學英國學習海軍的嚴復為總教習，負責訓練海軍軍官。到1884年，海軍初具規模，南洋海軍有軍艦大約17艘，北洋海軍有15艘，福建海軍有1l艘，分別由南洋大臣、北海大臣和福建船政大臣統轄。1885年在中法馬尾海戰中，福建水師幾乎全軍覆沒。清政府鑒於南北洋海軍各划水域，各保勢力，為了統一指揮，於1885年設立海軍衙門，由醇親王奕譞總理海軍事務，並任命慶親王奕劻和李鴻章為會辦，實際上海軍大權仍操於李鴻章之手。

　　1888年，李鴻章將北洋海軍擴建為北洋艦隊，任命淮系將領丁汝昌為海軍將領，統率北洋艦隊。北洋艦隊成立時，共有大小軍艦22艘，其中17艘購自外國。構成北洋艦隊主力的兩艘鐵甲艦「定遠」「鎮遠」以及8艘巡洋艦中的「濟遠」「經遠」「來遠」都是向德國訂購的；「致遠」「靖遠」等則是向英國訂購的，北洋艦隊是當時中國最大的一支海軍艦隊，就其實力來說，雖比不上西方資本主義列強，但在亞洲則居首位。為了便於海軍艦船的維修，李鴻章又逐步修建了旅順船塢和威海衛軍港。

　　捐稅與賣官

　　在甲午戰爭前，整個北洋艦隊軍費的主要來源於各種捐稅和賣官的收入。

　　從1875年開始，總理衙門和戶部奏定從關稅厘金項下年撥海防協餉（海軍軍費）400萬兩給北洋水師、南洋水師，但從來解不足額，只劃撥了一半。1886年這筆錢由海軍衙門負責發放。除了常年400萬兩的海防協餉的支付，還在開辦時，特撥粵省餘存洋款42萬餘兩，福建造船餘存洋款60萬兩，戶部庫所存神機營息借洋款108萬兩，各省海防捐款100餘萬兩，總理衙門勻撥出使經費25萬餘兩，總計300餘萬兩，扣除100萬兩給東三省作練餉，尚有200萬兩，充作海軍軍費。

　　從1887年開始，海軍衙門對發放協餉感到不勝其煩，無以應付，只得採取變通辦法，將400萬兩海防協餉仍歸南洋北洋收放，海軍衙門只負責支付「定遠」「鎮遠」「濟遠」3艦及以後購到的巡洋艦的日常開支。於是，海軍經費的來源便形成兩個方面：一是日常開支，繼續從海防協餉內支用。1887年至1894年，北洋方面共獲得1000餘萬兩協餉款，平均每年130萬兩，南洋1886年從海防經費獲得100餘萬兩，以後每年僅得50餘萬兩；二是海軍衙門直接撥款。提供「北洋八大遠」（定遠、鎮遠、濟遠、致遠、靖遠、經遠、來遠、平遠艦）的薪糧公費、燃料、維修費用。這筆款項為北洋獨得。從1886年至1894年，共約400萬兩庫平銀。

　　海軍衙門從成立到撤銷，共為全國海軍籌撥了2000餘萬兩經費。為了籌款，它使出了渾身解數。海防經費雖已奏定由各省徑解南洋北洋支用，海軍衙門仍有責任為其催款。1887年6月醇親王奕譞專折上奏，指責蘇浙贛三省拖欠應解厘金，並指出閩粵兩省應撥海防經費，已經奏歸本省使用，台灣滬尾、打狗二口稅款也歸台防，則戶部不能再以虛數併入海防協餉，應別籌款項相抵，獲懿旨允准。戶部從各省海關新收洋葯加厘項下，指撥65萬兩以補缺口。海軍衙門又將南洋北洋海防經費銀自光緒十三年(1887)正月起統按「二兩平」(即京平)核發，每百兩扣除6兩平余，用以划抵名義上由海軍衙門專款撥發的定遠等「北洋八大遠」的薪糧公費。據統計，1887年至1894年8年間，平余划抵共20餘萬兩。

　　除了增設各種捐稅雜款外，賣官（捐輸、捐納）亦是當時「開源」的重要途徑。1884年中法戰爭爆發后，李鴻章以海防緊迫，餉源枯窘，設籌無方為名，奏請於北洋開設「軍器捐輸」。經戶部商議后，決定請旨予限一年。所謂捐輸，亦稱捐納，是由朝廷以授予官銜來取得捐款的一種辦法。清朝在開國之初和乾隆年間都曾採用過。鴉片戰爭后，財政支出激增，戰爭、災荒不斷，於是廣開捐輸。京官自郎中以下，外官自道員以下均可購買，造成吏治腐敗、流品混雜，受到社會輿論的抨擊。1879年朝廷下令停捐，然未歇數年，因直、魯等省發生水災，為辦賑濟而於1883年重開捐輸，其時已是明知有害而飲鴆止渴了。

　　新開的海防捐例規定，捐銀1000兩准給藍翎，捐銀2000兩可得四品以下官銜，捐銀3000兩可得三品以上官銜，均准給花翎。興辦之初，報捐者甚為踴躍。至1886年初，直隸一省即收入白銀150萬餘兩。開捐3年，直隸共收銀達212萬餘兩之巨，除撥給旅順建造船塢用款63萬餘兩外，均歸北洋海防開銷。這一做法，被海軍衙門接承過去，於是年年奏請展限，進一步鼓勵捐納。1886年至1888年，海軍衙門收到各省解來海防捐款銀1,578,058兩。1889年，因年前黃河在鄭州決口，朝廷為復修大堤，暫停海防捐而開鄭工捐。次年復開海防新捐，在捐例上再作新的優惠。然而報捐者日少，處於畿輔之地的直隸省，5年中僅收庫平銀1,179,670餘兩；湖南省1890年至1893年間，共得63,175兩；江西省1890年至1893年底年間共得115,615兩；地處西南的四川省，1890年後兩年僅收銀31,000多兩。捐輸收入越來越少了。

　　艱難籌措的軍費被挪墊

　　從絕對數字而言，北洋艦隊的全部開支，包括20年的海防協餉，購買西方軍艦費用，以及軍艦官兵薪糧、燃料、油修費等等，共用去白銀3500萬兩，僅占同期國庫開支的2%左右，遠遠低於全國陸軍部隊的軍費開支。

　　但從相對數字來看，這筆款項在洋務運動各項新興事業的投資中，耗費又是最巨大的。北洋海防協餉開支總額，相當於同期江南製造局以及福州船政局從創辦到中法戰爭爆發17年總支出之和。對於一個近於崩潰的封建農業國家，即使是年度預算2％的海軍軍費，仍是不勝負擔。更新軍隊裝備，建設近代化海軍，是時代發展的需要，也是清王朝維護其統治的需要。

　　作為封建農業國家，生產力落後，財源枯竭，僅靠各種捐厘稅金，要維持一支近代化海軍是十分困難的。清政府採用賣官這種挖肉補瘡的辦法籌措資金，難免捉襟見肘，並且激化各方面的矛盾。

　　然而，艱難籌措的軍費卻有部分被挪作它用。

　　1885年，慈禧太後下懿旨重修三海（南海、中海、北海）。

　　事實上工程在此之前已經動工。三海工程有一百多處，幾百個項目，整個大修工程經費總額白銀600萬兩左右。奉宸苑工程處從光緒十一年四月至十六年十月，共收銀513萬兩。其經費來源主要包括官員捐修銀、戶部及內庫帑銀、各海關解銀、海軍衙門、神機營借撥銀。其中海軍衙門和神機營的借撥銀為2,294,329兩，佔總經費收入的44.7％。以後海軍衙門還代奉宸苑借撥欠發廠商實銀66萬餘兩。從1891年至1895年，三海在正常歲修和為慈禧太后慶壽工程中，又從海軍衙門挪借141.5萬兩。1885年至1895年10年中，整個三海工程(包括大修、歲修及慶典)共計挪借海軍衙門經費437萬兩。

　　根據近年來對清宮檔案的研究，工程並沒有無償佔用海軍衙門經費，所借款項後來都指定專款歸還。海軍衙門所墊的款項雖然後來如數歸還，慈禧太后孜孜以求的三海工程也如期竣工了。但拆東牆補西牆，貽誤發展時機，受損的依然是海軍。

　　到了修建頤和園時，挪墊進一步發展成為挪用。

　　1888年3月13日，光緒皇帝發布上諭，向天下詔示要修建頤和園（原清漪園）。1891年6月4日，慈禧首次巡幸頤和園，以後常駐園中。而園工中尚未完成的項目，則加緊施工，直到1895年上半年方告結束。

　　頤和園工程同樣挪用了大批海軍軍費。根據目前能夠找到的清宮檔案，海軍衙門在1888年把45.3萬兩銀挪至園工。次年，奕劻又決定每年從海軍經費中騰挪30萬兩交頤和園工程處。至1894年共挪用180萬兩。以後又從出使經費中挪墊了工程銀100萬兩，申明從海軍巨款260萬兩生息項下按年撥還。從這些數字統計，海軍衙門經費有案可稽的騰挪共達325.75萬兩。從1887年到1894年，海軍衙門剋扣南洋北洋將士員弁及東三省練兵餉的平余銀，總數約達庫平銀86萬兩，這筆款子也被挪用於園工。此外，海防捐和新海防捐被挪至園工的，在250-350萬兩之間。所有數字相加，海軍衙門經費用於頤和園工程的總額，接近750萬兩。

　　最終，自1888年北洋艦隊正式成立到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整個北洋艦隊共花了3500萬兩白銀。奕譞、奕劻、李鴻章等人為了諂媚慈禧，共挪借437萬兩修建「三海工程」，挪用750萬兩海軍軍費用於修建頤和園，各地督撫還以「海軍巨款」的名義，又奉獻了260萬巨款給慈禧修建頤和園。這一系列工程擠佔了海軍經費，妨礙了清朝海軍的發展，最終對中國近代化的進程產生了消極影響。